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竹影繚亂(1)
卻說皇后自向皇帝提了文華殿侍讀之事,皇帝便上心同著皇后細細擇選了一番,賜旨擇了日子便許其進宮侍書。此中擇選的大多是皇親貴胄並大族公子,皆是考量了人品才貌,此中詳事卻不再談。眾人接了旨,皆以為榮,倒是洛陽紙貴,一時竟為京中盛事。
太子同行止自小從皇后身邊長大,讀書之際也不過二人同處,素來未曾同旁人交際,一時倒也是新鮮。待到眾人來了,也已是將將九月的光景,文華殿外頭的樹上結了碩大的果子,那起院落裡花木扶疏,日往菲薇,卻是與眾不同,透了窗上的軟煙羅瞧去,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待太子進了殿,眾人且是落了座,只是心中還有些怯怯。眾人心中雖是覺得榮寵,畢竟礙著太子尊貴身份,卻也不免打怵。
行止的身份眾人也自是曾有耳聞,見他溫和體貼的模樣,倒是先同他有所結交,以此欲與太子相言。這起公子王孫們自是聽了家裡的囑咐,知曉自己家族事業,若是此番能得了太子青眼,來日也必是身份顯赫,卓爾不群。然而眾人皆是年輕得很,本就是心性活潑,先時囑咐的話回首便不知忘了何處去。待到讀了幾日書,知曉了眾人心性為人,也已是打成一片,待到太傅不在的時候,也不顧忌什麼旁的,都是兄弟表字的混叫起來了。
修齊悄悄附於行止耳畔笑道:「這起人卻也有趣,倒是比原先熱鬧。」
行止便同著修齊一笑。行止這人有些癖性,自小因著無父母兄弟,雖有皇后疼惜,然終是君臣之隔,心裡總有些寄人籬下的鬱鬱,因著總很不愛熱鬧。雖說如此,他心裡卻是極感於皇后之恩,因是願盡己力,護著太子周全。
顧行止瞧著這起人雖是形形色色,終是心性不壞,同著修齊交際一二,卻也是於他極有益處。修齊雖是身份顯赫,然他的性子素來活潑,兩人自小一處長大,同起同睡,互相心性皆是曉得的,因著二人親密無間自與旁人不同。
待到眾人皆是熟識,卻已是暮春光景,宮裡的花木因著宮人時常修剪,自是比外頭好看。雖是暮春時節,卻是已有些燥熱的意味,一日下來修齊便有些煩躁,眾人雖只侍讀兩個時辰,卻也是心頭浮動,頗有些浮躁。
行止瞧著修齊因著有人同著說話,倒更是活潑了,只是修齊畢竟為儲君,行徑當有約束,他雖是這樣想,卻也不同他說,只他想著修齊終究年幼了些,此番為人處世之道待大些再理也不遲。他瞧著修齊同旁人說笑自是高興,只是自己心下也有些悶悶的,他只當是天氣燥熱的緣故,並不放在心上。
待到晚上回了寢宮,修齊卻不似常日似的同他說笑,只是一昧悶在屋角上捧著《大學》,模樣倒是廢寢忘食。行止瞧了不由失笑道:「好歹讀了一天的書,這會子怎麼還這樣用功?若是累壞了身子便不好的了,快別看了。」
顧修齊倒是給唬了一跳。他面色微微潮紅,睨著眼瞧了行止一眼,模樣倒是不大一樣。行止瞧見,只當他是病了,一時不由有些緊張,忙趨步過去道:「這是怎麼了?臉色這樣紅?莫不是傷風了?」
顧修齊忙笑道:「哪裡傷了風,不過是天氣漸熱了,只覺得有些熱燥罷了。」他把書闔上擱到背後,「難為我好生溫個書,常日他們還多勸我,只有行止這般攔著我。」說著自己也不由笑出聲來,一時瞧見行止的模樣,竟不由又有些怔怔的,倒像是魔怔了似的。
行止瞧了他的模樣一時更是擔憂,忙以手撫了撫他的額,卻也覺得不甚熱,這才把心放下來。
顧修齊方纔還怔怔的,這會子突然反應過來,臉色一下子漲得愈發紅了,忙向後躲了躲。
