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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話音落下,邪靈合上嘴,再也不吱一聲。
那抹微紅的虛影在半空中變化著,似乎化成了一個球體,又像是一些扭動的字元,最後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個牌子。那牌子長的有點像個長方形公告板,上面有一個文字「紅酒」,旁邊則有三個正在變化中的文字,盯著細看的話能勉強看到幾個詞語。
“我看見了「穿過」、「浸沒」、「註入」、「燃燒」、「凍結」…這都是什麼啊?”歐文看著它皺眉,血族的視力更好,能看清的文字便越多。
它們翻來覆去地變化著,最後變化越來越慢,停在了「註入」兩字上。就在兩人盯著看的時候,旁邊的文字也漸漸慢了下來,最後顯示的是「孔洞」。
現在還在變化中的只有最後的那個,它似乎猶豫了很久才搖搖晃晃地停在了「身體」兩字上。
文字的變化完畢,桑德拉瞇著眼還在那研究,忽然手被血族握住一陣狂搖。他轉過頭,發現歐文的臉都剎白髮青了(當然他原本就很蒼白)。
血族好像受到了莫大驚嚇地看著他,這讓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他自己說的「年長」……歐文帶著一點顫音說:“你知道我們有多幸運嗎?剛才那些字在變動的時候,我可是看到了……”
他說了幾個字,桑德拉一陣倒胃。
他立刻打斷了歐文的話:“停!打住打住…你別想這麼多,我可不打算跟著他玩法走!”
“什麼意思?你想做什麼?順便說你可別指望我搞定這個,我恐怕連這個高階邪靈憑依的頭骨週邊的陣法都搞不掉。”
“唔……”桑德拉抿著嘴,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直覺跟著那個啥瑪格的遊戲走會沒好事,但是讓他想別的方法一時半會也是想不出來。
歐文歎了口氣,他無奈地雙手抓在桑德拉的手腕上,認真看著他的眼睛:“這方面你得聽我的,獵人,我好歹是個巫師,我能感覺到籠罩著這片空間的力量非常龐大,它絕不是我們兩人就能對抗的。”
他頓了頓,又說:“我知道你不願意順著它,我也不願意,可是萬一我們出不去,我還能撐久一點,而你……我們好歹得去它說的那個有食物的地方。”
桑德拉明白他的意思,事實上他比歐文想的更多。作為一個驅魔人,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歐文在耍把戲試圖逃脫……但是如歐文所說,光是眼前的高級邪靈就已經出乎他的認知,這也不像歐文能做到或者會做的事,這點他願意相信歐文。
他回憶著那個聲音說的話,它說很簡單也可能很難,這點的隨機性已經體現出來了,另一點值得註意的是說不能攻擊工作人員……邪靈和很多語音不通的魔法類黑暗生物一樣,對文字的翻譯原理是對接受者個人認知的一種反射,桑德拉忍不住想自己對「工作人員」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假如不是那麼嚴謹的話說不定……
這個邪靈算是工作人員嗎?它能做到哪種地步?重點是,那個聲音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它真的是黑巫留下的玩意嗎?還是某種幻術惡作劇?
“…我需要驗證。”桑德拉沈聲道,臉色凝重。
歐文還想勸他,他張開嘴,想了想又合上了,無奈地搖搖頭:“好吧,但你可要想好,我們也許都會死。”
活得太久,他都已經忘了那些獵人們有多死規條了,不對邪惡妥協、視名譽和尊嚴如同性命…有時候堪比修道院中的修女。
——假如最後才發現這只是個惡意的玩笑,他們在遊戲中受到的折磨將在出去後如何平伏呢?血族總是有時間忘掉一切的,但桑德拉下半輩子還能成為一名活蹦亂跳的驅魔人嗎?
