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文庫☆特別註明:本卷無第四章,並非遺漏翻譯或收錄。
壹
小學部到高中部的學生,紛紛進入敞開的鐵門。依就站在門的一側。
當看見敦志時,她的表情頓時一亮。
美穗停了下來。
敦志他們也連帶著停下了腳步。
藤岡以肩膀擠了擠敦志。
「敦志,幽靈女怎麼在笑?」
「不,不是……其實……」
敦志感到一抹不安。
——要是好好說明的話,他們也許會明白的。應該,沒問題?
依啪嗒啪嗒地跑到他身邊。
「敦志學長,早上好!」
「嗯,早上好。」
美穗以乾枯的聲音發問。
「敦志君,是你的熟人?」
「啊……嗯。」
本想至少說「是朋友」的,還是先給個肯定不會錯的回答吧。
依深深鞠了一躬。
「我是小學部三年二班的鞍馬依。受敦志學長照顧了。」
「我是藤岡。和敦志同一班。多多指教。」
藤岡倒是直率地開始自我介紹了,美穗瞄了敦志幾眼,似乎很不自在。
——冷汗快滴成了水窪。
又回憶起了初中的往事。敦志的鄰桌,和敦志同一個委員會的同學,都露出和美穗相同的表情。現在雖然能理解了……他們並不是抱有惡意,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已。
倒不如說,明明知悉依的各種傳言,卻能好好跟她打招呼的藤岡真是厲害。一般來說應該會納悶吧,像美穗那樣。
「吶吶,敦志君果然是跟那型別的比較談得來?和這孩子是超自然友?幽靈啊UFO啊奈亞什麼之類的?」【オカルトモダチ:オカルト+トモダチ的合成詞。ニャルなんとか:大家都懂的】
「不,不是……那是誤會!不對吧,小依。幽靈什麼的並不存在,對吧?」
「哎」
依一愣,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點點頭。
「——啊。對哦。是呢。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她是個非常普通的孩子哦。以前的行動只是她的玩笑而已!」
「姆~」
美穗看來半信半疑。
藤岡大笑起來。
「僅僅因為開玩笑,就用白木棒打人,在教室撒鹽?真是極端的玩笑呢~哇哈哈。」
「……只是有點做過頭而已。」
「是的,做過頭了。」
依棒讀地配合著。敦志啊哈哈哈地笑著,依也哎嘿嘿嘿地僵著臉笑。
藤岡縮了縮頭,「嘛——那先放在一邊,要是和小學生交往就有點糟糕哦?」一邊嘆氣一邊說著。
美穗似乎受到了各種打擊,唸唸有詞地說著讓人不安的話。
「怎麼會,敦志君和小學生……!?小的更好,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是,交往什麼的,那種事情還——」
「夠了!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將那歪曲的性癖扭直吧。別說一件了多少件都可以脫掉!嗨呀!」【一肌脫ぐ:這個梗應該不用再解釋了吧……】
「就算你這樣聲援我……我又沒有歪掉……大概。」【びしとか言われても】
美穗不滿地嘟著嘴,藤岡則笑了起來。
只有依似乎不明就裡地傾著頭。
就在他們這樣鬧著的時候,幾個不認識的男女生追上來了。
一共四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微胖的女生,確實有種學姐的感覺。胸前的緞帶是黃色的。還有一個高瘦的女生和兩個男生。
——在哪裡見過嗎?
突然,那個微胖的女生指著敦志。
「沒錯,就是他!」
「哈?」
突然被學長學姐們瞪著了。
藤岡跟敦志咬了咬耳朵。
「喂,敦志。幹了什麼讓高年級生盯上的事情嗎?」
「不可能吧。」
「也是呢……」
自然變成敦志和藤岡兩人擋在依和美穗前面的狀態了。
上學中的學生們,都瞄了瞄這一大群人,就快步走過去。
——真不想引人注目呢。
在學長們之中,一個男生走上前來。
「我是學生會副會長的杉山,你呢?」
「啊啊……」
正要說在哪裡見過,是在週五晚上,在正門前恰好遇到的學生會一行人。在敦志被蜜柑襲擊時,他們跟在會長後面。
正猶豫該怎樣回答,藤岡代替敦志走了上前。
「我是一年C班的藤岡。這位是調。」
自稱杉山的學長思索片刻,判斷並無問題,就向藤岡詢問起來。
「週五晚上在車站前嗎?或者在商店街嗎——只是問調君的情況。」
「商店街?」
敦志撓撓頭,「別裝傻了!」一聲洪亮的喊聲。是剛才指著敦志的女生。
制止她的杉山也神情險惡。
「你認識姬倉會長嗎?」
「那還是認識……」
「聯絡不上她了。從前天開始。」
「嚇!?」
敦志不由喊出聲來。當然藤岡和美穗也很吃驚,不過敦志和他們的理由不同。
——明明應該救了她的!?
他在考慮各種可能性。
「那個……是手機壞了嗎?」
會長也進了人工水池。要是帶著手機的話應該也壞掉了。
但是杉山搖搖頭。
「會長是極度的機械白痴。手機什麼才不帶呢。是她的雙親打電話給我們的。似乎是從週五晚就沒有回家。」
「沒有回家!?」
「那天晚上,我們到離開學校為止都在一起。在那之後,只看見她一次……」
杉山交過話茬,微胖的女生站上前來。
「我,看見了!這傢伙在追香利奈!在商店街裡!」
要是商店街的話,應該是參拜後,發現被牛鬼操縱的會長的那個時候吧。
一般人看不見幽靈,會認為當時只有敦志和會長並不奇怪。
——但是,應該怎麼回答?會長應該是被惡靈附身了。那群人是為了搶我的眼睛。已經有退魔師將惡靈退治了,所以不用擔心,之類?
