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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劍》第97章
第97章 無情悟

  逗弄了一陣, 孟七七便把小秀劍收了回去。說到底, 他的秀劍是尚未誕生靈智的,這麼逗人家, 縱使孟七七足夠臉厚心黑, 也覺得有些不道德。

  玩鬧過後, 孟七七集中注意力參悟神京賦,再不理週遭紛擾。

  《神京賦》其實並不長, 只是每個字都很大, 大到足以讓整篇賦繞城牆一週。孟七七三人邊走邊臨摹,日落方回到起點。

  一篇《神京賦》已爛熟於胸, 可孟七七卻並未從中參悟到什麼。但他並不焦躁, 他已經卡在這個突破口長達三個月了, 並不在乎這一朝一夕的時間。

  日落時分,許多人回了城裡,但還有更多的人,留在城牆下繼續打坐修煉。即便不能在此悟道, 此地天地元力也十分充沛, 非常適合修煉。

  所有的人聲都漸漸沉澱, 淹沒在蒼茫的暮色裡。放眼望去,青山皚皚,那蔥鬱的青色與山嵐的白色互相繚繞,不多時,便披上了一層落日餘暉的紗衣。

  夜,還在遠方趕來。

  此時的霞光萬道, 更似一場迷離的夢。

  孟七七坐在悟道石上,看著夕陽薄暮,以指為劍在地上寫著字。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影子與陳伯衍交疊在一起,卻仍被暮色渲染得孤單寥落。

  陳伯衍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孟七七便抬起頭來,道:「你擋著我的光了。」

  陳伯衍道:「小師叔不如先歇息片刻,吃點東西。」

  「你我是修士,一頓不吃又餓不死。」孟七七嘴上這麼說著,手裡卻老實地停了下來。

  三人在悟道石旁生了篝火,冰冷的城牆根下,立刻多了幾分煙火氣。沈青崖的須彌戒中存了許多天姥山的特產,新鮮的保存不了,他便將果子、山菌等等全部曬乾了帶出來,此時丟在鍋中一煮,便是一碗香氣撲鼻的湯。

  孟七七見他又往鍋裡撒了些顆粒狀的東西,警惕道:「你又加什麼呢?」

  沈青崖拿著把長柄木勺不停攪拌,面帶微笑,說:「天姥山青崖上野生的一些香料,我嘗過了,沒毒。」

  沒毒也不能亂加啊,孟七七聞著那味道,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沈青崖是不會做菜的,他只會做湯,而他的湯也就是各種素食和調料的大雜燴。

  天姥山的特產真的很多,一整座山呢。

  這會兒沈青崖又往湯裡加了一截老山參,孟七七沒來得及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掉進去。他的嘴角抽了抽,問:「你放老山參幹什麼?我們有誰需要補身子嗎?」

  「你啊。」沈青崖笑得溫和。

  孟七七:「……」

  陳伯衍望了一眼那土色的湯,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孟七七仍不死心,道:「你不如放點棗子給我補補氣。」

