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夢沉抹大拉(第一卷)》第2章
  有一群被稱為煉金術士的傢伙們。

  於世人而言,那與魔女或惡魔附身是同樣的存在。

  草木俱眠的嚴冬深夜裡,庫斯拉雙臂被戴著鐵面具的騎士架著從塔牢獄裡放了下來。想了想自己現在這幅樣子,世人的評價也沒有離譜到哪去,他如此想到。

  石造的塔內採光的窗開著,夜空彷彿輕輕一吹就會掉下來一般漫天繁星閃耀。

  「在牢裡沒看星星嗎」

  似乎是注意到庫拉斯放慢了腳步,帶頭走在前面的老騎士轉過頭來。他右手秉著點燃的燭臺,左手像是以備不測,握在劍柄上。

  然而庫斯拉注意到在其左手小指上戴著的戒指,於是忍住了咧開的嘴角說道。

  「看了,可是想到這是象徵自由的星星就又另當別論了」

  「……」

  老騎士愣著一般揚起一側的眉,再次邁出腳步。庫斯拉也再一次被兩側的騎士架起來繼續前行,不過他衝著老騎士手指上的戒指微微一笑。

  戒指上鑲嵌著一顆通體湛藍的藍寶石,這種石頭能給戴著的人帶來智慧和平靜,並且有能看破陷阱的傳說。如果說純銀是對付邪惡的神之金屬,那麼藍寶石則就可以說是神聖的盾或杖吧。

  就像是為了不中庫斯拉的花言巧語,不然就是更令人難以揣測的想法,為了從什麼東西來保護自己,特地鑲嵌上帶來的吧。

  庫斯拉揣度著老騎士心理,然後,再一次通過窗前時,望著絢麗的星空,不屑的哼了哼。

  即便是意志堅定的老騎士,在面對這些時也執著於這種迷信。

  這便是所謂的煉金術士了。

  他們被說成是整日在昏暗的房間裡閉門不出,搞些把鉛變成金,製造返老還童的藥,把屍體拼接在一起弄出新的生物等這些把戲。

  然而,就庫斯拉所知的而言,雖然不能否認說這種人完全沒有,但大部分都絕不是這樣子的。不過具體要說在做些什麼,三言兩語也難以說清。

  實際上,所謂煉金術士只是為了稱呼「在搞什麼玩意完全不明白的傢伙們」而起的一個臨時的稱謂而已。

  而且,比起搞什麼令人完全無法明白這種事情,更像權力者統治都市、教會統率信徒、行會管理匠人一樣,有人在制定秩序時難以納入體系內,從這個意義上才有了這個稱呼。

  譬如說,王在掌管都市之時,會將都市機能分為四大部分。也就是,擁有大量土地的貴族,掌握宗教權威的聖職者,管理財富的商人和給城市生活提供支援的匠人,諸如這樣的構成。這樣一來,王只要記住他們各自代表的名稱即可。

  但是,接受王任命的各個集團的首領們,就不得不領導集團內更下層的人們。就像是,匠人就有必要建立各行業協會對成員進行管理。麵包店行會、肉店行會、鐵匠鋪行會等重要之所。

  此時架著庫斯拉前行的騎士,也難逃這種分割統治。

  穿的衣服,戴的鎧甲,手中燭臺上燃燒的蠟燭,支付給他們的工資,甚至連將庫斯拉從牢中帶出來的權利,一切都需要有人來管理。

  不過,他們的管理網絕不是為了遵從某個人的權利慾才變成這種形式的。因為安排組織大城市很有必要,所以才會如此。

  城市的律法,是由以城市中的名士以及貴族為基礎組成的評議會所把持的。在城裡生活的人們做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行也都是這裡決定的。

  不這樣的話,大城市什麼的一個月也維持不了吧。

  尤其是,搶佔地盤激烈的工匠們之間,毫無疑問會引發流血事件。

  因此,各行會對匠人做何種工作、做到什麼程度會進行管理,儘可能的減少糾紛混亂事件的發生。比如說,像是由於刀劍鐵匠就只打造刀劍,小刀工匠只製作小刀,刀劍和小刀也作了嚴密的區別。倘若其之間的界限曖昧的話,一直以來打造刀劍的人心血來潮做了小刀,或許就會搶了一直製作小刀的人的飯碗。這就會變成紛爭的根源。麵包店也做起肉店的營生,肉店因為名字叫肉店就半夜在店門口賣肉吃的話,弄到旅店和小酒館不參與競爭生意也會不景氣。如此下去,唯有混亂和衰敗一途。

