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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其實有點壞》第4章
  第三章

  幾日後——

  「好、好人?」三道高低不一的噴笑驚叫夾雜著重物摔地聲,在偌大的廚房裏響起。

  管菜刀小心翼翼地放下慢火燉熬三天三夜卻差點沒摔翻了的精心料理。「我說素心妮子!你別說這種天大笑話讓老子我笑得直打跌,若摔壞了我這鍋貴妃五珍盅,你只有以身相許才能賠我了……」

  「可不是!」努力想從油膩膩的地上爬起來的了凡笑出淚水。「哈哈……這真是我此生聽過最大的笑話了。素心妮子啊,你就饒了和尚我吧……」

  「哈……我……我肚子好疼……」玄青笑到蜷曲身子攤倒在地,兩撇鬍子抖到不行。

  呃……她說錯什麼了嗎?只不過道出真心話而已啊!為何劈頭就給她一陣狂笑?宮素心傻傻地抓著手裏削了一半皮的蘿蔔,帶著青黑胎記的小巧臉蛋滿是不解。舒掌櫃真的是個好人啊!

  「你削蘿蔔削到傻啦,怎會認為那姓舒的是個大好人?」管菜刀為她的無知而搖頭歎氣。

  「和尚我認為她病了,而且這病情還不輕……」了凡忍不住調侃。

  「不不不!她肯定被妖魔鬼怪給附身了,讓貧道替她作法降妖除魔……天靈靈、地靈靈……」玄青搖頭晃腦地還誇張地拔出插在背後的佛塵,在她周身四處揮,口中念念有詞。

  「夠了!你還當真啊!」一掌偷襲他的後腦袋瓜,了凡呵呵笑?,總算阻止他的胡鬧。

  眼看自己才一句話就引起三人這麼誇大反應,宮素心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神情有些驚愕。

  瞧她這麼有趣的表情,三個大男人邪笑互視一眼,最後管菜刀一副教導小孩子的嘴臉。「丫頭,你涉世未深,可別教人給騙了,這世上多得是衣冠禽獸,咱『返璞樓』裏就有一隻,而且還窮兇極惡得很……」

  「沒錯、沒錯!」了凡連聲附和,大光頭點得快掉地。「那衣冠禽獸雖然沒我俊,不過長得還挺斯文,最愛站在櫃檯後打算盤……」

  「表相溫文儒雅、客氣有禮,其實真面目卑鄙至極,動不動就對三個可憐人施以威脅恐嚇……」玄青介面罵得可溜。

  聽到這兒,宮素心再笨也明白他們所罵何人,這會兒忍俊不禁地失笑。

  「你們不是舒掌櫃的朋友嗎?為何要在背後說他壞話?」雖然他們常常打成一團,拚得你死我活的,可瞧得出來彼此是感情極好的好友,有時她瞧了都忍不住羡慕呢!

  「誰跟他是好朋友?」三人異口同聲大叫,忙不迭地急著撇清關係。

  呃……難道不是嗎?他們明明感情好得很,為何現在一臉嫌惡?儘管心底猜疑費解,宮素心卻也不好意思多加追問,反倒管菜刀像是想起啥新仇舊恨,咬牙切齒恨恨叫?。

  「老子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認識姓舒的!」手中亮晃晃菜刀一起一落地快速切著蘿蔔,用力之猛好像在剁著仇人分屍。「想當初老子不過是被我那潑辣老娘一腳踹落崖底,縱然摔斷一條腿,老子哼哀個幾日也就沒事了。可偏運氣背得很,竟讓姓舒的給路過順手救了。

  「娘的!老子又沒求他救我,再說人家不都說施恩不望報嗎?偏就有人連這點基本道德都沒有,硬扣著救命之恩的大帽子,要老子隨他窩在這兒十年,想來我勢必是得走十年黴運了。」

  聽完他這段血淚史,宮素心既覺有趣又感好笑,正想問個清楚,那廂已經有人哭訴自己辛酸……

  「嗚……我也很慘啊……」了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描述自己不幸的遭遇。「我那在少林寺當和尚的老爹當年不知哪條筋打結了,自己想不開要出家就算了,竟還硬逼我同他一起吃齋念佛!

