被捲入宮廷爭鬥的琴師(九)
李越白花了好幾天時間,才接受了慕容南也是穿越者的事實。
這幾天,天氣越發轉暖了,陽光很好,二人在御花園中散步,四下無人。
“你從哪個世界來的?”李越白低聲問。
“不記得了。”慕容南道。
“你以前是什麼人?”
“不記得了。”
“你穿越過幾個世界?”
“不記得了。”
“有系統嗎?”
“沒有。”
“你的名字是?”
“不記得了。”
李越白心頭一酸,越發覺得這孩子太可憐了。
“那你……到底記得什麼?”李越白小心問道。
“一個數字,四十二。”慕容南漫不經心道,同時觀察了一下李越白的表情,見他確實是茫然不知,就不再問了。
慕容南是在昏迷的時候穿越過來的,一醒過來,就接受了原主腦中的所有記憶。
其實仔細想想,慕容南和李越白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早已互相暴露了不少細節,互相之間的配合也過於默契了,早就顯得不正常,幸而兩人是隊友關係,暴露了反而更好。
“既然你不是原主,為何對雲惟知……”李越白說完這半句,臉已經紅了。
原主愛雲惟知,對雲惟知有旖念很正常,但是你……沒必要模仿得這麼像吧?
“哦?有嗎?”太子殿下面無表情,堅決不承認。
算了,青春期的男孩子……
李越白偏過臉去,繞過了這個話題。
無論是原主慕容南還是現在這個慕容南,給他的感覺都是青春期男孩,在愛情與性方面會衝動會胡思亂想很正常,物件可能是同性也可能是異性,也許過段日子就會冷靜下來了。
避開感情戲之後,二人又商議了一番任務的事情——二人的任務是差不多的,都是自救兼擊敗反派。
“要加油啊。”李越白道。
這句話太現代了,放在這個世界裡有幾分怪異,但當著慕容南的面,完全可以說出口。
“嗯。”
有了春桃這樣一個人證,李越白對芊婕妤那邊越來越放心了,把重點轉移到了單恒信和趙訥的身上。
接下來,要讓這兩個人失去皇帝的信任。
三月三,上巳節到了。
上巳節是紀念黃帝的節日,是大端朝十分重視的傳統佳節,在這一天,皇帝要率領眾臣舉行祭拜黃帝的儀式,儀式完畢後,便是闔宮歡慶,舉辦比武等賽事,命婦們也可以進宮向皇后請安。
單恒信馬上就要離開上京,回到西北戰場了,在動身之前,他借著上巳節的機會,入宮拜見了皇帝,領受了皇帝的命令。
看著宮中熱鬧的景象,李越白回憶起了原劇情裡的發展。
原劇情裡,單恒信參加了宮中的上巳節比武,一連戰勝了三名力士,博得了皇帝的讚譽,文官們也不禁紛紛讚歎單將軍不愧是沙場名將,青年英雄,將來必定能為大端朝固守邊疆。
至於太子殿下……根本沒有參與比武。
原因很簡單,太子殿下認為殿前比武只不過是兒戲,猶如耍猴一般,徒然在父皇和眾臣面前現眼罷了,沒有任何榮譽可言。
然而,大端朝尚武,皇帝亦喜愛觀看比武,若是能展現一番,有利無害。
這一次,是需要有些改變了。
“太子殿下。”李越白提議道:“上巳節的殿前比武……”
“我不會參加的。”慕容南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的想法和原主一樣,覺得沒必要討好父皇。
“你若是不想去,我也不會強勸。”李越白笑道:“我只是覺得,單恒信馬上就要奔赴西北邊疆了,這一次讓他出醜的機會實在難得……”
“哦?”慕容南挑了挑眉,似乎有了一絲興趣。
“單恒信自幼就接受了武學教育,武功自然不會差,但也沒有強到哪裡去。”李越白道:“他在原劇情裡戰勝的那三個力士……其中兩個是錦衣衛中的精銳,一個是京衛營的人,前兩個是趙訥的手下,後一個與單家也是頗有牽連。”
“你懷疑,他們三個都是故意輸給單恒信的?”慕容南道。
“不僅僅是懷疑,系統確切地告訴了我——單恒信勝之不武。”李越白道:“那三人是故意輸的,技巧十分巧妙,行家也看不出蹊蹺,系統卻能分析出來。”
“有趣。”慕容南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他當然不喜歡這種耍猴一樣的殿前比武,但假如能鬧出一些出其不意的名堂,讓單恒信吃個啞巴虧,還是很有趣的。
祭祀黃帝的儀式結束了,未時,殿前比武開始了。
太子殿下安安穩穩地坐在皇帝身側,面容沉靜,一言不發。
而單恒信,已經手持木劍,一步一步走上台來,遠遠對著皇帝行了一禮。
殿前比武為了防止誤傷,用的都是木制兵刃,點到為止。
皇帝皺了皺眉,側過臉問了一句太子:“仍是不願意參加比武嗎?”