  在這世上,上帝不會從天而降給予仲裁,所以比起如何解決糾紛來說,如何避免引發糾紛更為重要。

  因此,以鐵匠鋪行會為例,其內部的工種劃分細到了令人眩暈的地步。

  刀劍鐵匠、磨刀匠、小刀匠、胸甲匠、頸甲匠、護腿匠、頭盔匠、盔甲組裝匠人、箭簇匠人、銼刀匠、銼紋加工匠人、錐子匠、鐮刀匠、鐵錘匠、鐵鍋匠、蒸鍋匠、鐵盤匠、鐵釘匠、鐵針匠、蹄鐵匠、鐵鐘匠、鎖匠、鉛管制造工、香爐匠、鐵工藝師、銅工藝師、銀工藝師、金工藝師、黃銅鍛匠、錫器鍛匠,等等。

  大致上能想到的工種都被劃分好,他們只會被要求做自己份內的工作,若是希望擴大業務的話,就必須要購買相應工種的資格。

  謂之秩序就是如此了。

  而如今,這裡有一個妄圖將鉛變成黃金的男人。

  眾多職業中,這貨應該被歸入哪類呢?

  鉛管制造工?金工藝師?

  還是說應該把從礦山中採掘出的礦石冶煉成純金屬,像是生產金塊的那類冶金工們歸在一塊兒呢?不過,「變鉛為金的工作」確有其法的話當然也能接受,但是「研究變鉛為金的工作」這種事情算怎麼回事?真有這種工作又應該作為哪個行業對待?反倒是,變鉛為金這種行為倘若是違反神定世間秩序的話,會得出或許應該是教會的管轄範圍內這種結論吧。

  變鉛為金,僅此一條也已如此複雜。那變鉛為銀呢?變銀為金呢?把屍體拼接在一起造出新的生物呢?製造返老還童的祕藥呢?還有其他人們根本難以想象到的其他什麼名堂呢?

  這麼一想,對都市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卻會出現難以運轉的情況。

  然而,問題在於,有一些人願意投錢到這個容易引起諸多麻煩問題的行業,而其必要性也是巨大的。

  當然也有,像是王和領主為了永恆的生命會讓人搞這種研究,大商人為了把倉庫的鉛全變成黃金讓人搞這種研究的情況。但是不僅僅有這些,還有著更具有現實意義的研究也要等著我們來做。

  比如,研究提高礦石採掘效率的方法,研究提高金屬冶煉效率的方法,這些都值得有人投入大量財力。畢竟能夠期待巨大的回報,又如鐵的產量,就直接關係到己方的武裝力量的多少。

  但是,就提高礦石採掘效率的技術來說,就包含了運送石頭繩子的強度如何,挖掘工具的強度如何,工具的形狀如何,以及溶解石頭所用酸液的發明之類,還有一些人們還未想到的種種需要考慮,這一來匠人行業的問題就會一股腦爆發出來。況且,匠人們都忙於自己的本分工作,而且由於本職工作的緣故一旦做了僭越之事就會被行會盯上所以說這根本不可能。

  因此與匠人不同的是,不需要作出什麼產品僅僅是尋求「方法」的這些人明明很重要,卻沒有管理和利於培養這些人的組織和制度。

  而且,一提到新事物,就必然會關係到信仰的問題。

  哪怕是對流行敏感的姑娘,僅僅弄了突破常規的髮型都會被當成異端責問,理所當然的被人擔憂。

  而且,一旦被當作異端,就很不妙了。

  區區匠人行必然不會去冒這個危險。

  這樣一來,想瞞著其他王或領主搞新技術的權力者,就不得不自己出資,自己培養,並用自己的權利將這些人保護起來,這種實際情況也被延續下來。

  尤其是,權力者希望做與金屬相關研究並給予保護的人們,不知何時起漸漸被人稱作煉金術士了。

  所以,將庫斯拉帶出監獄的高階騎士並不是因為同情才這樣做的。

  而是作為這世間僱傭了最多煉金術士的巨大權力機構,克勞修斯騎士團的一員帶他出來的。

  「一邊吃一邊聽就行」

  不一會兒功夫,就準備好了醃漬的燒豬肉、夾著乳酪的麵包,和溫熱的蜂蜜酒。在牢裡只有冷洋蔥和黑麵包吃的庫斯拉,毫不客氣大口嚥下酒。能清晰的感受到溫熱的蜂蜜酒淌進胃裡的感覺。彷彿都能夠想象出看到胃形狀的瞬間。

