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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仙界的和平》第78章
第78章 歸去來(四)

  行進了十來天, 再次到了碧山腳下。

  方淮看著山腳下的石碑, 當年來到這石碑前的時候, 他尚且雙目不能視物,這石碑上的詩句, 是餘瀟念了上半闕,他接了下半闕。

  細細數來,從當年初入太白到如今,已有三十多年了。他居然還記得。

  山上傳來兩聲清唳,兩隻白鶴展翅飛來, 落在眾人面前。

  兩名弟子從白鶴上下來,尹家侍女撩開轎輦的軟簾,尹鳳至端坐在內, 那兩人看得一呆, 回過神來急忙拱手道:“師叔命我二人傳話來,貴客造訪山門, 有失遠迎,太白宮內茶水備齊, 這便請尹大小姐隨我等上山。”

  尹鳳至笑道:“我是不速之客, 叨擾了貴派。二位仔細瞧瞧, 與我同來的還有誰?”

  那兩名弟子有些迷惑。方淮掀簾從馬車上下來道:“大小姐不要說笑了,我離山已有十五年, 這兩位同門未必認得我。”

  他看向那兩名弟子, 拱手道:“請二位通傳一聲, 就說弟子方淮, 回來拜見掌門和諸位長輩了。”

  片刻後,太白宮沉霧峰正宮大殿內,上首坐著三春真人,已先問了方淮這十幾年來在外種種,隨後李持盈、方其生夫婦和余心岩,還有在太白宮做客的尹大小姐的五叔聽到消息,紛紛趕來。

  李持盈飛也似地踏進殿內,看到大殿正中站著的方淮,手不自覺搭在了劍柄上,微微顫抖。一旁的方其生攬著妻子的肩。兩人看在方淮眼裡,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他鼻腔內居然湧起一股酸意,上前兩步,在夫婦倆面前跪下道:“兒子不孝,在外音訊不定,叫爹娘掛心了。”

  方其生急忙上前,俯身抬起兒子的頭,又驚又喜道:“淮兒,你的眼睛好了?”

  方淮忍住酸意笑道:“兒子在外機緣巧合得了琉球白露,用它治好了眼睛。”

  方其生喜不自勝,對妻子道:“盈盈,這真是因禍得福……”見妻子面如寒霜,又把嘴裡的話咽了下去,對方淮做口形使眼色,意思是“你娘生大氣了”。

  方淮仰頭,看看李持盈,輕聲道:“娘,我知錯了。”

  李持盈手抖得厲害,在他臉上扇了一耳光,卻一點力道都沒有:“你可知道你和瀟侄兒在昆侖失蹤,我和你爹、還有你師叔師叔母有多著急!昆侖的人說你們失蹤和魔修有關,我要去魔界,你爹硬攔著我不讓我去,好不容易等了你的消息,你就送了一封信回來,人在哪裡也不說!你……”

  她咬牙扭過頭去,熟悉她的人知道她是情難自禁,不肯在眾人面前流淚,餘心岩忙笑道:“師姐真是的,侄兒好不容易回來了,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哪有上來就要打要罵的。”

  李持盈道:“他就是被你們慣壞了!在碧山有眾人捧著他,在昆侖有瀟侄兒陪著他,他就以為天下哪都去得了了!”

  這話說得不盡不實,首先,方淮要是真被慣壞了,那她這個做娘的必定是貢獻最大的那個,再來,修仙門派的弟子出門歷練個十幾二十年,那都是常事,只要給門中遞一遞消息,師父長輩們也不會太擔憂。

  雖然方淮是被人擄走的,但他沒過幾天就遞了消息報了平安,而且那信鳶不同於凡人聯絡用的一張薄薄信紙,上面附有寄信人的神識,造不了假,即使有人強迫也寫不出來這樣一封平安信。

  說來說去,不過是她這個為娘之人關心則亂罷了。

  對兒子和眾人發了通脾氣,李持盈才稍稍平定了心緒,對方淮道:“還跪在地上做什麼!你又不是修仙之人,也不怕跪傷了你那膝蓋!”

  方淮才起了身,方其生笑對一旁的尹大小姐和其五叔梁鴻真人道:“我們一家重聚,情難自已,倒叫兩位看笑話了。”

  梁鴻真人微微一笑道:“兩位和方世侄舐犢情深,我們在旁看著都深受感動。”

  尹鳳至也笑著,將目光落在方淮身上,柔聲道:“也只有前輩們如此的情深意重,才能養出方公子這樣的謙謙君子。”

  方其生聞言不由多看了這尹大小姐兩眼,論起容貌儀韻,真是世所罕見,說起來尹家近些年來,倒有意地和太白宮多親近……

  五鳳台尹家是名望極重的修仙世族,鳳翱翔於千仞兮,非梧不棲,尹家在仙界乃至三界的地位都是至高無上的,或者說是超然的。三界的一切紛爭,尹家非必不得已絕不插手,說起來迄今為止真正插手過的,也只有千年前的仙魔大戰。

