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那次從鎮上回來之後，楊天霖就沒和家裡人說過一句話，一開始他阿奶還算心疼他，在後娘罵他的時候還幫著說幾句，可是慢慢的也就算是放棄這個孩子了，現在不只是耳朵壞了，連人都不愛說話了，這樣的小孩怎麼會招大人喜歡？所以之後的日子裡，楊天霖算是知道什麼是被全家人針對的滋味了。

春耕開始之後，農活慢慢的就多了起來，每一天基本都得下地幹活，紅薯種子種下去之後，陸續的苞谷各種農家小菜下地之後，穀子也要下田種上了，等穀子長起來移栽秧苗的時候，王英也到了生產的時候。

王英生產的時候，楊通以前回來了，現在誰家裡都忙，王英家裡雖然兄弟多，可是楊家一直也沒給多少好處給人家，他們也不會一直無償幫著。

楊通回來之後，和家裡的阿娘孩子一起下田，王英就在家裡做家務外加待產。王英生孩子的那天，正好是楊家移栽秧苗的日子，那一天一直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楊家一家三口人忙到快天黑的時候才回去，可是幾人走到半路的時候，王桂花突然想起來，田口那裡還剩有好十幾把的秧苗，得有個人回去把它背回來或是直接栽下田去，不然被人偷去了可就劃不來了。

「通啊，你手腳快，還是回去一次吧，不然給人偷走了可就不好了，正好我那田裡不是缺了一塊秧苗嗎，回去正好補上明個兒也可以不來了。」那十幾把秧苗是一開始的王桂花仍在田口上的，幾人栽著秧苗走了之後就給忘了，等後面秧苗不夠了，王桂花也沒有想起來，走到半路倒是給她想起來了。

現在天色已經暗了，眼看著就要天黑了，楊通肚子餓得慌自然是不樂意回去，看了一邊的兒子一眼就讓他回去，然後自己一步沒停的回家了。

王桂花看兒子是不打算聽了，沒把發又給孫子比劃了半天自己也走了，楊天霖一直聽著他們的話，可是他不樂意搭理，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麼會這麼想阿爹和阿奶，以前不管阿爹怎麼打他知道阿爹回家他還是會開心，阿爹罵他的時候他也會傷心，可是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阿爹不回家也沒有想他，回來了心底也沒有多高興，如今阿爹扔下自己，讓自己一個人再回田裡他也沒多少委屈難過。

再回田裡的楊天霖，把那剩下的十幾把秧苗全栽下田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現在雖然是月中，可是今日天上的雲城厚的很根本看不見月色。

抹黑回家的楊天霖，在剛進村的時候遇見了幾個在家門口聊天的村婦，她們以為楊天霖聽不見，便大大咧咧的說著關於楊家的事。

「霖子那孩子也是可憐，阿娘跑了不被他阿爹待見，現在後娘又要生了，要是生了個兒子，他日子可就更難過了。」

「啊呀，那破孩子擔心他幹嘛，也不看看他阿娘是個什麼德行的，以前是個不乾淨的人嫁人了還只知道好吃懶做，阿娘缺德事做多了自然得報應到兒子身上唄。」

「唉，現在耳朵還聾了，也是個可憐的。」

……

幾步走遠之後，別的人的話楊天霖便有些聽不清了，他很少聽家裡人說起阿娘的事，和村裡人來往的又不多，他曾經也想過阿娘為什麼會拋下他和阿爹，可是他怎麼想也想不通。村裡比他家日子過的差的也不是沒有，可是那些孩子的阿娘怎麼沒跑呢？

一旦陷入阿娘為什麼要跑這個問題，楊天霖便開始鑽起了牛角尖，死心眼的他雖然從來沒有問起過阿娘的事，可是心裡卻想了這個問題千百遍，如今也是一樣，他又開始想著關於他阿娘的很多很多事。

回到家的時候，楊家正熱鬧著，王英生了，村裡的接生婆還沒走，而楊通和王桂花正高興著，因為王英生了一個小子，從此楊天霖不再是楊家唯一的孫子了。

與家裡的熱鬧不同，楊天霖一回家就鑽進了廚房，找了點東西填飽了肚子之後就直接上床睡了。他住的房間和家裡還隔著一個院子，回到自己房間之後，家裡那邊傳來的吵鬧聲總算是小了一點了。

睡到床上之後，楊天霖睜著眼睛發了半天的呆，然後閉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楊天霖就被王桂花叫醒了，因為楊通要趕著回去，所以家裡的活得要趕緊做完，王桂花要在家裡照顧剛剛生產的王英，讓楊天霖跟著他阿爹下田去。

「霖子啊，我瞅著你對你阿爹怎麼沒一個好臉啊？他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這次還帶了不少銀錢回來嘞，你這臭著一張臉是幹嘛？」儘管已經過了幾個月，王桂花還是有些不習慣孫子已經聽不見了這個事實，每一次還是習慣性的要把心裡的抱怨說出來，聽著阿奶的抱怨，楊天霖也不去管，只是默默翻身下床然後去拿起自己的背簍自己出門了。

秧苗全部下田之後，家裡的活也算輕了不少，剩下的就只是一些簡單的活計，就是王桂花和楊天霖也能去做。楊通回來的這幾天也察覺到了兒子對自己態度的變化，不過這並不能是他反思自己對兒子的態度是不是有問題，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不滿。

在楊通看來，他在兒子聾了之後還願意養著他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可是這臭小子竟然敢給他擺臭臉，簡直是不知死活！

「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服氣了老子就不姓楊！媽的！你個廢物你這是擺臉色給誰看啊！」楊通本來要走了，可是臨走他才發現他回家之後兒子好像一聲阿爹都沒叫過他，平時除了幹活吃飯的時候也是看不見人影的，想到那次要賣掉兒子的事，他只能想到這是兒子心裡怨恨他了，所以才會在他回家之後擺出這臉色。

抓起一邊差不多手腕粗的木棍子，楊通就朝著兒子房間去了，他去的時候楊天霖正在睡覺，他一會兒還要去撿野菜和採草藥，現在想要休息會兒。楊天霖知道他阿爹要走了，要是換做以往他鐵定是出門送人去了，可是今天他卻是一點也不想動，與其去送人還不如多睡會兒，這幾天都起得早得很，他也有些困了。

看見在床上睡的香的兒子，楊通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在後出聲之前就開始動手了。楊天霖睡的模模糊糊的，小腿肚突然傳來一陣疼痛，他一下睜開眼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楊通的棒子就朝著他的全身招呼了去。

楊天霖不知道阿爹為什麼要打他，不過他現在也無所謂了，或許打他是阿爹的一種興趣沒什麼理由，想打就打了。圈起身子，楊天霖任由阿爹的棒子招呼在自己的身上，只是這一次他再也沒有開口求饒，就是疼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張口咬住剩下的床單，咬緊了牙也不發生一聲求饒聲。

兒子的反應讓楊通心裡不知怎麼的，突然心虛了一下，為了掩飾自己剛剛的心虛，他又使勁兒往兒子身上招呼了兩下才扔下手中的棒子，罵罵咧咧的出去了。

等到阿爹出去之後，楊天霖才小聲的哭了出來，他疼，是真疼，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他現在突然有些恨他阿娘了，如果阿娘沒有丟下他阿爹就不會這麼對他。除此之外，他也恨他阿爹，就算阿娘丟下了阿爹，可是阿娘也丟下了自己啊！自己沒了阿娘還要被阿爹虐待，為什麼阿爹從來沒有為他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