  「沒想到竟然花了兩週時間……不過你的審判權已經正式移交到我們手中了」

  「原來我還有這麼大價值呢」

  庫斯拉說著,緩緩放下面包揭開上面部分,將從懷裡掏出的小瓶撒在上面。

  「喂!那個是——」

  「鹽而已啦,鹽」

  庫斯拉對著驚訝得大為失色的老騎士說道。

  「什麼嘛,原來是玩笑麼……」

  「沒有,砒霜在另外一瓶」

  庫斯拉說完又掏出另一個小瓶,讓老騎士瞪大了眼睛。

  「想要可以孝敬給您喲」

  「……反正,又是鹽吧」

  「這樣認為對雙方都有好處呢」

  庫斯拉把小瓶收進懷裡,老騎士一臉放我一馬的表情身體靠在椅背上。然後揉著眼角,敬而遠之一般盯著庫斯拉。

  「為什麼要故意扮成油腔滑調的樣子?你和其他傢伙不一樣,有非常難得的常識和判斷力。不要笑。我是真心這麼認為的,而且也很有品德。除此之外,還具備其他傢伙所缺乏的東西。然而為什麼?這次也是,從教會的寶物庫裡偷走聖人骸骨放去爐中燒什麼的,精神出毛病了?是想找死麼?」

  「已經沒有其他可以試的方法了嘛」

  「撒謊!你的實驗報告一直都有在看。你比誰都忌諱迷信的做法才是!」

  庫斯拉下巴幾乎貼著桌面駝著背嘴裡塞滿面包,一面擡起眼皮望向老騎士。

  沉默被深夜的黑暗所掩蓋,老騎士靜靜地說道。

  「幸好是在點燃之前。要是燒掉了,此時你也該成炭塊了,我問你呢」

  接著,他像是疲憊的說。

  「為什麼?為何,要浪費這種才能?」

  「為何?」

  庫斯拉嘴裡混著麵包,翹起嘴問道。

  抖了抖肩,像是鳥類吞嚥食物一般,嚥下了麵包。

  「我自己也不明白,不過開啟高明的煉金術士頭蓋骨看看沒準兒就能明白呢」

  「……唔」

  老騎士嘆了口氣,望著做賊一樣藏麵包鼓起臉頰的庫斯拉。

  「是不是因為費莉絲?」

  僅此一言,就讓庫斯拉停了下來。

  「果然……不過,費莉絲是——」

  「我沒在意。她是教皇派的間諜嘛、來偷取我的冶金技術的,是吧?」

  「……是。鐵證如山呢」

  「那殺掉就行了嘛。趁著我去打酒的時間。切掉那一笑就會露出淺窩的鎖骨,割下那因為瘦弱而格外顯眼的肋骨,從那輕輕碰到就會顫抖的腹中一刀剜落那漂亮的肝臟,之後再仔細搜刮搜刮腸子裡。只要能找到想到的東西還有什麼不行。在肚子裡藏東西……我沒在開玩笑」

  有些微微發燙的蜂蜜酒被一飲而盡。

  那個時候也是喝的蜂蜜酒。

  是諷刺吧。

  庫斯拉用陰暗的眼光看著老騎士。

  「因為,用聖人的骸骨來精煉鐵,真的很久以前就想試試看了的」

  教會的人聽到這話會被嚇暈吧,不愧是老騎士聽了也無動於衷。

  「費莉絲那件事……我也無能為力,並感到很遺憾。但是事先告知的話會從你這裡走漏訊息的……因為你喜歡她的對吧?」

  事前調查明明是專長才對。

  庫斯拉都懶得回答。

  「倘若事先走漏了風聲的話,你也肯定會被一起殺掉的」

  「呵」

  庫斯拉不屑的出了一口氣,老騎士平靜的吐息著。

  「想不想辭掉煉金術士?」

  那像是,慈父一般的話語。

  被罵成邪門歪道,被當成異端受輕蔑,即便是被權力者庇護也只是被看上了才能和生命,偶爾遇上能交心的人卻是敵方的間諜。

  要嘗試改變這佈滿荊棘道路的人生嗎?