行止不由一愣,他的手怔愣地停在半空,一時竟是反應不過來。他瞧著修齊的模樣,心裡愈發是悶悶的。素來他們是極要好的,修齊又怎會如此躲著他?他本就敏感得很,此刻又是胡思亂想了一通,只以為是修齊因結交了新朋友而不肯再同他親近了。他如此想著,一時又是心酸又是為著修齊歡喜,心裡滋味萬千,竟不能言。他默默把手放下,面上淡淡笑著:「夜卻也深了,明日仍是要早起,殿下好歹歇下吧。」
說著行止又道:「疏月,你且進來伺候殿下歇息罷。」
「行止?」修齊一時心急,忙握住行止的手腕,「你別生氣,我只是......」然而這話卻又是說不出口,一時倒是把他憋得面皮紫漲,教人瞧了也難受。
行止笑一笑,想去拍拍他的手指,卻又想到方纔之事把手擱下去,只是道:「明日寅時便是要起身的,快睡罷。」
修齊想著自己方纔的心思,一時倒真是覺得自己是魔怔了,心下千回百轉,終不知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什麼。最終只好笑一笑道:「行止你也早些休息。」
第4章 第二章 竹影繚亂(2)
次日申時,天色卻是好得很,軟光映在滿院子的花木上,朦朦朧朧的倒像是籠了一層薄紗,頗有些隱約的意味。
行止端坐在文華殿的一隅,聽著太傅講學,眼神卻不由朝著修齊游移過去。他今日本就瞧著修齊神色有些恍惚,此時他更是沒有認真聽太傅的話,只是一昧垂著頭在紙上寫著什麼。他細細瞧著,卻見修齊把條子悄悄遞給前頭的蕭舒朗,二人神色倒像是有些鬼鬼祟祟的。這蕭舒朗乃是當今鄭國公的公子,如今正是與行止同歲。鄭國公蕭溫瑜乃是當今皇后的嫡親弟弟,蕭舒朗又是顧修齊的表兄,二人關係也不比旁人。他蕭氏一族打從高祖開朝便立下汗馬功勞,這一代代傳下來當中也是能人輩出,又加之他們家出了這麼一位皇后,他蕭家在這京中地位自是不同凡響。蕭舒朗雖是愛頑了些,然而常日卻也是用功,只是近些日子不知怎麼心思也沒放在讀書上,反引著修齊去做這些個不務正業的勾當。
待到太傅吩咐了文章,一時殿內朗朗書聲,他們兩個倒是愈發的便宜了。行止遠遠瞧著,只見修齊把昨日那本子《大學》遞給蕭舒朗,卻又從他手裡拿了本《中庸》回來。這會子行止卻是愈發奇了,心下想著此中必有文章,這會子他且不動聲色,待到回了宮室再作打算。
待到下了學,行止卻見著修齊同著蕭舒朗一處嘀嘀咕咕的,兩人又是頑笑又是推搡,好不熱鬧的樣子。行止抿了抿唇,抬步走過去,出聲道:「殿下,是時候回宮了。」說著又同著蕭舒朗一作揖道,「蕭公子。」
蕭舒朗對著顧行止回一禮笑道:「止兄何必如此多禮,不必拘著如此。」行止聽了笑一笑,不再多言,便同著修齊一併往寢殿去了。
卻說待到寢殿,兩人用過了晚膳,一時氣氛有些微妙。修齊暗戳戳地瞧了行止一眼,欲言又止,好容易想說些個什麼,見行止卻不在屋子裡頭,他不由道:「疏月,這會子行止倒是哪裡去了?」
疏月一時忙著手裡的活計,倒也沒注意,只是喚了一聲覓桐,笑道:「咱們行止哪裡去了?」覓桐正在窗下頭納著鞋墊兒童小丫頭子們說話,聽著疏月喚她,一時側過臉來笑道:「我方才瞧著行止在院兒裡頭的竹林子下頭呢,他說晚膳積了食,去走走罷。」
修齊聽了,抬步便朝著外頭走去,疏月瞧了不由笑嘻嘻地道:「殿下你這是哪裡又壞規矩了?竟是把我們行止氣得多吃了兩碗飯。」
修齊回頭笑道:「行止哪裡會生我的氣呢。」他心裡知道行止素來為著他好,他做些什麼行止皆是由著他。想來他也便是仗著行止寵讓著他,一時倒是肆無忌憚起來了。他也想不起前些日子的猶豫了,一時只覺得自己必是鬼迷了心竅。
