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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的財奴(娘子就愛相公壞之一)》第3章
  第三章

  京城,風月酒樓。

  「少主——」

  一隻骨節分明、虎口處長有厚繭的蜜色手掌,看似不著力的一揚,對面虎背熊腰的粗漢頓時肩胛一麻,手有些刺痛,無力的垂落,過了好一會兒麻痛感才逐漸消退。

  粗壯的漢子不敢多嘴,不過從他背挺腰直的坐姿看來,此人必定是經歷軍旅生涯多年,甚至仍在軍隊中擔任要職,其職位還不低,極有可能在校尉之上,一雙虎目氣勢凌人。

  可是他卻對這一位面色冷峻的清俊男子低頭了,誠惶誠恐,必恭必敬,彷佛夜梟遇巨鷹,當下得意不起來,垂頭喪氣地任憑鷹爪一撓,梟再兇猛也難敵比它更巨大的禽鳥。

  強中自有強中手,不只鳥獸,人類亦是強者為王。

  「景春又忘了嗎?一出咱們城就得改口,要稱葛爺。」一派風流的白文昭搖著描金摺扇,咧開笑臉。

  「你別扇呀扇的,老子不熱。」看他搖扇的欠揍姿態就心火上升,才三月陽春天氣,哪來的暑氣。

  「這叫真名士風流,你個大老粗不懂風雅,回去多讀幾本書,腦子補一下學識,別讓人家笑話你不識字。」白文昭很刻意朝眼看著就要翻臉的大男人扇風,絲毫不將他的惱意看在眼裡,逗貓似地直逗著人玩。

  華景春很火大的拍下他手中的扇子。「我看你是下流,扇了老半天也扇不出一顆卵蛋,老子書是讀得不多,可忠孝仁義刻在骨子裡,樣樣不輸人,老子掄起大刀就能上陣殺敵。」

  「在葛爺面前你敢自稱老子?」白文昭輕笑。

  「你、你……」他漲紅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我……你幾時有口吃的毛病,回頭找毛神醫治治你的舌頭,人長得丑也就算了,連話都說不好,日後怎麼找得到暖坑頭的老婆。」他這副爆脾氣也夠嗆了。

  白文昭這番「實話」扎中華景春的心口,他兇狠的挑眉齜牙,人家在他這個年紀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而他仍孤家寡人的跟著主子東征西討,建立軍隊。

  「你會爛嘴巴。」憋了老半天,他也只能冒出這一句殺傷力不強的還擊,有失武將橫來直往的勁道。讀書人就那張嘴厲害,他罵不過人,避開還不行嗎?反正他從未在這廝口中佔過上風。

  聞言,白文昭放聲大笑,扇面一闔,以扇柄搓搓鼻柱。「早就爛了,瞧你一開口不就臭氣燻人。」

  「白文昭你!」華景春蒲扇般的大掌按住綱斤重金刀,準備掀桌子砍人。

  「鬧夠了嗎?冰雪初融的順江夠涼快了,不妨去泡上三個時辰冷靜冷靜。」冷如冰刃的聲音又沉又寒,不帶一絲人氣,宛若那冰封三尺的高原上獨行的灰狼,嗜血,孤傲,性冷深沉。

  「主子,屬下錯了。」一想到順江此時的寒冽,打了個冷顫的華景春顧不得什麼男人的面子,當下爽快的認錯。

  「葛爺,他這性子得磨一磨,太不禁激了,若遇到緊要關頭還這般毛躁,只怕會壞了咱們好事。」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自扯後腿,自毀長城。

