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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熱了他的冷血》第12章
第12章 月下打架

  最熱的時節已過,羅馬人如得赦免般迎來些許涼風。人的活動多了起來,商貿流通也頻繁了些,被驕陽驅散的活力重又得返。

  加圖索穿著鬥篷來做客時,赫倫正慵懶地睡在躺椅上,緩緩搖動。

  他剛泡過澡,水珠從發尾嗒嗒滴落。奴隸用竹條挑起他的長髮搭在椅背上,他雙眼緊閉,躺在穹頂下的光斑處,曬乾身上的水汽。

  他沒有睜眼去瞧,光靠聽就知道加圖索來了。

  只有他在走路時才會咣咣當當,那是硬物相撞的清脆聲。他習慣在腰間掛些奇奇怪怪的小什物。

  加圖索叫了表弟一聲。赫倫眯縫眼睛裝睡,沒理會他的呼喊。

  加圖索繞著躺椅走兩圈,突然掏出腰間的墨筆,陰笑著瞅瞅表弟的睡臉。他貓著腰湊近,胖臉緊張地攢成一團,試圖在赫倫的額上畫一隻小黑豬。

  赫倫瞄見他縮水似的五官,忍著笑意向後一壓,以毫釐之差躲開。

  加圖索一愣,右手懸在空中,被突然睜眼的赫倫一把奪下。

  緊接著,一筆濃黑的墨線就現身在加圖索臉上,從額角直奔到下巴。

  「你騙我?!你這個混蛋!」加圖索驚慌地捂臉,惡人先告狀。

  「無聊的把戲。」赫倫把筆一扔,墨筆咚地跳進天井。

  「你已經是個要當父親的人了,加圖索。」

  「有本事你就不要做這種幼稚的報復!」加圖索抹一把臉,墨跡被暈開。再加上他一身黑衣,就像被炭火熏烤過一樣。

  赫倫指著他哈哈大笑,捂起了肚子,「你去天井照照現在的德行……你就像一隻被烤焦了的西班牙睡鼠!」

  加圖索氣鼓鼓地來到天井邊,表情一愣,幸災樂禍地說:「你家天井里的水被你弄成墨水了,我可憐的小表弟。」

  赫倫一驚,趕緊跑過來看。烏黑的水在天井里搖晃,像下水道的污水。

  「你難道沒聽說過那句響徹羅馬城的話嘛?」加圖索神秘地笑著。

  「什麼話?」

  「魔鬼的引路者終將被魔鬼引路。」

  「我樂意。」赫倫雙手一攤,「最起碼現在你的臉是黑的,這讓我非常開心,遠超於天井變黑的痛苦。」

  加圖索氣結,圓臉被憋得通紅。

  赫倫讓奴隸清潔加圖索的臉。

  用清水洗淨墨跡的確太難,奴隸只好把橄欖油塗他臉上,再用刮片慢慢刮下來。加圖索像被刮掉一層臉皮,疼得連熱水都不敢碰。

  為了表達微乎其微的歉意,赫倫請加圖索吃烤火烈鳥舌。

  這是昂貴的怪異美食,極受上流人士的追捧,尤其是加圖索這樣特立獨行的有錢人。

  「蘇拉怎麼沒和你一起來?」赫倫斜躺在沙發上,看到加圖索嘴角的醬汁,給他遞張餐巾紙。

  「她快要生產了,醫生讓她不要多走動。」加圖索喜滋滋地說,「她每天都在神龕前祈禱,希望為我誕下健康的子嗣。」

  赫倫瞧他一眼,「那你為什麼不在家照顧她、還跑到我這個混蛋的家裡做什麼?」

  加圖索賊賊地笑著,「我最近吧……遇到點麻煩……」

  「不借。」赫倫斬釘截鐵。

  「不是借錢!唉!」加圖索無奈,「是我經商的事在元老院走漏風聲了。」

  赫倫抬起頭望向他。

  「你也知道,元老不能經商。雖然他們都在偷著乾、還厚臉皮地揭露別人的醜事……」加圖索有些憤然。

  「你被人告發了?這會影響你的仕途嗎?!」赫倫皺起眉頭。

  「這倒不會,我做得很隱蔽……」加圖索說,「但我手頭的這單生意是做不成了。我就想讓給我親愛的表弟做……」

  「我可沒閒時間去折騰這些東西。」赫倫松口氣的同時表示拒絕。

  加圖索停下舞動烤串的手,一嘴油膩地湊近他,「你還沒聽我說完呢!這單生意很有油水可撈……」

  他擦擦嘴,「我在西西里和一個進口商談了筆絲綢生意。」

  「絲綢?!元老院不是下令禁止進口絲綢了嘛?」

  「根本禁止不了……」加圖索神秘地說,「絲綢供不應求,商人們都偷偷進口,誰會放過這麼賺錢的生意?!」

  「那你賣給誰?你可是連身份都不能亮出來。」

  「嘿嘿……」加圖索笑兩聲,「我和別人合作。我負責進貨到羅馬,他幫我賣給零售商,成本和利潤都是平攤。當然,必須得借他的名義才行。」

  赫倫冷哼一聲,打個哈欠,「我現在還不怎麼缺錢。」

  「安於現狀的蠢蛋!」加圖索小聲罵他,「我的合作人比你年齡還小,他都知道賺錢養家,年紀輕輕已經是騎士了。」

  「這與我無關。」

  「我的傻弟弟!你知道布魯圖斯嗎?他可是有名的小富豪。我敢保證,全羅馬最少一半的進貨商都與他有過交易……」

  赫倫如被電擊般騰一聲坐起,「布……布魯圖斯?你在跟他合作?!」

  「正是。」加圖索點點頭,「他是年輕的零售商,做生意很有信譽,可以說是前途無限!」

