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起居注》第6章
第六章

  入冬,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新點出的一群進士雖然於政事並不熟悉,好歹是當朝狀元,還是會效忠於皇帝的。至於那些來考伎官的,大多都是在某一方面有長才,但都不是文才,因此受盡歧視排擠。他們得了這機會,自是感激不盡,當然更忠心。

  談顏恆被畢子灝故意安排到離京城不太遠的直隸,其他人也各司其職。冬天一切事情都緩下來,方季北念念不忘的農具也有人專門研究生產,種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而現在已經有了眉目,想來有成果也就是幾年的時間。

  乍一看,岳國如今已經擺脫了大韋末年的窘境,漸漸好轉,各方面也開始正常。但問題,也接踵而來。

  方季北很清楚,即使是良好的願望,也會導致可怕的後果。因此他的每個行動都很小心,儘管有時也顯得很大膽。他做出的每一步改變,實際上都只是在京城進行,範圍很窄,即使出了亂子,也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用太擔心。

  畢子灝知道他很急,知道他急切盼望岳國所有人都能過得好。但不用旁人規勸,方季北也知道這事急不得。畢子灝只能在他皺眉的時候,為他捏捏肩膀,寬解他一些。

  治大國如烹小鮮,但如果一切都能在眼底,該有多好。京城百姓的生活已經得到一些改善,可其他地方,頂多能稍微好一點,卻不能如法炮製。方季北出身低微,深知不管朝廷怎麼變,只要無法保證官員的質量,怎麼變受苦的都是百姓。

  就連在京城,在他眼皮底下,也保證不了所有人。

  畢子灝拿著一疊信箋,猶豫著。

  雖然他現在主業依然是起居舍人,實際上只需記錄朝堂上的話語就可以了。其餘時刻,他雖然也盡量纏著方季北,但已不需要記注。因為他文才實是當朝難尋,半月報漸漸成了他專門負責。雖說孔之高也派了人「幫」他,不過那些人實質上只是查看他挑選文章和寫文章的傾向,並不過分干涉其他。

  而畢子灝當然不會有不利於方季北的傾向——也許一開始的時候想過利用這東西控制讀書人甚至百姓,但到了現在,這些念頭不會在腦中出現。

  他的手腕是方季北無法想像的,甚至孔之高都看不出他精心撰寫精心挑選的文章的導向——潛移默化的,他在影響無數人。透過一些微小的近乎暗示的語句,把「當朝天子最英明」這一觀念灌入人腦中。

  可這些信、這些文章……刊登是絕對不可以的,但是要不要告訴方季北呢?

  畢子灝向來很少有下不了決定的時候,他的生命中,一個遲疑,可能就會是生死之別。但這小小事情,他竟然下不了決心。

  「瞞不住的,而且拖得越久,受害的人會越多,他一定會不高興的……但現在說的話,他肯定會很失望、很傷心……」

  坐在報館中屬於他的單間內,畢子灝自言自語著。

  真是頭痛。

  「小畢,你在做什麼?」

  熟悉的聲音讓他幾乎驚跳起來,畢子灝驚訝之餘,沒來得及把手裡的紙張藏起來。他有些慌張地問著剛剛進來的方季北:「皇上,你怎麼來了?」

  「沒什麼事做,就出來看看你。」方季北笑道,「你們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我也沒太大用,閒得骨頭都鬆了……」