  被稱「葛爺」的男子神情漠然地看了華景春一眼,看得他打心裡發顫。「你太躁了。」

  「是,屬下一定改,絕不再讓人一挑弄就炸毛。」他邊說邊瞪著滿臉笑意的白文昭,做出揮舞拳頭的動作。

  以一名帶兵打仗的武將而言,他足以勝任了,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一身的蠻力叫敵人聞風喪膽,不敢越雷池一步,馬上英勇雄姿令多少兵士熱血沸騰,奮勇殺敵。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可歷經戰火的兵痞子遇著了滿嘴油的書生,他一樣沒理可說,人家動動粲如蓮花的舌頭就硌死人了,比刀劍還鋒利。

  殺人不過頭點地,文人的一支筆、一句話足令天下屍橫遍野,葛爺是血淋淋的殷鑒,他就是輕忽了文官那一張胡天說地的嘴,未做防備才會落得眾叛親離、無處可去的下場。

  白文昭不受威脅,輕笑道︰「這話說說就算了,當不得真,當把好刀倒是不錯的選擇。」沖鋒陷陣他再行,一刀捅進敵人心窩。

  梆爺一口飲盡弓中烈酒,延燒而下的灼燙壓下他心口熊熊復仇之火。「我要你辦的事辦妥了嗎?」

  「五千匹戰馬,十萬支弓箭已順利運抵南昌國,南越國邊防岌岌可危,」兩國交戰已久,一旦爆發,勢同水火。

  「銀子收了?」深不見底的黑瞳閃著森森冷意。

  「收了,共三十五萬兩白銀,葛爺的意思是?」是收入庫房或另有他用,他們目前不缺錢。

  「買下豐山。」他聲冷如勾,輕輕劃過空氣。

  「什麼,豐山?!」那在旭川國境內,綿延好幾百裡,是由十三座小山頭匯集成的高山。

  「我只問你辦不辦得到?」

  沉吟片刻,白文昭在心裡盤算了一番,「雖然有點困難,但出面和貪得無厭的官員打交道,能成。」

  「不計任何代價買下那座山頭,遷走附近十座村子的居民,不管花多少銀子都成。」因為那裡有蘊藏豐富的金礦,半年後會被旭川國某世家子弟發現,從此金源不斷,收為國有,為旭川國帶來可觀的財富。

  「咦!你怎麼曉得有十座村子,你曾經去過嗎?」白文昭微訝他對豐山地形的熟稔。

  是的,他去過,在死前三個月,他帶領一支旭川國鐵甲部隊經過此地,卻被一場大風雪困在雪中,他所帶的兵馬有一半被凍死,另一半是活活餓死,唯有他抱著不甘死去的復仇之心逃出生天。

  可是他無法不怪罪自己,雖是大雪造成損兵折將,但他設想不周,過于急迫也是兵敗的主因,他沒把天候考慮在內,又匆忙出兵沒帶足糧草,大雪一封山阻斷進出的道路,缺衣少食的士兵哪禁得起饑寒交迫,闔眼睡著便再也醒不過來。

  沒多久,他也因報不了仇而抑鬱而終,卒年二十八歲。

  梆爺本名葛瞻,原是南越國大皇子,打出生就是天之驕子,南越國皇後親生嫡子,身份顯赫,天資聰穎的他幾乎可以篤定是南越國的皇位繼承人,無人能掠其鋒芒。

  誰知三皇子及其母妃瑩妃生有貳心,意圖九龍寶座,母子倆暗下毒手害死皇後,讓找不到幕後主使者的葛瞻對無能緝兇的南越皇帝感到不滿,慢慢地產生嫌隙。

  瑩妃用捧殺的方式離間葛瞻和皇帝之間的父子親情,再舉薦葛瞻為帶兵的主帥將他送上戰場,然後在背後誣陷他有意謀反,等不及皇上駕崩就想坐上那個人人趨之若鶩的位子。

  南越國皇帝大怒,召回葛瞻並將他軟禁,最後因心生不忍而沒斬殺親兒,僅判他流放他國,終生不得踏入南越國半步,皇位繼承人也和他擦身而過,改立三皇子為太子。

  那時,葛瞻二十一歲。

  他處心積慮想報仇,沒想到在一番謀劃、隱忍,並向旭川國皇帝及趙家借兵攻打已登基的三皇子葛鞅時,卻因氣候而功敗垂成。

  他死得好不窩囊,沒報得了仇反而賠上自己一條命。

  在他臨死之前,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更神奇的是,他竟看到含笑而立的母後,眉目如畫一如往昔,也瞧見成親一年的妻子笑著走向皇帝葛鞅,身子輕偎他懷中,將他「謀反」的證據交到葛鞅手中,並嘲笑他的愚不可及。

