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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偵探(第一卷)》第3章
  1

  「你是冴木……隆吧?!」

  我剛走出校門,就有人叫住我。

  二月是最糟糕的月份,不僅天氣冷,又逢寒假和春假之間,更是考試的季節。

  整天冷得打哆嗦,玩樂也無法盡興,不得不投入不厭興趣的課業。所以,即使是個性開朗的好少年冴木隆,也難免陷入憂鬱。

  今天,化學和日本史又考爛了。即使在有馬紀念賽馬時,第六感特別準,過年後卻腦袋空空,這次果然慘遭滑鐵盧,我已做好被當的心理準備。

  「請問是哪一位?」

  我回頭看著對方反問時,努力擠出凶惡的表情。

  叫住我的是兩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他們開著一輛銀灰色皇冠,原以為是黑道兄弟,但從他們身上可以感受到一股智慧的氣味,舉手投足及眼神都保持警戒,感覺不像壞人。

  「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我姓島津。」

  說話的人年約四十過半,體型結實、沒有贅肉,顯然經常健身。

  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我想了一下,立刻想起來了。他是老爸的同事,去年秋天,也打算在大勒索專家的遺產爭奪戰攙一腳。我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只記得他手下叫他「副室長」。

  既然是不務正業的老爸的同事,就算不是暴力分子,應該也是走私販或放高利貸業者、泯滅良心的房屋仲介或冒牌右翼分子。總之,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喔,原來是副室長先生。」

  我向他點點頭,他出乎意料地眯起眼。

  「你是聽冴木——你父親說的吧?」

  「不是,去年你不是來過我們事務所嗎?」

  他吁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冴木把你調教得不錯嘛!」

  「開什麼玩笑,那個不良中年教我的,頂多是欺騙老實的老人家,強迫推銷滅火器的技巧,或是向酒店賴帳的方法,還有打麻將怎麼偷牌,根本沒有半點好處嘛!」

  那個男人苦笑了起來。

  「太過分了,冴木的教育方式很獨特。」

  「如果你說的獨特是指不盡父母的義務,他的確可以創下『金氏世界紀錄』。」

  說著,我打量著島津。

  他身上的三件式西裝是英國進口的高階材質,鞋子也不便宜,渾身散發出權力的味道,搞不好是國會議員的祕書或是右翼分子。

  「請問有何貴幹?」

  明天有我最頭痛的物理考試,如果有事找老爸,可以直接去找他。不過,那個不良中年這兩天都不見人影。

  「我是受你父親之託來接你的。」

  「接我?他被哪個賭場扣留,回不了家嗎?」

  「不是啦,他正在協助我們的工作,所以,要我們照顧你。」

  島津難以啟齒地清了清嗓子。

  太詭異了,老爸根本沒有半點父母心,從來不在意我在哪裡做什麼事。他很清楚我長這麼大,即使不需要拜託別人,也可以照顧自己。

  「太感謝了,不過我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不用管我。」

  說完,我轉身就走。

  「等一下,我現在打電話給你父親,能不能請你跟他說話?」

  島津慌張地說道。

  我停了下來。因為我想到可以藉機挖苦一下失聯且下落不明的老爸。

  島津向同伴使了一個眼色。那個看起來像是他下屬的年輕搭檔從車上拿出行動電話,不知道對話筒講了什麼。

  然後,他遞上話筒說:

  「副室長,他接電話了。」

  「喂,冴木嗎?我是島津,現在和你兒子在一起,能不能請你跟他說i…,好!」

  島津把話筒交給我。

  「啊呀啊呀,我正想去警視廳報案咧!」

  我一接過電話就說道。

  「好主意!不過,我看還是免了吧,你旁邊那個人是警察的老大,拜託他們比較快。」

  雜音淹沒了老爸的回答,他好像也在開車。

  「你現在在哪裡?」

  「天機不可洩露,我接了一份工作。」

  「合法的工作?」

  「算是吧!」

  「這兩個大叔說要照顧可憐的高中生。」

  「別慌張也別吵鬧。」

  「這就是你的回答?」

  「我還忘了戴帽子。」

  帽子?我差點反問他,但還是把話吞了下去。老爸從來不戴帽子。

  「你對助理有什麼吩咐?」

  「你不是在考試嗎?」

  「明天就考完了。」

  「知道了,我會去拿帽子。」

  「OK,那我叫這兩個大叔今晚請我吃好料。」

  「代我向吸血鬼問好。」

  「瞭解。」

  電話掛了,我把話筒還給島津。

  「好像真的需要你們照顧了。」

  我被帶入赤阪的某家一流飯店,途中,他們載我回到廣尾聖特雷沙公寓,帶走應考的必需品。島津預約了飯店頂樓的豪華套房。

  島津的下屬住在隔壁,兩個房間之間只有一扇門相隔,似乎是保護加監視。

  島津離開後,我躺在房間內的大床上。

  我發現缺少思考時的必備品,起身敲了敲與隔壁相通的那扇門。

  「來了。」

  島津的下屬大約三十五、六歲,姓河田,身高跟老爸差不多,體格很魁梧。他開啟門,可能是急忙穿上西裝外套,衣襬都翻了起來。

  我眼尖地看到他掛在腰際的槍套裡插著**。

  「什麼事?」

  河田低頭看著我,顯然覺得我是個自以為是的小鬼。

  「放心,我不是叫你來唱搖籃曲的。叔叔,你有煙嗎?」

  河田哼了一聲瞪著我。

  「你不是高中生嗎?」

  「我剛好抽完了,我要『沒慮樂』和『七星』。」

  「沒慮——那是什麼?」

  「那是我要的,可不可以給我一根菸?」

  「我不抽菸。」

  「是嗎?那我去買。」

  「等一下,你不能擅自離開,這是副室長的命令。」

  「副室長是你上司,又不是我老師。」

  河田又哼了一聲。

  「好吧,我去買。你不許離開房間,我出去的時候,不管誰來,都不必應門。」

  「那就謝囉。」

  「七星吧?還有沒慮什麼?」

  「『沒慮樂』,你最好去下面的藥局買。」

  「一個高中生,竟然抽兩種煙……」

  河田唸唸有詞地離開我的房間。

  「即使有人敲門,也不許開門,要確認是我之後才能開。」

  關門時,他露出可怕的表情說道。

  腳步聲走遠時,我坐在電話前,撥了櫃檯的號碼。

  「這裡是櫃檯……」

  「我想請教一下,這個房間預約了幾天?」

  「你是島津先生嗎?請稍候。」

  我想知道保護觀察持續多久。

  「……讓您久等了,目前預約了一個星期。」

  什麼?我驚訝不已,道謝後結束通話電話。我才不要被關在飯店整整一個星期。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

