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綜前男友（完）

　　區域內只剩師宣三人，被傳送到休息區，自動補齊組合，等待其他區域決勝組合脫穎而出。

　　候戰大廳，師宣坐在中間。

　　左邊，楚溪垂眸端著杯可樂心不在焉地啜飲；右邊，夜鳶露出個脊背望著腳底的落影不知思量什麼。偶有其他區獲勝者想過來探查底細，未近三米，便被杵在旁邊的倆門神用目光逼退。

　　師宣左瞧瞧右看看，張了張嘴，話沒出口，倆人像腦袋頂長了眼睛，頭也不抬異口同聲道：

　　“閉嘴！”

　　“閉嘴！”

　　像是對於剛才試煉中的不由自主感到煩悶，兩人此時並不想聽到師宣的聲音。師宣也不再自討沒趣，靠上椅背閉目小憩，邊補充精力邊思考進入此間的這段時間獲得的線索。

　　他在此間行走的是原本豔鬼的精神體，並沒有披殼，本該受到法則排斥與壓迫，可別說天災人禍，連虛弱症狀都無。莫非有什麼他所不知的力量，淩駕在小世界之上，主宰著，或者說創造了這一切，而這股力量對他非常容忍。

　　不由的，腦中浮現出燕懷山。

　　讓他感到違和，或說高深莫測？師宣睜開眼，打量自己的無名指，看不見的紅線正說明這股力量對燕懷山的青睞。

　　燕懷山是什麼人？他之前宣誓主權的話明顯在挑撥其他幾人，目的是什麼？其他人的表現明顯是記得他，記得多少？一個人記得是緣分，兩個人是巧合，三個人古怪，全都記得已經很明顯是別有用心了。

　　一個別有用心的網，把幾人困在一起，是為何？操縱者又是誰？

　　“走了。”

　　一個聲音打斷他的思索。

　　腕表上已經開始合區倒計時，師宣抬眸見左右兩人齊齊盯著他，目光幽深，仿佛看了很久。

　　“該行動了。”師宣低喃，再心裡重複著，意有所指，神情漸漸明朗。

　　……

　　淘汰區人滿為患。

　　訾易踮腳穿梭于擁擠的學生群，張望著螢幕上播報的剩餘人數與各組戰況積分，見著“師宣”二字一直高掛在積分榜單上方，從未掉下，剩餘人數十人、七人、四人，從組合pk到個人pk花費了三個多小時，最後剩下三人，清明、虞人璟、師宣。

　　周圍喧鬧，紛紛議論著冠軍熱門。

　　清明在地藏一脈頗富盛名，一串佛珠縱橫陰世，成名絕技彈指訣；而虞人璟更是召喚系領軍人物，指揮千軍萬鬼，穩坐後方；師宣倒有些名不見經傳。

　　“姓師的是怎麼混到最後？我怎麼從未聽過他？”

　　“不管他，我估摸著其他兩位主怎麼也得大戰三千回合，不知是虞人璟的鬼兵多，還是清明的佛珠多……聽說這佛珠取九九數，實則幻化無數，要多少有多少，可別打到天昏地暗都pk不出結果。”

　　話音方落，三人重新投入場地不過幾分鐘，戰局就分出勝負，清明與虞人璟淘汰，新生領軍人物出爐：

　　師宣！！！

　　眾人傻眼，鬧不清怎麼回事，可螢幕只顯示資料並未即時播放，學生們不知，一開局三人互相望望，清明與虞人璟齊齊默契飛向遠離師宣的地方，絞殺到一起，互相消磨hp值。師宣每次湊近，其他兩人還怕誤傷他，邊打邊轉移。他晾到一邊，觀察了兩分鐘尋找漏洞，從背後偷襲，一個個用消滅。

　　三人出來後，清明與虞人璟都有些無奈，但卻完全沒有學生們想像中的失落，更無不服。

　　原本兩人就沒打算對師宣出手，更下不了手。

　　師宣揉著頭走在前面，一天的試煉下來體力消耗有點嚴重，拐彎是不小心被道邊排椅的椅子腿絆了一下——旁邊虞人璟與清明不說仇深似海，也該冷眼旁觀、幸災樂禍，巴不得他出醜。可偏偏，兩人同時毫不猶豫伸出手扶了一下，“友愛”“正直”堪稱稀奇。