  怒極的他嘔出一大口瘀血,想到自己任人操弄的愚行,以及為了報復而放開的那些人,他又悔又恨,心有不甘。

  胸口痛著,四肢抽搐,陪伴他的只有不見五指的黑暗,孤伶伶的他忽然好想見那個人。

  但是機會從不給做傻事的人,為了奪響應得的一切,報令人痛不欲生的血海深仇,他放棄了好多好多,包括深愛他的淘氣姑娘。他讓她傷心欲絕,最後淚流滿面,帶著破碎的心嫁給別人。

  沒想到她在成親途中被土匪劫殺了,死時才二十歲。

  若是能回到過去,他一定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他要她平平安安的活著,沒有他她才會快樂,她值得被更好的男人對待,生兒育女,快活一生。

  意識陷入黑暗,他明白將殞命於此,可等他再睜開眼楮,竟然身處南越國宮殿,他當年被父皇軟禁的地方,當下訝異且難以置信。

  他又活過來了,而且來到被三皇子誣陷謀反的那一年,罪名已定的他三日後將被送出南越國。

  重生那一夜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劫獄,救出隔日將代替他被斬首的心腹白文昭叛逃,兩人帶了少許親信逃出南越國,並說服一批將士跟著他,並在太平山建了天耀城,另起爐灶與已登基為帝的葛鞅對抗。

  重生前,葛瞻聽過金礦、鐵礦的事,這次他搶先一步用少少的錢買下礦山探礦,並藉由這些錢經營武器和戰馬的生意,一方面和其他國家交易,一方面為自己蓄積實力。

  他讓這一世未死的白文昭為他打理這些產業,這一次他有足夠的財力支持,也能改變不少的命運,對外,大家都以為白文昭是做買賣的大東家,實則是葛瞻在幕後掌控。

  「照著做,不必問。」他不能說他曾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他卻無力扭轉可憎的結局,任由他們平白死去。

  白文昭嘴邊的笑微凝,目露無奈。「別太嚴肅,葛爺,瞧你那張冷臉多駭人,別嚇跑了純情的小姑娘。」

  哪來純情的小姑娘,他們坐在酒樓的二樓包廂裡,三面是牆,另一面是離席面七步遠的方格窗子,從外頭看不見裡面的情景,裡頭的人也瞧不見外面走動的人,僅聞人聲。

  華景春不屑的撇撇嘴,一口乾盡滿溢的白乾,粗魯的以藏青色袖子抹過嘴邊的酒漬。

  「文昭,你忘了曾架在你脖子上的那把刀嗎?」葛瞻的眼中沒有溫色,只有冷到極點的狠戾。

  白文昭一聽,令人賞心悅目的溫雅笑臉一收,多了幾許嚴肅。「只要葛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我等豁命跟隨,除了一死,無以謝明主,我這條命是你的,義無反顧。」

  他永遠也忘不了身陷囹圄那一刻,他的家人、父兄都成了階下囚,明明一心為國卻慘遭設計陷害,三皇子屈打成招,非要將謀逆罪名強加在大皇子身上,逼著他們背叛,他以為將屈死天牢,再無重見天日的一天。