  「我可以推薦你。雖然要擺脫我們克勞修斯騎士團不是一件易事……不過找一份更正經一些的工作還是能行的吧。好在組織有夠大呢」

  庫斯拉看著老騎士。深綠的眼睛裡,充滿了關切的眼神。真是個好人呢,庫斯拉這麼想到。出生高貴,一直懷著身為騎士的驕傲活到這個歲數的幸運男人。

  多半,那不是假話吧,畢竟也打交道熟稔這麼久了。

  不過,庫斯拉像是在醉倒之前極力驅散醉意一樣,肘部頂在桌面上支著頭。然後快要支不住一般額頭一啄一啄砸向桌面。

  即便如此,還是不能閉上眼睛。

  「會繼續做下去。對我來說,也只有這個了」

  就算遭遇了這種事情也是。

  老騎士的視線從庫斯拉身上移開,好像同情身世不幸的人一樣,重重的嘆了口氣。

  「無論經歷了怎樣的遭遇,好奇心都停不下來。你們就像是得了這病一般」

  「而且還是為了極其無聊的目的呢」

  「抹大拉、麼?」

  老騎士輕輕乾咳了兩聲,大概是不想正面迴應這句話吧。

  煉金術士是埋沒在這世間的秩序機能夾縫中的存在。因為不是正經機能的任何一部分,身份也不穩定,經常遭受歧視。即便如此這些人還是要成為煉金術士是有理由的。明明很多人作為匠人是很有天分的,但還是走上這條不歸路是有理由的。

  那是旁人看來極其無聊的目的。也就是自己的夢。或者說是抑制不住好奇心的原因。

  還有不知是誰起名,煉金術士注視著的「以後」的世界,稱作抹大拉大地。

  所謂煉金術士,歸根到底只為這個目的,賭上了包括身為人的性命和尊嚴的一切。

  「多虧了你,這一帶的鐵產量有了飛躍的增長。燃料費也有幾成降低。為騎士團省下的財富數量,足以將本該被處以火刑的你從教皇派手中救出來」

  老騎士打住了半晌看了看庫斯拉的反應,庫斯拉的視線落在桌面一動不動。

  「這份才能丟掉可惜了,上面是這麼考慮的」

  「下次是哪裡的工房?」

  無視老騎士的話一般問道。

  煉金術士是擁有與匠人不同技能的特殊職業。

  很少有替代,還經常死亡。

  除了被人殺掉之外,事故也很頻繁。

  像是在燭火周圍徘徊著為了金蛾一般。

  「只是,從來沒有像這次的事情性質這麼惡劣。就算是騎士團也不可能無罪釋放」

  「……早就做好覺悟了」

  「戈爾貝蒂」

  「誒?」

  庫斯拉下意識的擡起頭。這個地名也實在太過意外了。

  「前線附近?這樣好麼,去那種地方」

  「對你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案子了」

  「戈爾貝蒂……戈爾貝蒂呢……」

  庫斯拉嘴裡反覆咀嚼著這個詞,過了一會兒,總算才聽進去了老騎士的話語。

  「我們?」

  「威蘭,你認識吧」

  老騎士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

  如若不然的話,庫斯拉麵對這個問題會裝傻也說不定。畢竟那名字還是有些令人意外的。

  「難不成?」

  「就是那難不成。威蘭和你兩人去戈爾貝蒂的工房的意思」

  「呵」

  既沒有嗤之以鼻,更沒有表示出不滿。

  太過驚訝的緣故,以至於都打了個嗝。

  「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威蘭不就是那個麼?毒殺了哪裡的修道院長而被逮捕的那個」