  況且尹家有一半的族人都是出生即繼承了鳳凰血,擁有半仙體質。若說修真者之間以資質論等級,有些人出生就落後一步,有些人生來就高人一等,那麼五鳳台尹氏族中那些繼承了鳳凰血的族人,就是生下來,便站在了一般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方其生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再看一眼尹大小姐,尹鳳至察覺到他的注目,便向他露出一個微笑,低頭不卑不亢地一屈膝,端莊不失風度。

  方淮乍一回到碧山,打掃院子,拜見各位長輩。那些往日交好的師姐師兄們,但凡還留在山中的,都來探望他,恭喜他眼睛複明,一時也有些忙不過來。

  不過再忙也沒忘了兩件事,一件事是吩咐小僮替雁姑收拾了個院子住下,又收集了大批的靈丹靈石——還有不少是外借的,弄得許多人都懷疑他在外欠了巨債——喂給躲在雁姑寶囊裡睡覺的毓疏。

  這位獨角獸大人聞著靈丹的香味醒來,也懶得再化人形,直接以原形出來,張嘴一吸,堆滿整間倉屋的靈丹靈石頃刻間化為烏有。

  吞完了,它還對雁姑抱怨道:“雁,吾還是覺得雞腿好吃。”

  饒是方淮再修身養性,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牙根癢癢,出去對雁姑道:“這真的是毓疏,難道不是貔貅?”

  雁姑忙豎起指頭道:“噓,你說貔貅,它要生氣的,它最討厭貔貅那樣醜陋的龍族。”

  “……”

  毓疏吃飽了一點,不肯回寶囊,趴在倉屋裡睡覺。方淮便在院子裡和雁姑談話。

  雁姑道:“餘瀟一事,你何時跟你爹娘外公提起?”

  方淮頓了頓道:“這叫我從何提起呢?”

  這十幾年來發生的種種,經歷九死一生、大喜大悲,可到了父母面前,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想報喜訊,有些秘密又不能說出口,至於那些不好的事,也不想說出來,讓爹娘白擔驚受怕一場。

  還有他和餘瀟——他在信裡只是說餘瀟和他被魔修劫走後,遇到一位無名散人,救了他倆,餘瀟跟著那人走了。這種說書一樣的故事,他居然一板一眼地寫下來說服爹娘和師叔師叔母相信。

  前幾日見到余師叔時,他本以為師叔會著急地和他打聽餘瀟的消息,也早備好了說辭。但師叔卻是欲言又止,令他心中不禁猜測,難道師叔和師叔母知道了什麼?

  不光師叔和師叔母,連爹娘在他回山這幾日,私下無人時,也都不曾問及他餘瀟的下落,仿佛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

  他們不提,方淮也就暫時按下不說。

  雁姑道:“經歷過靈寂期的天劫,如果渡劫成功,也起碼要將養個百年,不過以那人的資質,可能還要更早些。 ”

  方淮道:“嗯,我心裡有數。許多事,都要從新籌畫了。”

  碧山的遠鐘又響,方淮對雁姑道:“我還得去再拜見一對長輩,雁姑你自便就好。”

  雁姑點頭道:“去吧。”

  方淮便從院子裡出來,乘坐靈器向余心岩夫婦居住的明鏡峰飛去。

  到了半山腰,走過那光滑如鏡的石塊,到了小院中,還未敲門,溫柔美貌的婦人已經打開竹門,對方淮笑道:“淮兒,你來了。我和你師叔都等著你呢。”

  方淮點點頭,進門來作揖道:“師叔,師叔母。”

  楊仙樂還是一身簡樸衣裙,拉著他手笑道:“你坐,你坐。”

  方淮便依言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楊仙樂也坐在丈夫身邊,端詳著方淮笑道:“好,真好。這雙眼睛看見了,人也越發俊俏有神了,就是看著有些憔悴,是趕路太累了,還是在外發生了什麼事?”

  方淮笑道:“在外歷練,哪能不經歷些事,倒是回來見師叔師叔母一如往昔,心裡也安慰了。”

  餘心岩道:“我和你師叔母待在碧山最安穩不過,哪會有什麼事。只是老記掛著你……和瀟兒。”

  方淮頓了頓,笑道:“餘瀟他……很好。只是不方便遞消息回來。”

  余心岩夫婦倆互相看看,楊仙樂道:“淮兒,其實瀟兒在外也和我們聯絡過幾回。”

  方淮手握了握道:“哦?那這樣再好不過了。否則師叔師叔母還不知道怎樣擔心呢。”

  “他說他拜了一位真人為師。”楊仙樂沒有再掩飾擔憂,“你和他不在一起,你們之間……還好吧?”