  可大皇子一身是血的帶人闖入牢裡,將一群人救出,那身不斷流出的鮮血叫他永難忘懷——

  那是為他流的血。

  「喂!帶上我,別一個人佔獨功,我華景春腦子不行,但力氣一大把,收割頭顱的活兒留給我準沒錯,不要跟我搶。」不甘示弱的華景春窮嚷嚷,滿身酒氣更顯草莽氣息。他也只能幹干粗活,做點擅長的事。

  其實包廂內除了他們三人外,還有四名明衛,八名暗衛,個個身手不在話下,全是一等一的好手。

  「國仇家恨,不共戴天。」這次他不會再急躁了,定要做好萬全準備。

  「國仇家恨不一定要賠掉自己的一生,你不會真想要娶那個刁名在外、生性放蕩的長公主吧?

  駙馬爺的下場是你的借鏡。」白文昭意有所指地看向葛瞻頭頂,感覺將來那裡會是一片綠意盎然。

  「我需要趙家的兵。」只有這個目的。

  原來拒絕三公主陶于薇而求娶長公主陶于燕的天耀城城主,竟是眼前冷厲的前南越國大皇子。

  「也許另尋他途,我們多花幾年訓練,總會養出不亞于趙家的兵馬。」他們需要的是時間,急於求成反而落下風。

  「來不及,趙家兵強馬壯,在戰場上磨練出的趙家軍是一柄柄以一敵十的鋒利長劍,他們驚人的實力出乎所有人的想象,是一支能深入敵營的兵。」趙家軍是他的首要目標,陶于燕不過是借口。

  和前世一樣,借著和長公主聯姻取得趙家軍的忠心,已故的趙皇後是趙家人心頭上抹滅不去的硃砂痣,他們會為守護皇後之女而使出全力一拚,只求不負忠義。

  「可是……」他不再考慮一下嗎?娶那種女子為妻,即使有朝一日真能報仇雪恨,怕也不能輕易擺脫。

  氣死倒也不至於,但拖上行事囂張、任性妄為的驕縱妻子,他下半輩子也毀了,對方有旭川國皇上和趙家當靠山,他跟活在水深火熱有何不同,這是絕了自己的生路呀!

  「天耀城容納不了五十萬的兵,另闢新城恐引起各國君主的不安,在我們未成氣候前就派兵滅了,所以我們即使有銀子養得起龐大的軍隊也無處安置。」他的力量不夠強大。

  白文昭沉默。五十萬的兵的確多了點,趙家人很聰明,用朝廷的軍餉養自家的兵。

  梆瞻面色微冷的說︰「長公主的容貌甚美,已有多名世族子弟詢問,再嫁是必然的,若我們未能及時把握良機,錯失她,同時也會失去威武侯和定威將軍手中的兵權。」

  趙寧、趙恪父子倆是趙家軍的主心骨,一侯爺,一將軍,主掌東南大軍。

  趙寧是趙皇後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向來敬愛長姊,為她的早死感到萬分悲痛,立誓要護住姊姊的孩子一生。

  「娶了流落民間多年的三公主不是一樣能借到兵,趙家人再固執也是旭川國的將士,皇上聖旨一下莫敢不從……」他還是覺得大皇子走了歪路,有不聽皇命調動的兵嗎?除非想謀反,自立為主。

  白文昭倒是想差,在這多國割據的混亂時代,擁有純正血統的皇室成員不見得就能掌控實權,錢、權、人皆備的人才是真正的帝王,連皇上都得向他們低頭,好言相待。

  在旭川國,擁有五十萬大軍的趙家是勢力優于皇權的絕對強權,他們雖然忠心耿耿,滿腔熱血,可是對于皇上的調派卻有自己的想法,聽或不聽,全在於他們想怎麼做,皇上只是提供糧草的「買家」,唯有在國家有難時趙家軍才會傾巢而出,抵禦外侮。

  但是有一股新勢力悄悄崛起卻無人察覺,那便是以走私致富,如今在周邊各國暗立據點的陶于薇。

  知情的人曉得她賺得多,財富多到可以媲美國庫,可是只有經手的人才知道她究竟有多富有,絕非「富可敵國」四個字可形容,連精於運算的她也要算上十天半個月才算得清這些年累積的身家。

