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西餐廳內。

　莊姜坐在位置上，她的身邊坐著唐卿，對面則是...顧遇。

　不遠處，有人在拉奏著小提琴。

　這處，卻無人說話。

　莊姜看了看兩人，是過了一會，才開口說了話。

　她先向唐卿介紹起顧遇：「卿卿，這是顧遇。」

　而後，她看著顧遇：「這是唐卿。」

　唐卿朝人笑著點了點頭：「你好，顧先生，久仰大名。」

　顧遇輕輕嗯了一聲，他拿過毛巾擦了擦手，才又開口問人：「不知唐先生現在是在哪裡任職呢？」

　唐卿握過毛巾細細擦拭著莊姜的手指，聞言是抬頭，溫聲笑回了人一句：「在人民醫院實習。」

　「醫生啊——」

　顧遇還想再說些什麼，便接到了莊姜瞪來的一雙眼。

　他握過水杯，飲下一口，才又朝人說了句：「救死扶傷，是個好職業。」

　三人又說了幾句話。

　便有人端著盤子上了菜。

　三道牛排，附著沙拉、湯，還有一瓶紅酒...

　唐卿又額外給莊姜點了一份抹茶蛋糕。

　等人上好了菜，說了句「慢用」，便先退下了。

　顧遇看著那塊蛋糕，輕輕一笑：「唐先生，想必你不知道，姜姜自小只喜歡栗子蛋糕。」

　唐卿握著蛋糕盤子的手一頓。

　莊姜抬眼，看向顧遇：「那是幼時的事，而我如今，偏愛這一口抹茶。」

　她這話說完，接過盤子，取過勺子吃了一口。

　而後，她抬頭對唐卿，輕輕一笑：「很好吃。」

　唐卿便也跟著笑了。

　他看著莊姜，伸手擦掉她嘴角的奶油。

　「慢慢吃。」

　顧遇看著燈火下的兩人，放在桌子下的手握了一握，卻終歸什麼也沒說。

　唐卿舉起紅酒杯，倒了一杯紅酒，遞給顧遇，笑說一句：「我今天還要開車，便不陪顧先生飲酒了。」

　顧遇抬手，接過酒杯，道了一聲謝，才又說了句「無妨。」

　他舉起酒杯，朝莊姜笑著說了話：「老朋友見面，不陪我喝一杯？」

　莊姜沒說話，看向唐卿。

　唐卿便又倒了一杯，量卻要少些。

　他遞給莊姜，對顧遇說道：「她不能多喝。」

　「等來日——」

　「我與姜姜再請顧先生來家中，我陪顧先生好好喝上幾杯。」

　顧遇握著酒杯的手一動。

　家中？

　他們同居了？

　顧遇緊緊握著酒杯，他看著對面坐著的兩人，都是一樣的好顏色...

　卻讓他，心有不甘。

　可他終歸什麼也不能說，也說不了什麼。

　酒杯相撞，聲音清響。

　顧遇仰頭飲盡。

　———

　三人這一頓飯。

　其實並談不上賓客盡歡。

　顧遇平日在外頭，是個再溫潤不過的性子了，今日說起話來卻處處帶刺。

　唐卿倒無所謂，照樣掛著笑。

　飯後。

　唐卿去開車。

　顧遇與莊姜對坐。

　燈火很好，照在兩人的身上。

　桌子上的東西已收拾了個乾淨。

　顧遇看著她，笑著說了句：「我從德國給你帶了不少東西，等明日，我給你送來。」

　莊姜看著他，沒接人的話，卻喚他一聲：「顧遇。」

　顧遇看著她，面上的笑意有幾分凝固...

　她喚他什麼？

　顧遇？

　她曾叫過他顧大哥，也曾喚過他顧哥哥。

　可她卻從未如此冷淡的，喚他一聲...顧遇。

　顧遇雙手放在膝上，緊緊交握著，笑回她一聲：「我在。」

　莊姜面上沒什麼表情，話也說得很淡：「他是我很喜歡的人。」

　「如若沒什麼意外，他還會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是我要攜手到老的那個人。」

　莊姜話一停，看著他...

　往日雲淡風輕的顧遇，如今面上卻已化為淡漠：「你才認識他多久？姜姜，你竟為了他，這樣對我...」

　顧遇依舊看著莊姜，膝上的雙手緊緊交握著，聲卻有幾分悲楚。

　莊姜沒說話。

　良久，她才開口一句：「你與我從小長大，我是真心拿你當兄長看。你知道我是什麼性子，我既然認定了他，誰說都是無用的...」

　莊姜這話說完，拿起包，站起身。

　離前，她最後看了他一眼，是停了一瞬，才又說了一句：「我走了。」

　顧遇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他張口想叫住她，卻一句也說不出。

　他只能看著人越走越遠。

　直到...

　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顧遇素來談笑風生的面上，如今卻只餘灰敗。

　他靠在椅背上，合了眼：「兄長？」

　「誰願意...做你的兄長了。」

　他輕聲笑起來，這笑中卻透著濃濃的悲涼味道。

　...

　車上。

　莊姜看著唐卿，與他說起顧遇來：「他祖父與我外祖父是老友，兩家離得又近。我與他，算得上是自幼一起長大...」

　唐卿把車停在一邊。

　他伸手覆在她的臉上，笑問她一句：「姜薑是怕我吃醋嗎？」

　「不是——」

　莊姜伸手握住了人的手腕：「我是在為他今天的行為，向你說聲抱歉。」

　她這話說完，輕輕嘆了口氣：「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小時候幫過我不少...不知道，他今天是發什麼神經。」

　唐卿看著她，面上的笑滯了一下。

　他攏過人，下頜頂在她的頭上。

　他的傻姜姜。

　還能為了什麼？

　不過是因為，他也喜歡你啊。

　可他終歸什麼也沒說。

　不知道也好...