  「我當然不幹,我老爹心火一起竟押了十年的賣身契給剛巧路過的舒老大,哪知他當真答應,還不要臉的賜了個『了凡』的法號給我,逼我理光頭、穿袈裟,只差沒燙戒疤了!」當真是字字血淚、不勝唏噓呀!

  「你們兩個那算什麼!」玄青熱淚盈眶,無限委屈地道出自己天外飛來的橫禍。「當年我只不過想趁著夜黑風高,趕著一群僵屍們往湘西去,哪知一時不察,不小心踩了睡在大樹下的舒老大一腳,就這樣硬被逼迫簽下十年賠償契約……」

  真……真慘啊!而且一個比一個悲壯!對於三人的指證歷歷,宮素心聽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他們把舒掌櫃說得這般惡劣?好像他是個十足小人,可……可是這三人剛開始還可憐兮兮的,講到後來,眉梢眼底卻淨是掩不住的頑皮笑意,好像還挺樂在其中似的。

  唉!男人間的情誼還真是令人想不透啊!

  宮素心微微一笑,雖然聽他們在言語上極盡詆毀舒仲之能事,可在態度上還是可以很微妙地感受到四人之間的深厚友誼。

  不過有件事還是讓她挺疑惑的。「怎麼當初你們都沒想到要逃走嗎?」既然當初是被強迫的,以他們的性子應該會有一番抗拒才是。

  「怎麼沒有!」三人異口同聲地恨恨叫道。

  「只是都被抓回來打成豬頭。」管菜刀補充說明,最後露出一抹極具深意的笑容。「其實賴在這兒混吃混喝也不錯,偶爾手癢了還能找姓舒的練練拳。」吞了下口水,他嘿嘿邪笑。「說了這麼多,只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兒……」

  「那就是姓舒的絕對不是啥好人,你千萬別被騙了!」三人連眼神也不用拋,齊聲大吼著,偌大的音量震得宮素心耳膜發疼。

  真是有志一同啊!默契好得嚇人呢!舒掌櫃若知曉他們如此團結,不知會作何感想?莫名的,腦裏竄入稍帶惡意的揶揄意念,令她自己也覺得有些驚訝。難道她骨子裏也具有捉弄人的頑劣本質?

  「真是多謝三位的讚美啊!在下真是深感榮幸,該怎麼回報各位才能表達出我萬分之一的感激呢?」比平常更為低啞、飽含諷刺的低沉嗓音驀地在廚房入口處響起。

  男人雙臂抱胸倚在門邊,斯文臉龐有著異於尋常的赤紅血色,一向深邃清明的俊目反常地彌漫著迷濛,可那剛毅薄唇卻仍舊勾起一抹叫人忍不住打寒顫的冷冷笑意,看來不知已經站在那兒聽去多少壞話了。

  霎時間一陣慌亂聲響,無人注意到他過於赤紅的臉色,方才還將人批評得無一是處的三張嫌惡嘴臉,頓時像川劇變臉般換上巴結討好、堆滿笑容的面貌,卑躬屈膝、極力奉承——

  「不是我在說,舒老大是我僅見過最完美無缺的聖人,我管菜刀對他的景仰如黃河滔滔、綿延不絕……」

  「沒錯、沒錯!舒老大人格高尚、英氣煥發,乃天人之資也……」

  「在舒老大的領導下,我等三人對舒老大隻有忠心耿耿,其崇仰之心天地可表、日月為證……」

  「噗!」第一次,宮素心在眾人面前失態地噗笑出聲,惹得三人投來埋怨白眼。

  舒仲噴著熾熱氣息,強抑下暈眩感,眼神爍爍地睨著她,瞧得她驚覺自己的失態,這才羞紅臉、低下螓首,一時之間似乎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雖然沒在背後說長道短,可是她聽得滿津津有味的,這樣算不算共犯呢?是不是她也該對他歌功頌德一番,以表懺悔?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又想笑了。

  笑了!甩開陰鬱神態,放鬆心情暢笑的她原來是可以這般迷人的。打自真摯美好心靈的笑靨宛如萬丈金陽衝破外貌的美醜所構築成的陰霾天空,讓人不由得迷眩在這溫暖中,而精神為之一振。

