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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總是在死》第250章
第250章 魂歸處

  “亂棍打死!”秦攸無力的靠在冰冷的棺材上,看著宮女的眼神, 猶如看一個死人——能怪誰呢?這個宮中本就是行差一步就要掉腦袋的, 看見了不該看見的, 唯有思路一條,否則外面有了什麼不該有的流言, 比如陛下在宣和大殿裡安置了一副棺材, 又比如棺材裡放著的居然是已故聖王的遺體……

  當然這個宮女面生的很, 秦攸並不認識她,不知道這宮女可曾識得他的容顏,可無論認不認得他, 三人市虎的威力不得不防, 否則皇家豈不是顏面掃地?輕易的就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秦攸總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陌生,可他也並未太過反感這樣的狠辣——身在皇家,心慈手軟就是為自己埋下無數隱患, 與其有一天自食苦果, 不如一開始就心狠手辣。

  越是身處高位,便越是步步謹慎,下人宮人的命,當自個兒珍惜。

  好不容易推開棺材蓋兒,秦攸雖然力竭靠著邊緣休息,可眼睛也沒有閑著,讓他很是松了一口氣的是,他並沒有在陵墓之中,特別安心。可這熟悉的配製沒有比生下來便接觸宮殿宮制更熟悉的了,而且那牆壁上掛的大字,當是他皇兄秦詡的墨寶……這地方秦攸不能再熟悉——

  ——宣和大殿。

  可還沒等秦攸想明白他好好的死了為什麼不下葬,反而停置在宣和殿,門一把被推開,宮女的求饒聲接著響徹在宣和殿中,吵得他原本就欲裂的頭疼的更厲害,秦攸甚至還沒想過自己的“詐屍”會招來怎麼樣的轟動,直覺性的出口,要把雜訊的源頭拖下去。

  那宮女嚇住了,秦攸才慢悠悠的補上具體的處置。

  半晌,卻沒有人反應他下的命令,秦攸心中惱怒無比,怎麼,當他躺了不知數日,就使喚不動這些個奴才了?頓時便微抬下巴,神色很是倨傲,緩緩抬頭面色不虞的看向門口,放肆!太放肆了!都當他是死的不成?!皇兄宮裡的奴才,怎麼現在沒規矩極了?!

  ——

  在聽到那熟悉嗓音的瞬間,秦詡整個人都是僵硬的,他忘了跪在前方的宮女,忘了眼前發生的是,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他的目光不敢平視,只低垂著看著那敞開的門,門裡面花紋熟悉的地毯,任由那軟軟無力卻帶著磁性的聲音在耳朵、在腦海之中一次又一次縈繞。

  這一刻,秦詡甚至害怕抬頭去看。

  他漆黑的雙眸之中醞釀著風暴,小攸兒的醒來……是他做夢都想要看到的場景,明知不可能,卻已經接近瘋魔的執念,小攸兒死了,他以為他能心如死灰,可根本不是!隨著寧韶的死亡,分裂的人格合二為一,他明白秦攸殉情的意思,自然沒有立場更不能去阻止,看著小攸兒投江,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溺亡,究竟是什麼感受呢?

  那是隨著江波浮沉,一起窒息,沉入水底,再也不見天光,世界隨之黑暗,萬里河山也寂靜無聲,他的世界被按下暫停鍵,一直站在江邊。秦詡甚至不知過了多久,才乾澀的開口,讓暗衛將秦攸的身體打撈起來。

  既然小攸兒已經走了,那麼對他做的這些事,也是不會多加怪罪的吧?即便是死亡,他也沒法看著小攸兒面目全非的浮上水面,沒法看著江中的魚蝦都能欺負小攸兒,甚至那滔滔江水會阻隔小攸兒的輪回之路。

  親手抱著只是失去了溫度的秦攸,為其熟悉換衣,封存進從他國所獲戰利品的玄冰棺中,在秦攸與寧韶相守了三年的小屋之中住了一個月,才快馬加鞭回到京中。不是沒想過大興土木為小攸兒修建陵墓,只是秦攸與寧韶以金蟬脫殼之計離開京城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合葬,且……他沒法把秦攸一個人放在那樣冰冷而孤寂的陵墓。

  沒法把自己的心一同封進陵墓。他若是不看著、不守著小攸兒的話,他一定會瘋掉,秦詡對這樣的自己感覺到害怕,他再一次感受到失控,因為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什麼千古美名,什麼功過三皇德高五帝,都是屁話。一切的起始,在這宣和殿,他看著身著寢衣的秦攸,洶湧而來是十多年不曾有的兇猛情欲;一切的終結,在這宣和殿,他說著逼迫的話佔有了秦攸,一次又一次;那麼一切的苦果,也應在這宣和殿,看著小攸兒那毫無生氣的面容,一個人孤獨的活下去,享受這如畫江山。

  若是被人發現?秦詡沒想過這會對他的名聲有什麼影響,宣和殿當然有暗衛在保護,但明面上的侍從都被撤下,他沒法忍受還有其他人看到小攸兒,心中是如何腹誹,為此,宣和殿不再接見外臣,也杖斃了無數宮人,成了偌大皇宮之中,獨屬於秦詡一個人的,冰冷的歸處。