　　友愛？

　　清明性格拒人千里目下無塵聞名三界。

　　正直？

　　虞人璟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實屬暴君。

　　同學們齊齊心虛地打了個冷顫。

　　兩人扶穩師宣，互相交流了下視線，沒有什麼電閃雷鳴火花交流，但周圍溫度明顯下降了不受，旁邊人搓搓胳膊拉開點距離，徒感壓力倍增，而出於風暴中心的師宣偏似無所覺，拂開兩人的手，淡淡道謝，無絲毫異樣。先不說實力如何，單這份心理素質就秒殺眾人。

　　學生們對師宣有了初步印象。

　　……

　　時間如梭，師宣加入學生會，作為新生的無冕之王。每學年新生學分除了課堂考勤考試這些，還有課外的任務活動，而課外活動的分配就是由師宣負責。

　　通過上半學期，師宣的實力不顯，緋聞倒是傳遍校園，尤以幾位舍友間的“爭風吃醋”聞名。

　　雖未曾大打出手過，但光憑細節上的蛛絲馬跡，眉來眼去，神情交流，就在校園論壇催生出一篇又一篇不堪入目的狗血小言。

　　《[璟宣]霸道暴君：縱我有三千鬼兵，不及你回眸一笑》

　　《[耶/夜宣]血色迷情：哥哥和我你要誰？》

　　《[梟宣]鐵劍柔情：二十四孝好老攻》

　　《[明宣]佛說愛你：前世五百次回眸，換與你同居一室》

　　《[溫/溪宣]獸與天齊：左手笑面獸，右手寄生怪》

　　學生會。

　　電腦上播放著論壇置頂的同人小說，師宣時不時滑動滑鼠，支著頭喀嚓喀嚓磕著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同樣加入學生會的夜鳶從他身後冒出，把一厚疊急需審核的學年末試煉的學生檔重重摞在師宣眼前，抬眼瞄了眼內容，皺眉，“你到底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師宣瞄著文件厚度，面色發苦，當即轉椅一扭背對檔全當沒看到，表現頗為任性。

　　夜鳶站在師宣面前，一動不動，陰影整個籠罩師宣，態度強硬並未退讓。門外有腳步聲靠近，師宣仿佛沒聽見，突然拉下夜鳶的衣領縱使他彎下腰，兩人的臉距離幾釐米，師宣一抬頭，帶著熱度的呼吸就噴在夜鳶下巴上，讓他筋肉緊繃，血液都微微沸騰。

　　“剛看了那麼多字，頭暈眼花的，你就忍心讓我再批閱這麼多檔？你忍心？”

　　略帶撒嬌，配著刻意柔和壓低變緩的聲音，相得益彰。

　　夜鳶垂眸。

　　盯著師宣笑意翩翩的眉眼，從他黝黑的眼到嫣紅的唇瓣，下巴微抬，顯露出頸項修長優美的線條，微凸的喉結讓夜鳶分泌口水的速度都開始增加，燈光照得發白的肌膚晃得他眼花，順著敞開的衣領，誘使他往下、往裡、往更深處探究……

　　夜鳶舔了舔微微彈出的獠牙，紋絲不動的表情開始破裂，恰在這時，門被推開，闖入者猛然見到兩人貼在一起，幾欲親吻的姿態，嚇了一跳！

　　兩人同時看向闖入者。

　　“你們繼續，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闖入者慌忙把送來的試煉地甄選資料放在旁邊的架子上，一臉“我懂我懂”的表情，貼心關上門出去。

　　“你到底想幹什麼？”

　　夜鳶的目光再次落回師宣身上，帶著深究。

　　不論是夜鳶還是其他舍友都不是傻瓜，數個月時間，燕懷山意圖挑撥他們的目的昭然若揭，數次引人爭風吃醋。

　　幾人背景都頗硬，同人小說風靡論壇時，任何一個人出手施壓都不會氾濫成現在這樣。然，當他們擔心流言蜚語損害師宣時，師宣意外地在推波助瀾，縱容緋聞越燒越盛。

　　“那你覺得呢？”

