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洪得恩今夜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從鳳儀宮到龍德宮來回的跑了,可把他折騰慘了。
「怎麽樣?」樓織甯一看到他回宮就急切地問。
洪得恩苦著一張臉。「回娘娘的話,何公公說皇上在練字,不見任何人,若皇上要見娘娘,何公公自會來通傳,讓奴才不需再過去了。」
練字?
聽說整個京城都因爲駿親王被任命爲征遠大將軍而鬧得沸沸揚揚,梁國公府燈火通明,與樓定允交好的大臣川流不息,似在密謀什麽對策,而封騰卻在練字3他可真淡定,這就是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吧……不,是皇帝不急,急死皇後才對。
一直等到亥時,龍德宮那裏仍沒消沒息,她也放棄了。
「傳膳!本宮餓了。」
她一直到現在還沒進食,此時才感到饑腸辘辘。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總覺得封騰沒把她當外人,所以爲他著急,可是現在發現,這好像是她自己一廂情願,今日做此重大決議之前都沒跟她提半句,不是把她當外人是什麽?
是了,他怎麽可能事先對她透露風聲,她可是樓定允的女兒,他一定認爲她跟她爹是同一陣線的人,難怪他不見她了。
「娘娘,晚膳備好了。」尚茵沒見主子如此生氣過,但又事關皇上,她也不敢隨便勸解。
樓織甯氣鼓鼓的上桌,看見八道熱菜都是她喜歡的葷食卻也高興不起來,甚至勾不起半點食欲。
可是,既然封騰都沒把她放在心上了,她爲了他不吃飯豈不太對不起自己的五髒廟。
「你看著布菜吧。」她對在旁伺候的春兒說道,這會兒也沒心情示意自己想吃哪道了。
春兒心驚膽跳的爲主子挾菜,忽聞一聲接一聲的通報自宮門處傳進暖閣來,
「皇上駕到!」
樓織甯幾乎是驚跳起來,春兒也嚇得差點掉筷子。
見樓織甯尋仇似的瞪著宮門外,尚茵忙提醒道:「娘娘得接駕啊!」
讓她急了一天,還要接駕,實在很不爽啊!
縱使不甘願接駕,她還是必須接駕,見到封騰走進來,她拜下身去。「臣妾恭迎皇上!」
「皇後起來吧!」封騰看著桌上微微一笑。「朕還以爲你會吃不下,看來是朕想錯了,皇後的胃口看起來極好。」
樓織甯擰著眉、揪著心,硬是一語不發。
尚茵見她不爲自己說話,急了。「恕奴婢多嘴,娘娘一心記挂皇上,午膳也沒用,直到現在才吃了幾口,皇上便過來了……」
樓織甯打斷了尚茵。「都下去吧!」
她才不想讓他知道她有多爲他擔心。
封騰微擡下颚地看了何喜一眼,何喜便會意地領著內侍宮婢退下了。
暖閣裏只余他們兩人,樓織甯此時把自己當成了「外人」,波瀾不興地問:
「皇上字練得如何?」
封騰望著她笑。「一直在想念皇後,沒練好。」
樓織甯心跳快起來。「皇上爲何想念臣妾?」
封騰忽然把臉湊到了她面前,目光裏閃著笑意。「因爲皇後也在想念朕。」樓織甯張口結舌地看著他。
天啊,這人根本是登徒子、調情高手……
她連忙退了一步。「臣妾沒有想念皇上,是……擔心,就只是擔心皇上不計後果的莽撞行事而已。」
她不是會用心機的人,竟一古腦把心裏話都說了。
然而她退一步,封騰卻逼近一步,笑笑地問:「皇後又怎知朕是莽撞行事還是計劃周詳?」
看著那張靠近的如玉俊顔,她感覺自己的臉好燙啊。「所以……皇上是計劃周詳才行事的,是臣妾白擔心了嗎?」
「可以這麽說。」封騰用拇指輕輕揉了揉她的唇,露出了一抹笑意。「不過知道皇後如此爲朕擔心,朕很高興。」
樓織甯愣在那兒。
她這是給他輕薄了去嗎?
他這樣揉弄她嘴唇是什麽意思?
