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蘇醒

　　佈置樸實的房間里，紅木質地的雙人床上，躺著一個瘦如乾柴的青年，微微褶皺的皮膚包裹著骨頭，若不是胸膛還在微弱起伏，咋一眼看去他和一具僵屍並無太大區別。

　　夕陽西下，太陽遺落的最後紅霞從青年臉上爬過，當它消失不見的時候，黑夜逐漸代替白晝，床上的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青年眼神呆滯的看著天花板許久，嘴唇開開合合。

　　「餓」他終於囫圇出一個簡單的音節。

　　「餓……餓……」青年表情一點一點變得生動，嘴角委屈的下撇，眼角帶著濕意。

　　「爸爸小宣餓了……」終於，他艱難的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沒有得到回應，青年更委屈了，喉間的嗚咽聲越發明顯「于阿姨，小宣餓了……」努力的抬手嘗試支撐起身體，卻一次次在半途跌回原地。

　　一次次的失敗，使得青年像個孩子一樣暴躁尖叫著捶打床面，最後終於忍不住哇的大哭起來。

　　「爸爸-爸爸-」青年終於注意到自己陌生的聲音，愣了愣後繼續哭喊」爸爸，哇……小宣不能動了，小宣餓，哇……」

　　房子的隔音做得很好，淒厲的哭喊聲只是隱約傳至房間外，若不是傭人經過，青年就算哭喊一天也不會有人察覺。

　　女傭急忙打開房門，見床上沈睡多年的孩子此刻睜著眼睛，滿臉淚痕的哭喊，興奮過後連忙滿臉心疼的上前安撫。

　　「宣少爺，你終於醒了！」

　　聽見聲音，莫景宣茫然的側臉看著來人，猶疑的眼神彷彿在努力辨認，良久後不確定道「王嬸嬸？」

　　「哎！」王嬸愛憐的摸摸莫景宣的頭。

　　濕漉漉的眼睛在得到回應的瞬間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王嬸嬸！」

　　王嬸眼神柔和「哎！」

　　歪了歪頭，莫景宣疑惑「王嬸嬸頭髮怎麼白白的了？」

　　王嬸睜愣片刻，心疼的摸著莫景宣的頭，溫聲道「因為我們小宣少爺睡了很久很久，王嬸嬸等啊等啊就老了」將莫景宣的手舉至他眼前「而我們宣少爺睡著睡著也長大了」

　　「長大？莫景宣目光移向自己成人大小的手掌，表情從疑惑到驚訝最後化作一臉驚喜」我長大了，王嬸嬸我長大了，哇，我是大人了」

　　看著如今已算得上青年的孩子，此刻如同三歲稚兒般為自己突然間長大而興奮不已的樣子，王嬸眼底有著濃濃的擔憂，沈睡了16年，這孩子的身體長大了，但記憶和智力卻一依舊停留在三歲……

　　「好了」王嬸按下莫景宣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少爺不是餓了，怎麼知道自己長大了就不餓啦？」

　　被人一提醒，還處於興奮狀態的莫景宣這才記起肚子餓這茬，被子里的手連忙摸著肚子，委屈再次爬上青年的臉「餓，王嬸嬸小宣好餓，小宣餓得起不來了」

　　王嬸搖頭「宣少爺睡太久了，缺乏鍛鍊，所以才起不來，」粗糙的手掌輕柔的撫摸過青年乾瘦如骷髏的臉頰「嬸嬸這就給少爺做吃的去，少爺要多吃些，快快胖起來，把我們的小帥哥找回來」

　　「嗯」莫景宣笑眯眯點頭。

　　王嬸關上房門時又回頭道「少爺閉眼休息會，我會通知老爺上來，少爺醒了，老爺一定很高興」說這話的王嬸不知道，她眼底的不確定是那麼的明顯。

　　「嗯幼兒心性的莫景宣還不懂得看人眼色，聽見爸爸會來，臉上的笑更是燦爛，他不知道，這張皮包骨頭的臉，笑起來其實異常醜陋。

　　王嬸嘆息著搖頭關上門，急衝衝的下樓往客廳跑。

　　站在客廳門口，王嬸看著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背影，再次嘆息一聲才上前道「老爺，夫人，宣少爺醒了」

　　「嗯？」莫振豪的眼神絲毫沒離開此刻正在播放的新聞聯播。

　　莫恆伸向水果盤的手頓了頓，才繼續插起一片水果，于虹合上手裡的雜誌，抬頭看著王嬸，眼底一片平靜「王嬸說什麼？」

　　「宣少爺醒了！」王嬸提高音量。

　　「真的？」方才的一臉平靜被興奮的表情代替，于虹連忙起身，任由膝蓋上的雜誌滑落到地上。

　　「醒了？」莫父終於看向王嬸。

　　「是的老爺，宣少爺醒了」儘管對莫父的淡漠早有預料，但王嬸內心依舊被失望填滿。

　　「嗯」莫父點頭起身往樓上走。

　　于虹連忙拉上莫恆的手臂，用力捏了捏「小恆，走！你哥哥終於醒了，咱們快上去看看！」

　　莫恆點頭，眼裡的無所謂自然的換做欣喜，丟下手裡的水果叉連忙跟上。

　　目光複雜的目送他們上樓，王嬸快步走向廚房，沒有喊廚子，王嬸自己動手熬制快捷又營養的補粥。

　　「爸爸！一直盯著房門的莫景宣在莫振豪開門第一刻就興奮的喊出聲。

　　陌生男人的聲音讓莫父愣了愣，抬頭看著床上瘦成皮包骨的醜陋兒子，莫父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的嫌棄「醒了，感覺怎麼樣？」

