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之災
迪羅又一次在噩夢中醒來,眼前是阿卡漢姆灰色斑駁的牢房天花板,上面還有隱隱約約的污漬,他怔愣看著,還是沒法從魔腦的思維中清醒過來。
他覺得魔腦是在試圖向他展現過去,僅僅從夢境中來看,魔腦雖然小時候放火自/焚,但他卻生活在一個充滿愛意的家庭中,也十分愛他的朋友和妹妹。
是因為父母的死又一次刺激到了他嗎?他知道什麼是反社會人格,那種具有妄想型精神病,在受到刺激的時候就會變得殘忍而極具攻擊性。
有些人,生來就是惡魔轉世,他們披著人皮潛伏在正常人的社會中,卻殘忍無情。對精神病來說,生命不值一提,因為他們根本就感受不到人類的感情,人命不過是玩具。
他暗自嘆氣,然後聽到湯姆的聲音。
「你離開了一次阿卡漢姆,人都變得低落很多。」他的獄友好奇道。
迪羅沒有起身,而是問道:「我最近一直在做夢,可能逃獄後遇到的事情刺激了記憶,但還是有很多關鍵的問題沒有想明白。」
「真相。」湯姆嘆息道,「為什麼人們總是想知道所謂的真相。」
「這像我小時候看的一本書,一對兄妹穿越到了異世界,那裡所有的人都是變成雕像,城堡門口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刻著一句話:敲響皇宮的鐘,你們猜會發生什麼。哥哥想要離開,但妹妹堅持要敲鐘……」
湯姆嗤笑:「女人的執著。」
迪羅繼續說道:「妹妹說:你難道不明白嗎?我們看到這行字的時候,就掉入了他們的陷阱!如果我們不敲響皇宮的鐘,我們的心靈就會永遠困在這裡,因為我們一輩子都會想,如果當時敲了鐘就好了……不敲鐘,我們就永遠無法離開這裡。所以你看,真相是裝在盒子裡的秘密,而你手裡拿著盒子,卻不知道會從裡面拽出一隻尖叫的貓,還是別的什麼……」
湯姆思考了一會兒,無奈道:「這就是聰明人的問題了,總是想太多折騰自己。」
「這就是智慧本身的問題,它總會讓人活在未知卻想知道的痛苦中。」迪羅開玩笑道:「我猜我們的祖先從猿類進化到人,就已經做好付出這樣的代價了。」
「嘖,你出去一次,變得越來越有文化了。」湯姆伸手敲了敲鐵欄杆,「送飯的來了,今天來得還挺早,哈哈。」
送飯的獄警往小窗口裡放進一個塑料餐盤,沒有任何金屬物品,連飲料都是裝在紙杯子裡。據說在某些監獄,因為使用了利樂包裝的飲料,那些犯人拆了包裝,把裡面的一層錫紙小心地撕下來做引燃物,差點沒搞出大新聞來。
蝙蝠俠確實謹慎,迪羅在心裡嘲諷,不知道他是不是親自來阿卡漢姆蹲過幾天班房做過實驗?他勾起嘴角,卻又愣住,這又是屬於魔腦的情感,而不是他自己的。
迪羅感到恐懼,是不是有一天,他的自我意識會徹底被魔腦同化,就像那些鑽在腦子裡的關於過去的記憶,也總是驅趕不散。
阿卡漢姆的伙食像屎一樣,不同顏色的屎混在一起而已。迪羅用紙質勺子將黏糊糊的半流質食物機械地往嘴裡送,時不時喝一口紙杯子裡的橙味飲料,估計每天提供給犯人的維生素就指望這杯玩意兒了。
「新口味。」湯姆評價道。
迪羅點點頭,在這幾天逃命生涯中找出一絲旁的記憶,那是他在小餐館吃飯時看到的廣告,他和湯姆說道:「好好先生的健康飲料,最近在哥譚很火,我在外面看過廣告。」
「好好先生,不是做早餐穀物的嗎?」
「天知道,不過不難喝,而且據說便宜還能補充各種維生素。」迪羅仰頭將好好先生新牌子飲料飲盡。
自從被蝙蝠俠重新抓回來後,他就有些心灰意冷,感覺人生已經沒有任何指望。說實在的,可能下半輩子就是在阿卡漢姆裡,研究哪天的飯比較好吃了。
什麼?別和他說什麼系統!系統的一切物品都需要點數,他還有什麼機會撲倒蝙蝠俠?至於先欠款再換,系統說他已經貸款三次了,下次再貸款1000點起貸,每天利息100點,呵呵,這是在逼他殺了蝙蝠俠嗎?