他如此夜深的闖入她宮中又是什麽意思?
「朕也還沒用晚膳,就在皇後這裏用吧!」他沒事人般的徑自坐下。「皇後也過來坐。」
她的頭還暈暈的。「臣妾叫服務生進來。」
封騰揚了揚眉,看著她,好笑地問:「服務生?」
她回過神來,暗叫一聲糟。
都是他,搞得她腦子發熱,竟然連服務生都出來了。
她忙改口道:「臣妾的意思是,叫人進來伺候。」
封騰不緊不慢地說:「不用了,就皇後與朕兩個人這麽吃吧,不需喚人服侍了。」
其實她也不喜歡有人服侍,樂得聽他的,不過該有的動作還是不能馬虎,「那麽臣妾服侍皇上吧!」
封騰已經自己挾了一筷子清拌鴨絲吃下。「皇後坐下吧,只有皇後與朕的時候,就不需要如此拘束了。」
見封騰不像說笑,她便坐下了,當然是坐在他旁邊,因爲餐具只有一份,必須共享,但叫她用封騰用過的筷子又似乎大不敬。
「皇後怎麽不吃?」封騰看著她。「要朕餵你嗎?」
「臣妾自己來。」她連忙也挾了一筷子清拌鴨絲,因爲她總不能動皇帝還沒動過的菜。
「皇後過去長年茹素才會這般弱不禁風,今後定要好好滋補身子,長點肉。」說罷,他親自挾了一筷子醬潑肉到她唇邊。
樓織甯一臉窘困。「這可折煞臣妾了。」他這是在幹麽?爲何把人搞得心慌意亂啊?
封騰慢悠悠地說:「皇後不吃的話,朕的手可要酸了。」
她連忙張口吃了,他似乎很滿意,微微一笑,自己也挾了醬潑肉,品過,笑道:「這醬潑肉做的甚是地道入味。」
樓織甯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不應該高興的太早,不喚人進來服侍是很輕松自在沒錯,但如果他要一直餵她,那就一點都不輕松自在了,恐怕會消化不良。
「朕都餵皇後了,皇後是否也該投桃報李一番?」封騰問。
他可真會折磨人啊……樓織甯無奈的只得動手挾了清蒸玉蘭片到他唇際,他笑,
「朕手中握有精兵三萬,是朕打從一年前開始,讓駿親王暗中招兵買馬,在隱密的五獄山訓練,即便到最後梁國公不肯交出兵權,駿親王也可順利出兵。」
樓織甯愣得張成了0型嘴。封騰現在對她講的可是軍事機密啊……她的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但隨即鎖緊眉頭,心沈甸甸地問:「臣妾的父親是皇上要對付的人,皇上怎就如此放心對臣妾講這些?」
此刻缭繞在她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什麽啊?她真的形容不出來……
「皇後不是很識大體的嗎?」封騰玩笑地問。
她一臉的迷惑。「皇上就這麽相信臣妾?」
封騰居然淺淺地笑了。「朕想要相信你,朕相信你不會害朕。」
她緊緊蹙著眉心。他如此信任的是原主還是她?
他也和原主做了多年夫妻,一直相敬如冰,爲何現在卻開始靠近她了?
然而這是不能問的,她來自現代,這麽驚世駭俗,根本不見容于這個時代……所以,他靠近的究竟是誰,她是不能確定了……心中竟有種淡淡的哀傷……她定了定神。「臣妾有一事求皇上。」
封騰一直看著她,倒是沒半點訝異她能把情緒掌控得這麽好。「說吧,朕什麽都會答應你。」
樓織甯在心裏歎氣。
又答應得那麽快,這般有求必應,是存心要讓她胡思亂想是不是?