不可能這樣說吧。
敦志搖搖頭。
「……我和會長並不是那麼親近……所以不太清楚。」
只有依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只有敦志察覺到了。
微胖的女生步步緊逼。
「騙人!你明明追著香利奈的!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就算你這麼說……」
就在敦志被逼問之際,藤岡從旁插嘴了。
「真的是他嗎?我們在週五晚去了車站前的保齡球館。商店街不是在車站的反方向嗎?」
「我,看見他了!」
「幾點?怎樣看見的?」
「大約十二點。我和家人正要從商店街回家。然後看見了沿著國道在跑的香利奈。即使向她打招呼也沒反應。雖然想追上去,但如你們所見我跑得不快。」
其實腳程也看不出來,先不提這個,看來確實是當時的情況。【足については見たまんまだか】
「也看見調了?」
「正想著得追香利奈的時候,在四下張望時,看見了這傢伙跑在國道的另一側!」
「這樣的話不是隻看見了背影嗎?」
「雖然只有一瞬間,不過看見了側臉了!」
藤岡誇張地攤了攤手。
「饒~了我吧,學姐!深夜裡看見的在國道對面奔跑的人的側面?而且還是一瞬間?我們可是到保齡球館去了哦?」
學生會的學長學姐們,非常尷尬地面面相覷。看來是之前並沒有問那麼清楚。在旁邊聽見對話的杉山,讓微胖的女生先退後。他的表情上也沒有了先前的壓迫感。
「不好意思。過早下判斷是我們的錯。我們也有點操之過急了。再詢問一次,你有什麼線索嗎?」
「……並沒有。」
依投來的眼神似乎想說什麼,但看來並沒有要主動說明的打算,到最後都沒有開口。應該是汲取了敦志的意向吧。
並沒有說謊。
現在,關於會長在哪裡,敦志毫無頭緒。
恐怕又是蜜柑他們的所為,即使在這裡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吧。不可能相信的。
杉山他們,留下「要是找到姬倉會長的話就聯絡我們」及手機號碼的便條後就離開了。
躲在後面的美穗,發出了「呼哇~」的怪聲。
「會長下落不明瞭嗎!?離家出走!?私奔!?誘拐案件!?」
「作為名偵探的我的角度,投男友家一票。」
「誒~又不是小智。」
「笨蛋!我才沒經歷過那種夢幻級的體驗。」
「啊哈哈,小智完全沒人氣呢~」
「看來是啊——」
「嗯?敦志君,怎麼了?臉色很差哎?」
美穗的臉一下便湊上來。有時真被她意想不到的行動嚇到。
「沒、沒啥……什麼都沒有。」
「那個,敦志學長——」
依想搭話的時候,學園的鐘聲響起了。
藤岡快跑起來。
「糟了,要遲到了!」
「呀——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不僅是美穗,敦志和依也跑了起來。
貳
總算趕在鐘響期間鑽過了正門。
藤岡咧嘴一笑。
「安全上壘。」
「好險啊。明明到達正門前還超餘裕,最後卻遲到的話,我們不就變成笨蛋了麼——」
藤岡和美穗走向樓梯口。
敦志正要跟上去,卻因為依的話而停下了。
「也許會關乎她的性命哦?」
正門已經關上了。
差點遲到的學生們,陸續追過了停下腳步的敦志和依。
「……我明白的。」
「打算放著不管嗎?」
「不是的,只是即使和學生會的人說知道……你覺得他們會相信麼?」
「不試試的話不知道的。」
「沒用的。對看不見的人無論說什麼,都只會被當成怪人而已。這些你都很清楚吧?」
「被怎麼想都無所謂吧。」
「才不好。能普通地生活很重要的。剛才也是,正因為藤岡幫忙才能被相信的……如果相同的事情只由我說出來,也只會被當成掩飾事實而已。就是這樣的。」
「但是,會長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
——我以前也像她一樣吧。
敦志想。依生活得並不圓滑。即使有能力也不會被認可。反而只是受盡白眼而已。
「小依也是……要是和大家一起的話,就會明白的。」
「才不想明白呢。那種事情!」
她kyu地嘟起了嘴。
一反常態地不肯聽話。
之前討論時還以為已經讓她接受了,一想到這裡敦志心情就更糟了。
不由得嘆著氣說。
「在別人面前表現得普通點吧。」
依睜大眼睛屏住了氣。就好像被敲了一記般縮起身體,還微微顫抖著。
敦志並沒想到這句話會讓她如此受傷。
「那、那是,敦志學長的,願望嗎?」
「唔……畢竟,平凡最重要嘛。好好想想吧,就算說明實情,並且奇蹟般被相信了。之後怎麼辦?學生會的各位都是一般人,什麼都做不到。」
「雖然是這樣……」
「或者把我作為誘餌,將會長引來之類?」
「不是!才……才不會那樣……做、的……」
透明的淚珠,從依的眼裡大顆地滴落下來。
——為什麼會哭起來!?