  見她抖落眉宇間的愁緒,首次展現出姑娘家特有的嬌嫩氣息,舒仲心頭竟莫名地緊抽、跳漏了拍……搖搖頭,他不由得低聲暗笑自己當真是病糊塗了,否則怎會莫名其妙地亂了心神。

  不過,她的笑容是真美啊!讓人忍不住屏氣欣賞那份宛如春花初綻的嬌美……

  「哇!他奶奶的!沒想到咱們的素心妮子笑起來這般漂亮!」管菜刀像發現啥新奇玩意兒地大呼小叫起來,兩顆眼珠子直溜溜地盯著她打轉。

  「可不是!」了凡、玄青也發現了,故意裝出一副色迷迷的豬哥樣,瞅得宮素心眸底警戒乍起,笑意頓時褪去,原本就低垂的螓首這下低得快碰地了,小手技巧的撫弄發絲,讓一頭柔順黑髮遮蓋自己面容。

  混蛋!竟敢毀了他欣賞她難得綻放的美麗笑靨,這三人可能太久沒量他拳頭的尺寸了!

  當宮素心笑容消逝的那瞬間,頓生失落的舒仲恨不得將他們的頭扭下來當夜壺用。雖不知是為了啥原因,但他們難道不知她是謹慎而小心翼翼地不願讓他人瞧清她的容顏嗎?難得她一時放鬆了精神,他們卻來搞破壞。

  不知不覺中他掄起了拳頭,渾身散發出想找人開扁的可怕意念,連舒仲對自己莫名而來的躁怒也感驚異。

  不願讓人看出自己心緒的失常,他強壓下滿腔異感,藉故轉移注意力。

  「要你們兩個進來端菜上桌,你們倒給我躲在這兒編派我的不是了!真是好樣的!沒瞧見外頭正忙著嗎?還敢打混,不想活了是不?」

  炮火連番攻擊玄青、了凡,轟得兩人抱頭鼠竄,隨便端起兩盤菜便沖了出去。「還有你,前些天陳老爺訂的酒席指定要有貴妃五珍盅,你做了沒?」罵完和尚道士,隨即話鋒一轉,拿勢力範圍就在這廚房、想跑也沒得跑的管菜刀開炮。

  「好了、好了!早就備好了!他們兩個跑堂的不盡心,忘了這一鍋,我馬上送出去。」捧起貴妃五珍盅趕忙逃離炮火射程,臨走前還不忘扯另外兩人的後腿,果然是最佳損友的模範代表。

  霎時間只見溜得溜、逃得逃,飄散食物香氣的廚房內只剩下岑寂的兩人……

  眼見三名賊精都離開現場後,舒仲這才緩緩輕吐了口氣,沉沉的黑眸靜瞅著她,眼底有絲迷惘,因為他依然不明白自己方才是怎麼了?向來被三人嘲笑假面人的他,怎會光為了她驟失的笑靨而亂了方寸,失去慣有的冷靜自持?

  難不成昨夜忘了蓋被,今兒個腦子發燙不靈光了?他暗暗自嘲,為自己找了個藉口。

  「舒掌櫃,你還好嗎?」在靜窒中挨了好一會兒,久久未聞他出聲,宮素心終於忍不住悄悄地偷瞄他。可這一看,卻見他向來精神奕奕的臉龐泛著病態暈紅,因此不由得擔憂問道。

  「我很好,為何如此問?」難道她瞧出自己的不適了嗎?牽起一抹笑,他不甚在意地揉了下她的頭。

  他的手好燙啊!宮素心柳眉微皺,下意識地伸出柔嫩小手貼上他額際,可這一探觸卻讓她忍不住低聲驚呼

  「舒掌櫃,你發高燒了!」

  「是嗎?」原來她真注意到了。舒仲內心有股感動,連那相識多年的三個兔崽子都沒發現,她卻細心的察覺出他身體上的異樣。老實說,真讓人有種被關懷的窩心。「我天生體溫高,沒事的。」見她滿臉擔憂,只好撒謊蒙人。他知道自己確實有些發燙,照道理說應該好生躺著休息,可偏偏天生下賤勞碌命,實在沒法忍受閑著不作事。