  說得白一點,她只要拿出三分之一的藏銀就能養活五十萬的軍隊十年,其中還不用賣地、賣鋪子,光只是她賺的錢而已,她也是唯一有本錢和天耀城叫陣的財女、地下財後。

  陶于薇從來都不傻,她的走私事業遍及十來國,為了避免風險,也是擔心被戰事波及,她在每一國都有購地置產,並在隱秘的山頭挖空山腹藏金藏銀,以及大量的糧食。

  狡兔有三窟,所以一個國家內她至少有三到五座藏金窟,既是放銀子也能住人,待上三、五年也不會餓死。

  由此推算,她的銀子多到不可計數的程度,即使不嫁人,她也能舒舒服服地過完這輩子,不用靠男人吃飯,但這些葛瞻都不知道。

  「不行,這一次我不能再害她!」葛瞻忽地一揚高聲,反常的行徑令白文昭與華景春為之一怔。

  「這一次?」什麼意思?

  發覺情緒過于激動,葛瞻沉著臉,目露銳光,「我是說和旭川國長公主的婚事不能出任何紕漏,務必要達成。」

  是這樣嗎?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的白文昭內心狐疑,「不容易吧!葛爺,你剛拒絕人家口頭上的提親,現在又要求娶另一個女兒為妻,雖然你是天耀城的銀月城主,可沒這樣坑人的,有哪個父親肯吃這個暗虧——」

  「誰是天耀城城主,快報上名來,不用躲了,我瞧見你,有膽退婚,沒膽見人嗎?」

  砰!

  風月酒樓二樓的某處包廂門被人由外而內的踢開,這一腳的力道十分驚人,由內拉開的門撞上牆又彈回去,木製門框晃個不停,連接門板處甚至出現裂痕。雖然沒什麼太大損害,但門上有一個很明顯的女子鞋印,這要踢在人的身上,恐怕是非傷即殘。

  不過最叫白文昭、華景春驚訝的不是忽然闖進包廂的這群人,而是反應相當敏捷的葛瞻,在聽到女子從外傳來的甜軟嬌斥時,他已一手探向懷內,將黃金打造的鷹形面具戴在臉上,並擊出掌氣將落下的木頭碎塊打飛。

  他在保護那名帶頭闖進來的嬌嬌女。

  很意外,很錯愕,很驚悚,很……說不上來的詭異,他的舉動太古怪了,叫人深深不解。

  沒有武功底子的人看不出他使出的勁道多和緩,全為護住說話的女子,唯恐她收到一絲傷害。

  這對平常人而言不算什麼,習武之人本該濟弱扶傾,可是對冷漠不管他人死活的葛瞻而言,那簡直是不可思議,根本不像他會做的事。

  他中邪了。這是那兩人一致的想法。

  「你們誰是天耀城的城主,苦主親自上門來討公道,是男人就站出來!」她陶于薇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她要用金錁子、銀角子把他砸成釋迦摩尼佛,讓他上西方念阿彌陀佛去。

  「你們怎麼能隨意進別人的包廂,大呼小叫的擾人安寧,旭川國的女人太無禮了,與潑婦無異!」身材高大的華景春往前一站,仗著黑熊一樣的壯軀想威恫人。

  偏偏他眼前的女子不怕他,伸出縴白如玉的指直戳他的胸,把他戳得臉紅、連連倒退。

  「你是天耀城城主?」

  「我不是——」不等他說完,一記蓮花掃腿朝他小腿最脆弱的穴位一踢,他頓時痛得差點喊娘了。

  「不是你說什麼廢話,強出頭的人死得快,別當我好糊弄,等姊一出手就曉得你一身皮肉多少斤兩。」不是正主兒插什麼嘴,白費她的功夫。

  姊?鷹形面具下的唇角往上一勾,微露似喜似憂的淺淺笑紋,柔化了剛硬方正的冷冽。

  「為什麼會曉得多少兩呢?」一旁年約十五歲的清秀男孩,尖細的嗓音順著主子的話尾一接,一搭一唱搭配得恰到好處。

  是非不分的小功唯主子是從,鬼點子多的他滑溜得像條蛇,嘴甜機伶,八面玲瓏,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主子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絕無二話,忠犬般的小跟班。