  「聖阿里爾女子修道院。裡面全是貴族大小姐那座雅緻的修道院」

  「呵」

  這次明確的笑了,庫斯拉的肩晃了兩下。

  「那教會為什麼還會留那傢伙一命?」

  「不知道。你們是煉金術士。不是麼?」

  化不可能為可能。

  變鉛為金,是煉金術士的招牌詞。

  「就是說,我要和威蘭去同一個工房」

  「見習的時代就是同一個工房的嘛。是性情相投的人吧」

  「別開玩笑了。那傢伙在我的飯裡下過七次毒啊」

  「聽說你下了九回。彼此都能夠逃脫下毒暗殺,不全靠那時的經驗才活下來的嘛?」

  「哎。大概是有金牛宮的保佑吧」

  賜予能識破陷阱的智慧的藍寶石,化作了黃道十二宮的金牛座。當然,這裡也是對老騎士給戒指鑲上藍寶石的譏諷,老騎士小指下意識的縮了縮。

  不過,真的是好久沒聽到過威蘭這名字了,庫斯拉有種後腦的頭髮都打了卷的感覺。

  「目的呢?說過不是無罪釋放是吧。那一定有懲罰的含義在內才對」

  「我也沒聽說具體的情況。只知道拼湊起來的傳聞程度。而且,這裡說會出口成禍的。我接到上面的命令是把你送走。你老實服從就對了。幹得好就能作為騎士團的煉金術士一筆勾銷。失敗的話老帳會一起算。當然前提是」

  老騎士夾雜著嘆氣說道。

  「能夠變鉛為金,一切都好說了呢」

  「那我要做」

  庫斯拉立即回答了。儘管沒有拒絕的餘地,他還是很快給出了答覆。

  「只是,我對上面到底在企圖什麼很是好奇」

  老騎士面無表情的接受了庫斯拉的疑問,連笑都沒笑一下。

  「我也不明白呢」

  「……」

  「很懷念戰場呢。那時候,無論何時都能一眼望到遠方的地平線啊」

  夾雜著嘆息的臺詞,一點兒也不像是玩笑話。

  克勞修斯騎士團。

  世間無人不知,他們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勢,是財富和戰力的集合體。

  從前,教會為了奪回失去的聖地而組織了軍方失地回覆運動。騎士團便在這樣的機緣下應運而生。

  聖典裡記載的約束之地,庫魯達羅斯。在漫長的歲月裡,一直被異教徒佔領並蹂躪。

  教皇弗朗吉盧斯四世無法忍受這樣的事實,拍案而起,採用了當時傑出的神學家——阿梅利阿的聖吉魯貝盧的神學理論,將土地的奪還正式納為教義,正當化之。換而言之,即侵略得到了神的寬恕。

  自那日起,二十二年已經過去了。至今,戰爭仍未結束。

  數不清的人們披上了刻有教會紋章的鎧甲,又或是在身上刻下紋章,起身東方。不僅如此,不光是劍士,手持長杖的信徒也踏上了巡禮的旅途,渴望能夠葬身於聖典裡記載的約束之地。

  克勞修斯騎士團的前身克勞修斯兄弟團,就是為了奔赴這場戰役的戰士、以及巡禮的信徒提供住宿、醫療,在去往聖地的旅途上的類似醫院一樣的組織。

  然而,在那遙遠之地,因傷病而死去的人絕非少數。

  他們在那裡留下遺言,將所有的財產都託付給兄弟團之後,與世長辭。

  得到了這些遺產的克勞修斯兄弟團變得富有起來。為了守護自己的財產,必須擁有獨立的武力。然而最後,虔誠的修道士變成了貪婪的騎士,他們不再滿足於接受虔誠的信徒們最後的託付,而成為了積極追求財富的組織。

  如今,他們的財力和信徒的數量已經凌駕於教會的首腦教皇之上。這個世界上,再沒人能阻止擁有壓倒性兵力的克勞修斯騎士團。

  就算這傳言再誇大其辭,至少庫斯拉已經被教會宣判了四次死刑,但四次都死裡逃生。這說明,對於擅長分析利弊的騎士團來說,只要他們覺得庫斯拉還有利用價值,就算是教會,想將庫斯拉處以火刑都是件難事吧。

  對庫斯拉來說也是一樣。如果順從能夠給自己帶來利益,那麼成為騎士團的煉金術士,為他們賣命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因為庫斯拉他無論如何也想去「抹大拉大地」。