  不過,那冰冰涼涼、又滑又嫩的小手貼在肌膚上的觸感真的好舒坦。當她縮回手時,他簡直禁不住想歎氣。

  明知騙人,宮素心實在也不好多說什麼。總不能硬押著人休息吧!況且她也沒那個膽。

  「這兒燥熱得緊,別待太久。外面還有事忙,我先出去了。」壓下到嘴的歎息,他輕泛微笑。得趕緊到外頭去瞧瞧那些兔崽子沒惹是生非才行,通常那三人一同出現在飯館大廳總會惹些事端讓他頭大。

  生怕自己去得慢了,又會有堆爛攤子得收拾,舒仲交代了幾句便急急走人。

  舒掌櫃急些什麼?眼見他急驚風似地奔了去,她還傻愣佇著尚未回過神,卻又馬上瞧見他狂風般捲進來……

  「舒……舒掌櫃,你還有啥吩咐嗎?」以為他有啥差遣,忙不迭地問道。

  「沒有!」雙手抱胸,發著高燒的迷濛眸底有絲邪彩閃過。「不過有件事兒忘了說。『返璞樓』第二條規矩:私下偷道掌櫃是非長短者,罰金五千兩……」

  耶?這話是啥意思?宮素心嚇得瞠大眼,顯得不知所措。

  不管她驚駭神情,他吐著熱氣逕自笑得惡劣。「……好奇聽聞掌櫃是非者,罰金二千兩。聽明白了嗎?你放心,我會記在帳上的。」

  什、什麼?言下之意是說她莫名其妙欠下一屁股債嗎?這聽人是非的代價未免高了些!猛地抬頭才想抗辯,舒仲已然快步離開,連讓人申訴的機會也不給。

  怎會這樣?宮素心登時傻眼,這才終於體會到管菜刀等三人為何會說他絕對不是個好人了。

  第一次,她總算稍微瞭解到,原來心目中的大善人其實骨子裏的心眼有點壞!

  「管大廚,今兒個怎地不掌鍋鏟,改下海幹起跑堂了?有沒有向玄青、了凡兩位師父拜拜碼頭啊?」

  管菜刀才端菜出來,馬上被一群工人打扮的豪爽漢子調笑,瞧他們那股熱勁,可見與「返璞樓」幾個大男人極為熟稔。

  「砰」地一聲,將貴妃五珍盅送至陳老爺桌上,他轉身插腰,豪氣萬丈地狂笑。「拜碼頭?你們有沒有說錯?除了舒老大,這兒就屬我才算是個人物,那兩個禿驢、牛鼻子滾邊閃去!」嗟!這些岸邊討生活的粗漢瞎了狗眼嗎?天天上這兒用飯,難道還瞧不出誰是老大?小心他一個不爽,乾脆在菜裏下瀉藥。

  「你罵誰禿驢、牛鼻子?」忙著算帳的玄青、了凡雙雙跳出來氣呼呼地叫道。「你又算啥人物了?呸!不過是把斬雞剁鴨的生銹菜刀罷了!」

  回完嘴,兩人默契極好,同時朝一名橫眉豎日、滿臉橫肉、手上握把大刀,一看就知是江湖人的男人的桌上用力一拍,齊聲大吼:「二十兩!」看來忙著吵架亦不忘算帳收錢。

  仗著略有幾分功夫,橫臉男人本就打算白吃白喝,這會兒被拍桌,他滿腔不爽故意找碴,擺明藉機鬧事。「娘的!我虎霸行走江湖二十載,還沒人敢拍我桌子。叫你們掌櫃出來,老子要與他理論、理論,看他敢不敢收我這二十兩?」

  此話方出口,像魔咒般,原本吵雜、亂烘烘的飯館內霎時間靜了聲,所有人彷彿像被點了定身咒般僵直不動。好一會兒,全館的人才慢慢地撇頭死盯住那還搞不清楚狀況、以為自己一句話就唬住人,而得意洋洋的傢夥。