  沈青崖頓覺有理,又從須彌戒中摸出一把大紅棗毫不猶豫地扔進了鍋裡。

  孟七七:「……」

  陳伯衍:「……」

  沈青崖說得沒錯,這湯沒毒,儘管它酸中帶著一絲甜味,聞著還有一股辛香。如果沒有那根老山參,堪稱「完美」。

  喝完湯的孟七七再抬頭去看晚霞,頓覺那晚霞五光十色,迷離萬分。他的丹田處也暖暖的,彷彿聚集了一股氣,時刻想衝入四肢百骸中遊走。

  孟七七不知不覺便又入了定,銀色蓮花在他掌心綻放,微弱的銀光在漸漸昏暗的天色下毫不張揚,細看卻又有一股精細的美。

  陳伯衍站在他身側為他護法,丹田裡同樣熱流湧動,但這對他來說無須打坐便可消化。可是當他的視線落在孟七七掌心的銀蓮上時,他眉心的劍痕卻忽然有些發燙。

  旁觀的沈青崖看得很清楚,陳伯衍眉心劍痕的顏色,與孟七七掌心銀蓮的色澤是一樣的。那劍痕愈發雪亮,襯得陳伯衍愈發出塵,與整個俗世剝離開來。

  唯有孟七七依舊在他身邊,他們兩個人,像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獨立於天地間。

  可實際上無論是孟七七還是陳伯衍,都還保有自己清醒的意識。陳伯衍低眸,用那雙彷彿灑滿了霜雪的冰冷眸子看著孟七七,眸底卻還留有最有一絲溫暖。

  而孟七七閉著眼,在一片黑暗與混沌中,彷彿親眼看到了日落與月升。蒼茫天地間,一輪巨大的紅日慢慢沉降,那紅日真的很大,大如傾天華蓋,你的眼前除了它,再看不見別的景物。

  它是冷的,落日是冷的,它一點點被吞沒,連綿的群山就是那黑夜的獠牙,將它吞入腹中。

  夜終於來臨了,它是無情而冷酷的。它用璀璨的星辰迷惑你,用迷人的月色撩撥你,讓你很快便忘了紅日之死。

  天地無情。

  大道無情。

  就連孟七七也沉迷於星辰月色,忘記了時間流逝。一瞬與一生對於星月而言毫無差別,它們並不在乎城牆下坐著的是纏花仙子還是周自橫,亦或是孟七七,只會用亙古的美麗遮掩自身的無情,蠱惑世人留下一句句溢美的詩,一篇篇華彩的文章。

  可惜孟七七抬頭看著星夜時,腦海中蹦不出一句詩詞。

  他沉迷於此,卻覺得心中愈發寒冷。

  夜將要把他殺死,將他拋屍在遠山的獠牙上,把他葬在這一片冷酷無情裡。

  恰如當年陳家人把陳伯衍從破廟裡帶走,他一路追過去時,所看見的那片星空一樣,冰冷得令人窒息。

  黑夜扼住了他的喉嚨,星辰如刀,在他身上割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血流不止。

  他踉蹌著跪在地上,痛苦地喘息著,無比確信,夜真的是要殺死他。

  他應該變成一縷亡魂,變成一個孤魂野鬼,變成千千萬萬無名屍中的一員。

  可他並沒有死,他仍對星夜有所嚮往。

  為什麼?

  星夜仍是那片星夜,沒有什麼不同。

  他抬頭看,卻遲遲找不到答案。

  或許答案不在頭頂,星空離他太遙遠了,他該加踏實地,低頭看一看。

  低頭的風景裡,是隨處可見的泥土地,和冒著熱氣的湯鍋。泥土弄髒了他的鞋子,湯鍋裡咕嘟咕嘟地煮著不是很美味的大雜燴。

  泥土與湯,絲毫及不上星辰的半分美麗,可孟七七卻感覺到一絲暖意。

  他終於從無邊的枯寂與寒冷中,找到了那一絲暖意。而當他攤開掌心,銀色的蓮花中暗藏著一個神秘的圖案,他仔細看去,卻仍看不大清楚。

  那是什麼?

  孟七七眯起眼,一時間星夜都被他拋諸腦後。

  可他怎麼也看不清楚。

  但是沒關係,他向來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看不清楚,他可以主動去觸碰。

  於是一直在旁護法的沈青崖,便忽然看到陳伯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愣愣地怔在原地,動也不動。

  沈青崖感覺得到,他不是不想動,而是……在緊張?

  沈青崖有些擔憂,可這兩人正在入定,外人切不可貿然打擾。於是他便只能按捺下來,焦急等待。

  好在陳伯衍的異樣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他又閉上眼,好似卸下了全身的防備,顯得溫和無害。

  沈青崖看不明白,但陳伯衍是切身體會。他能感覺到溫熱的指尖撫過他的眉心,細細地描摹著劍痕的形狀。

  他看不到那人在何處,可他知道那是誰。

  那人尚未看清楚劍痕的模樣,可他也已經知道那是什麼。

  陳伯衍的劍痕為何會出現在他的掌心?