封騰催道:「怎麽不說?」
她清了清喉嚨,鄭重地道:「兵權最後回歸皇上掌握時,請讓臣妾的家人有個安身立命之地。」
如果她是原主,知道了封騰暗中訓練兵馬之事,一定會向她爹通風報信,因爲原主一直只是顆棋子,不敢拂逆她爹的意思。
可是她並不是原主,她不會向她爹通風報信,這麽一來,等到她爹知道封騰自擁兵馬時,也就是她爹垮台之時。
但是,那畢竟是原主的家人,她霸占了原主的軀體已經很不安了,不能再因爲她而讓原主的家人流離失所,甚至遭滅門之禍。
「這點皇後不必挂心,朕收回兵權後,將令樓氏一族遷居百越。百越城山明水秀,物産豐饒,百年來無災無害,想必梁國公合府上下能在百越城盡享田園之樂,梁國公與夫人能在百越城含饴弄孫,贍養天年。」
封騰這話的意思是讓樓氏一族全數遷往百越城,也就是不屠殺一人的意思,相較于曆史上君王對于功高震主的功臣趕盡殺絕、斬草除根、連襁褓中的嬰孩也不放過,這已是莫大恩惠。
她連忙離椅拜倒。「臣妾謝皇上大恩!」
這麽做,她心裏好過多了,總不能因爲她而讓原主一家蒙受大難。
封騰把她扶起,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以後沒有別人在時,不許你對朕跪拜,任何情況都不許,即便是朕賞了你一座金山也不許拜,朕是你夫君,沒有妻子對丈夫跪拜的道理。」
她頓時感到心跳如擂鼓,被他看得臉也紅了,耳根也燙了,被他溫柔的聲音弄得心猿意馬。
半晌,她期期艾艾道:「可是……禮不可廢。」
他的眼裏有太多她無法分辨的感情,讓她不敢直視,他卻仍不依不饒地看著她,存心讓她躲無可躲。
「禮不可廢不如投桃報李。」封騰促狹地揚唇微微一笑,將烏木鑲銀的筷子塞入她手中。「皇後准備好要投桃報李了嗎?」
「什麽?你說要我假裝什麽?」
樓織甯驚呆了,連皇上兩字都忘了用,說了「你」這麽不敬的字眼。
「佯裝懷了龍嗣。」封騰早料到她會如此反應,因此他態度十分淡定,也不看她,蘸飽了一筆濃墨,徑自在奏折上落筆。
他依舊每日召她到肅心殿暖閣讓她看折子,每日讓她用過了晚膳才回去,當然也日日要她「投桃報李」一番。
「可是我們沒有……敬事房也沒記檔……別人不會相信的。」
要她完整的講出來可還真扭捏,他沒有召她侍寢,她沒有承寵,就算是做做樣子也沒有,要如何取信他人?
封騰瞟她一眼。「皇後日日在這裏是待假的?」
她倒抽了一口氣。「所以你要告訴別人我們是在這裏……」
封騰氣定神閑道:「朕血氣方剛,衝動行事也不奇怪。」
樓織甯一顆心評評跳。
怪了,明明是沒有的事,怎麽他一講,她臉就燙了?
「是爲了讓臣妾的父親交出兵權吧?」她一咬牙。「好吧!臣妾知道了,從這一刻開始,臣妾懷了龍嗣,皇上想怎麽做便怎麽做。」
想必他也打點好太醫了,她也就不需多問,她所認識的他,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她可以全然的信任他。
「其實朕倒真的滿想在這裏……」
她漲紅了臉。「皇上!」
他真是來亂的……
「你想到哪裏去了?」封騰似笑非笑。「朕是說,想在這裏讓你給朕磨墨。」「不早說!」她臉頰熱呼呼的,走過去他身邊,禦案上一方朱砂硯還真的幹涸7,她拿起墨條磨起墨來,卻不好意思再看他一眼。這人,攪得她心慌意亂啊……稍晚,兩人用過晚膳,掌燈後,天際降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晶瑩剔透的雪花從天上飄落,很快地便雪景盈窗,讓樓織甯眼睛都發亮了。
封騰見她如此興奮模樣便道:「出去賞雪吧!」
帝後賞雪,排場可不一般。
禦花園四周站滿了執戟的羽林郎,伺候兩人的內監宮女自然也在旁守著,洋洋8灑百人,樓織甯是覺得有些煞風景。
封騰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又命所有人不必跟著,他親自攜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裏慢慢摩挲,一同緩步走進默林,很有幾分隨興的氣氛。