袖劍被蝙蝠俠收走了,迪羅看著空落落的手臂,還有些不適應。他的鷹眼技能還在,可以清晰地看穿整個走廊,他看到小丑的牢房仍舊是空的。
起碼是個好消息,至少短時間不用再聽到「哈哈哈哈」的精神攻擊了。
迪羅翻了個白眼,苦中作樂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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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的夜晚最近熱鬧了些,倒不是因為犯罪分子又開始狂歡,而是世界盃又來了。不管是不是犯罪之都,體育競技是人類共同的愛好,無論好人或是惡人。
頂著被哥譚黑幫盯上的風險,人們仍舊聚集在酒吧裡,開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看著酒吧電視上激烈的賽事,時不時發出叫爆炸般的好聲或一片噓聲。
酒吧老闆喬指揮著幾個酒保給看球賽看昏了頭的客人們拿上一瓶瓶的啤酒,還有作為零嘴的洋蔥圈、薯條等小吃。在這種時候,哪怕最吝嗇的人也不會太在意價錢。
他愛世界盃,喬哼著小曲又倒了兩大杯手工啤酒,心裡頭樂開了花,用他熟練精妙的心算估摸著這一晚下來能賺到多少錢。
「再來一杯。」吧檯上的鬍子大漢將空空如也,只剩啤酒泡沫的杯子推過去,略帶醉意地亢奮道:「這幾天可是賺了不少錢了,喬,哈哈,這麼小氣,也不請我喝一杯。」
「先把你之前欠的帳還上了再說。」喬也不客氣,當下懟了回去,這個男人是酒吧的常客,是碼頭工人,人稱「大鬍子艾倫」,為人粗獷又愛喝酒,和喬是熟識多年的老友。
大鬍子艾倫不在乎地搖搖腦袋,從小吃盤裡揀了一個已經軟掉的洋蔥圈,喂給坐在他身旁的小男孩嘴裡,那孩子五六歲左右,正托腮似懂不懂地跟著看球賽,上眼皮碰著下眼皮。
喬看了有些心疼,把灌滿的啤酒「砰」地往艾倫面前一放,瞪眼道:「你兒子要睡覺了,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你老婆死得早,孩子跟著你真遭罪。」
「小崽子放家裡沒人看著。」大鬍子不以為然,拍了下男孩的後腦勺,「老子明天還要上班,他倒是舒服,可以在家睡到飽,我還沒抱怨呢。」
喬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是說艾倫不喜歡他兒子,只是他們這些人從小就在街頭長大,尤其是男人,哪裡懂怎麼養孩子?
「又不是有錢人的寶貝少爺。」旁邊的工友湊過來嘟噥了一句,視線又回到電視上了。
喬也沒打算再勸艾倫,只是進了後廚,給孩子拿了瓶好好先生的飲料,又多拿了點孩子愛吃的小零嘴和甜食。大鬍子瞅了一眼,沒作聲,只自顧自看球賽。
小男孩可能是很小就沒了媽媽,尤為懂事,軟糯地道了聲「謝謝」,就開開心心地吃起飲料點心來,父子一個看球賽一個吃東西,依偎在一起顯出淡淡的溫情來。
人們沉迷於整夜的球賽中,歡呼的艾倫沒有看見,忙於賺錢的喬也沒有看見,坐在吧檯上吃著點心的小男孩撐不住睡了過去,嘴角還留著小餅乾的碎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便不再動了,小小身軀悄無聲息得沒了起伏。
酒吧人們支持的球賽最終獲勝,大家歡呼起來,那個趴著睡在吧檯上的男孩冷不丁地睜開眼,那雙原本怯生生的雙眼卻空洞貪婪,眼球上佈滿血絲,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張了張嘴,米粒大小的人類牙齒被什麼頂上來似的,一顆顆掉在飲料和點心盤子裡。他伸出小手抹了一把嘴,將一把牙齒隨手扔在桌上,微張的嘴裡露出尖銳的獠牙,一顆緊挨著一顆,咬上什麼就是一排血洞。
男孩……不,應該說這個死而復生的怪物用細長如線的舌頭舔著尖牙,鼻翼微微震動,似乎嗅到了空氣中人類鮮血的滋味,他的人類指甲剝落在地,露出利爪,小身體像閃電一樣撲到毫無防備的大鬍子艾路身上,用爪子狠狠釘住男人肩胛骨,直接刺穿骨頭,然後把頭埋進頸側,撕開柔軟脆弱的皮膚大塊飽食啜飲。
瞬間,那一塊的人都亂了,只是酒吧裡人實在太多,裡面的人驚恐萬狀,外面的人卻還不知所以。不過哥譚人大多見多識廣,大風大浪不知道經過多少,很快就有膽子比較大的幾個工人試圖制服怪物,把大鬍子救下來……可是救著救著又有些不對勁,大鬍子和救人者也開始變異,相比於五六歲的孩子,這些身強體壯的男人變成的怪物更駭人。
這下,人們真正陷入了驚恐。無論是什麼把艾倫父子變成怪物的,這種東西都會傳染,哪怕不是被咬,只要接近了就會傳染!!
然而,此時再逃為時已晚。
陸續有人在人群中變異,而且變異速度越來越快,不知道是誰將酒吧的門賭起來。剩餘的人試圖敲窗或者從廁所翻出去,但變異怪物動作太快,通常是覺得脖子一涼,鎖骨一痛,就只剩下生命最後的一聲淒厲慘叫了。
整個酒吧,瞬間化身人間地獄。然而這裡慘死的人們不知道的是,這樣的事情並不只發生在一家酒吧,也發生在昏暗的街頭,深夜加班的辦公樓,昏黃溫暖的家中……甚至森冷可怕的阿卡漢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