  他本來是受人欺侮的小太監,五歲入宮,從洗恭桶開始做起,熬了幾年跟了個御膳房做事的老太監,他管老太監叫乾爹,受其庇護,過得有滋有味,小日子滋潤得很。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日老太監暴斃在井邊,失去依靠的小功便成了眾人發泄不滿的對象,動輒打罵是常有的事,還常常不給他飯吃,把他餓得只能啃生菜葉。

  陶于薇入宮後瞧見傷痕累累、氣若游絲的他被一群太監、宮女壓趴在地下,吃他們用腳踩扁、烏漆抹黑的肉包子,最恨欺善怕惡的她使出市井賤招,一人賞他們一腳,再罰每人吞二十顆肉包子,吃到撐也不許吐出來,浪費糧食會被雷劈。

  只有餓過的人才知道食物的珍貴,她雖然愛財,天生的好運道,不論干哪一行都賺得缽滿盆滿,可是她最痛恨鋪張浪費、不珍惜食物的人,一遇到這種人定會好生教訓一番,叫他們懂得飽時當知饑時的苦。

  從那一天起,小功就成了陶于薇的小影子,他只認三公主一人是他主子,誰敢動她一根寒毛他就跟人拚命,管對方是王公貴族還是皇後娘娘。

  他很死腦筋,只認自己認定的死理,他認為他這條命是三公主撿回來的,自然要以三公主馬首是瞻,其他人的吩咐是左耳進、右耳出,他只聽三公主的。

  所以說陶于薇的運氣真是超級好,隨手一撿幫個人毫不費勁,可回報卻都是大賺,完全符合她有便宜不賺是傻瓜的財女性格,每個被她搭救的人都是有恩必報的傻子。

  「因為你家公主會讓人把匕首磨利,將他一身的老皮硬肉一片一片的片下來,放在籮筐裡稱重。」看他發量多,骨架粗,片個三、五百片也差不多了,街頭的野狗正餓得眼發綠光,他犧牲小我以養大眾,果然是肉身佛。