  赫倫若有所思,良久才開口:「好,這生意我接了。」

  加圖索端起酒杯碰碰他的空杯子,油膩地笑著,「別忘了我這個表哥就好……」

  加圖索仗著磨破皮的紅臉,硬是蹭頓晚飯才走。走時還用紙包了一些火烈鳥舌和沙丁魚,一言一行都十分欠揍。

  葡萄酒後勁很足。赫倫染上醉意,覺得燥熱氣悶。他脫掉外袍,露出長至膝蓋的內襯衣。

  他光著腳,挑選兩把鋒利的劍去了後院。

  他向盧卡斯學習搏鬥已經有些時日了。

  為了避免傷害,兩人在練習時只會用鏽鈍的劍。

  但今天他想來點特別的。

  他幾乎是小跑過去的,腳被地上的石子扎痛,甚至出了血,他並不在意。

  他的動靜太大,沈睡的鴿子被驚動,如遇天敵般緊張地飛起。

  鴿子已經長大,翅膀寬厚,挨在一起就投下一大片陰影,好象一片烏雲遮蔽了天空。

  盧卡斯坐在陰影之下,嘴裡還在咀嚼麵包。他驚詫地側過身,兩只腮幫子可愛地鼓囊起來。

  伴隨著翅膀撲騰的嘩啦聲,赫倫暴露在月光下。

  他的輪廓被鑲成銀色,衣袖被吹得翻飛。雙手各持一把劍,劍鋒沿光裸的小腿指向地面。

  他的氣質如此優美而凌厲,像扇貝的孕珠一樣生生嵌入這個疲憊的世界。

  盧卡斯口中的麵包卡在喉頭,死活咽不下去了。

  「盧卡斯!跟我打一架!」赫倫興奮地大叫,嗖地扔去一把劍,被盧卡斯僵硬地接住。

  赫倫雙手握劍向盧卡斯狂奔,像一隻純銀的箭矢,揚起一路塵土。

  他幾乎是跳到盧卡斯面前,揮劍就砍,混亂得毫無章法。

  盧卡斯橫劍擋住他的進攻。

  一藍一黑兩雙眼睛緊迫地對視,中間僅隔著十字交叉的劍鋒。兩張臉距離極近,氣息得以交融,呼出的熱氣糾纏在一起。

  兩人僵持一小會,盧卡斯緊抿的唇又松開,主動放棄了抵抗。

  赫倫緊追而上,使出全力亂揮。他空門大開,不懂什麼防禦。

  盧卡斯腳步紊亂地後退。

  他有一萬個機會反擊,把赫倫輕易擒拿。但他沒有這麼做,也沒有這麼去想。

  赫倫砍累了,停下手,用劍撐著地喘息一會兒。他將凌亂的額發撥到一邊,壞笑地盯向盧卡斯,內襯衣被風吹鼓起翻滾。

  「盧卡斯……」他揶揄道,「你是被閹了嘛?!」

  盧卡斯渾身一抖,眼裡迸出螢火蟲般的光亮。

  他低吼一句:「主人……」

  赫倫低低地笑,在安靜的夜裡格外響亮,「給我像個男人,盧卡斯。」他拿起劍指著他,「認真起來,讓我好好感受你!」

  這句話從赫倫口中溢出,像極了魔鬼的低吟。

  盧卡斯像被點燃一般,握劍的手瘋狂地發抖。一種滾燙的情緒爆裂開來,強闖進四肢百骸。他覺得血液在焚燒,產生類似火、太陽或岩漿之類的情緒,燒得他口乾舌燥。

  一種絕對禁忌的慾望升騰,他有了反應。而他非常清楚這是什麼反應。

  他知道只有一場愛到骨子裡的性交才能紓解,或是殺盡千人後嗜血剔骨的快感。

  他吞咽一下口水。

  他拿起劍,寒光一晃閃到赫倫臉前,被赫倫一劍揮開。他能看見赫倫的黑瞳里倒映著自己,被笑意和水光浸泡著。

  他的大腦空白,完全出於本能在打鬥,那多少帶點霸道的佔有欲,下腹的熱感讓他面目扭曲。他越過了奴隸該遵守的規矩,很久沒這樣不受控制了。

  兩人短兵相接數次,劍鋒相抵出刺耳的尖利聲。盧卡斯毫不費力地轉守為攻,陡然爆發的力量襲向赫倫,火星像花樹一樣綻放在兩人之間。

  灰鐵色的鋒刃危險地逼近,赫倫難以應對,踉蹌著後退。

  盧卡斯沒有心軟地追攻。

  ——他想征服他。

  砰一聲,赫倫的劍被打飛,飛旋著重砸在地。好不容易安定的白鴿驚駭地飛起,羽毛撲稜著簌簌落下。

  赫倫被這猛擊帶晃了身體,腳步趔趄一下,就要摔倒在地。

  盧卡斯嘆口氣,把劍扔掉、抱住了他。

  ——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兩人肩並肩躺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他們大汗淋灕,血液像沸騰一般,連呼吸都似乎帶點血氣。

  赫倫緊閉雙眼笑著,「我輸了……」他呼哧呼哧地說。

  他的褐發汗濕打綹,雙頰是興奮的潮紅。汗水熠熠發亮,嘴唇也是。

  盧卡斯歪過頭看他。

  「我也沒贏。」他說。

  片刻,赫倫眯縫眼簾凝視月亮,微笑地說:「盧卡斯,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

  「西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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