  「閒?」畢子灝挑眉,「也不知是誰天黑還在看奏折,現在倒說起清閒來。」

  「我那是因為識字太少,看得慢。」方季北尷尬道,眼光一轉,落在畢子灝手中紙張上,「這些是什麼?文章嗎?」

  畢子灝一遲疑,手裡的紙已經被方季北拿走。

  方季北展開一張張看,臉色漸漸變得非常難看。

  義軍打天下的時候,打下每座城後,都有義軍內部比較有能力的人當主事者,找願意歸順名聲不錯的舊官做副手。京城亦然。

  雖說京城高官滿地,府尹這三品小官實在算不上什麼,但好歹也是百姓父母官,實權還是有些的。坐上這位子的,是方季北比較信任的一位手下,叫李嶼。

  這些信函文章,實際是告他的狀紙。

  雖說京內不乏可以處理這些狀紙的地方,例如吏部刑部大理寺。但那些地方,也都由義軍核心人物管理。即便有舊官和新臣,勢力畢竟遠遜。

  而袍澤之情,足以讓這些地方都閉上眼睛裝作不知,況且李嶼也沒有把事情鬧得特別大,受損的也多是京郊百姓,只要阻止他們往京內跑也就行了。

  他唯一沒料到的,是京郊也有半月報。

  方季北看得很慢,他現在識字多了不少,不過讀起這種洋洋灑灑大半出自書生之手的文章還是很痛苦。

  畢子灝在他身邊,看著他神情變化。心被抽緊了一樣,一下一下勒得不舒服。

  方季北皺著眉,臉上是失望傷心。潔白牙齒從唇間露出來,然後緩緩咬住嘴唇,印上齒痕。

  畢子灝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感覺到身體發熱。

  那些人居然害他失望,真是不可原諒……

  好想把人抱在懷裡好好安慰,告訴他那些人背叛了沒關係,你還有我。

  手已經在半空,卻聽到方季北的聲音:「你說,什麼人適合做京城府尹呢?」

  畢子灝一怔,看著方季北:「你要罷李嶼的官?」

  「罷官?」方季北冷笑一聲,「畢相,你深知律法,如果他這些罪行都屬實,該怎麼發落?」

  「流放甚至處死,主要看皇上的意思。」畢子灝看著他,明白他的意思,「我今日回去馬上準備,等刑部結果出來,就寫篇文章發在半月報上……或者乾脆寫長點?寫成評書如何?」

  方季北轉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畢子灝看著他的眼神,只覺難過,又不能把人抱在懷裡,只是乾巴巴勸解:「人總是會變的,你不要為了別人的錯誤為難自己……」

  「我沒事的。」方季北溫和笑著,摸摸他的頭,「入宮第一天,當小川做出那樣的事時,我就已經看開了。」

  他看著窗外,目光悠遠:「我不是不知道的。在嶺南的森林裡,大家甚至會為了一隻蜈蚣害死人,沒什麼好說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前一刻還同生共死的朋友,下一刻就可以出刀子……」

  不是不知道的,只是開始的時候,以為大家都有飯吃,這種事就不會再發生。

  但是沒用,慾望是無法滿足的。親如手足,說著為民起義的人,很快變了一張臉,做起迫人起義的那一個。

  除了慶幸自己還沒有改變之外,什麼也做不了。地位高了想要的也就多了,以前受過的苦楚,也就忘了。

  方季北低頭,眼睫在臉上映出弧線,畢子灝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個……為什麼要為蜈蚣害死人啊?」岔開話題,畢子灝發問。

  「當然是吃。」

  「啊?」

  方季北抬起頭來,忽然笑得有點惡意。

  「冬天沒有食物的時候,蟲子老鼠都可以吃,味道還不錯。」

  他並沒有看到少年恐懼噁心的表情,雖然少年確實是一副難受的樣子,卻不是噁心。

  畢子灝向前,抱住他的腰,聲音從他胸前低低傳出來,悶悶的:「很痛苦吧……」

  經歷過那麼多苦難,活下來了,卻還要忍受身邊的人一個個的背棄。

  方季北先是怔了下,隨即笑了,摸摸在自己胸前靠著的毛茸茸的頭。畢子灝髮質非常好,摸起來很舒服。

  這個孩子,在關心他呢。

  刑部動作不慢,李嶼的罪狀很快查證清楚,交由方季北裁決。

  刑部要求比較高,因此新人相對少一些,對這種事大多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也不加以隱瞞,都等著看皇帝怎麼發落。而義軍眾人幾乎個個求情,幾天裡皇宮好像菜市場一般,甚是熱鬧。

  沒有避而不見,沒有任何托辭,方季北見每一位故人,當面告訴他們——法不容情,人是救不了的。

  這樣的鐵面,到了晚間便成了疲累。身體上的累還是小事,心裡的累才是主因。

  畢子灝默默看著他,極為心疼。但這心疼,在李歌闖進來之後就變了質。

  李歌是李嶼的妹妹,一身紅衣的張揚女子。義軍並不排斥女子,李歌也是一直跟著軍隊打仗,雖說主要負責的是供給、糧食衣服什麼的。

  她和方季北很熟,熟到讓畢子灝咬牙的程度。

  ——居然敢撲到方季北懷裡哭,手、手還在亂動!