明明只是努力希望冷靜地和她解釋的,為什麼會變成要哭出來的情緒化局面呢,完全不能理解。也許語氣上有點嚴厲,但應該沒有說錯什麼啊。
頭疼了。
依轉過身來。連喊住她也來不及,她就往小學部的樓梯口跑去了。
「嗚……」
這時才注意到周圍刺人的視線。由於遲到而在正門挨訓的人們在遠處圍觀著。
雖說不至於聽見談話的內容,但是將她弄哭還是被知道了。
自己真是糟透了。在各種意義上都是。
敦志無精打采地走向高中部的樓梯口,擺出沒轍表情的藤岡,和一臉擔心的美穗已經等著了。
「搞——什麼鬼啊,老師。」
「敦志君,提出分手了嗎?」
「完全不是。本來就沒有交往啊,才不會說什麼分手呢。」
「是嗎?什麼啊,放心了呢——還以為敦志君會和小學生墮入熱戀呢。」
「……和小依,才不是那種關係。」
藤岡扯了扯敦志的手臂,「一起去洗手間吧」地說著。
美穗皺起眉頭。
「嗚哇~男生的結伴小便啊。」【ツレション=連れしょん,就是所翻譯的意思】
「女生別說小便什麼的。」
「結、結伴採花!」【お花摘み:應該也是很熟悉的梗了,雅稱。】
「唔嗯。那之後教室見!」
「班會別遲到了。小智倒無所謂,敦志君可是優等生哦!」
「啊——和老師說一聲我們要去一趟大的。」
美穗聳聳肩說知道了。敦志便和藤岡一同到洗手間去。
「敦志,發生了什麼事?」
「……有點想不通。我只是將我想到的說出來而已,就把她弄哭了。是感情上操之過急了麼。」【感情的に成りすぎだと思う】
「這不是廢話麼。」
「咦?」
「男人嘛,在女生說話時只管在一邊默默點頭就好。單方面地肯定就好。」
「我的意見呢?」
「塞到衣櫃裡去。」
原來如此,敦志點點頭。
雖然藤岡的意見也有點極端,不過自己也太只顧著自說自話了,得好好反省。說到擔心會長的去向,敦志和依都是一樣的,也許更積極地商量會更好。
「……我該怎麼做?」
「怎麼啦,對不明朗的未來很不安?」
「不是那樣……應該怎麼和小依說。不對,應該聽她說。該怎麼辦?」
「先放著等她冷靜下來不就行了。」
「要是放著會越來越生氣,而變得討厭我了,不會再忘掉這件事的話怎麼辦?」
「等等,你對小學生來真的!?」
「不,並、並不是那個意思啦!」
藤岡搖搖頭。
「放棄吧。我會介紹更容易相處的女生給你認識的。女友什麼的當然是同班的好,這樣學園生活才更滋潤啊?」
「就說了不是了……藤岡,你是故意的嗎?」
「嗚哈哈哈。」
究竟他是認真呢,還是在開玩笑呢,真是越來越難懂了。
——嘛,也是他的一種關心吧。
確實是個好人。
只是,想找藤岡更詳細商量的話,就得和他交代幽靈的事情了。那是不可能的。要是被他取笑就完蛋了。即使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也不能看見幽靈。
在初中時將敦志稱為騙子的人們,也並不是壞心眼的人。敦志扼殺掉心中湧起的悲傷思緒。
「……說來,藤岡沒有跟誰交往麼?」
「等下~居然是反擊麼!呀~我並不那麼受歡迎呢——是被人髮卡的型別。適合當朋友的卡,相處起來輕鬆的卡,非常優質的好人卡,之類吧?」
「最開始時,還以為你和美穗是一對呢。」
「敦志,多留意下身邊比較好。」
雖然沒能找他商量,但聊了一會之後已經基本冷靜下來了。平時的話,會掉進情感沼澤裡沉淪很久吧。
因為太難為情了,敦志只在心中悄悄向藤岡道了謝。
叄
——應該和小依道個歉比較好吧?
不過我並沒有錯。而且要是道歉了,就得跟學生會的各位交代幽靈的事情了?
要是在夥伴失蹤時被說「她被惡靈附身了」的話,一定會生氣吧。
還是像藤岡說的那樣,先放著不管比較好?
只是,會長那邊可不能放著不管。
兜兜轉轉地煩惱著,一天的課程就結束了,敦志在教室拖到最後才離開。
一個揹著雙肩書包的白髮少女站在正門旁邊。
她擡起了頭。
難道是在等我嗎?
似乎眼神相遇了。
但也許是錯覺。她就像逃開一般跑掉了。
——是被她躲著了嗎?
只是這樣一想胃裡就難受。
儘管反覆考慮過要是被討厭也是沒法的,但真變成現實就……太殘酷了。
敦志拖著步子回到公寓,在房裡鬱悶之間,夜幕已經降臨了。窗外,是塗成了一片漆黑的無星夜空。
伍
敲門聲響起了。
似乎有誰來了。
——難道是小依嗎!?
抱著淡淡的期待,敦志一躍而起去開門。門打開了。
早春的日落後,微暖的晚風迎面而來。
有點粘稠的空氣。
站在走廊的,是穿著有點弄髒的校服的女學生。翻亂的披肩,皺巴巴的裙子。胸前的黃緞帶也揉得變了形。
她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紮在頭後面的黑色長髮,也已經散開凌亂,失去了原先的光澤。
敦志回想起喉中的乾渴感。他擠出一絲聲音。
「……會長?」
「終於、找到了。」
她低聲自語著,突然就將身體靠了過來。
敦志不由抱住了她。
胸中幾乎要從衣服裡溢位的膨起,透過校服壓在敦志身上——兼具柔軟與彈性的那個感覺,連會長的體溫一併傳遞了過來。
「啊、哇、怎……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呼呼、呼呼呼……」
——好像有點不對勁!?