皇帝知道太子的性格,此番問這麼一句也是例行公事,不指望能聽到肯定的答覆。
不料,太子卻突然起身,拜道:“兒臣願意。”
“哦?”皇帝頗有些意外,心中的陰鬱消散了些:“欲與誰戰?”
“兒臣聞聽單將軍威震西北,是國之棟樑。”太子語氣裡滿是自信:“願與國之棟樑一戰。”
“准。”皇帝點了點頭。
兩炷香時間過後,比武便結束了。
不管是皇帝還是眾臣,都略略訝異——太子殿下大勝,單恒信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李越白坐在樂師之間,遠遠望著單恒信被慕容南的木劍直指喉嚨,不由得在心裡叫了一聲好。
不過,心中也泛起了隱隱的擔憂。
“系統。”李越白擔憂道:“我們這次,是否鋒芒太盛了?”
“太子就是太子,鋒芒盛一點又有什麼關係?”系統答道。
“可是,皇帝本來就不寵愛太子,現下會不會覺得太子翅膀硬了,有篡位□□的危險……”李越白懊悔道:“都怪我,過於冒進了。”
“恰恰相反。”系統道:“皇帝想要的就是一個強勢的接班人。”
李越白壓下心中的不安,開始細細觀察皇帝的神情。
皇帝望向太子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絲笑意,隨即又瞟了單恒信一眼,眉頭皺了皺。
現下,西北仍不安定,皇帝最擔憂的,不是太子殿下翅膀硬不硬的問題,而是自己用的將帥到底有沒有真本事的問題。
單恒信……只怕還遠遠不夠。
“宿主,恭喜您。”系統道:“您已經在皇帝心中種下了對單恒信的不信任。”
“希望如此。”李越白道。
他看了看日頭,發現時間差不多了,急忙起身,在內侍們的帶領下,向皇后的元亨宮走去。
這個時辰,命婦們快要去給皇后請安了,趙訥的夫人單蘭也在其中。
自己必須從旁觀察,找出單蘭的破綻所在。
李越白趕到元亨宮後,便盡職盡責地跪坐在一角的帷幕後面,將焦尾琴拿了出來,擺在面前的案桌上。
命婦們人數頗多,一個個給皇后請安,未免會讓皇后疲乏,因此,皇后早早就命令雲樂師在此候命,隨時彈奏清心的琴曲。
單蘭出現後,李越白全身的敏感神經都調動了出來,細心觀察。
其實,未必能觀察出什麼來,只是不願意錯過大好機會罷了。
早前在單家的慶功宴上,他已經見過單蘭一次了,並沒有留下什麼深刻印象,只看出單蘭沒有惠妃那麼淩厲,沒有惠妃心機那麼深,也許會是另一個突破口。
果不其然,皇后與單蘭閒聊了一陣子,便疲乏地揉了揉太陽穴。
皇后身邊的姑姑見狀,急忙向李越白使了個眼色。
奏樂時間又到了。
李越白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彈奏起了《天女梵音》
這是一首佛教樂曲,用古琴彈奏出來,音調過於鏗鏘,顯得有幾分怪異,李越白竭力壓低聲音,放輕力度,將音調穩定在一個令人舒服的狀態。
皇后信佛,聽了這樣的梵音,不由得呼吸平穩,心中寧靜,雙目微閉。
單蘭見皇后如此,自己也不敢怠慢,也坐穩身體,細聽梵音。
很快,她也被樂曲吸引住了。
樂曲展現的是極樂西天的景象,天女們面帶慈悲的微笑,迎接升天者,四處都是漫漫金光,一派祥和氣氛……
李越白引導著單蘭一步一步沉溺在梵音中,待到沉溺最深的時候,猛地一轉。
場景變了,原本還是祥和的極樂西天,突然轉向了可怖的地獄,天女原本面帶慈悲微笑,也猛地一變,變成了兇惡相,她似乎在質問世人,斥責世人,道世人罪孽深重,不可上極樂西天,只能墮落于阿鼻地獄……
單蘭猛地一驚,睜開了眼睛。
皇后何等敏銳,見單蘭驚慌,不由得笑道:“無妨,這樂曲雖然駭人,但只要平生不做虧心之事,便會得到神佛庇佑。”
平生不做虧心之事……
單蘭目光中帶著驚恐,向著東南方向瞟了一眼,隨即低下了頭,低聲道:“娘娘說得是。”
東南方向?
樂聲停了,單蘭也結束了請安,向皇后行了禮,便在婢女的扶持下離去。
在她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李越白輕輕在琴弦上撥弄了一下,讓琴弦發出類似於夜半鬼哭一般的詭異聲響,聲響較低,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般。
單蘭身子一顫,差點踢到門檻,她驚恐地抬了抬頭,再度瞟向了東南角。
走出門之後,她仍忍不住問婢女:“你剛剛,可曾聽到什麼聲響?”
“不曾……”婢女回答道。
李越白早已將單蘭的反應一一記下。
單蘭兩次被嚇到,明顯是心虛了,
心虛時第一反應便是望向東南角……那裡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