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由於家裡人的反對，楊天霖也不敢和阿爺說起泉縣神醫的事，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阿爺的腿始終不見好，楊天霖第一次在心裡對阿爹產生了恨意。以前不管阿爹怎麼對他，他心裡埋怨的始終都是把他拋下的親娘，可是現在他卻不這麼想了，既然阿爹連對他如此千依百順的親爹都能如此狠心，那平時對他這個兒子這麼壞也不全是阿娘的原因吧，分明就是阿爹自己自私，只能想到他自己。

「阿爺，我早上去山裡砍了一根木姜子回來，村長說這種木柴做拐棍最好，吃了早飯我就給張叔送過去，請他幫你做拐棍。」楊阿爺的腿不方便，雖然不能下地了，不過家裡的事還是能做的，只是一條腿廢了做事肯定是不方便的，楊天霖曾經聽村長說過拐棍的事，便自己去山裡看了適合做拐棍的木柴回來，希望阿爺可以平日活動可以方便一點。

現在已經是十月了，天氣已經漸冷了，看著孫子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楊阿爺心裡心疼可是又不敢說太多，他就怕孫子埋怨上了家裡，讓自己的日子更不好過。

「霖子，你這衣服也不能穿了，你看這胳膊都露了一大半出來了，阿爺這裡還有件半新的衣服，你拿去讓你阿奶給你改改穿吧。」讓家裡給孫子做新衣服，如今楊阿爺是開不了這個口了，從他傷了的這一個月來，他也算是知道了，以後這家裡他是沒有一點地位了，如今他自己都要看著兒子媳婦兒的臉色過日子，孫子的事他是照顧不了多少了。

「阿爺，不用，阿爹說過，今年會給我賣新衣服的。」楊天霖還記得自己阿爹夏日裡說過的話，所以讓阿爺放心，他會有新衣服穿的。

夏日的時候，楊天霖每日早上出去的時候，都會給他阿爹找土瓜回家，他阿爹就喜歡吃那個，所以那時候說了，今年冬天給他做新衣服。楊天霖一直記得阿爹的話，可是天氣慢慢冷了起來，他也受不了只穿著一件單衣了，便找了以往穿不了的衣服往身上套，可是那些衣服本就是不能穿的舊衣，他身量已經不能和前兩年比了，那些衣服根本穿不了了，就是這個時候他等不了了，去和阿爹說了新衣服的事，卻被阿爹逮住狠狠打了一頓。

「阿爹，阿爹！」楊通打兒子的時候，一般都是看著身邊有什麼，抓起來就朝著兒子身上招呼了過去，這一次兒子給他說起新衣服的時候，他正在碼柴，所以抓起一根柴棒子就向著兒子招呼了過去。

楊天霖從小就倔，只要認為自己沒錯的事就不會輕易低頭，雖然後來被打的怕了還有害怕餓肚子，經常會向著他阿爹和後娘求饒，可是這一次他卻是怎麼也不肯開口求饒，只是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叫著阿爹阿爹。

楊通聽著兒子一聲聲的叫著阿爹，慢慢的也就下不去手了，再看看兒子身上的衣服也確實是不能穿了，所以就想乾脆給做一套得了。王英和楊通也是生活了好幾年的人了，一看楊通的臉色就知道楊通要妥協，這下她不幹了。

「新衣服？不年不節的要什麼新衣服！前些日子阿爹白花了多少要錢知道不，還有我這肚子裡的明年三四月就要落地了，孩子生下來不要錢啊，還有阿爹下不了地了只能呆在家裡白吃白喝，這不需要話銀錢啊！現在家裡的一分一文都得好好存著，沒事兒做什麼新衣服？你不是有衣服穿嗎？也沒見你哪天光著身子出去啊！」

王英現在是滿心的不舒服，以前忍著楊天霖那是因為那小子是家裡唯一的娃，而且家裡的老的還護著他，可是現在她有孩子了，老的那個也成了個廢人了，她憑什麼還得忍著這臭小子啊！還新衣服，不把他趕出家門就算好的了！

因為家裡少了一個勞動力，冬日裡有些事就是王英娘家裡的兄弟來幫忙的，楊通現在正是哄著王英的時候，所以也不敢什麼都和人對著幹，想著兒子衣服的事在推推得了，反正小孩子整日蹦蹦跳跳火頭大，少穿點衣服也凍不死。