雖然明白,不過理性似乎從腦裡蒸發了一般,腦內一片空白。
由於兩人緊緊貼在一起,身體也逐漸變得脫力了。
她的體重完全壓在敦志身上。
敦志沒能支援住而失去了平衡。從房門一直後退了幾步,最後還是跌倒了。
「哦哇——」
「啊呼……」
熒光燈的光線晃到了眼睛。敦志仰著摔在了地上。
會長撐起了身體。
敦志注意到時,已經被她騎在身上了。她跨坐在自己的腰上。有什麼柔軟的感覺壓在身上。另一種意義上很糟糕。
「會、會長——」
「在、哪裡……?」
她的聲音淡漠冰冷,並開始嘩啦嘩啦地翻起敦志的身體。會長細長的手指滑過了腋下和前胸,感覺好癢。
「嗚呀……會、會長,你在幹什麼!?」
「這裡、嗎?」
她的手滑進了敦志的夾克口袋。
覺得可惜而還隨身帶著的壞手機,被從口袋掏了出來。
會長盯著看了一會,就隨手丟掉了。
「不是呢。」
「嗚哇,在幹很過分的事情!?」
她繼續到處摸起敦志的身體。在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個錢包。「這也不對」又丟掉了。
——不對?是什麼不對?
在迷惑的時候,手已經伸進褲子裡面了!
「等……會長!?」
「唔,這裡嗎。」
「就說了,在找……」
在被耍得團團轉的混亂中,敦志將破碎的話語聯絡起來。
「這裡嗎」「不對」
——會長在找什麼?
伸進褲子裡的手,突然握緊了什麼。
會長涼颼颼的指尖,擦過了平常絕對不會碰的地方,一陣從沒有過的刺激如電流般掠過。敦志不由屏住了氣。
「呃!?」
「這是……」
她使勁扯緊,這已經是大問題了。
敦志的腰部也隨之被提起。
「好痛,住手……!」
「拿不下來。」
「要是這樣下去、的話、會很糟糕……會很糟糕的……!!」
本來勉強集中起來的思考,也因為強烈的刺激而霧散了。為什麼會長會來房間?為什麼會長要把手伸到褲子了?究竟在找什麼?雖然疑問很多卻沒有時間去考慮。
會長以更強的力度扯起來。
「交、出、來。」
「嗚啊啊~~~要破掉了,要破掉了!」
嘶啦嘶啦嘶啦,是布破掉的聲音。
啪地從褲子裡拔出來的,是敦志的內褲。被撕破扯下來了。
已經成為破布的內褲,她就像第一次看見的稀罕物一樣,認真地盯了很久。
「這是,啥……?」
真要哭了。
感覺作為男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不過現在不是悲嘆的時候。
會長的眼神空虛而混濁,神情如同大醉一般。冰冷而虛偽的笑容浮現在臉上。
敦志有一種被冷水澆遍全身的感覺。
他見過這種狀態。和進入人工水池時一樣!
「……被操縱了,嗎。」
看來,如依所料,牛鬼並沒有被祓除。
會長丟掉了手上的內褲。
「這也,不對……在哪裡?藏在了哪裡?除魔咒,藏在哪裡?」
「除魔咒?」
——是在找護身符嗎!?
會長當然不需要護身符。本來她應該連敦志帶著護身符也不知道的。
依製作的新護身符,能使敦志不被幽靈發現。這個效果看來非常顯著。因為妖怪們至今仍然沒法直接找到他。
但是看來對被操縱的人類無效——要問問依才能弄清楚。
「咕呼、呼呼呼……快丟掉,除魔咒。」
「嗚……這樣下去就麻煩了。怎麼辦……?」
事態進一步惡化了。
在開啟的窗戶外,出現了兩個身影。是高大男子外形的牛鬼和小孩外形的蜜柑。
「咕噗……在這裡麼。」
「做得好-我都找得累死了。那麼供品在哪裡?」
會長摸著敦志的頭。
「……這裡」
「沒找到護身符的話,不就沒有意義麼!」
——再不快跑的話!
「畢宿五,快掉扔掉除魔咒吧。要是看不見供品的話,獻祭起來很麻煩的。」
「咯噗……我知、道了……」
牛鬼吐著泡泡,在噗嗤噗嗤詠唱著什麼。
會長的手,這次開始翻起敦志的襯衫。
「喂,畢宿五,將身上的東西全部劃開不更快一些!?真是好主意~呢!」
「咕噗……不行……那樣我們的行動……咕噗、就暴露、了……」
「啊,對哦。忘記了。」
要是護身符壞掉,依就會知道了。
所以,他們看來打算將它找到並扔掉。
至於操縱著會長來實施,則因為護身符令他們看不見敦志。
「可惡!明明是幽靈,卻想這些有的沒的!!」
護身符並沒放在口袋裡,而是貼身帶著。只是這樣下去早晚會被找到的。
「對不起,會長!」
敦志將騎在上面的她的身體擡高。然後背部發力將整個人彈起。
「喝呀~~~~~~!!」
「呀……!?」
會長翻倒在一旁。
敦志從她身下鑽出來。
要逃了。
和怪物交手且不說,敦志也還不至於無力到會一直被女生壓制住。
「咕……你這、傢伙!」
會長立即爬起來了。看來沒有受傷。太好了。
不過被牛鬼操縱的事實並沒改變。會長伸出手試圖再次抓住敦志。
敦志揮開伸來的手,逃跑了。
「唔,等下……!!」
「哪有人被說等下就真的等著不動的!」
敦志跑向陽臺。
向下能窺見自行車棚的屋頂。那也離房間有三層樓高。要是租借更矮的房間就好了。當時哪裡會想到要從房間跳下來呢。
「咕啵,不會、讓你逃的!」
「哎,什麼,要逃了嗎!?畢宿五,你在幹什麼啊,笨蛋~!」
能通過會長的眼睛把握狀況的牛鬼,及看不見敦志的蜜柑,他們的喊聲都傳了出來。
就像被他們的怒吼推了一把,敦志躍過了齊胸高的護欄。
從陽臺跳了下去。
體會到了在空氣中飄浮的感覺。
陸
耳邊響起了風的呼嘯聲。
自行車棚的屋頂迅速搶佔了整個視野。頃刻,咣的一聲衝擊從腳底貫通至頭頂。
「咕哇!!」
視野旋轉了一圈。注意到時已經仰望著夜空了。
漆黑一片。無星無月之夜。
——好痛。
「下面?在下面嗎,畢宿五?」
「咕噗……」
牛鬼和蜜柑從四樓陽臺探出頭來。
不過他們即使看著敦志,也因為護身符的緣故看不見他。即使再找也是白費力氣。
神情呆滯的會長也探出了身體。
然後指著敦志。
「……在那邊。」
「手下留情啊,會長~!!」
雖說被操縱也是沒法的,但也太盡責了。
敦志咬牙忍住痛楚,從自行車棚頂再次站起跳下。這次要輕鬆一些。
牛鬼和蜜柑也從陽臺跳下,然後飄然著地。
——這也太賴了吧!!
