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三月末。

　B市， 大會堂。

　人流湧動， 除去李舒公司派來的保鏢， 還有許市長特地送來的保衛人員...李舒雖然是開演唱會， 但是她身上流著的可是李家的血。

　不管如何， 該做好的功夫還是得做的。

　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他這條政路怕也是自此截止了。

　因此會堂外雖有成千人， 秩序倒是很好， 粉絲們手裡拿著板，一個個排著隊， 也沒什麼爭吵的。

　有個粉絲便與身邊人悄聲說著話：「女神果然是了不起，竟然能租用這個大會堂， 我可聽說了，這個大會堂以前只有高級領導來的時候...才會開放呢。」

　「我也聽說了，都說女神家就是那個李家...以前我還不信， 現在可不得不信了。跟著女神果然有肉吃~」

　這個話題有不少人都在談論， 自然也有人說起那個特別嘉賓來：「其實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女神口中的那個神秘嘉賓， 能讓她親自請來的也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之前聽人說莊女神也來了， 和女神住的還是同一個地方，不會——就是她吧？」

　「不會吧？」

　這個名字在這裡激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水花，他們都是年輕人， 自然是知曉如今正當紅的女星——

　就是，莊姜。

　她雖然進入娛樂圈還未滿一年，卻讓人不敢小覷。剛出道就以女主角的身份拍攝了張導的電影，以不是一線女星的身份卻接了迪奧的國際代言， 如今還跟影帝顧遇一起拍攝電影，手下那一檔被人詬病的綜藝...如今，未播先紅。

　這一件一件事，不僅讓人心生羨慕，也讓人吁嘆不已。

　彷彿只要扯到了她，就很難不火。

　有人輕聲說著：「如果真的是莊姜，這一次還真的是不虛此行了。」

　她這話一出，旁人也笑著接了話：「果然女神就是要和女神一起玩耍的~喜歡的兩個女神都在一起，開心。」

　這裡笑著說著話，排著隊。

　而他們口中的兩人，如今正在後台化妝。

　李舒的開場秀是她的一首現代歌，喚作「女皇」...她的臉上化著濃重而又冷豔的妝容，身上穿著的是類似西方上世紀的宮廷貴族服，聽說這件衣服是她二哥年前去法國的時候，特意讓人做的。

　說是給她的生日禮物，倒是沒想到派上了這個用處。

　莊姜倚著化妝鏡看著李舒，李舒的眼睛塗了黑色而厚重的眼影，唇很紅...頭髮弄成繁瑣的一個髮髻，身上的裙子顏色是黑色的，卻繡著幾百朵紅色玫瑰，從胸口往下一層又一層的往下鋪開，鋪在地上的那一層還有不少玫瑰花盛開著。

　黑色冷豔，玫瑰嗜血——

　讓人一見，便轉不開眼。

　李舒睜開了眼，她看向莊姜的一雙眼，依舊是純淨而透著笑意的：「怎麼樣？」

　莊姜便也笑了：「很好看。」

　而後，她輕聲說道：「這一定會是一個，讓所有人都難忘的演唱會。」

　李舒便也輕輕笑了開來。

　她看向鏡中的自己，袖下的手緊緊攥著，只要，只要...撐過了今天，她就再無遺憾了。

　———

　演唱會開始的時間，是定在17：00。

　容納千人的大會堂早已經坐滿了人，白熾燈已經滅了，換了舞台專用的燈光，粉絲們說話的聲音一滯，而後是共同看向舞台，他們的手中或是舉著板子，或是舉著螢光燈，輕輕揮舞著。

　背景音樂漸漸響起，出場的首先是一群身穿西方宮裝的侍女，她們的手上要麼端著美酒，要麼端著佳餚，一個一個像是按著順序，又像是移動著舞步，往兩邊散去。而後出現的一群穿著侍衛服裝的男人，他們的腰間配著劍，走的挺拔而威武，而後他們往前走去，屈膝半蹲，手卻虔誠的往上伸去。

　升降台那處傳來一陣歌神，低沉而優雅，令人著迷，卻怎麼抓也抓不住。

　而後，他們看見那處緩緩露出一個身穿繁瑣宮裝的女人的身影，她頭上的帽子半垂的黑紗隱約遮住了半張臉。而她手中握著的一把黑色羽扇，恰好遮住了餘下半張臉，只露出了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冷豔而又高貴。