　　「起不來，還餓～」看到至親，莫景宣眼裡的委屈更濃了。

　　床上醜陋的青年，此刻像幼兒一樣，一臉委屈，滿眼淚花……

　　彷彿看到一個智力有缺陷成年人，這是自己沈睡多年的兒子……雖然明白這個兒子睡這麼多年，一切認知還停留在3歲是正常現象，但莫振豪還是忍不住皺眉，他莫振豪的兒子怎麼能是這樣的，這要被宣揚出去，豈不被人當做笑料，笑他莫振豪有個狀若痴兒的大兒子，想到這些，莫父眼底的嫌惡又多了一分，只是他並沒有允許自己將這樣的情緒表漏出來。

　　不等莫父回答，于虹側身繞過他「小宣！」

　　看見于虹，莫景宣同樣單純興奮的喊道「于阿姨！」

　　「哎！」于虹滿臉和藹笑意的走到床邊，握住莫景宣乾瘦的手「我們小宣總算醒了，阿姨……」話未說完，于虹眼淚就掉了下來。

　　「媽」莫恆上前，蹲在于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別哭了，哥好不容易醒了，別嚇到他」

　　莫父也上前摟住她的肩膀，安撫的捏了捏。

　　「嗯」于虹擦著不斷掉下來的眼淚，將莫恆拉到莫景宣眼前「小宣，這是你弟弟恆恆」見莫景宣眼神疑惑，于虹解釋道「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小寶寶！小宣睡了很久，所以他長大了」

　　「寶寶？」迷茫的看著莫恆臉上溫雅的笑意，反復呢喃著這兩個莫名熟悉的字眼「寶寶—寶—啊」莫景宣突然滿臉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頭好痛」腦袋里彷彿有什麼東西強烈的想要破殼而出。

　　「怎麼了這是？」于虹一臉焦急。

　　莫景宣疼得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只是抱著腦袋在床上翻滾。

　　莫振豪趕緊上前按住他「小恆，打電話讓醫生過來」

　　莫恆點頭，趕緊下樓拿自己的手機。

　　醫生來的時候莫景宣已經不疼了，當醫生要他形容是哪種痛感時，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反復的告訴醫生，他好像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經過一番檢查，莫景宣除了身體嚴重虛弱，重度營養不良外並無其它病症，醫生判斷他的頭痛可能是身體狀況失衡引起的併發症。

　　醫生只得給莫景宣開了溫補的中藥，並制定了一系列恢復身體狀態的計劃，從藥膳開始，到後續的肌肉按摩和拉伸，以及最後階段的體能鍛鍊，醫生臨走前特地囑咐，復健按摩不似之前，這個過程需要專業的按摩師根據穴位肌理來按摩拉伸，過程雖然會疼痛，但效果會更好。

　　莫父並未多言，只是吩咐家裡的傭人，負責莫景宣的飲食和監督他的體能鍛鍊，至於按摩師，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心理，以及臉面問提，莫父並不打算讓更多人知道自己大兒子的狀況，於是這個重任交給了心疼莫景宣的王嬸。

　　王嬸懂一點按摩，莫景宣沈睡時都是由她一日三次定時按摩的，這一次為了做得更好，她買了很多專業書籍，在自己身上演練嫻熟後，再去給莫景宣按摩。

　　接下來的日子里，莫宅經常充斥著莫景宣因為疼痛而發出的的哭喊哀嚎。

　　「嗚嗚……王嬸嬸，嗚嗚嗚……小宣不拉了，小宣好疼……」臉上恢復了一些血氣，但依舊骨瘦如柴的莫景宣哭得一臉淚痕的哀求著王嬸。

　　「宣少爺忍忍，只有堅持下來你才有機會下床走路啊」王嬸手上力道不減，眼眶卻早已通紅，她在安慰莫景宣，也在說服自己不可以因為心疼而心軟。

　　莫景宣見王嬸無動於衷，於是轉動著濕漉漉的眼神，看向坐在床尾的于虹「于阿姨……小宣好疼，小宣不拉了……」

　　于虹立刻一臉心疼的坐到床頭，摸著莫景宣的腦袋勸道「小宣乖，再忍忍，阿姨在這裡陪著小宣」

　　「嗚嗚……可是好疼啊……嗚嗚……小宣的腿要斷掉了……嗚」

　　于虹一臉不忍，眼淚也跟上莫景宣的節奏，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哽咽的按住王嬸的手，阻止她繼續「王嬸，今天就讓小宣休息吧，咱們明天再繼續也不遲，看這孩子疼的，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