  「哪位?」

  「我是河田,開門!」

  「真的是河田先生嗎?」

  我掛上門鏈朝外張望,河田滿臉通紅地站在門口。

  我一開門,他就好像要踢破大門般衝了進來,指著我說:

  「你……你……你這個死小鬼!」

  他左手拿著兩盒七星,右手拎著藥局紙袋,氣得渾身發抖。

  「王八蛋,沒……沒慮樂根本不是煙!」

  「對啊,誰說是煙了?」

  「我還去櫃檯旁的香菸攤問了年輕女店員!」

  他把袋子丟在地上。

  「她說是避……避孕藥,而且是女人用的,你竟敢耍我!」

  「原來你不知道?真不好意思。」

  「給我聽著!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踏出去一步。吃飯要叫客房服務,必須由我陪同。不許打電話,也不許外出,如果你不守規矩,小心我擰斷你的頭!」

  「啊呀,我剛才打電話給三個女生,叫她們今晚過來玩,所以要用『沒慮樂』。」

  「你——說——什——麼?!」

  「開玩笑的,我會乖乖聽話。好,我會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

  「好,那就好。如果敢亂來,你會後悔的。」

  他指著我的鼻尖,氣勢洶洶地說道,然後轉身走向隔壁房間。

  門用力關上。

  我撿起煙盒,開封后,用飯店的火柴點著了。

  我回想起和老爸的對話。

  首先是「帽子」。老爸從來不戴帽子,他說要回來拿帽子,一定是製造機會與我單獨見面。

  「向吸血鬼問好」指的是聖特雷沙一樓咖啡店「麻呂宇」的酒保星野先生。應該是透過長相酷似克里斯多佛,李的星野先生接頭的意思。

  老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向來不拘小節,說話時使用暗號,表示情況相當危險。

  警察正在找他——但老爸說,島津是「警察的老大」。況且,我從沒聽過警察會讓罪犯的兒子住一流飯店。

  他被黑道追殺——如果是這樣,一切就很合理,可能是防止我被當成人質。果真如此,為什麼要揹著島津和我見面?

  最後,我得出了結論。

  島津掌握了老爸不光采的過去,逼迫他提供協助。目前他做的工作或許是站在正義的一方,但他以前是個敗類。所以,即使警方以此要脅他,強迫他協助,我也不驚訝。

  如果是這樣,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好好複習明天的物理考試。

  於是,我開始K書。

  2

  第二天,河田開車送我到學校,難得熬夜溫習果然奏了效,物理考試得到了高分(我估計啦)。

  我拒絕了邀我一起去狂歡的同學,對他們說:

  「從今天開始,我的身分跟你們不一樣。」

  然後,悠然地坐上皇冠,前往聖特雷沙公寓。

  上了二樓,我先替河田泡咖啡,然後說要準備明天的東西,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河田坐在客廳兼事務所內老爸的那張卷門書桌前,好奇地東張西望。

  「你是男人,換衣服不要拖拖拉拉的。」

  他盛氣凌人地說道。

  我立刻鎖上房門,換上連身皮衣褲,把剛才穿的棒球夾克和燈芯絨長褲塞進揹包,抓起愛車NS400R的鑰匙。

  從我房間的窗戶順著排雨管可以爬到屋後的停車場。

  「島津叔叔、河田大哥,你們要記住,年輕人最討厭被關禁閉。」

  河田發現我的房門反鎖,慌慌張張地從老爸臥室的窗戶採出頭時,我已經騎上了NS400R。

  「喂!你這傢伙,慢著!」

  我露出燦爛的笑容,揮了揮安全帽,催了一下油門。河田想拔出腰際的槍對我開槍,但因為在馬路上,只好作罷。

  「代我向副室長問好。」

  我朝他喊了這麼一句,便騎車離開了。無論河田再怎麼急著坐上皇冠,也不可能追上機車。

  一眨眼工夫,我就飄到六本木大道上,一口氣來到十字路口。在六本木,就算我閉著眼也知道哪裡有什麼。我把機車停在洛亞大樓旁,走進旁邊的麥當勞。

  我來這裡填飽肚子、打電話。我吞下兩個雙層起司漢堡和大杯可樂,咬著薯條走向公用電話,撥了「麻呂宇」的號碼。

  「……你好,這裡是『麻呂宇』。」

  話筒彼端傳來星野伯爵沉重的聲音。

  「我是二樓的火球小鬼,請問懶散鬼有沒有跟你聯絡?」

  「有。」星野先生嚴肅地說:「可以嗎?我念給你聽。」

  「好咧,請說。」

  「『如之前的約定進行決鬥,時間為下午四點。』就這樣,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星野先生,請把那張紙撕掉。」

  「知道了。」

  「謝謝,拜拜——」

  我掛上電話。「之前的約定」到底是什麼?

  吃完大包薯條時,我突然想到,之前,我曾經警告過老爸,如果他敢動我心愛的家教麻裡姐,就要他好看。

  當時,老爸露出奸笑說:

  「那要不要決鬥?」

  我不甘示弱地問他,要去哪裡決鬥,他回答說:

  「那還用說嗎?決鬥當然去河邊。」

  如果是河邊,這附近只有多摩川,雖然還有荒川,但是太遠了。四點在多摩川的堤防見——老爸已經指定了時間、地點。

  我一看手錶,中午十二點剛過,只要三十分鐘就可以抵達多摩川的堤防,四點以前去哪裡混?

  棒球夾克的口袋裡放著河田買的七星煙和沒慮樂,難得有沒慮樂,不用豈不是暴殄天物引

  我騎著車,開始物色願意跟我上床的馬子。

  我在六本木釣到的馬子叫由衣,十九歲,橫濱人。她來東京逛街,正在怨嘆找不到帥哥。

  「你比我小喔。算了,沒關係,帶我去飄車吧!」

  她從背後抱著我,我載她飄到元町,在山手一家潮溼的賓館用了兩個「沒慮樂」,辦完事以後,與她在元町道別。我來到多摩堤防時,只差幾分鐘就四點了。

  我聞著安全帽上由衣留下的香水味,尋找老爸的身影。

  夕陽染紅了多摩川的堤防,許多小孩子跑來跑去。我停好機車,脫下安全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燦爛的孩提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了。