  死女人你給我放手!不可以碰他,少動歪腦筋。

  畢子灝此刻完全不記得文雅風度為何物,紅眼盯著兩人,有種衝上去分開他們的衝動。

  涵養算什麼,心頭的人被上下其手的時候,還管什麼涵養?

  畢子灝正要衝過去,方季北已經推開李歌。

  「小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放李嶼。如果你把入宮求情的力氣用在規勸他上,也就沒有今天的事情了。」

  「很多人都那麼幹,我哥哥只不過是和他們做一樣的事情罷了,哪至於掉腦袋呢?」李歌淚汪汪看著方季北,「皇上,你一向疼我,也一直和我哥很好……你就放過他好不好?我們不當官了……」

  「很多人都那麼幹,不能成為他也那麼幹的理由。小歌,如果你知道有誰也這麼做,應該直接跑去告他。只要查實,我一樣處置。」方季北道,話中隱隱有殺氣,「小歌,大家都是苦出身的,如果你是被逼死那家人的親人,你會怎麼想,會覺得兇手可以饒恕嗎?」

  李歌臉色蒼白:「可我哥他……」

  方季北搖搖頭:「他沒有什麼不同,小歌,你不能想像所有人都是你。」

  李歌咬住嘴唇,遲疑了半天,道:「皇上,只要你放了我哥,讓我做什麼都成。」

  「啪」一聲,是畢子灝手中毛筆筆桿被他掰斷。

  「小歌,回去吧,我什麼都不需要你做。」方季北道,摸摸她的頭,「不要再入宮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李歌低下頭,眼底閃過一絲算計。