　　師宣鬆開手，走向門邊架子上新拿來的資料。

　　“你覺得燕懷山想幹什麼？扮演著什麼角色？你之前不是還告訴我說，燕懷山一直避免和你接觸，似乎知道你的天賦技能……不過，不論你懷疑他想要幹什麼，我只想阻止他。”

　　夜鳶皺眉，他即不喜歡師宣這種瞞著他秘密籌畫什麼的感覺，更不喜歡師宣以身涉險。

　　“你說出來，我總會幫你的。”

　　師宣翻開資料，目光定格在最險要的試煉地。

　　夜鳶只看見師宣的背影，不知作何表情，聽見他的聲音，“你先前告訴我，你們幾個的靈魂同源，已經是幫我了一個大忙。”

　　……

　　年終試煉與新生試煉不同，不需要“互相殘殺”，只需尋獲任務目標。環境險惡的試煉選址一經公佈，新生們一片譁然，好在任務分級，可自行選擇不同分值的目標物，大多人擦著及格線選取任務，只在週邊行動即可。

　　師宣選取了要深入腹地才能活動的任務等級。

　　不出意外的，他發現舍友們隨之選取了相同等級，包括平日成績吊車尾的訾易。

　　……

　　試煉為期一周，個人考試，各自行動。

　　監控上代表學生生命體的紅色點點如星羅密佈，分散在整個地圖，偶爾交匯。當每個紅點黑掉，代表失去生命特徵，小螢幕會顯示死亡人員資訊。學校奉行著弱肉蠶食的規律，只要死亡率一直維持在許可範圍內，就並無大礙。

　　對於一些好苗子和背景深厚的學生，老師們會重點監控，師宣便在其中。

　　試煉第三天，週邊活動的選手已經完成任務，有能力的也都深入腹地。監考老師盯著螢幕皺起了眉，好苗子們逐個深入腹地，因目標相同，陸續相遇，一開始還相安無事，直到第四天，開始相繼死亡。

　　先是師宣遇到顧溫，不久，師宣傳出遭遇危險的求救信號，於此同時，師宣的生命特徵開始不穩定，紅點時不時閃爍，而顧溫的生命特徵開始變弱，紅點轉灰，漸漸昏暗。

　　立刻有老師出發救援，但腹地的天然結界阻擋了瞬間傳送工具，需要徒步前往，在救援到達前，顧溫的紅點變黑。

　　周圍臨近的學生楚溪最早到達信號發送地，卻沒能抵抗住“危險”，同樣犧牲。

　　再來是鷹梟，耶狄斯、夜鳶兩兄弟，接連死亡。

　　名列前茅的學生相繼遇險，對學校是個重創，但通訊連結不上，螢幕上除了師宣不停移動的閃爍紅點，無法得知遭遇什麼危險，只能觀察到行動軌跡，此時，腹地裡虞人璟再次與師宣相遇，而早前相遇的訾易與清明從更遠的地方向師宣的座標趕去，救援老師距離師宣還有一天路程。

　　……

　　腹地，是夜。

　　清明和訾易趕到時，周圍既沒有打鬥痕跡，也沒有危險的凶獸植物，訾易環繞一圈把目光落回師宣身上。

　　少年正把虞人璟的屍首埋進土裡，臉色比死去的虞人璟都蒼白，額頭冷汗層層冒出，似是有點支援不住，氣息不穩地把一捧捧土覆蓋到虞人璟精緻美麗的臉上。

　　訾易正要加快腳步，身前的清明突然頓住腳步。

　　清明並沒有看虞人璟，只是用一種曠遠深沉的目光凝望師宣，以及師宣複雜的表情，傷感中透著堅毅，卻又帶著莫名的違和。

　　訾易望望師宣，小心窺探一下清明的表情——清明沉靜的臉上窺不出分毫，眉心紅痣越發殷紅，眼中流露憐惜與悲憫，淡淡的，轉瞬即逝——訾易忍住心疼，按壓時不時抽痛的腦袋，隔著遠遠的距離，數著一座座突起的墳坡，靜靜等待。