“你是不是太好說話了一點?”驅魔人好奇地望著血族。然而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說做就做,桑德拉從懷裡抽出三棱錐和銀刀,他準備在骷髏四周畫個隔離咒,這樣當他戳破那顆頭骨時邪靈會被困在隔離咒內,理論上如果只是個惡作劇,破壞頭骨後鎖上門的魔力應該就消失了。
“難道我還有人權?我是個血族,而且被拷住了。”歐文晃了晃雙手,桑德拉盯著看了一秒,勾了勾嘴角:“你別指望我解除它。”
“我沒指望過。”渾身沒力氣的血族低聲嘟嚷。
隔離咒布著還算順利,但意料之中地,當桑德拉一刀砍向頭骨時,聖水和銀刃的力量沒能破除頭骨的防禦,一股莫名的力量反擊回來,將兩人震得摔出兩米開外。
“咳咳…該死!”桑德拉忍著疼痛爬起來,他立即要去扶遠處摔的更慘的歐文,但是就在他腳邁出去的一瞬間,他不能動彈了。
“……獵人?獵人你……”歐文仍然側躺在地上,桑德拉能勉強看見他的眼睛在四處張望,顯然也遇到和他一樣的事了正在害怕呢。
他連忙大喊:“你先別慌!我也一樣不能動了!”
過了有幾秒,歐文的聲音才悶悶地傳出來:“……我怎麼感覺不到安慰呢?”
——哈哈哈,壞孩子就要接受懲罰。——
“什麼?!”桑德拉拼命想轉頭,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脖子…相反,他的腳步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歐文也開始爬起身,自然也不是自己願意動的,因為他尖叫著:“心靈操控!高階邪靈的能力!但是不可能…怎麼會這麼容易就…心靈操控的要求應該更……”
——看在第一次的份上,這次的懲罰不會是死亡。——
“SHIT!書上不是說心靈操控只能影響思想嗎?”桑德拉發現自己在走向那個紅酒池,而且這個邪靈還很禮貌地控制著他為自己開始脫衣服。
“但是他是個被黑巫師操縱的高階邪靈!天知道……嗚…請讓我站起來!”
已經把外套和上衣丟在地面的驅魔人連忙扭著脖子去看他的逃犯,剛好看見歐文摔在地上手腳並用爬過來的一幕。
如果大家還記得,歐文的手腕是被附魔銀銬鎖住的,這個用來束縛犯人行為的工具雖然中間的連接鏈條有半個手掌寬的長度,但是想要靠雙手撐著地面爬行還是相當困難的,即便是血族,在被銬住無法化作煙霧的情況下也是強人所難,所以可憐的歐文幾乎是用手肘和膝蓋跌跌撞撞地爬過來的。
不知怎的,這個畫面在桑德拉眼中讓他聯想到某些有點糟糕的東西……他猛地捌過眼,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解到了褲子了。
為什麼是先脫褲子不是先脫鞋呢!這個放在平常無所謂的步驟現在卻讓他很煩惱。
“我知道了!”被搞的很狼狽的歐文朝他喊,被自己的長頭髮擋住了一半眼睛:“是燈火!屍油做的蠟燭在燃燒時配合羊尾草、無煙松針、木百合能加強施術效果!剛才沒聞出來,但問題一定出在這裡的蠟燭和油燈上!”
“能強到讓心靈控制變成操控身體嗎?!”桑德拉也朝他喊。
“我怎麼知道!”