走到書房後頭的竹林子邊上,見這簇簇的修竹承著月色,兼之又是起了風,當真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天上月色正好,這空氣裡的月色如霜緩緩流動,參差的竹影漾在如水的庭院裡頭,一時卻是幽靜怡人。
修齊四下望了一望,卻未瞧見行止的蹤跡,他忍不住喚了一聲:「行止?」
四下一時寂靜無人,只有沙沙的竹葉聲並著幽幽風聲。他正四下瞧著,卻聽見「咯吱」一聲響,只瞧見行止手裡握著半卷書,從書房裡推開窗子,笑著瞧他道:「你自己跑了竹林裡去做什麼?那裡又黑,你仔細跌一個跟頭。」
修齊瞧見他不由翹起嘴角,忙疾步走到窗下,仰頭瞧著行止,涎著臉笑道:「我只當行止你是在這裡,這才來尋你,不然好生生的,誰自已一個來這裡呢?」說著又是四下瞧了瞧,見是無人,又忙道,「行止,書房裡有人沒有?」
行止笑道:「你怎麼糊塗了?這書房除了咱們,旁人誰這個時候能進來的?」
修齊聽著忙四下略一張望,踩著塊石頭,握著窗欞便向上攀去。行止瞧了一時大驚,卻不敢聲張,忙握著修齊的手拉他上來。待到修齊進了書房裡頭,他皺眉道:「你也忒大膽了,若是教旁人瞧見,不知道又是怎麼嚼舌根子說你不尊重了!」
修齊握著行止的手道:「我一時急著同你說話,哪裡還想著這個?」他笑道,「這四下卻也是無人,你只別白操心了。」
行止瞧著他終究忍不住笑起來:「昨兒還避著我,今兒就同我頑笑了?」
修齊臉色一紅,忙拉著行止的手到書桌子下頭,還未說什麼,卻聽行止驚道:「你這又是做什麼?」
修齊不言,只是四下翻騰了一陣子,把白日蕭舒朗給他的那本子書弄出來,笑道:「你可知這是什麼?」
行止本就猜測這裡頭有文章,此刻瞧了這個,卻又偏聲道:「中庸裡頭的文章你倒是背了多少的?」
修齊微微笑了笑,站起身四下瞧一瞧,便將桌上一盞燈吹熄了,輕聲道:「行止,你可千萬別說出去,不然又是一樁大事了。」
行止抬著頭瞧著他,這屋子裡四下黯淡,只是藉著窗外吹進來的月光,照著修齊一雙眼烏亮亮的,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動,卻終沒抓住一絲若有若無的意思,只好低聲道:「你同著蕭公子有弄些什麼鬼?」
修齊蹲下身去,親親密密地挨著行止,手貼著他的手,輕輕將這本嵌了《中庸》殼子的書翻開。行止瞧著,因不知這其中有什麼文章,終是沒有言語,卻不由屏住了呼吸。
第5章 第二章 竹影繚亂(3)
修齊心裡「撲通撲通」地直跳,他悄悄覷著眼睛窺了行止一眼,終是把書湊過去,附在他耳邊輕笑道:「你只千萬別說出去便是了。」
行止只覺得修齊的聲音帶著些熱氣,密密麻麻地順著他的耳廓鑽進來,酥□□癢的,竟是有些磨人。他的耳朵一時竟是紅透了,幸是屋子漆黑一片,修齊這才瞧不見。行止低下頭,藉著窗外清透的月光湊近了去看紙上的文字,只是單單一掃過去,他只覺得「轟」的一下整個人都燒起來,手指像是被灼了一下地猛地將書丟出去,大驚道:「要死了!你這是哪裡來的!」
修齊聽著這動靜不由「曖呦」了一聲,忙摀住行止的口道:「我的行止公子,你是不怕把人招了來?」
行止被修齊摀住了口,一雙眼睛中閃爍著驚惶之色,忙輕輕點一點頭,修齊這才把手拿開。
那書落在地上,書頁大敞,其上哪裡有什麼「天命」「修道」,竟是勾勒了兩條□□裸的身子糾纏在一處。行止不敢看過去,只是輕聲歎道:「你弄這個來,旁人知道必是要鬧得滿城風雨的了,當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他口中這樣說著,臉頰卻是燙熱得很,餘光飄過去瞅見上頭下流的畫兒,他頓時覺得自己腦子燒得嗡嗡作響。