  「哈!這人肯定是外地人,否則怎會不知咱金陵第一名勝……」

  「太爽了!還好老子今天有來,這可不又有熱鬧可湊……」

  「可憐啊,犧牲者又要增加一名……」

  靜滯中,悄悄的耳語聲漸形擴大,慢慢地形成一股轟然討論聲,每人臉上、眼底充斥著興奮、噬血的光芒,目中無人地談論著那即將被痛宰的羔羊。

  他、他們在說些什麼?什麼金陵名勝、犧牲者的,讓人一頭霧水?橫肉男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努力想搞懂眾人話中之意。

  又是個死不知路的!方才還內哄鬥得厲害的三人,此刻眼色互拋,眨眼就將人團團圍住,三張臉皆牽起一抹教人不寒而慄的殘笑。

  「真是抱歉,老子太久沒清耳屎,沒聽清楚方才說什麼,麻煩這位大爺再說一遍!」指關節壓得劈哩啪啦作響,管菜刀非常客氣有禮地詢問。

  太久沒有這種不長眼的貨色送上門,拳頭癢得不得了,這回可不能錯過,非得好生招待不可。他邪惡暗笑,心中早打定主意。

  三人是何等交情,對方只要屁股一翹,便知要拉屎。玄青、了凡本就想開扁,這下當然不會阻止,甚至還幫襯狠笑。

  「這位大爺,您就明明白白再說一次,好讓咱們聽個詳細,這才好向您賠罪,您說是不?」

  媽的!全金陵城上下沒人不知「返璞樓」除了菜好吃、價錢公道外,還有痛揍看不爽的客人已經揍出名聲來,甚至還被封為「金陵第一名勝」,怎麼這個滿臉橫肉的傢夥想吃霸王餐也不先去打聽、打聽,真是太不上道了!

  「媽、媽的……我、我是說叫你們掌櫃出來,老子要問他如何教你們這些跑堂的待客之道……」乍見被三人團團圍住,橫肉男人有些心驚,繼而一想這種小飯館能有啥高人?肯定都是些不懂武功的市井小民,應該很好應付,沒啥好怕的!想到這裏,他膽子大了,語調更顯大聲、高亢。

  「待客之道?」三人不約而同地狂笑。「這就是我們的待客之道!」語音未落,三隻鐵拳已然擊出,招呼在某隻笨豬身上。

  但聽「啪啦」巨響,橫肉男人撞翻桌椅,狼狽地像只死狗狠摔在地,一臉的無法置信表情,隨即忍痛拎起大刀,翻身而起奮力朝三人猛砍……

  「開打啦!」經驗老道的客人們熟練的捧起自己的飯菜,忙不迭地退至屋外,躲在門沿、窗口邊,興味盎然地觀賞好戲開鑼,嘴裏加油喝采聲不斷,沒人有驚慌之色,更沒有人不識相地跑去報官,看來是很習慣這種事了。

  陣陣叫囂、喧鬧響徹館內,看戲眾人喊得臉紅脖子粗的,這就是舒仲匆匆趕來所看的第一眼景象……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稍一不注意,這夥人老毛病又犯!舒仲忍不住呻吟,高燒熱度無形中猛然竄升,氣怒攻心下一陣暈眩襲來,腳下踉蹌不穩……

  「小心!」一雙纖細玉掌自背後扶住他。原來宮素心放心不下尾隨而來,七手八腳地將人穩住後,她這才得空溜了周遭一眼,低喘驚呼逸出櫻唇。「這……怎會這樣,有人來尋仇嗎?」

  現下是怎麼了?不僅翻桌倒椅、杯盤碎了滿地,連好些堅實的木窗、壁飾也在劫難逃,看來這回的損失可大了。

  「尋仇?對!他們確實跟我有仇!」咬牙冷哼,赤紅眼眶射出熊熊怒火。「素心姑娘,你往後站些,傷著你可就不好了……」

  「咦?」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宮素心便教他給輕推至安全之處,隨即便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加入戰局……