  這是一個暫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問題,但是當孟七七一遍又一遍描摹著劍痕的形狀時,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它出現於每次元力對沖的時候,那層銀色的薄膜。

  孟七七忽然有點鼻酸。

  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片刻後他收回手,抬頭仰望著浩瀚星河,先前那個問題也終於有了答案——他為何仍對星夜有所嚮往?

  因為星夜下的人,是他想要的那幾個。

  陳伯衍、沈青崖、周自橫、師父,等等。大道雖然無情,人卻是有情的。孤山劍閣從來不修無情道,周自橫縱使被背叛百次,依然還會是那個瀟灑又重情的周自橫。

  閉目,又睜眼,孟七七深吸了一口氣。

  夜的殺意在快速退去,他們被孟七七的目光逼退,似潮水一退千里。遠山亦在夜色中融化,被潮水沖擊著,終化成無邊的黑海。

  天邊的星辰,如雨般落下,一顆顆砸在奔湧的黑海裡。

  星雨燃燒了一整片海,海水蒸騰起白霧,在一片極致的絢爛與奪目的瑰麗中,紅日又重歸大地。

  「日出了!」一道驚呼打破了夜的寧靜,城牆下正奔赴於求仙問道途中的人們,一個個驚愕地站起來,看著本該在半個時辰後才出現的紅日,躍然天上。

  「怎麼會這樣?這又是什麼天地異像?」

  「不會吧,這都多少年不曾有人引發過異象了,會是誰?」

  「孟秀!你們看孟秀!」

  議論聲四起,嘖嘖驚嘆連綿起伏。

  孟七七卻仍未從入定中甦醒,陳伯衍亦然。這異象不是屬於孟七七一人的,陳伯衍在其中的作用不可忽視。

  此時,當所有人都沉浸在紅日凌空的瑰麗中時,他們兩人的眼前,呈現的卻是誰都沒有看到的景象。

  天地無聲。

  紅日與銀月,一在東,一在西,遙遙對立。

  雙方的光芒交匯處,恰在神京城中,正中央的位置。一柄巨劍的虛影,便在這不斷的光影交匯間浮現。

  它筆直地插在城池中央,足有百丈高,劍身華美,流光暈染。

  這是何等玄妙的景象,看得孟七七都不由讚歎。若這柄劍真的存在,那它必定是一把絕世寶劍。

  異象還沒有結束。

  在孟七七讚歎的目光中,那柄劍動了,它似是受到了什麼召喚,忽然拔地而起,劍身縮小至正常大小,化作流光飛抵城牆外。

  孟七七的目光一路追隨著它落在身側不遠處,那裡不知何處出現了除他和陳伯衍外的第三個人。

  那人很高大,劍眉星目,英武不凡。他穩穩地接住劍,一身玄衣繡著騰龍,身影忽起,便揮舞寶劍在牆上留下一道道劍痕。

  孟七七這才發現,面前的城牆不知何時變成了空白一片,而那一道道劍痕卻在牆上匯聚成了三個大字——神京賦。

  孟七七瞪大了眼睛,那是……堯光帝!

  「這是怎麼回事?」孟七七忍不住問。

  「幻象。」陳伯衍見多識廣,一口便道破了真相:「區別在於,這些場景恐怕都是真的,那柄插在神京中央的劍,應該就是堯光皇帝當年的佩劍。仔細看他揮劍,這絕對是個千年難得一遇的機會。」

  孟七七點頭,看得更仔細了。堯光帝的一招一式,漸漸被他刻在腦海中,牽引著他的全部心神。

  越是看,他便越是驚嘆——堯光帝不愧為千古一帝,在劍道方面更是絕世之才,一筆一劃間俱是指點江山的霸氣,揮斥方遒,縱情達意。即便是拿周自橫與之相比,孟七七都無法斷定贏輸。

  而就在這不斷地觀摩中,孟七七身隨意動,秀劍出鞘,跟著一起比劃了起來。一下,又一下,劍之所至,心之所至,那首已經爛熟於心的《神京賦》,逐漸綻放於他的劍尖。

  他那許久不能突破的瓶頸,就在這時出現了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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