敦志拖著雙腿走出公寓的周邊用地。
#微暗的街道。儘管有從窗戶透出的燈光和街燈的光亮,在光線觸及不到的地方,則是一片黑暗。
首先必須逃出去。
——到哪裡?只能有多遠跑多遠了!
敦志正要起跑,在昏暗的夜路前方,一個人影晃動起來。
「嗚」
難道還有別的妖怪!?
背上掠過一陣寒意。
喀啦,喀啦,輕柔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在窗戶透出的余光中,人影逐漸明朗起來。
那是一名身材小巧的少女。她低垂著頭,給人忐忑不安的感覺。白色的長髮在燈光中閃爍著。
「啊……晚、晚上好。」
她穿戴著胸字首有緞帶結的連身裙。鬆身的長袖隨著手的擺動而輕輕搖曳,看上去讓人憐愛。不對,不是說這個的場合吧。
本來緊張得屏住氣息的敦志大大舒了一口氣。
「小依~~~」
「哎、怎、怎麼了?」
「還以為是妖怪的同夥,差點嚇壞了。還以為必死無疑了呢。」
「難道又被附身了嗎?」
「……可不是因為覺得有趣哦。」
「明明有護身符的,為什麼……難道是扔掉了嗎?」
敦志捏起系在脖子上的細繩給她看。
「隨身帶著的。只是讓被操縱著的會長找到了。」
「難道,妖怪連那樣的事情也……!?」
依神情嚴峻起來。她的視線——投向了敦志的背後。
敦志也跟著她的視線回望。
兩個人影在靠近。穿著外套的牛鬼,和穿著浴衣的蜜柑。會長還在敦志的房間吧。
蜜柑突然指著依,慌張地叫起來。
「等下,那不是鞍馬麼!?」
「咕噗……是、沒錯。」
「大笨蛋~!!這不完全被發現了麼!還說這是能不跟退魔師戰鬥就能解決的,又流暢又高雅又環保的作戰呢!」
「我才、沒那麼說……咕噗。」
「算了。你就好好抓住供品吧。鞍馬就交給我殺掉好了!」
蜜柑指尖伸出了利爪。貓耳和二叉的尾巴也長了出來。
依挺身擋在敦志的前面。
「敦志學長,請待在我的後面!離開的話反而危險。」
「明白了。」
雖然很丟臉,但除了不給依添麻煩外,自己無能為力。
蜜柑低舒了一口氣。
「鞍馬的小鬼,你很礙事啊。快滾一邊去。」
「不會讓你出手的。」
「——啊,那個重要的人類!」
「不會上第二次當的。」
「是真的啊!要是覺得我在說謊,就親眼看看吧!」
「哎……」
「小依,看前面!前面!」
幾乎要被引開注意的依,在千鈞一髮之際挪回了視線。
勉強躲過了蜜柑的攻擊。
「切,真可惜!」
「好狡猾。」
「吔~!就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戰鬥,又不會被人稱讚的。」
「……我也不會被人稱讚哦。」
依從鬆垮垮的袖子裡,掏出一根古舊的木棒。木棒前端尖銳,後端粘上了羽毛。也就是常說的白羽箭。【白羽の矢:以前在需要選取作為水神/龍神生祭的少女時,會將白羽箭掛在被選中的一家人的屋檐之下作為標示。】
「就讓我將你送回黃泉之國吧。」
「就讓我將你撕成碎片,變成野貓的午餐吧!」
蜜柑實施了與先前一樣的突擊。
在後面看著的牛鬼,切地咂了砸舌頭。
依舉起木箭。
#「懇請高天原降下破魔之箭矢,誠惶誠恐……」
白羽箭燃燒起灼眼的光輝。那充溢而出的靈氣,在敦志眼中清晰可見。
一柄與其說是箭,不如說是光之長槍,從天空急墜而下。長槍貫穿了蜜柑的身體而釘刺入地。就如被針固定著的昆蟲標本。【這裡註明一下,白羽箭並非本身化為了破魔矢,而是作為一個標記,誘導破魔矢擊中蜜柑】
「呼喵~~~~!?」
「不會再讓你逃掉的。」
「嗚、嗚嗚……畢宿五,快想想辦法!!」
「咕噗……不可、能……」
「當然了。」
看來已經決出勝負了。是為了和蜜柑戰鬥而特地帶著箭麼。不愧是專家。
依轉身望向敦志。
「那個,不好意思,敦志學長。可以的話,請暫時閉上眼睛好嗎?」
「哎?」
「要是在結束之前別看的話,我會很高興的,應該。」
「啊、啊啊……」
依蹲在釘入地面的蜜柑身旁。
——難道要吃掉她嗎?