　等升降台與地面重合，李舒邁出步伐，高傲的從侍衛與侍女中間走過，連一眼也未曾施捨給他們。

　她稍稍移下手中的扇子，一雙眼依舊看著台下的粉絲們，紅唇輕啟，似施捨，似輕瞥，淡淡掃向他們的一眼...像極了一個高貴的女王。

　莊姜站在舞台的一側，看著舞台中央的李舒，素來沉穩的內心也輕輕泛起幾許漣漪...這幾天日夜的相處，她比以前更能知道李舒的努力，也更能看清她對音樂的喜愛。只有真的熱愛，才會這樣義無反顧，拼盡全身的力氣，也要給自己熱愛的音樂，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回憶。

　而她呢？

　上一世也好，這一世也罷。

　她有熱愛的東西嗎？

　她有像李舒這樣，拼盡全力也要完成的夢想嗎？

　她喜歡演戲，可是她努力過嗎？

　莊姜搖了搖頭，更多的時候，她就像是那高高在上的神，睜著一雙俗世眼，看著這世俗中的人去拚搏，去努力...而她好像從來都不必花費什麼力氣，就可以得到他人千辛萬苦都得不到的東西。

　這固然讓人羨慕，卻終究失去了幾分樂趣。

　李則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順著她的眼看向舞台，而後是看見她微攏的一雙眉...他皺了皺眉，而後低聲問她：「你怎麼了？」

　莊姜搖了搖頭，沒說話。

　卻也不過這一瞬，她側頭看向李則，眼中有幾分莫名的希冀，問他：「李先生有為什麼努力過嗎？」

　李則看著她，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倒也細細想了一回，才與她說話：「沒有。」

　他是家中長子，也是被家族賦予最大厚望的人——

　從他記事起，所學所做，便都是按照家族為他規劃好的路線。他少時聰明，又由祖父教導，政途上的事，祖父只要提點一句，他便能想到他未說完的三句...長大成人，他走了政途，高處不勝寒，可他卻走得很好。

　努力？

　沒什麼好努力的...

　這些權術與人心，他彷彿自小就是會的。

　可李則沒想到，莊姜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看著她已歸為平靜的雙眼，和依舊如常的面容...彷彿剛才那個亮著眼睛，含著希冀看著他的人，只是他一瞬之間的幻覺罷了。他的喉間有些發癢，良久他開口，問她：「怎麼了？」

　莊姜搖了搖頭，她輕輕笑了下——

　是她障了。

　她身邊的是誰，李家這一代最出色的人，他還年輕，可是卻早已身居高位。

　政途官路，沒人走的比他更好了。

　「沒事。」

　莊姜笑了下，她是真的障了，才會去問他...她依舊往舞台中央看去，歌曲已是高潮，李舒的舞姿也開始變幻莫測，她所有的關注都放在了李舒身上。

　李則垂眼看著莊姜，他知道她有事，可是他素來寡言沉悶，自然不會再多問什麼。

　他順著她的眼依舊往前看去。

　心中卻還是為莊姜剛才那一雙含著希冀的眼，留下了一道漣漪。

　———

　李舒這一曲完成，粉絲已經徹底轟動...

　除去舞台的效果，李舒的歌聲，還有她那一身繁瑣的宮裙，如夢似幻的舞蹈，都給了所有人一場美的盛宴。

　會堂裡的粉絲都在揮舞著手中的螢光棒，熱烈而又高聲的朝舞台喊道「李舒，李舒，李舒！」

　李舒笑著與大家寒暄了下，而後她又連續唱了《慧殤》、《如夢似幻》...這三首不同跨度的歌曲，美到極致的聲音與舞蹈，還有那一件件華麗至極的服裝，所有人在激動的時候，也掩不住心中想到一句，女神的家底實在是太厚了。

　演唱會的熱度，已經燃到了最高點。

　李舒這一曲完成，步子有幾分沉重，她就著現在的位置喘了幾口氣。

　而後，她手握話筒，看向舞台下的粉絲，輕輕一笑：「我請了一個神秘嘉賓，大家不如先來猜一猜是誰。」

　她這話說完，身後的大屏幕出現了《雲娘》的影片，而後是一個身穿紅衣，坐在樹幹上晃著腳的...莊姜，正輕輕唱著一首歌謠「自別後，常念君今如何？郎君啊郎君...若相見，不知郎君可認得？故人啊故人。」

　所有人都激動了，他們高聲而又熱烈的喊道：「莊姜，真的是莊姜！」

　李舒笑了，她抬手讓眾人先停下聲，而後她說道：「那麼，就讓我們熱烈有請神秘嘉賓—莊姜上場！」

　掌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