  一個人影躺在堤防上靠東京方向的那一側,向我揮手,他揮動的右手拿著熱狗,左手握著罐裝啤酒。

  這裡有個即使邁入中年,也沒有失去開朗性格的男人。

  我拿著安全帽走下堤防。

  涼介老爸穿著一件厚羊毛夾克配棕色襯衫躺在堤防上,臉上的胡碴不見了,不知去哪裡剃了鬍子,頭髮也梳得很整齊。

  我坐在他身邊,他一臉賊笑,把啤酒遞給我。

  「有女人的味道喔。」

  我喝啤酒時,老爸說道。

  「是嗎?監護人失蹤的可憐高中生只能靠無照計程機車打零工。」

  「我還不瞭解你嗎?一定只載美眉吧?」

  「那當然。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

  老爸翻了一個身,把頭枕在手臂上,仰望著天空。我叼了一根菸。

  「給我一根。」

  我把點著的煙塞進老爸嘴裡,他抽得津津有味。仔細一看,才發現他雖然把鬍子刮乾淨了,但神情顯得很疲憊。

  「很久很久以前……」

  「你說什麼?」

  「別打岔,聽我說下去。很久以前,某個地方有一票壞蛋。至於他們到底怎麼壞,就是販毒、仲介賣淫、恐嚇、殺人樣樣都來,簡直是無惡不做的壞胚子。而且,他們撒大錢賄賂政府官員,警察對他們的行為視而不見。」

  「你說的不是日本吧?」

  我拔著堤防上的草問道。

  「對,不是日本,我當時是跑單幫的,正好在他們的國家活動。」

  「結果呢?」

  「某個團體覺得那些傢伙的所做所為不可原諒,思,那個團體也算是反政府分子。他們接受了國外的金援,策畫在那個國家發動政變。我基於某種原因,還加入了那個團體。」

  「毒品的那個?」

  「政變的那個啦,因為要調查他們的資金流向。」

  「這根本是間諜嘛。」

  「沒錯,對他們來說,我是叛徒。但跟他們一起行動後,對那些壞胚子的所做所為也看不下去了。」

  「……」

  「有天晚上,我溜出去,去見其中一個壞胚子。我告訴他,要向他透露革命團體的訊息,但要求對方的老大單獨見我。」

  「老大這麼輕易出來見你喔?」

  「不……」老爸語帶痛苦,「我很無奈,透露了幾個不太重要,卻是真實的情報。老大根據這些情報,順利逮到幾個反政府分子,所以才會中我的計。」

  「後來呢?」

  「就這樣而已。老大不見了,壞蛋的組織也瓦解了。」

  「幹得好,英雄!」

  「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老大賄賂的政府和日本關係良好,所以,我只好放棄跑單幫的工作。」

  「那也沒辦法啦。」

  「沒錯啦,但問題在於那個老大。他是死了,可是,他還有一個兒子。」

  「唉喲,唉喲。」

  「問題不是死掉的老爸,而是他兒子。那小子最近慢慢壯大了實力,已經來到日本,說要替他老爸報仇。」

  「要來向你索命嗎?」

  「就是這麼回事。」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東躲西藏。」

  「嗯,就是這樣,他知道我已經不幹了,也知道我帶著你這個『拖油瓶』。」

  「所以,你託以前的夥伴把我藏起來?」

  「這是條件之一。」

  「什麼條件?」

  「就是要我重操舊業,但情勢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所以,還有第二個條件?」

  「嗯,兒子比老爸更壞,據說他打算把毒品和其他東西統統運來日本。」

  「所以,你的夥伴也很傷腦筋。」

  「對,但他畢竟是友邦國家的大人物,不能隨便亂來。」

  「所以,希望你採取行動?」

  「是啊!」

  我和老爸沉默了片刻。

  「以前的夥伴也不可靠嗎?」

  「對,在那個世界,信用和約定並不存在。」

  「你不喜歡,所以才離開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

  我嘆了一口氣。

  「老爸的債要兒子來還嗎?」

  「是啊,如果被他們發現,你我就性命難保啦。」

  「聽起來還真令人開心,所以,那要怎麼辦?」

  「趕快撥開濺到身上的火星,以前的夥伴根本靠不住。」

  「那你信得過我嗎?」

  「我們是父子,即使被幹掉,也心甘情願吧!」

  「好過分。」

  「你剛才不是說很開心嗎?」

  「我還情願為物理考試打拼。」

  「你說什麼?」

  「沒事,那個老大到底怎麼了?」

  「你是問他老爸嗎?出車禍,去見閻羅王了。」

  顯然是人為事故。看來,這次要對付的是狠角色。

  老爸喝完啤酒後站了起來,注視著河面。

  「真拿你沒辦法,作戰方案呢?」

  「隆,要一起幹嗎?」

  「我不想被關在飯店,也不想被打成蜂窩,還有其他選擇嗎?」

  「可以丟下我逃命。」

  「太帥了!但如果你掛了,我就不能繼續住在聖特雷沙公寓了,我喜歡那裡。」

  況且,我根本無處可逃。

  「好,那我們聯手把他兒子送進豬圈(注:拘留所的俗稱。)吧。」

  「他們去豬圈,我們去天堂,待遇差這麼多。」

  老爸聽到我這麼說,神情變得嚴肅。

  「隆,你敢殺人嗎?」

  「順勢而為或許沒問題,但如果事先計劃,可能沒辦法。」

  「那隻好忍耐一下,送他去豬圈吧。」

  我聳了聳肩。

  「這就是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嗎?OK,告訴我作戰計劃吧。」

  老爸開始說了起來。

  3

  壞胚子二世名叫喬治,蘇啥米碗糕念起來舌頭會打結,大家都叫他喬治。老子死的時候,他還在美國唸書。

  「他是以什麼名目來日本的?」

  「表面上是觀光。他開著一艘名叫『喬治二世號』的大遊艇,途中繞到日本。」

  「現在在哪裡?」

  「橫濱。住在格蘭飯店,每天晚上花天酒地。他打算利用這段時間逮到我,親眼看我被取下首級。」

  「這表示他在日本也有同夥。」

  「那當然。我在想,他來日本應該不只是為了殺我,還想來做生意。」

  「什麼生意?」

  聽到我這麼問,老爸聳聳肩。

  「不知道,販賣毒品、槍枝或人口,總之是可以大撈一筆的生意。如果我們逮到這一點,再動用警方,就可以把他送進豬圈。」

  「你的夥伴會怎麼做?」

  「靜觀其變吧。對他們來說,二世本來就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但如果眼前有現成的材料可以送進豬圈,他們也不得不行動吧。」

  「聽起來不輕鬆嘛。」

  「跟你之前的工作不太一樣。」

  「那我要做什麼?」

  「二世除了對外公開的住宿地點,一定還有其他老巢。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把交易的貨物藏在飯店吧。」

  「不在遊艇上嗎?」

  「遊艇在進港時應該被檢查過了,他二疋在進港前把貨物送上岸,運到日本國內的某處。首先要找出他的老巢。」

  「你還真瞭解,以前該不會做過走私生意吧?!」

  從事偵探的工作,必須經常監視各種地方,這還是頭一次監視自己的家,也就是廣尾聖特雷沙公寓。

  「喬治一定會查到我們的住處,然後派手下監視。如果順利的話,即使找不到我,也可以先逮住你,再利用你誘捕我——他老子應該會這麼想。所以,他這麼想也很正常。」

  如此這般,我正在監視聖特雷沙公寓,但不能在自家或「麻呂宇」監視。如果被喬治的手下發現我是冴木,恐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老爸說要去橫濱周邊打聽,並決定由「麻呂宇」的星野先生充當聯絡人。我們在東京和橫濱之間的川崎留宿。