敦志想起之前屋頂的事情。依為了祓除附身之物,需要將他們吃掉。
要是這樣的話,就必須也將那個名叫蜜柑的妖怪吃掉。所以會說希望別看。
且不說半透明的鉤爪,要將女孩子外型的對手吃掉什麼的……
但是若不將其徹底祓除,她還會盯上敦志的。這次就真的會奪走鬼眼,甚至連命也會丟掉。
「敦志學長?」
「我、我明白了!」
迷惘了。敦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將救助了自己的依的行動看到最後。
但是,或許依循她的願望閉上眼睛才對。牛鬼也還在一旁等著,沒有時間磨蹭了。
沒法作出決定。
視線彷徨迷離著。
在鄰近一戶的窗臺上,燈光亮起了。
窗戶打開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爺爺探出頭來。
你們在別人家門前幹什麼——他責怪道。
柒
附近的人沒法看見幽靈,應該只是認為敦志和依在路邊玩耍而已。
這已經習慣了。敦志沒少遇到過類似的事情。藉口可以想出好幾個。只要在自己拖延時間期間,將妖怪退治了就好。
本該如此的。
敦志卻從依身上察覺到了違和感。
本該要給蜜柑最後一擊的她,卻突然眼神恍惚起來。
「……啊……嗚……」
「哎?小、小依?」
明明一直非常可靠的少女,卻露出了睡迷糊的孩子神情。
——怎麼回事!?
無法理解。並不是大意或者疲勞這些平常的理由,這是明顯的異變。
「咕噗哦!咕哦哦哦哦哦哦哦~~~~~!!」
牛鬼先行動起來。
猛烈的突進。
依被迅猛的衝擊所撞飛。
「呀!!」
她被撞到十米開外。就如被汽車撞飛了一樣。
順勢又滾了好幾圈。
然後橫躺在地上。鮮紅的血從她的嘴邊流出。就像精疲力盡般一動不動。
敦志的頭腦變得一片空白。
他不顧一切地衝到依身邊。
「小、小依!小依!小依!」
「……嗚」
淚水模糊了視野。
為依的傷勢而傷心,為擔心她受了多重的傷而害怕,還有,為她仍然活著而鬆了口氣。
爆發出的情緒超過了自己的理解,化為淚水奔湧而出。
「小……依……嗚」
儘管失去了意識,但還有呼吸。
敦志將注意力轉向妖怪們。儘管不覺得有取勝機會,現在也不能讓他們向依出手。
牛鬼緩慢地靠近這邊。
敦志為了替依報一箭之仇,向牛鬼揮起拳頭。
「唔喔喔!!」
因為對手看不見自己,打中了牛鬼的臉。軟乎乎的感覺如同打中了土製的人偶。
牛鬼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還被他從被打中的部位讀破了這邊的動作,伸出的手腕被輕易抓住。握力非常強大。
「好痛!可惡,放手!」
「咕噗……要是逃跑……才是上策……」
這種事情當然知道。敦志自身不會被幽靈看見,想逃掉還是有可能的。但是,不可能這樣做。
「你以為我會丟下小依逃跑麼!」
「真是……咕噗……幼稚啊。」
牛鬼對著倒在腳邊依,用皮靴跺了跺她的頭。
喀啦一聲響起。
「快住手!」
「咕、咕、咕噗……竟然上了、咒術。你……咕噗……真是、愚蠢透頂。」
「咒術?」
敦志並沒明白指的是什麼。難道是和依精神恍惚有關的原因麼。
但是現在並沒有讓他問個明白的時間。
牛鬼向敦志施下了與上次相同的術。
又一次被逼上絕路了。
「詠唱吧——統治者啊我把眼球供奉於您」
「唔唔……!!」
即使試圖抵抗,在這四下無助的局面下,也無濟於事。
「啊,咕嗚……嗚……」
嘴巴擅自吐出語句。
「統治者啊……我把眼球……」
嘴裡擅自編織出未知的話語,之後,敦志的右眼發出燃燒般的灼熱。他念出了咒文的最後一句。
「供奉……於您……!!咕啊啊啊啊啊啊~~~~~~~~~~!!」
喉嚨裡迸出了悲鳴。
青白色的閃耀光輝,淹沒了夜晚的住宅街。
再次被牽引出的鬼眼之力,凝聚成光球飄浮在體外。
牛鬼眯起眼睛露出滿意的神情。
至今一直被釘在地上的蜜柑,也噢噢地歡呼起來。
「不是搞定了麼,畢宿五!快,小瓶在我的蛙口包裡!」
「咕啵……不、需要。」
「哎?但是要將靈力供奉給主人,就得先裝到小瓶裡。」