  「原來摸別人的頭是你的愛好。」李歌走後,畢子灝馬上開口言道,一臉不快。

  方季北走到他身邊,伸手出去,在摸到他頭之前停住,收回來尷尬撓撓頭:「那個……習慣,習慣而已。」

  「我不是小孩子。」畢子灝看著他的手,掙扎想著到底是被摸好還是不摸。

  「我知道啊。」方季北心裡想著論年紀小畢還是孩子嘛,何況只有孩子才喜歡這麼強調。

  「我和那女人不一樣。」

  「我知道。」當然不一樣。

  「那女人喜歡你。」

  「我知——啊?」方季北驚訝看著畢子灝。

  他果然很遲鈍。

  「她表現得很明顯了好吧,說什麼隨便你讓她做什麼……」畢子灝一撇嘴,「真能想,好事還都給她不成?又當皇后又救兄長,她倒是不吃虧。」

  「我不可能娶她。」方季北搖頭,下意識又想摸畢子灝的頭,幸好反應過來收了回去,「你知道的。」

  「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嗎?你對那位小紅姑娘……就那麼深情?」

  「也不是。但是小畢,養老婆很花錢啊。要是真的喜歡誰倒也無所謂,但並不是那種喜歡,就算了吧。」方季北道,「過一輩子,不是那麼容易的。」

  「第一次聽說皇帝還要考慮養老婆花錢。」畢子灝忍不住笑道,斜著頭看方季北。

  「因為其他皇帝都沒有我這麼窮。」方季北覺得他這樣特別可愛,努力制止自己伸手揉他頭髮的衝動,也是笑道。

  雖然說說笑笑,畢子灝卻總有些不安——那女人,看起來就不像能輕易善罷甘休的樣子。

  要小心些。

  這世上有種行為,叫做殺雞儆猴。很顯然,方季北或者說畢子灝做的,就是這行為。

  畢子灝把事情結果用樸實語言寫出來登在半月報上,一方面是警告其他蠢蠢欲動的人,另一方面也是昭告天下,告訴他們半月報同時可以用來揭發不法行為。

  結果就是畢子灝每天都被信件壓得透不過氣來。雖然報館裡有不少人可以幫他,但其他人都缺乏決斷的能力,何況有些信件已是告御狀的性質,而非普通文章。

  當方季北數次看到畢子灝拿著一堆信回宮時,他也忍不住了。

  「畢相,你事情已經很多了,這些雜事就不要太過操心。有問題的話直接給我就好。」好歹他現在已經認識不少字了,應付得過來。

  畢子灝看他一眼,搖頭道:「然後你看信看到半夜?那還不如我來,至少我能從用詞和字體中看出一些東西來,而你能讀懂就不錯了。」

  這倒是實話,但是方季北還是有些遲疑:「可是你最近沒能好好休息,看,黑眼圈都出來了。」

  他靠近畢子灝,低頭伸手,指尖在他臉側掠過。

  畢子灝抬頭笑,帶著些戲謔地伸出手摸回去:「你看看你的臉,還好意思說我。」

  兩人對視片刻,先是方季北放聲笑,隨即畢子灝也笑出聲來。

  方季北畢竟只是個粗人,朝中臣子雖多,有能力的卻不怎麼多——其中一部分是粗人,另一部分如果能把國家治理好,大韋也就不會滅了。

  和其他皇帝比起來,方季北最大的優勢有二,一是他在處理朝事上有絕對的權威,想改變什麼都不算太難,因為沒有什麼「先帝」定規。二是他手中握著兵權,而且幾乎牢不可破。

  至於缺點也很明顯,明顯到他每日恨不得用十個時辰處理國事。

  他多努力一點,也許就會救些人命。就像率兵的時候,他的一個命令,都是成百上千的命。

  有的時候甚至會恐懼。但沒有辦法,如果不做的話,結果會更糟。

  藉著笑聲稍微發洩下負擔,方季北看著眼前人,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

  外面有孔之高這樣的聰明人,吳三省這樣方正的文士,宮內又有畢子灝這年紀雖不大,卻無所不知的少年。大岳能走到現在這還算不錯的程度,這少年功不可沒。

  畢子灝見方季北出神,以為他在想著這些信的事情,於是開口道:「其實這些對我來說倒不是什麼負擔,倒是查證起來比較麻煩。現在收到的還主要是京城和京郊的信,等到半月報影響再大一點……」

  他住了口,暗自懊惱。本是想說些話寬慰方季北的,怎麼說著說著,卻又到凝重話題上了呢?

  被眼前這傢伙影響的吧,算什麼,近墨者黑嗎?

  「京城、直隸、湖廣、江南、蜀地、嶺南……」方季北數著,眉頭皺起,「至少要這些地方都搞好,大岳境內才能算差不多。可現在,連京城都問題叢生……而那些問題沒有遞到相應省部,卻給了你,難道其他地方都是吃白飯的嗎?」

  想伸手把他眉間撫平。畢子灝呆呆看著方季北,忘了自己想說的話。

  「小畢你說,到底該怎麼辦才能理清這一團糟?」受了欺壓的想告狀,偏偏欺壓他們的常常就是受理告訴的衙門,至少也是相互勾結。但要把所有狀子都遞到宮裡,那他和幾位宰相也不用幹別的了,那大理寺和刑部到底是幹什麼的?