皇家梅園位于太掖池畔,樓織甯一進林間便覺得幽香撲鼻,眼前,梅花怒放,開得正豔,夜色下一片梅海錯落有致,粉紅、豔紅,紅梅白梅開得異常絢爛,宛如彩霞漫天相連,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際飄落,讓人心神欲醉。
見她難掩興奮之情,封騰索性松了手讓她去玩。
樓織甯伸手去接那雪花。「雪耶……真正的雪耶……」她興奮的觀察掌中的雪花形狀。
她身邊的同事、大學同學……幾乎人人都出國賞過雪,有些去鄰近的首爾賞雪,有些去大陸賞雪,共通點是都很便宜。
但她沒有,因爲就算再便宜,她也負擔不起,而且她要照顧曉星,沒有時間,唯一出國的經驗是隨賀震霆去日內瓦的科技博覽會……
「怎麽好似沒看過雪似的?」封騰好笑地道:「你不是素來最討厭冬日嗎?冬日裏總是手腳冰冷,怎麽也暖不了。」
她渾身一個激靈,挖空心思的扯理由,「呃……現在看來,雪景也別有一番風韻,過去臣妾老待在宮裏太可惜了。」
原來原主討厭冬天,這點跟她剛好相反,她喜歡冬天,不必開冷氣,可以省一大筆冷氣費。
「那麽就再走走吧!」封騰說著又攜起她的手。
兩人沿著池畔漫步,步步皆景,隨處都是畫。
他們兩人把雪中默林逛了個遍,花瓣不時落在他們肩上、身上,身後那些侍衛、內監、宮女也漸漸看不見了。
他們越走越進默林中,香雪無垠,四周彷佛彌漫著淡淡的浪漫氣息。
樓織甯心裏流轉著異樣的滋味,這樣被封騰緊握著手在無人的默林裏走著很奇異,就好似他們很親密……
封騰突然停了下來。
「皇上累了嗎?」她有些喘不過氣,這副肉身,缺乏運動啊缺乏運動……
「不累。」封騰哼著。
她不解的眨了眨眼眸。「那皇上爲何停下來?」
他的目光深沈了,蓦地將她拉進懷裏,擁著她。
「皇上……」她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被帶進一個溫暖的懷裏,封騰的雙臂緊緊摟著她。
「叫我子震。」他用迷離的眼神盯著她。
「子震?」原來他字子震啊,她都不知道。
兩人靠得如此近,她嗅見他身上淡淡的沈香氣息,愣愣的看著他那彷似深海的眼眸,心裏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不管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封騰已然低下頭了,在她:聲大過一聲的如雷心跳聲中,他深深的吻著她冰涼的唇瓣。
她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聲,這聲音促使他的手收緊了,舌尖更動情地潛入她唇齒之中,翻攪她的芬芳。
她緊緊的抵在他胸前,仰著頭,承接著他的吻。
「甯兒……」
一個低首,一個仰首,他們在落英缤紛下對望著,他略顯嘶啞的聲音,伴著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還沒意識到他的唇已經松開了她的,猶自迷迷糊糊的像在夢裏似的,心裏有某種柔軟的東西在悸動,有某種她不曾遇過的感情在蘇醒……
「皇上!娘娘!」
他們走得太遠,有人不放心尋來了。
「走吧!」封騰若無其事的攜了她的手往回走。
她怎麽覺得自己好像灰姑娘看著馬車變回南瓜似的,心底有些惆怅……
初吻!她與封騰的吻可是她的初吻哪……
唉,明知不可以還是忍不住心動了……
她竟然會期待著封騰翻她的牌子?她是不是瘋了?
腦子裏千回百轉,又似有一團亂麻,理不清頭緒在哪裏,思前想後,想後又思前,情思竟是糾結纏綿,想到深處,她身子熱了,臉頰一片潮紅,禁不住長長一歎。
「娘娘有什麽煩心事嗎?」尚茵見主子與皇上賞雪回來便不對勁,心底也不禁著急。
宮裏有很多不幹淨的東西,被害死的妃子和皇嗣不計其數,不會是中邪了吧?「尚茵——」她終于下了決心。「去問問皇上今晚翻了誰的牌子。」
她變成妒婦了,嗚……
尚茵很快回來,見主子怔怔然地深鎖眉心,她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皇上今晚翻的是玉采儀的牌子。」
跌坐椅中是不是太誇張了?