  「什、什麼,把我的肉片下來?!」她、她在開玩笑吧!明眸皓齒的嬌俏小姑娘,哪有這般歹毒心思。

  拜個頭小所賜,陶于薇軟乎乎的小臉也只有巴掌大,明明「高齡」二十歲的她從外表看來約十六、七、正是明媚好年紀,怎麼看,怎麼順眼,還多了點小丫頭的俏皮,惹人疼愛。

  「我家公主片你的肉是你的榮幸,還不跪下謝恩。」小功鼻孔往上仰,頗有幾分仗勢欺人的意味。

  一旁的金子取出煙紗羅制的帕子,在瓖滿五色寶石的青銅三寸短劍上來回擦拭後才遞給自家主子,看她想從哪個部位片起,手捧一隻空瓷盤等著盛肉。

  「這小不點是公主?!」華景春就是個不長眼的大老粗,不懂得看人眼色,此話一出徹底得罪在意個頭的陶于薇。

  「小三、小五,把他的舌頭割下來,送入宮中給吳掌勺魯一盤舌頭肉,給守宮門的侍衛大哥當下酒菜。」竟說她是小不點,她分明是幼苗慢長。

  若是有人聽見陶于薇悲憤的心語,肯定會仰天大笑三聲,都雙十年華的老姑娘了,還好意思厚著臉皮自稱幼苗。

  去問問三個孩子的娘,人家十五歲生崽,小她一歲都生了三胎,她裝什麼嫩呀!青春好風貌不代表她嫩如剛破土的幼筍。

  「是。」

  兩道平空出現的黑影驟然攻向猶帶怔忡的華景春,應對不及的他硬是接下幾拳差點打碎肩骨的重拳,他東閃西避地躲開揮向臉面的拳頭,幾次拳風揮過面頰,皮肉生痛。

  就這麼你一招、我一拳的打起來,一邊是大內高手,皇上派來保護三公主安危的黑衣衛,一邊是天耀城統領五千精兵的都尉,雙方過招倒是十分精采,你來我往不分勝負。

  陶于薇就是個看熱鬧的,她接過金子遞過來的溫茶,一手拿著瓜子嗑著,看到有一方落敗時還大聲叫喝,要人家再用點勁,別輸得太難看,贏得一方賞黃酒十壇,燒雞二十隻。

  黃酒十壇對愛喝酒的華景春而言正中下懷,可二十隻燒雞哪吃得完?他越打越沒力,眼神哀怨的投向不仗義的同伴,他一口陳年老血快從喉頭噴出來了。

  「等等,等等,老子不打了。」累死了,根本是車輪戰,打得他全身是汗,他們勝之不武。

  「你敢自稱我老子?」陶于薇笑得有些……狐狸。

  「呃……這……」他搔著頭,向少主求助。

  「你曉得我老子是誰嗎?」

  他直接裝死,沒人救只好自救。

  「我老子叫陶鎮武,當朝皇上。」昌平帝。

  「呃……公主萬福。」他硬著頭皮道歉。

  「你知不知道你踩的是何國的土地?」哼!公主不福,公主只想找個小釘子踩上兩腳,出出氣。

  隱身在逆光處,金色面具的遮掩下,薄抿的唇輕輕上揚,露出帶著久違了的懷念,冷冽的黑眸竟柔和春風。

  「這……」華景春口拙。

  「是我旭川國,你在旭川國境內直呼是長鳳公主的老子,你要置我朝皇帝於何地,難道我不是父皇親生的?」她語帶悲傷,好不沮喪,好似剛剛那一刻才認了親,得知真實身世,她的「生父」是一頭長得像人的大黑熊,叫她情何以堪。

  「我……我……」沒遇過牙尖嘴利的,招架不住的華景春急出滿頭大汗,趕緊向學問淵博的白文昭求援,「喂!姓白的,你不能見死不救,這娘兒……這位公主太兇殘了,我不行呀!她比我還兇殘,根本不怕我。」