  為此,庫斯拉除了成為煉金術士、埋頭研究之外,別無他路。研究則需要龐大的資金、豐富的材料,漫長的歲月,以及,拯救他於水火之中的權力。如果失去了騎士團的庇護,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吧。

  所以,原本庫斯拉就該像溫順的羔羊一般為騎士團效力。把聖人骸骨投入火爐中,想看看精煉的結果是否會因此而改變這種行為,無異於自殺。哪怕被棄如敝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是,從牢裡釋放後,在這樣嚴寒的季節裡向北方的小城戈爾貝蒂出發的庫斯拉,想起了在馬車中和老騎士的談話。費莉絲之死,與那位老騎士的容顏。

  「呵。」

  庫斯拉苦笑了起來。

  可惜沒燒成功。

  多半能行,庫斯拉是這麼認為的。就算把聖人之骨扔進了爐子裡,試驗是否能練出更優質的鋼鐵,也能獲救的。因為費莉絲遇害了,自己心神大亂。因為傷心過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些理由和自己迄今為止的實績,應該能讓自己免於極刑的。

  若非如此,也不會選擇這條如此險阻的路。

  「錯失了千載難得一遇的良機啊……」

  庫斯拉喃喃說道,微微嘆氣。

  鍊鐵之際,焚燒骨頭可以改變結果,是千真萬確的事。有時候,也會用石灰來代替骨頭。

  只是,老騎士也多多少少說中了一些事情。費莉絲是個好女孩,就算明明已經隱隱猜到她也許是密探,也被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迷惑了心神。很久沒遇到這種能讓自己覺得在一起很開心的人了。

  即使如此,問道自己有多悲傷。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庫斯拉卻失去了自信。

  原本,煉金術士就相信萬物流轉,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人有生死,滄海桑田,舊貌新顏。正因如此,自己才相信鉛也可成金,愚蠢的夢想也能成為現實。

  萬物流轉,不會為誰停留。

  相信著、追尋著這變化,不斷精煉著金屬。這才是「鍊金」術士。

  旅途也總有結束的一天。在屁股都快被磨破了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下了,一路沉默不語的馬伕第一次開口,「到了。」

  時隔十日,庫斯拉終於下了馬車,第一件事就是伸了個懶腰。

  為了避人耳目,這十天來,庫斯拉一直待在馬車裡。

  不過,因為拿到了大量需要閱讀的書籍,除了屁股上的疼痛之外,倒也不覺得無聊。庫斯拉甚至覺得,就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

  外面雖然寒冷,卻是個晴天。空氣裡有種冬天特有的清澈氣息。

  清晨的早市似乎早已結束了。大概是從臨近的村莊過來的農夫悠閒地牽著牛踏上了歸途。一切如此安穩。在他們平凡的人生裡,唯一的變化就是季節的變更,只要回到家中就有家人在等待。

  和自己的人生截然不同。那一日主動示好的女孩是密探,好不容易覺得自己喜歡上她了,她卻在自己眼睛離開的下一秒就慘遭殺害。

  庫斯拉並沒有特別覺得這是值得羨慕或是值得悲傷的事情。大概,自己在感情上就是比別人遲鈍一點吧。費莉絲的命運令人惋惜,如果她能復活就再好不過了。不過,即便親眼目睹了費莉絲的死,庫斯拉也絲毫未曾狂亂。他想到的僅僅是,倘若她的死能夠用在鍊金上,該如何操作呢?僅此而已。

  所以,這就是想起費莉絲時胸口會隱隱作痛的原因吧。庫斯拉如是想。無法好好地悲傷一場,連絲毫狂亂都不曾有。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事實本身就有些辛酸。

  還真是奢侈的心願呢。庫斯拉輕輕地嘆了口氣,離開了入城的關卡。不僅庫斯拉自身沒有受到盤查,就連行李也未被翻動,這多虧了騎士團的特權許可。戈爾貝蒂這座小城裡,絕大部分參議員都被騎士團強行收買了。對於高築起城牆、以城市的獨立為榮、自古居住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們來說,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正因如此,守衛素來不會對騎士團的人露出什麼好臉色。然而,他們會如此乾脆地對庫斯拉放行,是因為一看便明瞭庫斯拉煉金術士的身份。對於有常識的居民來說,寧可和異端份子牽手同行,也不願與煉金術士扯上什麼關係。