　　待把屍體完全掩埋，少年起身，身形一晃，快要摔倒時，一陣裹著風的人影飛來，從後面抱住師宣，撐住他的身體。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清明垂眸，少年俊而嫩的臉上偏偏一雙眼睛包容寬厚，如同一個長輩。師宣的心一下子落到實處，放鬆下來，投入清明的懷抱，頭埋入清明頸窩。

　　清明睫毛微顫，輕輕攬上師宣脊背，緩緩輕撫，安慰的姿態。

　　訾易靠近的步伐再次頓住，突然覺得那兩人之間沒有他插入的空隙，胸腔裡一時悶得難受，有點喘不過氣來。

　　清明一擺手，不遠處密林劈哩啪啦一陣響，無數帶著葉子的樹枝掉落，齊齊飄到一座巨石頂上，很快組一個簡易木屋。

　　清明抱著師宣縱身一跳，鑽進木屋裡。

　　訾易慢吞吞走到巨石下，來回踱步，眉頭皺著，臉上的表情時不時變化，想了不知多久，還是擔心師宣的情況，吭哧吭哧沿著石壁的突起往上攀爬。木屋裡兩人在說著話，聲音很輕，隱隱約約。

　　隨著風傳到耳邊……

　　“……別怕、別怕。”

　　屬於清明的溫和的聲音鑽進訾易耳裡，飽含深厚的感情電得他耳朵一麻，很不自在。

　　不知裡面的人聽沒聽到他的動靜，或許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存在，該幹嘛幹嘛，絮絮叨叨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訾易揉著發漲發悶的胸口，聽了好一會兒，裡面漸漸沒了動靜，他探頭從窗戶的位置往裡看。

　　眉心點痣的少年把清豔少年抱在懷裡，手臂攬在師宣腰上，輕輕撫著他的脊背，像在疏導體內能量。

　　訾易不以為然地想著，眨眨眼，正想移開視線，下一秒卻渾身僵硬！清明拂開師宣擋臉的發，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滿懷愛憐與情動。

　　訾易知道，應該立刻移開目光，視線卻偏偏像黏在兩人身上。

　　清明的吻蜻蜓點水，從少年的眉心滑下鼻尖，落在師宣唇上。兩人親吻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突然變得很大，大到填滿訾易的思考。他有些遲鈍地，慢吞吞地想著，兩人的舌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會怎樣交纏汲取彼此的唾液？這種想法讓他有種近乎反胃的噁心厭惡，又有種扭曲的激動。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有點不正常了。

　　天色漸漸昏暗。

　　清明漸漸把師宣壓了下去，堅實的背影完全擋住訾易的視線，擋住了師宣情動時像豔霞般滿滿的白色臉頰，擋住了師宣額上近乎性感的薄汗和眸中惹人憐惜的水色，與驚鴻般流轉的眼神，與微帶迷離仿佛陳年美酒的幽深瞳仁。

　　訾易盯著清明的背影許久，心中險些萌生出讓他驚訝的憎恨，漸漸的，他似乎神奇地能察覺到清明的想法，絲絲縷縷的情緒通過脊背傳達給訾易……

　　……是知道的吧，這個脊背所遮擋的畫面，分明故意不讓他看到。

　　出於佔有欲、嫉妒，又或者更加複雜而醜陋的情緒。

　　訾易的腳釘在地上，手臂硬得像石膏，思想與肉體割離，一動都動不了。

　　夜色越來越深。

　　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抵死糾纏，師宣突然發出一聲略帶疼痛的急促低喘，劃破訾易的耳膜，震得他渾身一顫，突然恢復了行動。