  小三、小五兩名黑衣衛的拳風掃過臉頰,白文昭有些驚險的閃過,他很為難地看著往他身後躲的大塊頭,心裡的「問候」沒有重復,手癢得想「大義滅親」。

  「公主想要什麼補償?」

  這句話動聽,正中陶于薇心坎,她喜孜孜地露出可愛小兔子的憨笑,長睫一眨一眨地。「小三、小五先下去,他的舌頭太臭了,我怕燻暈了金瓖玉嵌的我。」

  金瓖玉嵌?虧她說得出口。葛瞻令人畏懼的冷眸正閃著淡然笑意,見到熟人般的多了一分縱容。

  「是,公主。」倏地,兩人如出現時的無聲無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僅在眨眼間。

  「公主,請提條件。」銀子能解決的事就不是問題,投其所好,一往不利,銀子是三公主的罩門。

  「我要他的面具。」蔥白縴指一指,指向戴著金色面具的葛瞻,那蒼鷹雕紋的金製品她一見就喜歡。

  「不行。」發出低沉嗓音的是面具主人。

  陶于薇一聽,粉嫩桃腮笑得更燦爛了。「你是貴人但不夠貴,若是我在這裡大喊一聲『非禮』,你猜我父皇會不會關閉東西南北四座城門,命令全城鐵甲兵追殺你?」

  「這面具對你而言太大,我送你一隻小一點的。」他不想遇見她,但是……偏偏還是遇上了。

  梆瞻在心裡嘆息,看向她的眼神充滿淡淡的寵溺。

  沒人瞧見他面具下的柔和表情,可是光聽他略帶「哄」的語氣,跟了他數年的白文昭、華景春同時腳底一滑,皮膚豎起一顆顆名為雞皮疙瘩的小豆子,他們感到渾身發涼。

  這、這是他們認識的那一位主子嗎?嗜血冷酷,陰狠深沉,大掌一扭能面不改色的扭斷十歲幼童的頸項,他換了一個人吧!瞧他的聲音多有人氣,而非古井般的死氣沉沉。

  「小的我要,這個我也要,我看上眼了。」陶于薇充分地表現出皇家公主的刁蠻,但是軟綿綿的語調讓人不生惡感,反倒像是從小看到大的世家族妹在撒嬌,討要小玩意兒。

  「貪心。」葛瞻的心口直冒愉悅,但面上無波。

  她驕傲的昂起潔白如玉的下巴。「你本來就該賠償我深受傷害的脆弱心房,現在誰不曉得你寧娶大皇姊而拋棄我,我名節嚴重受損,你沒瞧見我兩眼浮腫,氣色變差……」

  兩眼浮腫,氣色變差?!

  這是睜眼說瞎話吧?目不盲的人都看得出她臉色紅潤,皮膚水嫩水嫩得白裡透紅,剪剪水眸炯炯有神,亮如天邊的繁星,她身嬌肉貴,膚白勝雪,渾身散發青春無敵的蓬勃朝氣,宛如一顆令人垂涎三尺的水蜜桃。

  她明明好得很,比好更好了,且誰家的姑娘像她一樣興致勃勃地托著香腮直往男人面上瞧……

  瞧他的金色面具,這對出身皇家的公主來說太不合乎禮教了。

  「我選她並不是因為你不如她。」聽他破天荒的解釋,相扶持站起身的兩個男人驚得掉了下巴,久久闔不上。

  怎麼回事,主子被……附身了嗎?要不要請佛法高深的光頭和尚來捉妖,降魔驅鬼,他今日……呃!太反常了。

  「我知道呀!雖然我長得沒大皇姊美,艷驚八方,可是我人品比她高尚,做人也比她和善可親,還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瑤池仙子,你不挑我是你眼楮瞎了,我不怪你,反正你喜歡和人共妻嘛!我總不能缺德地詛咒你連生七個兒子,個個不像你倒像隔壁的王老頭,幫別人養兒子也是功德一件,你能者多勞,多多益善。」

  喝!這還不缺德?白文昭和華景春冷抽了口氣,互視一眼,心想這般口無遮攔,主子八成饒不了她,鐵定是閻王要人三更死,小鬼開道,不留人到五更。

  但是他們都猜錯了。

  倒是一旁的小功頻頻點頭,認為主子真是善良,別人有負於她還不找回場面,「以德報怨」寬恕桂人的過錯。

  「有你這樣自吹自擂的嗎?」葛瞻幾乎要笑出聲。

  「旭川國皇帝是我父親,我是旭川國的長鳳公主,你認為我該自謙嗎?」她很神氣,眼眸盈盈如水波蕩漾。

  「是不該自謙,你是最理直氣壯的聲音,無論你想要什麼都該屬於你。」他欠她很多,一輩子也還不完。

  「包括你臉上的面具?」她想要,金燦燦的面具好不吸引人。

  「不行。」她戴不了。

  「小氣。」她嘟囔。

  他仍是不語。

  陶于薇笑眼一眯,朱唇輕揚,又說︰「你是怕我看你的臉吧?其貌不揚確實磣人,大皇姊真可憐,有得是夜夜驚魂,你別忘了多找幾個好看的面首替大皇姊壓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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