  而今天,他聽見了什麼。

  他聽見了小攸兒的聲音,一定是神明的恩賜,一定是小攸兒也心疼他了,與他在一起那些日子,小攸兒定然不是全然只有痛苦的,他與寧韶是一個靈魂,小攸兒摯愛甯韶,又怎麼會不愛他?所以小攸兒才會逼迫自己,到青年早夭的程度,以至於不過相守三年,身子就再也撐不住,一天之中昏睡的時光遠遠大於清醒,不知什麼時候就再也睜不開眼睛,卻強撐著不敢死亡……所以寧韶才會服毒,選擇走在小攸兒前面,留下的人多麼可悲與可憐,小攸兒覺得虧欠甯韶,所以絕對不願意自己先走。

  六年了……魂魄不曾來入夢,秦詡用力的說服自己,即便這是個夢,也是個好夢,可秦詡還是不敢抬頭,他怕這一切是他的幻覺,如果真的只是夢,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周邊已經沒有國家可以攻打了。要成為窮兵黷武的暴君嗎?

  只是秦詡不抬頭,秦攸卻也看見了他的身影,雖看不清面貌,但那身姿、他身玄色衣裳之上繡的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無疑不說明這此人的身份。氣息好像更可怕了些。果然皇帝當得越久,積威就越嚴重,即便只是平常神色,都能讓人心中惴惴半天,不怒變叫人小心翼翼幾分。

  可不知為何,秦攸的心中卻並無害怕的情緒。他依稀記得,以前的他,最害怕就是秦詡這般神色,讓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惹得秦詡勃然大怒,如今卻不同……見秦詡半天沒有反應,秦攸心中更加不耐煩,原本這破棺材就冷的要命,頭疼也沒有一刻停歇,如今不僅沒有奴才回應他的命令,連皇兄都不看他!

  對啊對啊,從棺材裡面爬出來就這麼可怕嗎?可怕就別把棺材擱在屋裡啊!

  怒從心間起,休息了半天也有力氣了,秦攸隨手抄起一個茶杯,用力摜在秦詡腳邊,“沒聽見我說話呢嗎!”

  瓷器碎裂發出砰的聲響,灑出來的茶水蔓延開來,將毯子濡濕,飛濺的小碎片甚至從門內飛出來,擦過秦詡衣袍,落在外殿地板不知什麼位置上。這畫面太真實,茶水的擴散還在進行,能有這麼真實的夢嗎?

  突如其來的碎裂聲響,嚇了雪棟一跳,聽著裡面人如此跟陛下說話,她的心中又微弱的浮現出一絲希望,即便陛下清楚裡面的人是誰又如何呢?敢這樣對陛下說話,無論這人是誰,死定了!

  裡面的人死了,是不是,她就有一線生機了?

  被嚇了一跳的人還有秦攸自己,他不明白自己生氣歸生氣,怎麼敢沖著秦詡撒氣的,看秦詡那樣子,就知道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面上表現的再怎麼寬容寵溺,一朝天子的威嚴,又豈能容他人冒犯?

  頭更疼了。聽著那清脆的一聲,秦攸想裝傻糊弄過去的可能性是多少,最終還是放棄,做都做了,反正秦詡不是一直寬和嘛,他就有恃無恐一點又如何了。收回仍杯子的手,秦攸按著額頭,“皇兄,臣弟頭好疼……快把這個不開眼的奴才拖下去,礙著我好難受……皇兄,皇兄,你最疼小攸的。”

  生氣或者刻意發脾氣之後撒嬌,一氣呵成。

  這套熟悉的流程,似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秦攸按著額頭想,難不成他以前常這麼幹,否則怎麼這麼熟練?可他怎麼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也多虧這套流程,讓秦詡將目光從地板上移,在看到坐在冰棺裡無力靠著邊緣的秦攸之時,秦詡只覺得心都在痛。

  他的小攸兒,終於回來了。

  這般鮮活,這般……似乎所有的情緒,在被定格的江邊那一刻被打破,紛紛回來這個時刻,秦攸腳步急促,明明這麼短的距離,他卻心急的跟什麼似的,生怕自己慢一步,那心心念念的小人兒就要消散一般。

  一把將冰棺之中的人兒摟在懷中。

  雖然這人的體溫有些低,抱在懷中有些冷,可比起以往那些日日夜夜,這個人身上的溫度卻讓秦詡幾乎潸然淚下,不再冷硬如鐵,有溫度,柔軟,有呼吸,微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歡欣,秦詡低頭,將唇印在秦攸唇上。

  虔誠猶如親吻神祗,那般誠惶誠恐,又那般鄭重其事。

  而在秦詡的唇貼上來的那一刻,秦攸腦中似乎有煙花炸開,腦中那大片的空白,瞬間被蜂擁而至的記憶充滿,他睜大眼睛——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混世魔王,也不介意是搞男人還是搞女人。

  可他沒想到他這麼能,居然和他皇兄搞上了。不過……秦攸唇邊綻開一抹笑來,伸手摟住秦詡脖子,整個人仿若無骨一般貼著秦詡,這感覺還不賴。

  雪棟捂住嘴巴,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淚大滴滑下——她活不成了!她沒法子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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