　　風吹著他的衣擺，訾易哆哆嗦嗦站起，血液像被放進坩堝裡咕嘟咕嘟灼燒，熱得讓他眼睛發熱，頭頂冒煙，口乾舌燥，而這種焦躁下，心頭卻冷得厲害，像破了洞，竄著寒風。

　　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曖昧聲音，敲得訾易耳膜發疼，整耳欲聾，嗡嗡嗡吵得他不得安寧。他突然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手忙腳亂地往下爬，手腳僵硬許久卻有些麻了，不聽使喚，又一聲喘息傳來，刺得他腳下一滑，整個人從巨石上倒栽蔥摔了下去。

　　砰地一下！

　　摔得渾身都散架了。

　　他躺在地上久久不動，只覺得心肝肺腎都難受得厲害，很想蜷縮起來，鑽進哪裡躲著。訾易活到現在，生活富裕，無憂無慮，從沒經歷過挫折困苦，哪怕他漸漸明白陰世學校的不尋常，都隨遇而安、苦中作樂，活得頗為滋潤快活。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嘗試這種難以形容的難受痛苦，他摸不著病灶，不知傷到身體哪處，就是感到難以呼吸萬分痛苦，讓他甚至有些害怕。

　　時間在夜色中流逝。

　　讓訾易心驚害怕的疼痛難耐還沒有消失，他的腦部開始抽痛。在今天，他已經經歷過數次這種撕裂般得抽痛，頭皮仿佛被拎起，有什麼東西被強塞進來，伴隨頭痛，一個畫面漸漸出現在他腦中——

　　他仿佛身臨其境般，感受到一種力量從身體消逝的感覺。

　　這次的視角似乎是清明的，深情似海的目光裡，衣衫淩亂的師宣躺在身下，扶住清明漸漸軟倒的身體，表情有些驚慌，睫毛飛速顫抖似斷翼的蝴蝶，讓人覺得可憐又心痛，然而脆弱的情緒沒有維持太久，就被少年垂下的眼簾掩蓋，凝結出塵埃落定的堅定神色。

　　——訾易低頭查看腕表，果然，周圍人數顯示，清明的生命特徵消失。

　　“終於又來了。”

　　訾易剛來的時候，數過墳包的數目，與他頭疼的次數吻合。不知為何每次幾位舍友快死時，他會從頭皮疼到腦仁，或多或少通過他們的視野看到生前最後的畫面，師宣吸走他們生氣時複雜的眼神。

　　訾易能感受視野主人的情緒，沒有憎恨、沒有厭惡、沒有害怕！或許有吃驚、有莫名、有氣惱，但最終都會化作溫柔的，悲傷的，無奈的，不忍傷害師宣的感情。

　　師宣為什麼要殺了他們，會不會連他也會殺害？訾易不再去想，他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次往巨石上攀爬。

　　清明死去，支撐木屋的力量消失，枝葉散架堆積在石頂，師宣抱著清明在黑暗中，很久都沒有鬆手。

　　訾易張了張嘴，只能發出單薄的一聲“啊”。

　　師宣對清明的感情遠比其他人更深厚，訾易想著。

　　……

　　“你想說什麼？”師宣抬頭，看向默默走到他身後的訾易。

　　訾易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乾巴巴擠出一句，“……他死了。”

　　“對啊。”

　　師宣收回目光，撫摸清明沒了生氣的臉，用目光勾勒少年清俊絕塵的五官，聲音仿佛從遠處飄來，“……我殺了他。”

　　師宣直接承認讓訾易愣了一下，呆愣愣回不過勁來。

　　師宣頭也不抬，“你還想說什麼？”

　　“我幫你埋了吧。”訾易想，師宣明顯情緒像現在沼澤裡拔不出來，可能是因為清明似乎早就察覺到師宣的未知目的，還主動讓師宣采補，幫師宣梳理能量。訾易不想少年再想著這些傷感的事情。

　　“你不害怕？”師宣突然覺得訾易的反應很有意思，“你這是助紂為虐。”

　　“是啊。”

　　訾易依然乾巴巴道。今晚經歷的事情太多，情緒起伏太大，他的腦子一時轉不太動，上前從師宣手裡抱走屍體。

　　師宣沒有阻止，看著少年往下爬的身影，低念著他的名字，“訾易。”