但是她就是失神的跌坐椅中了。
玉采儀、玉采儀、玉采儀……任憑她想破頭也想不出那玉采儀的相貌,但身爲現代人的她,性知識是有的,腦中頓時出現封騰與那玉采儀顛鸾倒鳳的畫面。
他怎麽可以吻了她又跟別人滾床單?
對他來說,靈肉可以分開嗎?
雖然他是皇上也不可以這樣……這樣是劈腿……
「壞蛋……」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擦拭掉自己臉上的淚痕,此舉看得尚茵目瞪口呆又不敢說半句話。
她擡起眼來,羽睫上還盈著淚珠。「你下去吧!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本宮要靜一靜。」
尚茵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知道這時候說什麽都不對,她默默地退下了。
尚茵一走,她便歪倒在床裏,反正沒有人會進來,她可以暫時不當皇後,不管儀態。
可是,眼淚不斷從她眼裏滾落,不自覺的沾濕了香枕。
傻瓜!她罵著自己,有什麽好哭的呢?
皇帝……都是這樣的……
難道她還想他只跟她一個人談戀愛嗎?
整整四個時辰,她望著殿外尚未透亮的天,突然體會到了這就是她所怕去承認的失戀……
她穿越了空間,愛上了個古人,還是個皇帝,這根本是自找麻煩。
穿來已經夠煩的了,如今還愛了人如此堵心,將來她要怎麽回去?這顆心又該怎麽收拾?
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自古以來六宮粉黛是再平常不過的了,但她是現代人啊,一夫一妻制的觀念根深柢固,她終究過不了這一關……
一夜之間,她頹然感覺到一切都是不可靠的。
她感受了穿越以來最深的挫折,同時也明白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倚靠著封騰,把他當成了親近之人,可以交心之人,因此此刻才會有濃濃的被背叛感。
其實,當了那麽久的皇後她應當明白,恩澤六宮是他的天職,爲皇室開枝散葉是他的責任,自己根本沒理由因爲這個對他心灰意冷……可是怎麽辦?她就是失望極了、難受極了……
「娘娘整夜未寢,奴婢爲您梳個雲鳳髻,再上個霞飛妝可好?」知曉主子不喜歡在臉上塗塗抹抹,更不喜繁複裝束,梳妝前,尚茵體貼地問。
樓織甯倦懶地坐在紅木雕花妝台前,她照了照銅鏡,沈吟起來。
照約定,今日她要放出她懷了龍嗣的消息,她的臉色越是不佳越好。
「不必上妝了,就梳最簡單的吉祥髻就好,本宮頭疼得厲害,也不必傳早膳了,傳太醫來診脈吧!」
封騰一定都安排妥當了,只要鳳儀宮去傳太醫,那麽來的太醫必定是自己人,只是這事不能告訴尚茵,她只得演得像些。
一聽鮮少召太醫來的主子要傳太醫,尚茵急了。「娘娘先躺會兒吧!奴婢馬上派人去傳太醫!」
主子未出閣前就甚爲討厭喝藥,生病也瞞著不說,就爲了避著喝藥,如今竟主動要傳太醫,那鐵定是身子難受得緊了。
尚茵飛身出去叫人傳太醫,自己則回寢殿伺候主子換上輕便的中衣。
樓織甯懶懶地躺回床上,不一會兒,洪得恩便領著提醫箱的孟太醫進來了。
「下官給皇後娘娘請安。」
樓織甯一臉的倦容,客氣道:「勞煩孟太醫了。」
她伸出手腕擱到繡金小迎枕上,孟太醫恭敬地把兩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靜了半晌,又反複診了幾回,看得尚茵與合蓮急死了。
「敢問孟太醫,我家娘娘的身子哪裏不對嗎?」合蓮比較性急,率先問道。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孟太醫忽然跪下拜倒,喜色洋溢地道:「是喜脈!娘娘已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什麽?此話當真?」樓織甯臉上出現不敢置信的驚喜神情。「怎麽會……怎麽可能?孟太醫可診清楚了?」