蜜柑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牛鬼的口中則吐出了至今未見的大量氣泡。
他在大笑。
「咕啦……咕哈!噗咕……沉眠之蛇什麼的!咕、咕呵……又如何、呢……噗咕……弱者、作為諂媚的、一方……永遠、不變……誰會、交出來啊!咳、愚者!你這個、愚者……誰會……放過、這種機會!咳!」
「喂,畢宿五?」
「咳噗……看著吧,貓妖。」
牛鬼放開了掐住敦志的手。
儘管獲得自由,右眼仍然遭受著劇痛,而無法行動。敦志痛得摔在柏油路上蜷成一團。
牛鬼張開雙臂抱住了青白色光球。
「咕咕咕……這份力量,將為我所有——請賜給我神奇的力量吧!!」
耀眼的光輝逐漸融入了牛鬼的體內。
他在吸收鬼眼的力量。
牛鬼的身體一圈一圈地增大,並且原本半透明的身影的濃度也增大了而變得不再透明。
變成了如此強力的幽靈了麼。
原本已經是高大男子的牛鬼,進一步膨大身姿,已經超越了人類的尺寸。頭部已經高過了附近房子的屋頂。
捌
轟隆一聲,裹著外套的巨人身影開始崩解。
這幅光景就如同冰雕融化一樣。嚴肅的面影,灰黑的衣服,都化為了混濁的黑水。
和之前在屋頂上看見時一樣。
人形的牛鬼回覆了怪物的形態。公牛的頭。蜘蛛的軀體。腳的前端如銳牙般鋒利。
並且還在增大。
依之前擊退的那次時還只有三米左右高,吸收了鬼眼之力的現在,已經差不多比獨棟樓房要高了。
巨大的牛頭從二樓的高度俯瞰著。【呃,關於高度的描述複查過應該是沒錯的……雖然看來這兩頁有點矛盾】
粗若電線杆的腳,碾碎了民居的隔牆,割裂了柏油路面。
一直從窗戶中看著的年長男子發出了「嗚哇,怎麼了!?」的喊聲。
即使妖怪變得多麼巨大,普通人也看不見。只是看見了圍牆和道路自然損毀的情境。
只有敦志被這氣勢所壓倒,仰望著牛鬼的身影。
牛鬼已經變成了電影中常見的怪獸之類的東西,咕噗咕噗地吐著泡泡,嗤笑著。
滴落的唾液散發出腐臭的氣息。
「咳噗……咳……咕噗……」
「咳,糟了……」
敦志努力站起來。
頭疼欲裂。右眼如同被小刀剜出一般。意識好幾次都要飄走而昏過去了——即使這樣,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依不管而昏倒!
他緊抱著依。
「嗚、疼……哈、哈……咳……再不逃的話……」
牛鬼吐出了氣息。
「咕噗……嗚喔~~~!!」
混雜著泡沫的氣息,將逮住蜜柑的光槍粉碎了。這也是鬼眼的力量麼。
重獲自由的蜜柑突然逼問起牛鬼。
「畢宿五,你在搞什麼啊!?那可是要供奉給主人的!」
「咕咕……真是頭、笨貓。」
「笨的是畢宿五你啊!要是背叛的話……一定會被消滅的哦!?不過還有左眼。將那邊奉上的話應該還能被原諒的。所以別再動歪腦筋了!」
「咕噗……已經、太晚、了。」
「背叛什麼的,我是不會原諒的。不會原諒的!」
「你也……咕噗……成為我的祭品吧。」
「這個、大笨蛋~~~~!!」
蜜柑現出巨爪,一躍而起。
牛鬼口中吐出巨型的舌頭。如鞭子一般的長舌。
「喵啊!?」
蜜柑作為惡靈再厲害,體型也還是幼兒。雙方的攻擊距離有著絕對的差距。
牛鬼的長舌輕易就纏住了蜜柑。
「唔喵~!?」
細小的身體被捏得格格作響。
蜜柑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她被直接拉向了牛鬼的大口。
原本就幼小的身體,顯得更加渺小。
「呼呀!!」
被吞了下去。
敦志只能茫然地看著這一幕。
「吃下去了。將同伴……」
巨大的眼睛瞪視著敦志他們。牛鬼的右眼也閃爍著青白的光輝。
「咕噗……哦哦,看見、了……呼咕、咕噗……看見、你、了!」
「什麼,護身符也失效了麼!?」
敦志忍受著眼睛的痛楚,抱起仍然意識不明的依,拖著沉重的步子開始逃跑。
牛鬼的腳開始緩慢移動。僅僅一步就跨過了幾米。距離很近就被拉近了。
敦志仰望著正上方。
「咕噗……你的、左眼也……讓我、拿下吧。」
逃不掉了。
雙腿在顫抖。
——我就這樣,被奪走靈力,然後死掉麼?
