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捲入宮廷爭鬥的琴師(五)
“芊婕妤有一個愛人。”李越白道:“那個愛人應該在某個遙遠的地方。”
他用音樂感染了芊婕妤,令她一時情不自禁,通過表情和動作透露了相當一部分資訊,然後做出了這樣大膽的推測。
“真的是這樣嗎?”系統很懷疑:“您下結論未免太武斷了。”
“推測而已。”李越白道:“我們人類的思維方式有時候……很無理,但是有用。”
人類陷入愛情時的表現多種多樣,但總歸會有共通點,作為觀察者,只要觀察足夠仔細,依靠多年來的人生經驗來判斷,便可以直接判斷出某個人是墜入愛河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系統道:“您可以直接除掉芊婕妤了。”
“單憑這一點還無法除掉她”李越白道:“不過,假如這就是她的軟肋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說得通什麼?”
“系統。”李越白道:“在整個後宮裡,誰最有可能握住芊婕妤的這個把柄?”
“惠妃。”系統道:“惠妃與芊婕妤是姐妹,在同一個家族裡長大,惠妃從小到大都佔據了有利地位,只要她願意,可以掌握芊婕妤的一切情況。”
“之後惠妃會怎麼做?”
“當然是要脅芊婕妤,讓她依附於自己……”系統說著說著,恍然大悟:“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大體如此,但細節可能很複雜。”李越白打了個哈欠:“總之,全是猜測,不能拿來當證據的。”
之後幾天,芊婕妤不再形影不離地陪在惠妃身邊,而是頻頻去向皇后請安,幫皇后刺繡、抄寫書卷,大有倒向皇后的意思。
後宮諸位嬪妃們見了,紛紛私下嘲笑她做得太明顯——誰不知道你芊婕妤和惠妃是一家人,被惠妃欺壓了這麼久都沒有倒向皇后,偏偏現在要倒向皇后?其中一定有詐。
況且,惠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腹跑了,不但不挽回,還一味欺壓,不怕自己的秘密被心腹洩露出去?
因此,整個後宮都不相信芊婕妤是真心侍奉皇后,都當笑話來看。
皇后自然也看明白了幾分,於是,從來不肯對芊婕妤說半句知心話,也不留她在宮中待太久,只不過讓她繡繡花,抄抄書罷了。
李越白心中的擔憂卻沒有減少半分。
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芊婕妤的目的就是拿到皇后的字來模仿,而不是套到皇后的秘密,成為皇后的心腹之類。皇后再怎麼細心提防,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字全都封存起來,哪怕不讓芊婕妤抄書,芊婕妤也能從別處找到皇后頒佈的懿旨,散落的詩文。
防不勝防。
知道開口提醒無用,李越白索性一個字都沒有說。
即便是面對著滿臉好奇的太子殿下,也始終保持沉默。
太子殿下近來頻頻往他這清心閣跑,勤快程度不遜于芊婕妤。
來就來吧,還一個勁盯著李越白看,一看就是一炷香的時間,好像永遠看不夠似的。
幸而,太子殿下的時間不多,來這裡也是趁了讀書習武的間隙,時間到了之後,再怎麼依依不捨,也要匆匆離開。
最冷的時節已經過去了,天氣漸漸轉暖,就在立春的時候,好消息傳來。
那一日,諸位妃嬪都在皇后宮中,商議為邊關將士募捐一事——近些年來,端朝西北邊境戰亂不斷,突厥頻頻入侵,皇帝十分重視,增加了西北的軍力,大大小小的仗一打就是許多年,軍費耗資不少。
為了表達朝廷對西北軍的支持,皇帝增加了軍費撥款,且授意後宮,讓後宮也要有所表示。於是,皇后率領諸位妃嬪商議了一番,擬定了表單,按照位元分來攤派捐款數目,以表端朝內外一體,上下同心。
天氣漸漸轉暖,但還沒到熄滅火爐火盆的時候,皇后宮裡的火爐仍是燃著,加上人多,不一會兒,眾位妃嬪便覺得有幾分悶熱,再加上商討募捐比較累人,漸漸有些神思不穩。