　　訾易、訾易、訾易……為什麼這個名字這麼熟悉，鮮明的，有什麼畫面從腦中閃過，快得抓不住。

　　……

　　學期末試煉，學校名列前茅的七位學生離奇死亡，而當事人師宣與訾易受到刺激過大，精神封閉不肯敘述當時情況。其中，相繼與師宣接觸的人都接連出事，本該是詭異之處，卻因為盛傳的緋聞，讓學生們以為他們“為愛犧牲”反而未引起懷疑，最後，在燕懷山的庇護下，事情不了了之。

　　燕懷山去探望病床上的師宣，少年蒼白的臉色讓他有些心疼，可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處於相同時間段，燕懷山才可以通過定位地點洞悉小世界的一舉一動。如果事情已發生，在位址座標上還有加上時間座標，資訊龐雜彙聚，他剝離資料、處理資訊、找到準確內容是個浩大工程，需要花費不少時間，起碼從得知師宣住院到趕去看望的這段路程就不夠。

　　彎腰去碰觸少年的臉，在兩人接觸的瞬間，一股龐大的力量從兩人接觸的地方蔓延，順著燕懷山的手臂攀爬，如網般籠罩住燕懷山。

　　燕懷山柔軟的表情漸漸凝固、沉澱、變得陰冷。

　　“你這是……”

　　“我知道了。”師宣坐起來，稍稍用力，罩住燕懷山的網刃就不停收縮，似能把他割成無數碎塊。

　　“我知道了你和耶狄斯的賭約，知道你是故意讓他們回憶起過去，讓他們爭風吃醋。可惜百密一疏，正是夜鳶知道賭約內容，察覺你的不懷好意，努力鍛煉天賦，才能知道你把‘他’的靈魂切片般分成數個人容納進這個世界，你想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是獨立個體，互相殘殺，彼此間消磨魂力，可為什麼呢？”

　　“如果你討厭他，你完全可以抹殺他，如果你只是像看戲，更不用自己也置身其中參加演出……我設想了很多，猜測了很多，是不是有什麼限定與規則，讓你討厭他，卻無法親自動手。就像是鬼片中人無法觸摸鬼魂一樣，你與他是兩個物種，沒法傷害人魂，只能讓他們彼此消磨，讓‘他’困死在這裡。”

　　“那麼你是誰？”

　　“淩駕在這個小世界之上，還是這個世界就是你構建的？哪怕你能模仿魂息，卻沒有靈魂，或許你只是一段擁有感情與思維的資料？”

　　燕懷山的表情隨著師宣的揣測一點點消失，只剩空寂，周身燃起一片深不可測的能量。

　　師宣不以為意，一點點收攏手掌，網刃也隨之收縮，與燕懷山體內爆發的能量彼此抗衡，“現在讓我來看看答案。”

　　他幽幽笑著。

　　“如果支撐這個世界的骨架不是訾易，而是你——那我向你攻擊時，這個世界會動盪甚至崩塌。當然，我知道，我必然沒法摧毀你的本體，哪怕我吞食了七個人的生氣也不足以抹殺你，我只需要讓這個世界崩塌，讓你想要困死‘他’的打算泡湯，讓‘他’可以離開就行。”

　　這次本就是不公平的遊戲，師宣自然不會按照原來循規蹈矩的思路破題。

　　隨著師宣施力，燕懷山的衣服被割破，氣息紊亂，周圍的環境開始變得扭曲。

　　師宣施了全力攻擊，燕懷山卻不能，哪怕他只用五分力，已足以讓這個書中生靈煙消雲散。他不忍心，可望著眼前毫不留情的少年，憤怒與恨意又在他心中滋生……

　　隨著時間蔓延，天搖地動，四下裡全是慌亂的奔跑與嚎叫聲。

　　力量碰撞擦出的餘波讓病房內的擺設全部爆炸。

　　隨著憤怒堆積，一點點由心頭漲到腦部，燕懷山沖昏大腦，衝動地，由被動放手發出一擊——砰！地，一聲巨響！耀眼的白光籠罩住兩人。

　　此外一切，都霎時化為齏粉……

　　小世界，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