心裡有了決定，楊通看了看兒子還掛著淚的臉，又看了看妻子的臉色，最後還是選擇把兒子罵了一頓了事。

「你個臭小子，要什麼衣服，你老子我還沒新衣服呢！你是閒著沒事兒是吧，那就滾出去！趕緊給我打一背簍柴疙瘩回來！」楊通是習慣性的教訓兒子，這一次聽兒子要新衣服，他也是下意識的就要給人一頓，不過他聽到兒子的要求時就是準備答應的，只是後來妻子反對他沒辦法答應了，可是看見兒子的臉時還是有了一絲愧疚一絲不自在，所以只能把人趕出去了。

「阿爹，阿爹……」不止沒有得到想要的，還要上山做事，楊天霖嘴裡小聲叫著他阿爹，就希望他阿爹可以想通了答應他，不過等到他拿好了工具背上了背簍，他阿爹還是沒有反應，他便只能乖乖的上山了，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幻想他後他阿爹後悔了會怎麼對他好，他想的只是為什麼時間過的這麼慢，他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長大。

楊天霖自己冬日的時候還是很喜歡上山裡的，不過現在還是十月天，山裡還不是那麼好玩，松葉還沒有很厚，水溝邊的冰條子也還沒有凍起來，而且這時候地裡的紅薯也還沒有收回家，所以不能到空地裡去燒火，山裡是不能燒火的，只有在空著的紅薯地裡才行，因為這樣才不會引起山火。

楊天霖上山的時候，遇上了虎子，虎子家裡人在山裡砍柴，楊天霖和楊天霖和虎子一起往更高那裡去了，這個時候不是打柴疙瘩的好時候，所以楊天霖準備去高山那裡割白草順便打柴疙瘩。

「霖子，你阿娘有娃娃了是吧，我聽啊阿娘說的，唉，你可真是倒霉啊，以後可是沒有好日子過了。我阿娘說，後娘有了娃之後就會虐待之前的娃，你後娘以前對你就不好，以後會更不好的。」虎子年紀和楊天霖一樣，小時候也是一起玩大的，所以他會為楊天霖擔心。

楊天霖自己當然也是知道的，只是現在他心裡再清楚也沒有辦法，他以前每天盼望的就是阿爹可以對他好一點，可是現在他不奢望阿爹對他好了，他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快一點長大，長大了就可以和阿爹分家了，可以自己過日子了，如果能夠讓自己當家作主的那一天，自己一定會把日子過的很好，絕對不會被餓肚子的。

冬日裡，家裡的事就相對的少了，柴禾在秋日已經全部砍回了家碼著，足夠用上大半年，地裡也沒有什麼重活，頂多就是把地裡的紅薯全部收回家裡。因為家裡用不了這麼勞動力了，楊通便想著去鎮上找點活做，家裡的事留著兩人也就夠了。

「去鎮上找點活幹也好，在兩月就過年了，到時候也需要銀錢辦點年貨。」眼看著王英肚子一天天變大，王桂花心裡也高興，都說肚子尖尖是兒子，他一看王英的肚子就覺得一定是個大小子，有了孫子王桂花自然是高興，看著家裡的情況也就希望兒子去多賺點銀子回來，補貼家裡。

「阿娘，我聽說楊六他們要搬去鎮上了是吧？」楊通也是這麼一說，他自己是不相信的，楊六一家也就是楊六在鎮上有活做，平時他是帶了不少銀子回來，可是一家人搬去鎮上，那可是幹啥都要花銀子的地方，就楊六賺的那點銀子怎麼可能養的了一家子人。

楊通不說這個還好，一說王桂花就心氣不順，她和他那個堂弟妹是一起嫁到楊家的，兩人也都只生了一個兒子，自己兒子從小就什麼都比那個楊六強，可是現在兒子平時能在鎮上找點零活補貼下家裡就很好了，那個楊六卻因為被鎮上的東家看上，去做了學徒，現在已經在鎮上按了家，全家都要搬到鎮上去了。

「別說這個了，人家去不去管我們什麼事？你還是趕緊去和你媳婦兒說說你出門的事吧。」

「行。」楊通的提議是王英巴不得的，自然是同意了。家裡人說這些的時候，楊天霖一直聽著，聽說堂阿奶家裡要搬走了，他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他捨不得一直對他好的堂阿奶，想到以後堂阿奶走了，就沒人對他好了。