  廣尾聖特雷沙公寓與廣尾十字路口隔著兩條路。不久前,這裡並沒有太多商店,但不知何時冒出許多深受女大生喜愛的蛋糕店和咖啡店之類的店家。從這個角度來說,往來的行人不少,監視行動並不會太辛苦。

  反之,想找到監視目標也不容易。

  我把機車停在平常光顧的加油站,脫下連身衣,換上棒球夾克和燈芯絨長褲。

  我不能在聖特雷沙公寓附近打轉,除了喬治的手下,河田和島津的下屬也有可能偷襲我。

  河田知道我騎車,即使我戴全罩式安全帽,也不可能騎車在附近繞。

  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走進離聖特雷沙公寓兩個街區的一家拉麵店。老闆是涼介老爸的牌友,他對我幾乎是有求必應。

  「阿隆,怎麼了?」

  拉麵店老闆問我,我拜託他說:

  「基於特殊原因,今天能不能讓我送外賣?」

  「怎麼了?又要幫你那個遊手好閒的老爸嗎?好啊,那裡有上衣和帽子,還有提籃,拿去用吧。」

  我簡直就像變裝的偵探,換上白衣,把帽子壓低,還向加油站借了輛腳踏車。

  有了這身裝扮,即可暢行無阻了。

  我左手拎著提籃,在廣尾商店街穿梭。自從當了偵探才知道,人的眼睛很神奇,會自動區分觀察物件是不是屬於這個環境。

  比方說,對於正在搜尋高中生冴木隆的那些傢伙來說,會特別注意外型或穿著看起來像學生的十幾歲年輕人,但即使是年紀相同的人,如果已經在工作,就成了視而不見的風景之一。

  我經過廣尾聖特雷沙公寓前,那裡停了好幾輛車,但似乎無人在監視。

  對方可能同時利用咖啡店和車子。

  我繞了一圈想到一件事,如果敵人的老巢在橫濱,車子也有可能掛橫濱的車牌。

  我努力剋制想回去確認狀況的心情,走進一家靠六本木方向的咖啡店,喝杯咖啡打發時間。

  一個小時以後,我再度騎上腳踏車。天色已暗。

  這一次,我緩緩前進,假裝提籃裡裝了東西。

  我仔細確認停在看得到聖特雷沙公寓出入口的每輛車車牌。

  繞完一圈時,花了比剛才多一倍的時間,結果最先發現河田的那輛皇冠。

  車子停在聖特雷沙公寓後方住家的院子前,很容易被忽略。河田一定是動用公權力,強迫住戶配合。

  有兩輛掛橫濱車牌的車,一輛是車窗上貼著隔熱紙的賓士,另一輛則是BMW,都是高階進口車。不過這一帶到處都是進口車,也沒啥好驚訝的。

  我記下那兩輛車的車牌。

  為了謹慎起見,我跑到一家更遠的咖啡店。

  然後,我打電話到「麻呂宇」。

  「我是火球小鬼,老爸有打給你嗎?」

  「他說一個小時後再聯絡。」

  「請你叫他查一下這個車牌號碼。」

  「咖啡豆嗎?請稍等。」

  星野先生這麼回答。太奇怪了,可能是河田或喬治的手下在店裡。

  如果是喬治的手下,星野先生應該不會察覺,所以可能是河田。

  我報上車牌號碼後,結束通話電話。老爸應該會查出頭緒。

  我再度騎上腳踏車。

  賓士和BMW停放的位置隔了兩棟大樓,其中一棟是「麻呂宇」斜對面的蛋糕店。那家店八點就打烊了。快了,如果監視的人坐在蛋糕店,很快就會被趕出來。

  我經過那條路,把腳踏車停在聖特雷沙公寓旁的高階公寓前,拎著提籃走上樓梯。站在那棟大樓外梯的樓梯口,可清楚看到蛋糕店的出入口。

  八點零五分,蛋糕店的自動門打開了,兩個男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是日本人,另一個面板黝黑、看起來像東南亞人。兩人都是夾克配休閒褲的輕鬆裝扮。

  那個日本人眼神銳利地擡頭看著聖特雷沙公寓二樓的「SAIKIINVESTIGATION」招牌,接著從上衣口袋拿出鑰匙,坐進了BMW。

  他沒有發動車子。

  這證實了我的猜測。我重新拿起提籃下樓,騎著腳踏車經過BMW旁。

  車上的傢伙甚至沒有擡眼看我,全神貫注地盯著聖特雷沙公寓的出入口。

  我把上衣和帽子還給拉麵店,換上連身衣。

  聖特雷沙公寓前面是一條單行道,那輛BMW的出口只有一個。

  我把機車停在那裡,走進一家小餐廳,坐在窗邊的位子,看得到從單行道出來的所有車輛。

  他們打算整晚都在那裡盯梢嗎?

  照常理來說,應該會換班。一到深夜,交通警察會騎著腳踏車取締違規停車,如果看到兩個大男人三更半夜坐在車上一動也不動,一定會上前盤查。因此,他們絕對會在這之前離開。

  我點了蛋包飯和漢堡排,慢慢地吃著。

  警察通常在十一點左右巡邏,只能忍耐到那個時間了。

  十點半,當我緊盯著窗外時,餐廳老闆請我喝了一杯咖啡。

  「身上沒帶錢嗎?」

  這句話充滿了人情味。為了消除他的疑慮,我付了錢。

  「我正在等女朋友,我們打算私奔。」

  「真的嗎?!」

  老闆在我面前坐了下來,我擡頭一看,發現店裡只剩下我一個客人。

  「你還年輕,千萬別想不開。」

  嚴肅的氣氛讓我不敢說「開玩笑的啦」這種話,老闆搖搖頭說:

  「其實,我也幹過這種事,現在不知道有多後悔。」

  這才想起剛才從裡面探頭張望的大嬸胖得像一座小山,體型足足是老闆的兩倍。

  「別做傻事,我不會騙你的。」

  「女人會變嗎?」

  「那當然……」

  老闆把下面的話吞了下去,因為他太太從裡面走了出來,滿臉狐疑地瞪著我。

  此時,BMW的車頭從小巷裡現身了。

  「啊,出來了。」

  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出來了……,是那輛進口車嗎?」

  「是啊,我女友是五十歲的董事長太太,原本我還在擔心年齡問題,但現在沒問題了。謝謝款待!」

  老闆張口結舌,我戴上安全帽,衝出餐廳。

  BMW正準備駛入六本木大道。我騎上NS400R,發動引擎。

  終於有動靜了。

  BMW駛入首都高速公路,下行線沒什麼車,BMW一路狂飄。

  想到他們飄車的理由之一,是因為還沒發現我:心情就特別爽快。

  千萬不能大意。機車騎士很容易引起汽車駕駛的注意。

  我謹慎地保持兩、三輛車子的間距。

  BMW在橫濱公園交流道下了首都高速公路一號線,向關內方向行駛片刻後,進入鬧區。

  終於,車子駛入寬敞的停車場角落。

  我繼續前進了五十公尺才回頭。

  幾個男人陸續下車,把鑰匙放進口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他們走進離停車場不遠的某大樓一樓。

  我騎著車掉頭。BMW停的是月租停車場,承租人是「綠眼」。我看著他們走進的那棟大樓。

  夜總會「綠眼」的綠色霓虹燈正在向我眨眼。

  4

  「你說的那輛BMW,車主是一個住在本牧的女人,只是名義上的車主,那輛車是橫濱夜總會老闆綠川買給她的。」

  「夜總會『綠眼』嗎?」

  「對。」

  老爸躺在狹小雙人房的床上點點頭。即使身處於這種落寞的賓館,老爸也能散發出一股帥氣。應該說,無論他在哪裡擺什麼姿勢,都是帥氣十足,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沒辦法當一個規規矩矩的人,這也是身為他兒子的苦處。

  「關於綠川,有很多可疑的傳聞,聽說他買賣毒品,還帶團賣春,走私槍械。」

  「那不是剛好和喬治先生臭味相投嗎?」

  「沒錯。」

  「這麼說,喬治也會出入『綠眼』囉?」

  「可能吧,喬治應該會要求綠川帶著他的手下找我們。」

  「那就簡單了,只要監視『綠眼』,不就可以找到喬治的老巢嗎?」

  「應該沒這麼簡單吧。」

  涼介老爸把菸灰缸放在身上的短浴衣胸前,吐了一口煙。

  「如果交易的貨藏在老巢,戒備一定很森嚴,不可能靠近,也不能明目張膽地接近喬治。」

  「我不能去『綠眼』,對方又認識你……,傷腦筋!」

  「……」

  老爸雙臂交抱,仰望天花板,嘟著嘴陷入沉思。

  「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只是手段有點齷齪。」

  「什麼手段?」

  「找到那輛BMW的女車主,以她為誘餌引綠川出洞。只要逼問綠川,應該查得到喬治的老巢。」

  「在那裡把喬治一網打盡?」

  老爸點點頭。

  「但怎麼做?」

  「當然用我跑單幫的技巧呀!」

  老爸說完,笑了起來。

  第二天,我在老爸查到位於山手的某棟高階公寓前監視。那是綠川的女人的住處。

  下午一點多,一輛銀色林肯車(會不會太矯情了?)停在那棟公寓前,兩個眼神凶惡的老兄下了車。

  他們走進公寓,幾分鐘就出來了,中間多了一個又矮又胖的男人,臉頰鬆弛、眼尾下垂,簡直就像漫畫人物,只有眼神散發出冷酷而可怕的銳光。

  因為老爸之前提示過,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他是綠川。

  他還僱用保鏢,看來,要動他的確沒那麼容易。

  那女人住在八樓的八〇二室,那裡視野良好,可以俯瞰外國人墓地。房子一定是綠川用骯髒錢買的,即使他去蹲苦窯,那女人也毫無損失。唉,男人真命苦!

  那女人名叫外岡絹代,我看一定是濃妝豔抹的半老徐娘,整天嗲聲喊著綠川「老公——」。

  啊,怎麼辦?

  我目送林肯車遠去的方向,擡起放在車把上的手,抓了抓下巴。

  總不能去摁八〇二室的門鈐。

  雖然老爸事不關己地說,「你可以去勾引她」,但都立K高中首屈一指的把妹高手冴木隆,恐怕也難得手。況且,我從未勾引過師奶級的女人。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如果我的魅力不夠,再找老爸出馬。

  我在公寓門口守候。

  等一下那女人應該會出門吧。即使被包養,也不可能整天窩在家裡。

  綠川離開不到一個小時,一個年輕女人推開公寓大門走了出來。她身穿毛皮大衣、窄裙,背對著我走路的模樣婀娜多姿。如果她就是外岡絹代,臉蛋也長得不錯,那我就真的賺到了——我這麼想著,戴上安全帽,發動了引擎。無論如何,只能直接問她是不是外岡絹代。

  我騎車掉了頭,騎到女人面前,拿下了安全帽。

  「咦?」

  「咦?」

  那女人竟然是由衣。她一身成熟裝扮,和昨天在六本木的模樣判若兩人,我差點認不出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由衣開心地跑了過來。

  「我來這附近找朋友,你住那棟公寓嗎?」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搞不好可以向她打聽外岡絹代。

  「對啊。喔,沒留給你電話和地址。」由衣不以為然地點點頭,「不過,能再見到你,實在太棒了。」

  她露出可愛的虎牙。

  「真是緣分天註定啊!」

  我也有點得意忘形了。

  「你去哪裡?」

  「嗯,沒事,所以想隨便逛逛。」

  由衣一臉無趣地說道。如果是其他時刻,我一定會邀她「再去飄車吧」,但今天沒這份閒情。

  「由衣,你住幾樓?」

  「八樓。」

  「八樓!那你認識外岡小姐嗎?外岡絹代。」

  「討厭,別再逗我啦。」

  「啊?」

  「你什麼時候去查了我的名字?我很討厭我的本名,很俗氣,所以都用由衣這個名字。」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怎麼了?」