　不知道也好啊。

　他終究是有私心的，那樣一個出色的人，他終歸心生害怕。

　唐卿直起身，伸手捧起她的臉...

　而後，他低頭，吻於她的額間。

　外頭冷風嗖嗖。

　而車內，他們卻相視一笑。

　———

　劇組。

　莊姜今日到得早。

　因著順路，便也沒讓小桃來接，只搭了唐卿的車過來。

　一路去的時候，也只有兩三個工作人員，見到她便笑著喊她一聲「姜姐」。

　莊姜也與幾人點了點頭。

　她繼續往化妝間走去。

　化妝間的門未關嚴實，裡頭說的話都一五一十的傳到了莊姜的耳裡。

　她原並不想理會，手撐在門上還未推開，便聽到裡頭有人傳來一句：「聽說，你跟了莊姜做助理？大傢伙瞧瞧，她是能做助理的料嗎？」

　「李姐，我能不能做助理，不是你說了算的。」

　說這話的是安眠，她並未像以前一樣膽怯，話裡話外倒是顯得底氣十足。

　安眠說完這話，又跟著一句：「倒是你身為化妝師，不做好自己的手頭事，成日裡只會散播這個散播那個——傳出去，怕是有不少人要找你算賬吧？」

　「你！」

　莊姜推門進去，她這聲響並不小，眾人皆轉頭看她。

　安眠先回了神，朝她走來，喊她一聲「姜姐」。

　莊姜看她，輕輕嗯了一聲：「準備好了？」

　安眠笑著點了點頭：「好了。」

　莊姜便也不再說其他話，只轉眼看過其餘幾人。

　「姜姐。」

　「姜姐。」

　...

　莊姜未說話，一個臉一個臉看去，良久才摘了手套，說了話：「你們對我的助理有什麼不滿？」

　「沒有，沒有。」

　莊姜點頭，又看向打首那名高挑的化妝師。

　高挑的化妝師觸到她的眼神，竟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等回過神來，也忙開口一句：「怎麼會，我們怎麼會對姜姐的助理有什麼不滿？」

　莊姜輕輕嗯了一聲，她朝人走去：「沒有最好。」

　眾人讓開一條道，讓人過去。

　莊姜坐在化妝鏡前，把手套放在桌上，又說了一句：「就算有，也只能讓你們憋著了。我這人，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小心眼...要是讓我知道，你們背地裡敢搞什麼鬼。」

　「我啊，可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她這話說完，外頭已有人拍掌走了進來。

　莊姜抬眼看去，便見一個年紀大約26、7，身穿黑色風衣，腳蹬高更鞋的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卻是——

　李舒。

　李舒看著她，上上下下看過一回，開了口：「你就是莊姜？我聽過你的名。」

　莊姜哦了一聲：「然後？」

　「啊？」

　李舒似也沒想到她會這麼不給面子，又想起喬治說的話，便笑起來：「你很對我胃口。」

　「不如交個朋友？」

　她這話說完，也不管莊薑是什麼反應，對著那幾個化妝師便開口說道：「她是我的朋友，欺負她就是欺負我...你們知道我是什麼脾氣，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欺負我的朋友，我可是會讓你們——」

　「不會好受的。」

　眾人一聽，忙開口回道：「李姐多慮了。」

　打首的李瀟也扯了嘴皮，與李舒說了好話。

　莊姜還能得罪幾分，這李舒...她卻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且不說——

　她是樂壇天后，18歲便已得了「天后」這個稱號。

　便想想她那背景...

　誰敢、誰又能得罪她？

　幾人收拾了下，便先往外去了。

　屋中一下子，只剩下莊姜、安眠還有李舒。

　———

　李舒笑了笑，往前走去。

　一雙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聲響，人卻走得很穩。

　她今日是來錄製片尾和片頭曲的。

　原本是想，早來清淨。

　卻不曾想，撞了這麼一齣好戲。

　李舒看著眼前的女人，即使是她這樣見慣了美人的，這會也忍不住在心中說一聲「好美」。

　不是時下女星偏愛的錐子臉。

　莊姜的容貌顯得有幾分古典，鵝蛋臉，柳葉眉，鼻子不是很挺，形狀卻很好...

　眼睛璀璨卻透著幾分疏離。

　李舒越看便越喜歡。

　隨手搬了把椅子，就坐到人跟前，上上下下...細細看了回人，才又與人笑道：「你比照片上還好看。」

　莊姜挑眉，輕輕「哦」了一聲。

　李舒看她不冷不淡，便愈發笑得開懷。

　她聽慣了奉承，也見慣了旁人諂媚...

　如今見到這麼個別緻的美人，便愈發覺得對胃口了。

　李舒輕輕咳了一聲：「你可是答應做我朋友了？」

　莊姜抱手看她，也不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只問人：「為何？」

　「為何——」

　李舒眼一轉，看著人，笑道：「你看，你長得那麼好看，我長得也不差...不做朋友多可惜呀。」

　這女人，果然還跟往日一樣。

　莊姜想起上輩子...

　李舒站在她的跟前，也是這樣沒臉沒皮的說道：「小姜姜，你就應了我嘛~美人總歸是要跟美人一起玩的。」

　莊姜撐不住，嘴角微微往上揚。

　她看著她，笑了，笑得明媚又燦爛：「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