因為心裡一直想著阿爹提起的事，楊天霖就偷偷的跑了出去，他想去問問阿奶，他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霖子，你也馬上長大了，你聽阿奶的話，等你滿了十四你就去村長家裡找村長，讓村長做主給你分家，這幾年你就忍忍吧，再過幾年日子就能好過了。」楊天霖是楊阿奶看著長大的，孩子的性子她也清楚，這村裡的孩子哪個能有他能吃苦？而且他也是個有心的對他好的人他都能記得。除了這個，楊阿奶還知道這孩子比村裡小子還好的一點是，這孩子識字，他從小就有他阿爹教著，只是今年才沒學了的，只要能夠識字，長大了一點出去也能找個足夠養家餬口的活。

「好。阿奶，你去鎮上也好啊，叔叔對你真好。」楊天霖突然想起，他們村裡從前也有過人家搬去鎮上，不過那幾人沒有把家裡的阿娘帶走，本來大家都以為他們是要把阿娘留在家裡看房子，可是他們走了沒過幾天就有人來把留在家裡的阿娘趕了出去，說是這房子他兒子已經賣了，到那時候村裡人才知道原來那個不孝子，把自己的阿娘丟在村裡，自己帶著妻子孩子去鎮上了。

想到那個老人後來的境況，楊天霖就覺得自己不想讓阿奶走自私得很，阿奶只有跟著叔叔走了才能過的好。

從楊阿奶家裡出來，楊天霖又偷偷回了家。他阿爹明日就要走了，不過卻說都沒有和他說一下，他還記得以往阿爹出門回來第一個叫的就是他，出去的時候會和自己說什麼時候回來，回來的時候要給自己買什麼東西，回來的時候，第一個就是叫自己，還會立馬把給自己買的東西給自己。

以往阿爹還會親手教自己寫字，還會問自己的功課，還會給自己買書本回家。

「阿爹，阿爹，我也討厭阿娘，你別討厭我行嗎……」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不過楊天霖屋子裡的被子實在算不上厚，他年紀小身上沒熱氣，就是睡下一會兒了身上也是冷得很，嘴裡念叨著阿爹，就是睡不下。

隔日楊通便離家了，而楊天霖的堂叔一家也搬走了，堂叔一家搬走的時候，楊天霖就怕他堂阿奶被留下，不過好在沒有，他們一家人是一起走的。

不知道人為什麼走的這麼急，連年都不在家裡過了，楊天霖等著堂叔一家人都走了之後，便跑到阿爺的屋子裡，睡在阿爺身邊怎麼也不肯起身，就是王英在外面罵罵咧咧甚至進門動手，他都不肯起身。

「霖子，你這是幹嘛啊，你阿爹沒在家，你要是不好好聽你阿娘的話，她動起手來你可要受罪了。」楊阿爺這幾天腿疼的厲害，本來已經可以靠著拐棍站起來了，可是這幾天可能是天氣太冷的緣故，腿疼的受不了，又和剛受傷那會兒似的動都動不了，晚上也是整宿整宿的疼，根本睡不著。

他腿疼自己做不了什麼事，不能做事卻要吃飯自然是招人不滿，所以楊阿爺也不敢給孫子說情，只想孫子能夠順著王英一點少吃點苦頭。

楊天霖這幾天正是犯倔的時候，阿爺說道阿爹的事，他心裡更不舒服了，今早阿爹出門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可是阿爹一句話也沒有和他說反而和王英說了一大堆，走的時候還對著王英的肚子摸了摸。

「阿爺，就算阿爹在家裡，他也不會護著我的，或許還會幫著阿娘打我。」以後有了弟弟，阿爹就更不可能護著自己了。想到繼母肚子裡的弟弟，楊天霖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家裡的慾望就更強了，可是他走了，阿爺怎麼辦呢？

「阿爺，以後我長大了，你就跟著我過日子吧，我們搬出去自己過，我會養阿爺，給阿爺白米吃。」楊天霖說的認真，楊阿爺卻是開心有安心，孫子對他好他自然高興，可是要是在這麼下去，孫子將來必定不會管兒子的死活的。

又和孫子說著話的時候，楊阿爺七拐八拐的和孫子說著將來要孝順阿爹的事，楊天霖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勁了，不過還是耐心聽著，他現在不想讓阿爺不高興，不過自己將來想要怎麼做可是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