  「不,沒事。」

  我仰望天空。真是太巧了。這才想起由衣昨天提到「車子借人了」。

  「要不要去兜風?」

  「好啊,去哪裡?」

  「去湘南吧。」

  「等一下,那我去換衣服,你跟我一起上來吧。」

  八〇二室,我來了。

  我停好車,和由衣一起搭電梯。

  「這棟公寓真高階,你一個人住嗎?」

  我故意這麼問道。

  「是一個人住啦,但有時候會有一個囉嗦的豬頭來找我。」

  「豬頭?」

  「對,黑道的中年色胚,很胖,如果不是很有錢,女人絕不會多看一眼。」

  男人果然很可憐。

  不知是否因為由衣的偏好,八〇二室的裝潢相當清爽俐落,散發出一種陽剛味道。

  姑且不論家中完全看不到一樣烹飪道具,令人驚訝的是還有四面貼著鏡子的臥室和超大的床。

  由衣在我面前脫下洋裝,換上牛仔褲——其實,在這段期間,我們已經休息了一個小時。

  「你好年輕喔。」

  由衣拉開我連身皮衣褲的拉鍊,一雙大眼頓時亮了起來。

  「還是年輕比較好,活力充沛,也沒有鮪魚肚。」

  她撫弄著我的重要部位說道。

  「但是活力太充沛也很傷腦筋。」

  聽我這麼說,由衣搖搖頭,她那帶著珠光的粉紅色口紅已經沾到我的重要部位了。

  「我還是跟那個豬頭分手好了,雖然沒辦法過奢侈生活,但這樣下去,精力都會被吸光光……」

  如果你是真心的,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我本來想這麼說,但還是忍住了。

  她可能只是隨便說說。

  我們騎著車,很快就到了江之島,回程從逗子繞到葉山。在葉山的餐廳吃晚餐時,我向她打聽綠川的很多事。

  「他的本業是不動產,現在好像熱中夜總會的生意,他還自誇說,有很多不需要繳稅的生意。」

  「不需要繳稅的生意?」

  「他好像在做一些非法勾當,害怕自己哪一天會去蹲苦窯,所以買了很多珠寶和毛皮大衣送我,不然,車子和房子會被扣押。」

  「你們交往多久了?」

  「一年左右。一開始,我在『綠眼』當公關小姐,我讀高中時就下海了,早就習慣這一行了。」

  「他在那裡看上了你。」

  「只要他喜歡,就會千方百計佔為已有。所以,我也想開了,既然這樣,不如學聰明一點。」

  酷!

  「你不怕嗎?」

  「不會啊。他對手下耀武揚威,卻對我言聽計從,就連這一點我也很討厭。我要讓他分手後,也不敢放一個屁。」

  我看著由衣的表情。

  「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也不是沒有,你願意加入嗎?」

  「願意,願意!」

  既然這樣,我就聯絡了老爸,載著由衣回到川崎,讓她見見老爸。

  「哇塞,好帥的爸爸。」

  由衣興奮不已。

  「謝謝你照顧我兒子。」

  身穿西裝的老爸矯情地欠身道謝。他還真會裝腔作勢,萬一被煮成親子蓋飯,那可不關我的事。

  「她就是外岡絹代,叫她由衣。」

  「由衣。」

  老爸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由衣的眼睛。世界雖大,但全天下應該只有我這個兒子會分辨老爸勾引女孩的眼神吧。

  「隆在電話中稍微跟我提了一下,聽說你想跟你乾爹分手?」

  「對,而且要讓他啞巴吃黃蓮。」

  「我有一個完美計劃,而且,對方不會恨你或四處找你。」

  「真的嗎?太棒了!」

  由衣雙眼發亮。她似乎只中意外表,根本不在乎老爸到底是什麼人。

  「那我們來討論一下。」

  老爸開始說了起來。

  老爸一直講到將近半夜,並沒有把所有計劃都告訴由衣,但吩咐她必須做幾件重要的事。

  談完後,我送由衣回到山手的公寓,再回到飯店。老爸在桌上放了一大堆破爛東西,有塑膠容器、汽油罐、機械用的潤滑劑和時鐘,還有電池。

  「這是什麼?」

  我在他對面坐下,立刻聞到瓦斯味。

  「不許抽菸。」

  老爸簡短說完,用汽油溶解潤滑劑。

  他不時用磅秤秤重並劃上刻度,把溶解完成的潤滑劑和汽油溶液倒進圓形金屬罐中,蓋上蓋子後,又放進塑膠盒。

  「用汽油溶解金屬皁可以做什麼?」

  老爸吐了一口氣問道。

  我搖搖頭。

  「我的物理和化學都很差。」

  「凝固汽油彈。只要一點火,就可以燒到攝氏兩、三千度,幾乎所有東西都會燒成灰燼。」

  「這是跑單幫的作法?」

  「我以前賣過百科全書,上面有製作方法。」

  鬼才相信。我又搖搖頭。

  「我知道其他東西的用途,是不是定時裝置?」

  「對。」

  「用這個把喬治和綠川燒成灰燼嗎?」

  「這樣也行,不過這樣的話,你和由衣會睡不好吧。這不是用來殺人的。」

  「把他的老巢燒掉嗎?」

  「如果把證據燒掉了,就不能送他去豬圈了。」

  老爸說著,俐落地組合定時裝置,裝在凝固汽油彈的罐子上(但沒有裝電池),又放回塑膠盒。看到這一切,我再度暗自想道。

  看他這麼熟練,他的過去一定很黑暗。

  前一刻還當著兒子的面調戲兒子的馬子,此刻卻在製作威力十足的定時炸彈。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冴木隆為什麼沒變壞,真是不可思議。

  5

  隔天晚上,我和老爸向由衣借了備用鑰匙,進入山手的公寓。

  由衣跟著綠川和喬治一起外出吃晚餐了。

  我和老爸穿著他買回來的連身衣,戴上挖了兩個眼洞的毛線帽。

  晚餐時,由衣會要求喬治帶她去看遊艇。

  喬治應該會答應,從餐廳帶她前往停在西伯尼亞碼頭的遊艇。

  凌晨零點左右,由衣打電話給我們。

  「我順利地看到了遊艇,上面只有一名船員,體型看起來很強壯,色迷迷地盯著我的腿和胸部,真受不了。等一下送喬治回飯店後我和綠川會回去,其他人送我們到公寓門口就會離開……」

  不到一個小時,傳來電梯上升的聲音。

  老爸和我互看了一眼,躲在門後。隨著鑰匙插入的聲音,綠川走了進來,老爸立刻用尖刀頂住他的脖子。

  「不許叫!」

  由衣按照事先的計劃,一臉驚慌地捂著嘴。她的演技太逼真了。

  「你們是誰?」

  綠川立刻用低沉的聲音嘀咕。

  我立刻關門、上鎖。

  「你們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綠川以可怕的眼神瞪著老爸。

  「當然知道,綠川先生。」

  我用事先準備的繩子把綠川綁起來,再把由衣隨意綁住。

  接著,把由衣帶進臥室,關上房門後,我和老爸站在綠川面前,他坐在地上。

  「我們跟你並沒有私人恩怨,所以,希望你協助我們。」

  老爸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就是喬治先生運來的貨。」

  「什麼?」

  「還有目前保管的地點。」

  「你是誰?」

  「綠川先生,日本的保管地點是你提供的吧?」

  老爸把刀子架在綠川的喉頭。

  「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在問我。」

  「誰會回答這種問題?」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綠川雖然被綁著,還是挺起胸膛說道。