於是,皇后派人把李越白請了過來,幾首清心的樂曲一彈,既讓人心曠神怡,又不會妨礙討論。
就在表單快要擬定好的時候,皇帝身邊一位有頭有臉的大太監捧著一卷帛書走了進來,先是向皇后行了禮,然後宣佈道——西北大捷。
乍一聽聞大捷,皇后與嬪妃們均滿面喜色。
從西北到上京,少說也有五千里的路程,消息傳來最快也要十幾日。
這一場勝仗,其實是兩個月前打贏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前朝,皇后和嬪妃也有所耳聞,但此番接到正式通知還是第一次。
然而大太監又宣佈了另一個好消息——單將軍已經啟程回京覆命,再過幾日就要到了。
單將軍指的就是惠妃和芊婕妤的兄長單恒信,由於打了勝仗,立了戰功,官職從守備提拔到了指揮僉事,稱號也從武節將軍升為了明威將軍,此番回京正是領銜來的,順便向皇帝彙報西北戰況。
當然,既然回京了,自然也可以回到家中,與家人團聚一番。
大太監接著宣佈了皇帝的聖旨,內容是准許惠妃、芊婕妤回家歸省,與單將軍團聚。
消息一出,嬪妃們心中百味雜陳,又是豔羨又是嫉妒。
進了宮之後,想要回家省親是很難的,要擁有較高的地位,家裡的親人還要立有大功,才能獲得這樣的機會,現下,惠妃是兩項都具備了,芊婕妤地位不夠,按照祖制,本沒有省親資格,但她是惠妃的庶妹,拋下她有些不近人情,因此,特許她沾了光。
李越白把目光投向了芊婕妤,發現她儘管雙目低垂,眼睛裡卻流動著極其耀眼的神采,似乎是充滿了希望,細看還有一些……羞澀?
“系統。”李越白道:“你可曾見芊婕妤如此欣喜過?”
“不曾。”系統道。
“難道她所愛之人就是單恒信?”李越白暗暗猜測道。
大太監拿出一份名單,交給皇后,皇后看過,又命人轉交給惠妃。
名單上列的是此番歸來的將領們的名字,單恒信的名字自然在首位,接下來便是單恒信的左膀右臂們,這些人都要隨著單恒信回單家參加慶功宴,與惠妃見面,因此,名單要給惠妃看一看。
惠妃看完,又把名單交給了芊婕妤。
芊婕妤看完名單,原本的欣喜與羞澀頓時一掃而空,整個人重新變回了以往蒼白淡然的模樣。
“怎麼回事?”李越白心中暗暗奇怪。
芊婕妤將名單交回,擠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起身行禮道:“西北大捷,嬪妾心中喜不自勝,陛下和娘娘額外開恩,嬪妾心中愈發感激,然而按照祖制,嬪妾沒有省親的資格,豈能冒昧領受陛下和娘娘的恩德?嬪妾願意留在宮中侍奉娘娘,由惠妃姐姐一人回家省親,嬪妾便心滿意足了。”
她說得謙卑而且在理,字字句句都是有自知之明,不敢違背祖制,皇后自然是答允了。
回到清心閣後,李越白仍在反復思量此事。
剛剛收到消息時,芊婕妤分明是滿面喜色,一心想著回家省親,好與情郎相見,但看完了名單,卻灰心喪氣,拒絕回家省親。
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她的情郎,不在那個名單上。
如此一來,單恒信就可以排除了。
最有可能的是——芊婕妤的情郎,是單恒信的某個左膀右臂,現下被單恒信留在了西北鎮守軍營。
然而,李越白對單家瞭解不夠深,根本不可能從無數人裡面猜出這個情郎到底是誰。
於是,在太子殿下又來清心閣裡看自己的時候,李越白大著膽子提出了請求,說想去參加單家的慶功酒宴。
這場慶功酒宴,太子殿下只要想出席,自然是可以出席的,到時候只要請求他帶著自己,便沒有障礙了。
“為何?”慕容南有些詫異。
“我近來在編寫破陣之曲,只可惜沒見過沙場名將,無法體驗威武殺伐之氣。”李越白道:“若是能與單將軍相見,便可彌補遺憾了。”
慕容南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這是……吃醋了?
李越白心中暗叫不好。
不一會兒,慕容南沉著臉笑了笑。
“只要先生肯寸步不離地跟隨在我身邊。”慕容南笑容中帶著一點少年人的跋扈:“那自然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