  大鵬展翅的身形如疾風飛掠,還來不及瞧清他如何出手,便已然聽聞「砰!砰!砰!」三聲巨響,三條人影以摔死狗之姿往三個不同方向跌飛出去……

  「哇啊——」

  三道慘叫不約而同地發自正親吻著大地的三人口中,一片狼藉中,舒仲昂立於正中央,直透人心的黑眸與那嚇得發呆的橫肉老大對了個准,驚得他臉色發白,粗壯的身子直打顫。

  「這位客倌……」理也不理正緩緩爬起身的三名麻煩人物,舒仲昏沉沉咧開自認很溫和、充滿歉意的笑臉。

  「哇——你別過來……」可惜橫肉老大無法領略他萬分之一的誠心,倉皇地連退幾大步驚叫,明白自己今日是踢到鐵板了。

  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飯館竟是臥虎藏龍之地,連跑堂端菜的都已厲害成這樣,那麼在眨眼間就將他們踹倒的掌櫃豈不更可怕?想到這裏,橫肉老大不禁打起冷顫。

  「你……」

  「哇——這……這是賠償費……我……不要再揍我了……哇……」掏出銀票拋下,話還沒說完,人已跌跌撞撞地奔出這塊夢魘之地,落荒而逃啦!

  「嘿!有三百兩呢!咱們還多賺了耶!」管菜刀頭一個竄出去拾起銀票,待瞧清上頭的數字後,不由得樂得哈哈大笑,心頭爽得要命。

  聞言,玄青、了凡喜孜孜地圍上前去,確定管菜刀沒誆人後,三人又是歡呼又是狂叫的捧著銀票直吻,還得意洋洋地來邀功。

  「怎樣?舒老大,多賺二百八十兩呢!我們立下這『汗馬功勞』,有沒有獎賞啊?」了凡的大光頭都發出萬丈光芒了,涎著討好笑臉向舒仲討賞。

  「你們……你們……」指著三人,舒仲氣得說不出話來,昏沉的意識在高燒與急怒下終於崩裂支撐不住,當下眼前一黑,頎長的身軀直挺挺地往後一倒……

  「舒掌櫃!」一直暗中注意他身體狀況的宮素心驚叫,慌亂地奔出想接住人。可嬌小的她哪有蠻力承受一個大男人的體重,這下反而被壓得往後摔。

  「哇——搞什麼?」管菜刀等三人發現情況不對,笑聲頓止,三人七手八腳地連忙搶救,總算由管菜刀、玄青兩人,一人一邊攙住昏迷的舒仲,了凡則小心翼翼地穩住宮素心。

  「舒老大歡喜得昏倒啦!」玄青瞅了下舒仲,笑眯了眼說道。

  這些男人!宮素心又好氣又好笑地凝睇被砸得慘兮兮、破敗的飯館,更不知他們算盤是怎麼打的?光整修費就不只二百八十兩了,怎還會以為是賺到了呢?難怪舒掌櫃要氣急敗壞了!

  哎呀!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舒掌櫃正高燒病著呢!

  搖了搖頭,她焦急不已。「快扶舒掌櫃回房歇息啊!」

  「不用啦!他這種樂昏了的病症,挨個兩拳就醒啦!」管菜刀粗枝大葉的謔笑,掄起拳頭當真就要揮下去。

  「不行啊!」宮素心嚇得撲了過去,護住舒仲的同時不忘叫道:「舒掌櫃這會兒不是樂昏,而是高燒病昏的……」

  「耶?」三人驚呼,不可置信地扭頭往那個從來不曾見他身體有何微恙的斯文男人瞧去,這一細瞧果真讓他們駭了一大跳,沒想到舒仲的臉龐真的泛著病態嫣紅。

  「原來不是樂昏的啊?」玄青頗感失望,還以為能讓舒老大樂得在簿子上記上一筆,抵銷些欠債呢!

  忙著將人扶回房的宮素心聞言禁不住搖頭歎息。

  「素心妮子,你似乎很不以為然喔?」她向來沉默內斂,難得會將自己的心思表達如此明顯,了凡很是好奇問道。

  「你們自己算算,店內的損失不只兩百八十兩吧?要說舒掌櫃是樂昏的,倒不如說是氣昏的還比較有可能。」掩藏不住話中笑意,宮素心納悶這三人怎還沒想通這一點?

  咦?不、不會吧!聞言,三個關係人不禁愣住,環顧周遭一圈後,這才驚恐發現大事不妙……

  嗚……希望舒老大清醒後,不會追著要扒下他們的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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