  「即使把我千刀萬剮,我也不可能告訴你們。況且,我會放過你們嗎?」

  「如果你不喜歡,乾脆把你殺了,就一了百了。」

  老爸說道。

  他說得事不關己,我發現綠川的臉上掠過一絲害怕。

  「而且,未必是拿你開刀。」

  老爸看了看蒙面的我。

  「別看他不講話,他可是十足的變態狂。被他疼過的女人,都會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老爸居然信口開河。

  「你不怕你那可愛女友也落到這種下場嗎?」

  沒辦法,我只能「嘿嘿嘿」地笑著,色迷迷地吸著口水。

  綠川臉色發白了,好像愛由衣愛到無法自拔,真可憐。

  「別……別亂來,怎麼可以……」

  「喂,他說你可以隨意處置他女友。」

  我又「嘿嘿嘿」地笑了。事到如今,管不了這麼多,就當個徹底的變態吧。

  我走到沒有任何烹飪工具的廚房,尋找可利用的材料。

  最後,我發現拔酒瓶軟木塞的開瓶器,拿起它把玩,走向臥室。

  「別這樣,喂!你到底想幹嘛?!」

  「嘿嘿嘿……」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想幹嘛,但這個色胚老頭似乎知道,他慌張地大叫了起來。

  「不許叫!」

  我開啟房門,向躺在床上的由衣便了一個眼色。

  她很機靈,立刻鬼吼鬼叫了起來。

  「不要!老公,救我!你想幹嘛?不要,求求你。」

  「等一下,知道了!我說,我說。」

  綠川叫道。由衣失望地嘟起嘴,似乎很期待接下來的節目。

  我關上門,回到客廳。

  綠川開始招供。

  「貨藏在我位於三浦半島的其中一棟別墅。」

  「是什麼東西?」

  「槍枝和毒品。有一百支槍、大麻和海洛英各兩百公斤。」

  「其他呢?」

  「還有大約十把自動步槍,拜託,千萬別對她動手。」

  「三浦半島的哪裡?你來畫地圖。」

  老爸把紙和筆丟給他。

  我們坐上老爸不知從哪借來的輕型貨車,沿著三浦海岸穿越油壺。綠川被五花大綁、堵住嘴,被扔在車後的平臺,上面蓋著帆布。

  凌晨快四點了,寒氣逼人。

  老爸腿上放著綠川畫的地圖,我們前往的別墅位於城之島附近的海岬前端。

  「從地圖上來看,應該快到了。」

  經過城之島的入口,又開了一陣子,老爸把車子停在路肩。

  「如果他沒唬弄我們,應該有人站崗,不能隨便靠近。」

  「怎麼辦?」

  「我偷偷靠近察看一下,你在這裡等我。」

  「OK。」

  我點點頭,老爸下車,在連身衣外面罩了一件深藍色空軍夾克,在黑夜中奔跑。

  我靠在座椅上點了一根菸,如果綠川畫的地圖無誤,就要執行計劃的第二階段。

  打電話給在山手公寓待命的由衣,叫她去叫醒飯店裡的喬治。

  接下來,就讓公權力大展身手吧。

  等了大約三十分鐘,駕駛座的車門突然開啟,我跳了起來。

  是老爸。我完全沒察覺他什麼時候回來的。除了走私和製作炸彈,我看他應該也幹過夜賊。

  「怎麼樣?」

  「沒錯,有四個人站崗,兩個日本人,兩個是喬治的手下,分成兩組人馬。」

  「太好了。」

  「我已經把電話線割斷了,他們暫時無法和外界聯絡。」

  老爸說著,開著貨車前往油壺方向。

  喬治的遊艇「喬治二世號」停在油壺灣旁的小網代灣碼頭。

  「天亮前做好準備工作,你去打電話給由衣。」

  離開海岸線後,老爸說道。輕型貨車的平臺上除了綠川,還有一件大行李。

  老爸開啟行李箱,裡面是潛水衣和潛水裝備。

  他迅速穿上潛水衣,抱起裝有定時炸彈的塑膠盒。

  他要下水潛近「喬治二世號」,裝上威力炸彈。

  看著老爸戴面鏡的黑色頭顱潛入水中後,我將貨車掉頭,沿著海岸線行駛,尋找公用電話。

  當我發現公用電話時,便把車子停在路邊,下車跑了過去。

  「喂——」

  電話彼端傳來由衣帶著睡意的聲音。如果她還睡得著,表示她神經夠大條。

  「你可以打去格蘭飯店叫醒喬治了。」

  「呃,我忘了要說什麼。」

  「就說綠川打算侵吞所有貨物,現在已經前往三浦半島的別墅,還在喬治的遊艇上裝炸彈,準備炸碎那艘船,然後把喬治的手下統統幹掉。」

  半信半疑的喬治即使打去別墅確認,電話也打不通。

  當他趕到現場,發現遊艇陷入一片火海,就會更懷疑。

  「然後,再打電話到綠川的事務所,不管誰接,你都告訴對方,綠川被喬治帶走了,目的地當然是三浦半島的別墅。打完這通電話後,你就可以收拾行李拜拜了。」

  「OK,知道了,交給我吧,我的演技絕對逼真。」

  「等一下,喬治一定會問你為什麼要通知他,你就說——」

  「我會說,我對他一見鍾情。」

  「很好,那接下來的事就麻煩你囉。」

  說完,我掛上電話,正想走回貨車時,不禁一驚。

  貨車的後車門打開了。我往車後的平臺一看,綠川不見了。

  完了——我咬著嘴脣。

  現場並沒有留下繩子,綠川一定在被捆綁的狀態下逃走的。

  怎麼辦?

  綠川並不知道我們對喬治設下的圈套,所以他會先到別墅叫醒手下,嚴加防守,或是把貨物搬去其他地方。

  我跳上駕駛座,如果加強防守,問題還不大,要是把貨物搬走,事情就大條了。

  無論如何都要阻止。

  車子衝上剛才經過的那條通往海岬的公路,我沿途尋找綠川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我對照老爸留下的地圖,在漆黑的路上行駛。

  綠川的別墅孤伶伶地蓋在離小路稍遠的地方。

  通往別墅的私人道路勉強容納一輛車經過。

  別墅一片漆黑。

  太好了!比綠川提早一步。我鬆了一口氣,把車子開進私人道路。

  我拉起手剎車,拿下鑰匙。萬一他們想移開這輛車,應該可以拖延一點時間。如果喬治從飯店飛車趕來這裡,不用一個小時就到了。

  下車後,我輕輕關上車門,鎖好,再把車鑰匙丟進草叢。

  頓時,我聽到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和喝令聲:

  「小鬼,不許動!」

  我咬著脣。我犯了第二個錯。

  回頭一看,面目猙獰的綠川拿著槍,旁邊站著兩個男人。

  我早該警覺別墅沒有燈光不對勁。因為有人站崗,燈一定會亮著。

  笨蛋,蠢貨……,我咒罵自己,但為時已晚。

  手電筒的燈光照著我的眼睛。

  「你敢動一下,就把你打成蜂窩。」

  這句威脅毫無創意,但被槍抵著時,聽起來格外有震撼力。

  我默默地點頭。

  「剛才算你狠,現在輪到我來盤問你了。」

  綠川揮起碩大的拳頭打向我的臉頰,血腥味在我嘴裡擴散。

  「把他帶過來。」

  他的手下架著我在通往別墅的路上拖行。

  快到大門時,白色雙層樓的一樓亮起了燈光。

  門打開了,兩個膚色黝黑的外國人拿著M76自動步槍出來迎接我們。

  我被帶到一箇中央像客廳的寬敞房間內,坐在地上,有一把**——Colt的Government——的槍口頂住我的太陽穴。

  綠川張開雙腳,雙手叉腰,低頭看著我。

  「你很走運,攔到計程車了。」

  我這麼調侃道,立刻又捱打了。

  「你這小鬼嘴真賤,叫什麼名字?」

  事到如今,即使胡謅也沒有用。不管最後被幹掉還是獲救,叫什麼名字應該沒有太大關係。

  「冴木,冴木隆。」

  「什麼?冴木?」

  用槍頂著我的日本人大驚失色。

  「董事長,喬治先生要找的就是這小鬼的老子。」

  「什麼?這麼說,和這小鬼一起把我綁起來的就是喬治說的那個人嗎?」

  「答對了。」

  我說道。

  「你老子是什麼人?」

  「毒品搜查官。」

  綠川的手下臉色大變。

  「董事長——」

  「笨蛋,別慌,毒搜官怎麼可能派兒子來調查。」

  「其實是調查局幹員。」

  「小鬼,你再胡說八道,我真的會讓你後悔喔。」

  「好吧,是以前跑單幫的私家偵探。」

  「受喬治委託時,我們就查到你老子是私家偵探,也知道他殺了喬治他爸……」

  「綠川先生,這就不對了,喬治他爸是死於車禍。」

  在場者聞聲,紛紛大驚失色地回頭看著面向大海方向的窗戶,老爸一身潛水衣,從敞開的窗戶跳了進來。

  「喔,別開槍喔。我手上拿的是汽油膠——凝固汽油彈的原料,誰敢開槍,這裡就會變成一片火海。」

  老爸抱著汽油罐。

  「別想唬弄人。」

  「如果你以為我在唬人……」老爸看著手錶,「看著窗外,三、二、一……」

  窗外的相模灣一角突然亮了起來,隨即變成擎天火柱。

  「剛才各位欣賞到的是『喬治二世號『施放的煙火,是我裝的,材料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樣。」

  老爸說話時,傳來「轟」的沉悶聲響。

  綠川和所有人紛紛露出慌張的表情。

  「好,如果聽懂了,就把槍丟在那裡,全部往後退。動作快!」

  「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只要不用槍打你,那玩意兒就不會起火。如果不想讓這小鬼的頭被轟掉,就趕快把那玩意兒丟掉!」

  「啊喲,啊喲,」老爸搖搖頭,「這玩意兒有定時裝置,和『喬治二世號』裝的一樣,你再磨菇,它就會噴火喔。」

  「那你也會燒起來。」

  「那也沒辦法。」

  現場陷入膠著。不一會兒,傳來車輛彈起小石子,漸漸駛近的聲音。不知是喬治,還是綠川的手下。

  車子剎車後停了下來。並非只有一輛,而是兩、三輛。

  「喂,你去看看。」

  綠川嚴肅地吩咐手下。用**頂著我以外的另一名手下跑向門口,門一開啟,槍聲就響起,他按著肩膀,蹲了下來。

  「怎麼回事?」

  正當所有人回頭看向大門時——

  「看這裡!」

  老爸把汽油罐丟了出去。

  「隆!」

  我推開**衝了出去。老爸撲向其中一個外國人,搶過M76,對著天花板胡亂掃射。我趁其他人驚慌之際,從老爸剛才進來的窗戶跳了出去,躲進草叢。

  汽油罐發出嘔噹一聲,滾落在地上,別墅內頓時槍聲大作,彷彿在迴應老爸的M76槍聲。

  應該是喬治率領手下趕來,看到遊艇陷入一片火海,就信以為真了。當綠川的手下出來檢視時,也是喬治向他開槍。

  別墅裡在一片混亂中陷入槍戰。**、自動步槍相互掃射。

  還有幾發子彈從我跳出的窗戶射向天空,老爸也跟著我跳了出來。

  「呃!」

  老爸撲在我背上,我忍不住呻吟。接著,就聽到陣陣槍聲。

  「隆,還好嗎?」

  「你不壓在我身上,就沒問題了。」

  「好——」

  老爸一站起來,便舉起M76瘋狂掃射。原本把槍枝伸出窗外的那些外國人慌忙躲了進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之,不能讓喬治溜走。」

  在激烈的槍戰中,傳來警車的警笛聲。綠川在別墅中瘋狂大叫:

  「別開槍,別開槍。」

  我和老爸繞著別墅走到玄關。

  四個外國人用我停在那裡的貨車作為掩護,用**對著別墅瘋狂開槍。老爸指著其中一人說:

  「穿西裝、沒開槍的年輕男人就是喬治。」

  那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一看就知道很聰明。

  他推著手下的背,似乎在說:「繼續開槍。」

  不一會兒,喬治朝著貨車的反方向開槍。綠川的其他手下趕到了。

  正當他們陷入槍戰時,幾百名機動部隊成員突然冒了出來。

  一看到警官制服,所有人都扔下槍械,似乎已經厭倦了。

  「公權力登場了。」

  當別墅內外的傢伙棄械投降後,島津副室長和河田現身了。

  「你!冴木涼介!」

  喬治高舉著戴手銬的雙手大叫。老爸聳聳肩,對喬治說了兩、三句話。喬治正想撲過來打他,被機動隊員制服了。

  「冴木,幹得好!」

  島津對老爸說道,但老爸只是一臉無趣地點點頭。

  「真蠢!如果不殺我,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

  「那時候,喬治的父親根據你提供的情報獵殺了幾名游擊隊員,我記得你對其中一名女隊員有好感吧!」

  「對,而且她不是游擊隊員,他們搞錯了。」

  我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老爸搖搖頭,看著我說:

  「好了,隆,咱們回去久違的家吧!」

  一回去也沒問題,」我嘟著嘴說,「但誰要付我這兩天的鐘點費?」

  「你去問一下公權力。」

  我看著副室長,副室長賊兮兮地笑了。

  「我會派人送成堆的七星煙和沒慮樂到府上。」

  河田大驚失色地看著副室長,我噗哧笑了出來。

  公權力實在太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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