  更頭痛的是告訴未必事事屬實,而查證總不能讓皇帝自己去查,說來說去還是得靠那些官員。甚至會出現自己查自己、自己審自己的滑稽事,而結果可想而知。

  對這樣的情況,大多數皇帝也就聽之任之,不搞出大亂子也就無所謂。

  但方季北不是大多數皇帝。如果是的話,畢子灝也不會喜歡他。

  喜歡到了見到他愁眉不展的樣子,就想貢獻一切心力讓他高興一點的程度。

  可是此刻兩人離得太近,近到畢子灝腦子有些漿糊,想了半天都想不到正事上去,甚至有些口乾舌燥。

  畢子灝去拿茶杯,卻拿了個空。方季北起身道:「誒?沒有茶了?我去拿點來。」

  「皇上,你忘了我有侍候的宮女嗎?」畢子灝阻止他。

  皇帝當到這種程度,倒也稀罕。

  「為了節省時間,找個人服侍也沒什麼不對,不要在這方面省。」畢子灝走到門邊吩咐完之後,回來勸方季北,「我的俸祿都能負擔一群人,你做什麼對自己那麼嚴苛?」

  「我習慣了。」方季北笑笑,「又不是什麼高貴人,有人給做飯做衣服就該知足了。」

  畢子灝正要再說,送茶的宮女已經進來,把茶壺放到桌上,倒茶。

  「小歌?」

  方季北正要道謝,看到那宮女的臉,嚇了一跳。

  李嶼已定罪,不過處斬的日子還沒到,這陣子還是有不少人來求情,只是不見李歌。方季北原本以為她已經放棄了,沒想到她竟然跑到宮裡來做這種事情。

  「皇上有什麼吩咐嗎?」李歌一身宮女粉衣,倒顯得恬靜了些。

  「你怎麼進宮裡來,還穿著這一身?」方季北微沉下臉,問道。

  「小鷗病了,讓我替一下,也能賺點錢貼補家用。」李歌道,看方季北,「皇上要知道,李家大部分財產已經充公,我再不出來做點事,大概就要吃不上飯了。」

  她這話說得方季北無法接口,也就不再問,繼續跟畢子灝商量去了。

  只是畢子灝有點奇怪,時常心不在焉,偶爾還咬牙切齒。

  方季北當然不會明白他在生氣外加嫉妒。

  回到房內,畢子灝把牙咬得喀喀作響。

  死女人,看那態度,看那神情動作,分明是圖謀不軌。

  宮中事務也都是義軍舊部掌管,李歌想進來再容易不過。甚至……連她對方季北的心思,都是眾人樂見其成的吧?關於後宮的問題,也有不少人上書說過,只是方季北都留中了而已。

  ……不該勸他要人服侍的,這宮裡女子,有幾個不希望被皇帝看上一步登天的?簡直處處是危險啊。

  畢子灝深切後悔外加警惕中。

  ——不行!不能讓方季北一個人待著,萬一那死女人半夜偷襲……

  完全忽略方季北的體型和武功,畢子灝一想到他可能會被賴上,心裡就一團亂。還沒想好借口之前,他已經走到寢宮門口,並且推門進去。

  寢宮內兩個人,李歌手裡拿著一碗湯,正遞給方季北。門一開,她嚇了一跳,飛快轉過身來。見到是畢子灝,她眼中驚慌之色更明顯,湯碗都有些拿不穩。

  方季北連忙接過來,對著畢子灝笑道:「畢相,這麼晚了還沒睡,過來有什麼事嗎?」

  畢子灝沉著一張臉:「皇上,李姑娘,你們怎麼這麼晚不睡還「獨處一室」,有什麼事嗎?」

  他話是問兩個人,實際上只是對著李歌發問。

  李歌被他眼光盯得心慌:「我、我是來給皇上送補品的……」

  她心底也在奇怪,她明明是上過戰場的人,按理來說不該這麼容易被嚇到。但這畢副相的眼神實在是有些可怕,凌厲得讓她不敢正視。

  好強的氣勢,好……重的厭惡……

  「那送完了就該出去了吧?」畢子灝冷冷道,手搭在門側。

  「啊?那個……」不能出去,出去就壞了……

  雖然是這麼想,李歌畢竟還是被嚇出去了,想著大不了一會兒需要的時候再回來。

  狠狠關上門,畢子灝走到方季北身前:「都跟你說了她對你不懷好意,你還讓她進來做什麼……」

  他語聲忽然頓住,眼睛盯在方季北手裡那碗湯上。

  方季北被他說習慣了,笑笑道:「我想把奏章看完再睡,小歌說這補湯可以解疲強身,我就讓她進來了。」

  說完,他撓了撓頭:「對哦,小畢你身體那麼弱,更該補一補,你喝吧。」他把湯碗遞到畢子灝面前,「喝完好好睡一覺,明天不是朝日,多休息會兒,省得兩隻眼烏黑,像被人打過一樣。」

  畢子灝低頭看著被送到眼前的湯碗,在長髮的遮掩下,他唇角微微勾起。

  送到嘴邊再不吃,未免太傻了吧。

  告訴他要小心他偏不聽,他既然給了那女的這可乘之機,自己拿來也不算過分。

  最重要的是,對他的渴望,已快要滿溢出來。

  畢子灝伸手接過湯碗,慢慢喝著。

  喝完把碗放到桌上,便告辭要回房。走到門口時,畢子灝手已碰到門閂,卻忽然倒了下去。

  「小畢?」

  方季北一驚非同小可,忙跑過去把人抱起來,急急忙忙地喊,「小畢你怎麼了?你等等,我去叫太——」

  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

  被吞在唇舌間。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