修齊半蹲著身子正想過去把書撿起來,忽聽得門外頭有人道:「怎麼我方聽著這屋裡頭有動靜?」
又聽得一人道:「必是你迷了,殿下同公子皆是在竹林子裡頭賞月呢,這裡頭黑漆漆的,你只別唬我了。」
修齊倒是給唬了一身冷汗,他忙攥著書,偎到行止的身側去。行止只覺得修齊倒像是個火球似的,緊緊挨著他,教他不由密密地出了一腦門子的汗珠子。
外頭的兩個人頑笑著腳步聲漸漸低了,修齊這才將懸著的一顆心擱回肚子裡頭。他側過臉去,唇卻猛地碰在行止臉頰上,自己的心不由停了一停,一剎那當真是不能自己了。行止只覺得臉轟的一下燒起來,方想推修齊一下子,卻被修齊猛地攥住手,他忙壓著聲音道:「殿下這是做些什麼?」
修齊的嗓音微微沙啞,附在他的耳畔緩緩笑道:「行止知道這事不知?」
行止一時羞憤的臉通紅,卻也掙不開修齊的手,一時倒是不知如何是好的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地跳,直似乎是要蹦出來的了。行止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聽到修齊的聲音便覺得身子一下子軟了,他靠在桌腿子上,不由氣道:「蕭舒朗便教你這些玩意了?」
修齊低聲道:「我那天只從他的書盒子裡頭瞧見了,他囑咐我千萬不許對旁人說,便將這個給了我看。」說著又涎著臉笑道,「好哥哥你只答應我,千萬別給旁人知道了,不然當真是要死人的了!」
「呸,誰是你的哥哥,我哪裡有那個福分,你只別張口胡唚了,你再這樣,恐怕沒命的倒先是我!」行止抽手不得,只覺得自己額頭一跳一跳的,一時竟不知道該怎樣。
修齊用力攥著行止的手,一時情動道:「行止!」說著他終是忍不住道,「好行止,我不懂,你只教教我罷!」
行止臉燒得通紅,別過頭去,聲音微微有點沙:「你...你...你要做這檔子事你便同疏月說去,同我說倒是個什麼意思!」
兩人因著一處長大的緣故,修齊自是聽出來行止這話軟了些,忙添把火道:「行止,我只想同你做這事。」一邊說著一邊便探出手去,貼在行止的腿邊兒上了。
行止不由抖了一下,微微透出些鼻音,修齊覺得確是可愛極了,一時更是情動不已,口中不住道:「行止,你只摸摸我的。」
行止直是羞憤欲死了,然而他卻覺得心裡微微動著,也不由握住修齊的。那東西卻是膨膨地漲起來,更是教人握不住。修齊覺得心狂熱地跳動著,他不由喚道:「行止,動一動,動一動。」行止也覺得胸膛裡面火熱得很,耳邊一派嗡嗡的轟鳴之聲,然而念頭一轉又想到此刻卻是身處書房之中,在聖人眼皮子下頭,一時腦海不由一片空白。
兩個人互相在對方的手中紓解出來,一時間漆黑的書房裡面只剩下兩個人粗重的喘息聲。
修齊握住行止的肩膀,伏在他的身上密密地去咬他的唇。他也是第一次,並不曉得如何行事,便是莽撞了些,牙齒不由碰上行止的。他又將滑膩的舌頭伸進去,同行止的糾纏著,兩個人的唇舌交纏在一處,一時屋內又是嘖嘖的水聲。
行止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情動之中他情不自禁地攀住修齊的膀臂。他忽然抓住那被他忽略的心思,他忽然明白他究竟是為何心動了。
是為了修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