說話間歐文也慢騰騰地挪到了池邊,手被綁住的歐文為自己脫起衣服很困難,桑德拉卻是雙手自由的,此時已經全身光溜溜,露出壯碩的肌肉和一身傷疤了。畫面有點尷尬,歐文很自覺地沒朝那邊看,但隨後他聽到了一聲巨大的水花噗通聲。
“小獵犬?!”他朝水花的中心喊道,兩隻不聽話的手正在顫抖著解自己的領扣。
桑德拉冒出葡萄酒深吸了一口氣,他先是喊了一聲冷,忽然臉色一變驚喜地跟歐文喊道:“下來後控制就弱多了!我想它的條件應該是我們完成遊戲要求!你…”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頓了頓,忽然覺得有些臉紅耳赤說不下去。
池邊還在試圖反抗自己雙手的血族紅著眼睛扭過了臉:“…別看啊。”
血族不畏寒暑,大多數血族都是愛穿什麼穿著什麼。歐文平日習慣穿著一件方便施法用的寬身短外袍、絲綢馬甲內襯、高領古典長襯衣、腰帶和黑色長褲的搭配,此時外套已經不知去向,那件有著密密麻麻鈕扣直扣到喉結的襯衣解了小半,正露出一小片雪地般潔白的胸膛,兩朵如同掉落雪上的紅莓般小小的乳頭漸漸曝露在燭光中,緊接著是並不牢固的腰帶和寬鬆易脫的長褲。
雖然歐文叫桑德拉不要看,可桑德拉就是無法移開視線…他嘗試說服自己是邪惡魔法的力量還未消退,又或者是怕歐文出什麼意外等等,畢竟自己剛才差點被酒嗆死,這地方又很危險……理由那麼多,控制不住自己行為完全是順利成章的事。
……他已經完全忘了血族不需要呼吸,自然也不會被嗆這點了。
隨著血族細白的皮肉越露越多,驅魔人的腦中幾乎一片空白,腦海全被那具身體佔據了。
酒窖的燭光微弱,以人類的角度而言四周其實頗為陰暗,但血族的身體簡直像會反光的一樣在黑色的背景中白的嚇人。他看上去就像文藝復興時期畫家筆下的人物,深重的底色亮眼的人體色調、蒼白的年輕男性軀體屈膝坐在地上,褐金色的半長髮搭在赤裸的肩上,他眼角泛著紅,鮮紅色的眼睛裡還殘留著剛才被摔痛滲出的淚水。
更邪惡的是他的被束縛的手銬,無法完全脫下的襯衣虛掛在那上面,讓這幅畫看上去像某種小眾向俱樂部創作的一樣。
他的「傢夥」看起來也不小,但比起我的還是差一點。
走火入魔的驅魔人樂滋滋地心想。
無望的掙紮下,歐文同樣被「摔」進了紅酒池裡。血族不用呼吸果然就是不同,他再次出現在池面上時已經離桑德拉很近了,幾乎是直挺挺像水妖一樣從池裡升起來的,紅色的酒液順著他的長髮滴滴答答,但桑德拉發現他的眼睛正看著別處,它們仍舊通紅的和白兔眼睛一個色調,看起來相當的害羞。
“看夠了沒,你想到了它那種條件要怎麼達成嗎?”歐文惱怒地抹開擋在臉前的頭髮,指指不遠處的「公告板」。黑巫師的聲音早己再次消失,公告板上的條件仍然還是那些沒變。
血族憂鬱地看著那塊板子:“紅酒、註入、孔洞、身體…我有不祥的預感。”
桑德拉覺得頭暈還是沒有好轉,他忍不住盯著血族露在酒外的肩膀看:“什麼?”
“剛才我已經試過了,假如只是全身浸入酒裡的話我應該已經滿足條件了,顯然它的重點是「註入」和「孔洞」……餵、餵!你怎麼了?”
他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桑德拉,發現對方臉上泛著不正常的駝紅,血族湊近聞了聞他鼻息間的氣味,驚訝道:“你喝醉了?!”
驅魔人努力站直,板著臉拉住他的手銬:“我沒喝幾口…大概…大概是皮膚吸受了一些…”
“該死…我都忘了這一點,人類會從皮膚吸收酒精的。看來這個遊戲變得兇險起來了,我們得趕快結束它上岸去,不然你會酒精中毒死在這個池子裡的。”歐文歎了口氣,把桑德拉帶到池邊讓他好好靠著免得腳軟滑進酒裡淹死。
他故意忽略了驅魔人赤裸的胸膛和水下的部位,苦惱地想了想,然後說:“…我先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