一束強光突然從身體一側亮起,刺入仰視著不動的敦志的視野裡。強光將周邊照得一片通亮。
並不是靈力的光輝。
人工的白光,源自汽車的頭燈。
一輛大型黑色高階車駛入狹窄的住宅道路,停在敦志他們面前。
乾澀的破裂聲響起。
聳立著的牛鬼的眉間,被開了一個小洞。
「咕咳!?」
從汽車的助手席跳出的黑衣人,擋在了敦志的面前。雙手各握著一柄黑鋥鋥的**。
兩柄**瞄準了牛鬼的頭部,發起了速射。
比爆竹要混濁的槍聲,響徹了深夜的住宅區。
正又要張望的附近的老爺爺驚叫一聲,關上了窗子。還鎖上了窗戶,拉上了窗簾。
用**射擊的黑衣人,吐出了一些不熟悉的語句。然後自語道「……被看見了麼」。聲音高而有點嘶啞。臉因為大型墨鏡的緣故而看不見,但聲音應是女性。
牛鬼頭部負了無數槍傷,一邊撒落著唾液一邊後退。
「咳哈……你是……鞍馬的!?」
牛鬼盯著的並不是黑衣人,也不是敦志,而是後面的——黑色汽車裡。
後座的車窗打開了。
一個手臂白而纖細的人露出了臉。
溶入暗夜的黑髮,輕輕地垂落著。
「唷,依給你添麻煩了嗎。你就是敦志君吧?」
不合時宜的爽快嗓音。
而且還是有印象的聲音。
男子笑嘻嘻地揮著手。但他的眼神卻異常銳利,毫無溫和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一個男子。
敦志不寒而慄。與遇見妖怪時不同,是在那以上具有威懾力的存在感。
「您、您是……小依家的……?」
「嗯。和你通過電話吧。依怎樣介紹我的?」
「只說了,不是她的父親。」
「這樣麼。」
男子仍然掛著笑容,聳了聳肩。
握著**的黑衣人發問道。
「那個——我該怎麼辦?可以滅了他嗎?」
「可以……不過你應該不行吧。他要逃了。」
正如男子所言,擁有如此壓倒性實力的牛鬼。卻又開始化為了液體。大雨般地沙沙落地。
下水道井口被彈飛開來。
黑色的液體如洪水般傾注而入。
之後僅僅留下了一片荒涼的景象。破敗的民居與圍牆,碎裂的柏油路面,倒塌的電線杆……
黑衣人嘟了嘟嘴,收起了**。
「切,都是老大多嘴讓他跑掉了。」
「他不會跟我打無準備之仗。牛鬼這惡靈頭腦很好,比你還要好。」
「不過論外表,我要比他好。」
她微笑著摘下了墨鏡。
看上去約莫二十五歲。濃豔的美貌就像是雕塑出來的,本來是個美人,從前額延伸到左下瞼的傷痕卻非常顯眼。是一名臉上有刀疤的女性。
綠色的眼瞳射出鋒利的眼神。
色彩鮮豔的金色長髮,給人留下她並非日本人的強烈印象。
遠處響起了警笛聲。
「哎呀哎呀,因為某個傻瓜不加考慮地開槍,結果被報警了呢。」
「要是不能開槍就提前說聲嘛。」
「日本持有槍械和刀具就是違法的。和你所在的國家不同,也該適應了吧。」
拾
「嘛,算了。帶上依回去吧。」
遵循男子的指示,司機下了車。
車上乘了三個人。黑髮男子,刀疤臉女性,還有司機。
那位司機的風貌正貼合虎背熊腰這個形容。雙手戴著估計是特製的巨型白手套,濃密的鬍鬚擋住了嘴巴。僅僅是站著就有巨大的迫力。
「……」
熊男沉默地靠近敦志,像搶過來一般將依扛起。就像是拿著布偶一樣輕鬆。
大型汽車後方還有第三排座位,熊男讓她躺在那裡。動作熟練有數。
依還沒甦醒過來。敦志仍然擔心不已。
「那個……她沒問題吧?」
「嘛,還活著就沒問題。」
黑髮男子仍然手肘撐著窗邊,像是很無聊地捋了捋劉海。完全沒有認真的感覺。
「我這個人呢,最討厭行善了。幫助人什麼的就會反胃。你是變成供品也好生祭也好隨他們高興……本來想這樣說的……」
刀疤臉的女性打開了助手席的車窗。
「小依會生氣吧——」
「哈哈哈,也許會呢。敦志君,你怎麼想?」
「那個……」
大概會生氣吧。但是自己也覺得這個回答很傲慢。
依在早上和自己吵的那麼厲害,卻還毫不在意地來救自己。還為了保護敦志而戰鬥。
「……因為小依很溫柔。」
「原來如此。不錯的回答。」
男子浮現出笑容,「只不過那種無可非議的回答,我很討厭呢」以柔和的語氣繼續說著。
這種被看穿底細的感覺,使敦志如同喝下了一碗苦水。
「……抱歉。」
警車的笛聲漸趨漸近。
「呼嗯,嘛,算了。也沒時間了,就先將依,還順便帶你回去吧。之後再聽取詳情。」
「啊……非常感謝。」
「並不是救你,還是別道謝比較好哦。」
男子脣邊微微咧開,便關上了車窗。
刀疤臉的女性向敦志招手,指示他坐到助手席。她則坐到後面,男子的身旁。
一陣皮革和香水混合的味道掠過。
儘管是沒什麼機會乘坐的高階車座,卻沒有享受的閒情。敦志緊張得手心都沾溼了汗水。
「那個……我的房間,應該還有一個女生……」
「我對那些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卻要擔心別人的傢伙,只會感到反胃。」
「嗚,是沒錯……」
司機仍然沉默地發動了車子。微弱的震動後,窗外的景色便飛速流動起來。
不久,車子與數輛警車擦肩而過。
儘管與皺著眉頭的警官對上了眼神,對方卻沒有要讓這邊的車子停下的意思。
拾壹
從後座傳來了那副還是很愉快——卻毫不溫和的聲音。
「你和依,發展到哪個程度了?」
「哈!?」
「不可能什麼都沒有吧。都在你家裡過夜了。」
「不,怎麼會!」
「真的?」
「當然啊。小依,不還是小學生嗎!」
「什麼啊,真無聊。真是廢柴。」
坐在他身邊的女性卻插嘴。
「老大不也是廢柴嗎?還是打算進展到哪個程度都可以?還是說老大其實是鬼畜?」
「竟然說僱主是鬼畜呢。既然依是小學生,有常識的大人,稍微動動腦子就該明白吧。」
敦志鬆了一口氣。各種意義上。
之後又被問了各種只能認為是在戲弄他的問題,敦志儘管被問得語無倫次,還是盡全力作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