  她眼見著這兩個孩子從小如影隨形,親如手足,只盼望他們將來互相扶助,最不想看到他們生出嫌隙的。但這十幾年來兩人遞回來的消息,餘瀟倒還好,方淮的書信裡提起餘瀟,總覺得有些生疏了。

  如今見了本尊,更有這樣的感覺。

  楊仙樂看看丈夫,終於忍不住道:“淮兒,是不是瀟兒在外頭,做什麼壞事了?他對你不好?”躊躇了一會兒,她終是苦笑道:“他跟的那位真人,其實是魔修吧?”

  方淮一愣,餘瀟把這個也透露給兩人了?他立刻想到,或許爹娘也知道了,所以才對餘瀟的事三緘其口。

  楊仙樂道:“自打你們去昆侖的前幾日,我看見瀟兒居然帶著我的師父來見我,就明白他將來恐怕是……”她愧疚地望了丈夫一眼。

  餘心岩攬住她的肩膀道:“他既然早早地做了打算,我們要攔也沒什麼用了。”

  他歎了口氣,其實當初直到兒子失蹤後妻子才把這件事告訴他,那個時候為人父母的掙扎,到如今已經不足以道出了,只看向方淮道:“若是這個不肖子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們兩個先代他跟你道歉……”

  “子債父嘗,原也應該。”

  餘瀟朝深淵裡望去。

  一片混沌之中,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翩翩遊動。餘瀟認得那是什麼,但相比上一世,好像來得早了許多。

  他知道這是夢,夢是人心的鏡子,多久沒做夢了?他的心裡一直都是一片虛無,所以從不做夢,但現在卻像凡塵中人一樣,被無數的喜悲填滿。

  一聲搖山振嶽的長嘯,深淵裡的巨獸仰天而出,在昏暗的天地間展露著身姿,頭似駝,角似鹿,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背有八十一鱗,具九九陽數。

  口旁有須髯,頷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鱗。是為真龍。

  龍在盤繞在餘瀟面前,黯淡的月色和稀疏的星光落在它的鱗片上,一雙燈籠大的眼熠熠生輝,好似撒著金箔的琥珀,漠然地看著他。

  渾厚的龍息吞吐著包圍了餘瀟,他伸出手,指腹擦過那耀彩生光的須髯。

  真龍像觀察一株草木那樣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擺尾,從他面前遊開,飛上天空。

  龍尾甩過,留下的炫目的光輝消散後,一個人影站在深淵旁,稍稍轉過頭,露出溫潤的眉眼。

  餘瀟不禁走過去,喃喃道:“師兄……”

  他越走越快,但那人影卻似乎越來越遠,餘瀟焦躁起來,忽然間,五臟六腑好似絞在了一起,耳鳴目眩,滿眼裡只有那個似遠似近的身影。他運起全身靈力,渾身的傷口因此大肆作痛,仍然毫不減慢自己的腳步。

  最終他夠到了。那個身影近在咫尺,他心裡從來沒像這樣狂喜過。他抓住那人的手臂,想把他拉到懷裡,真真切切感受對方的溫度。

  然而人影一經他觸摸,立刻開始模糊,他抓得越緊,那身影越如掌中流沙般,在他手指間消散,那些消散後的瑩瑩光點,全部都墜入深淵之中。

  餘瀟盡全力地嘶吼“師兄!”,毫不猶豫地躍下深淵去追那飄蕩的光芒。

  心臟在墜落的一瞬間產生令人落淚的窒痛感,餘瀟睜開眼,只看到旋室的天花板上刻著的血紅色的魔紋。

  他躺在石床上,一顆眼淚從眼角滑到耳廓,身體哪怕是動動手指的動作,都像是要支離破碎一樣。整間旋室的牆壁都刻滿了同樣的魔紋,如同無數條溪流彙聚到他身下的石床中,將魔力輸送進他體內。

  “你是心魔太深,才會做夢。”

  尹夢荷佇立在旋室一角道,“就你現在這副軀體,隨便一個金丹期修士都能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修士渡劫後的肉身十分脆弱,更何況餘瀟經歷的是靈寂期的天劫,哪怕是一般人輕輕的觸碰,都會造成劇烈的疼痛。雖然餘瀟的神魂已經強悍到不在乎肉身的痛苦,這樣的軀體卻會讓他行動受阻。

  尹夢荷走上前來道:“在你那些骨骼接起來之前,你還是老老實實躺在上面做夢吧。”

  她看了餘瀟兩眼。“現在神智清醒了?據那小丫頭招認,幫助方淮逃跑的人還有一個,可要我去幫你抓回來?”

  她難得的體貼,不過是因為和餘瀟經歷過類似的事,勾起了同病相憐之情。況且孟園那條地底隧道,她也是如今才知道。當初那個人在園子裡,原來早就做好離開的準備。

  餘瀟聽她說完,緩緩地抬了抬手指,指尖纏繞的血紅魔氣化作一隻引路蝶,飛到尹夢荷面前。

  尹夢荷正要隨那引路蝶離開,走出兩步,又回頭道:“這次抓來的人,你不會再叫我留他一命吧?”

  余瀟張了張口,用沙啞殘破的聲音道:“帶他來。”

  尹夢荷哼了一聲,面露不屑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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