孟太醫一臉的笑意。「下官最擅長的便是婦科,反複診了幾回,確定娘娘是有喜了,而且極有可能是男胎。」
「奴才(奴婢〕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聽到自己主子懷了皇子,一幹內侍宮女也馬上拜倒。
樓織甯含笑道:「孟太醫素來有婦科聖手之名,本宮相信一定不會有錯。」
她一個眼神,尚茵已經取來一個貌極貴重的錦盒。「孟太醫辛苦了。」
孟太醫也不推辭,爽快地收下了,又向樓織甯行禮道:「下官謝娘娘賞賜,往後下官自當盡心盡力照顧娘娘鳳體與龍嗣的安康,即刻便爲娘娘開一帖補身的方子,是帖極溫和的安胎藥,娘娘只消一日喝一次即可。」
樓織甯含笑。「有勞孟太醫費心了。」
孟太醫又拜倒禀奏道:「娘娘,事關龍嗣,下官這就去叩見皇上,向皇上禀告此一喜訊。」
樓織甯含笑點頭,這孟太醫也太會演了,不當太醫可以去當演員了。
過了不久,熟悉的通報聲自宮門處傳進寢殿來,「皇上駕到!」
還未見人,樓織甯已經感覺自己的心緒不平靜了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心中某種痛楚,含笑迎接封騰。
封騰大步走了進來,他身著九龍皇袍,顯然才剛下朝就往鳳儀宮來了。
「皇上大喜!」一幹宮人全拜倒道喜。
樓織甯假意要下床請安,封騰連忙扶住她,還溫柔的握住了她的柔荑,兩人肢體一接觸,她竟像被電到了似的,心裏微微一顫。
「皇後不必多禮。」封騰的眼光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他知道她並沒有懷胎,自然不會身子不適,但那臉上濃濃的失眠痕迹又是爲何?
「都下去領賞吧!朕要跟皇後講些體己話,就不必進來伺候了。」
聽見封騰這麽吩咐,知道兩人即將獨處,她的心跳又失序了。
他人就坐在她的金鳳紋羅漢床緣啊,靠得她如此近……
宮人全數退下了,封騰忽然俯身靠近她臉龐,這舉動自然是嚇到她了。
她心跳評然不休,眼也不眨地望著封騰,覺得自己好想要揍一揍他那張俊美如玉的臉,爲何要吹皺一池本來平靜的春水,讓她如此難受……
「朕想你了,甯兒。」封騰的唇落下。
想到昨夜他才臨幸過玉采儀,她抗拒心頓起,閃躲著他的唇。「不要……」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封騰在她耳畔飛快地說:「朕沒有臨幸玉采儀,也沒有臨幸宮中其他任何嫔妃。」
「怎麽可能?」她心裏一震,有千百個不信。
封騰定定然的看著她,「君無戲言,沒有就是沒有,但現在不能向你說明,你只要相信朕,朕日後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她有些恍惚了,是真的嗎?他真的沒有臨幸玉采儀?不不,他說沒有臨幸任何嫔妃,這又是什麽話?
要問個明白嗎?可他又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日後會給她個交代……她,應該可以相信他吧?
她想要……相信他……
「現在可以了嗎?」封騰見她出神,打趣地問,修長的大手纏著她的素白小手,與她纏綿地十指交扣。
「現在?」她倒扭捏了起來。「大白天的……」
吻之後是什麽她自然是知道的,身爲現代人,這方面的知識總是比較強,可這會兒內侍宮婢都在外候著呢,他們這樣好像不太好,她也不想如此倉促的把自己交給他,她得……再想一下……
「不成嗎?好罷,沒關系,朕也還有要事需要親自處理。」封騰笑了。「那麽晚上再繼續,你好好休息,不要讓人看破手腳了。」
封騰捧著她的臉,落唇吻了吻她額際,又親自爲她掖了掖絲繡被,旋即大步流星而去。
寢殿內恢複了寂靜,樓織甯暈陶陶的擁著絲繡被坐起來。
她撫著自己雙頰,臉好燙……
她就這麽被他征服了嗎?
看來是這樣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