  十日來一直坐在馬車裡,腰痠背痛。為了活動身體,庫斯拉跟著馬車一道同行。

  城牆十分厚實,裡面有許多可供守衛休息的設施。大約城牆裡便是他們的走廊,弓矢和投石機堆積如山吧。那可不是什麼裝飾品,而是塗滿了火油、或是血跡未乾的真傢伙。

  煉金術士會被召喚至此,正意味著這裡有急需解決的問題。

  尤其是,和冶金扯上關係的,絕非什麼善事。

  要麼就是金錢上的問題,要麼,就是更赤裸裸的慾望。例如,用強化的戰斧去斬下某人的頭顱。

  不過,穿過城門的庫斯拉之所以會輕輕地吹了聲口哨,是震撼於城內的光景。首先,光從規模上來說,戈爾貝蒂比起庫斯拉以前待過的城鎮就不可同日而語。

  流入港口的河流水量充沛,河流上方架著三、四座橋樑。

  穿過城門後,映入眼簾的盛況果然名不虛傳。運貨的馬車和騾車成群結隊,滿載著雞籠的貨車也正好從眼前經過。纏著頭巾、眼角被晒得黝黑的夥計們揹著比自己身體還要龐大的貨物。大概是越過了終年積雪的高山、來到這裡的商團之一。他們背的那些貨物大約是在森林裡獵取的皮毛,或是琥珀和蜂蠟之類的東西。他們千辛萬苦才爬下雪山,來到城裡,一定已經筋疲力盡了。路面上滿是馬匹和騾子的糞便,更誇張的是還有成群結隊散養的豬和不知從何處逃來的雞在街道上來回轉悠。

  當然,無所事事的不只是動物。靠在牆壁上,觀察著過往行人的危險分子也不在少數。從扒手、強盜之輩到賣春女,甚至也有奉了領主之命,前來追捕從領地裡逃出的流亡之輩的捕頭。手中把玩著錢幣的是黑市的貨幣兌換販子。這種人向來只出現在旅人眾多的繁華地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許也可算得上是種吉祥的標誌。這種黑市兌換商之所以沒被取締,也是因為有太多人還需要著他們的存在。

  而庫斯拉不是什麼風雅之人。

  一定要說的話,他更喜歡嘈雜,喜歡熱鬧的氣氛。

  何況,這座城市有港口,中心地區應該在那邊。

  如果說城門附近就這麼熱鬧,那麼港口附近應該更加喧譁吧。

  而且,克勞修斯騎士團徹頭徹尾地支配著這個城市。

  只要有著他們的紋章,無論是誰都不敢對庫斯拉的所作所為有半句怨言。

  「不錯嘛。」

  彷彿要將胸口的悶氣全部替換一般,庫斯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滿是塵埃的混濁空氣,微微笑了。

  店門口拉客的少年、賣春女以及黑市的錢幣兌換販子沒上來搭訕的原因,是庫斯拉的氣質一眼望去便和周圍格格不入。

  「往哪邊走?」

  馬伕開口問道。

  但是他並未看向庫斯拉的臉。

  「誰知道。按說應該有人來接我們。」

  馬伕不發一語,他握著繮繩的左手手指少了一半,用帽子和鬍子遮起來的側臉上,一條巨大刀痕一直連到了耳後跟。應該是個長期在騎士團參加戰鬥,而後退休了的人吧。與其說他是庫斯拉的護衛,不如說是選來作為庫斯拉逃跑時的追殺者。

  「……」

  然後,這馬伕突然擡起了頭。

  就像野兔一般,他馬上察覺到了人群中看往這邊的視線。

  馬伕揮動繮繩,將馬車駛向十字路口的一角。

  那兒站著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正嘻嘻地笑著。

  「平安無事哪啊。」

  句尾拖長音是這傢伙說話的習慣。蓬亂的金色長髮被胡亂綁成一束,雜亂的鬍鬚讓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剃短還是想留長。就算如此,看到庫斯拉還笑著前來迎接的,全世界也只有這個男人了。

  庫斯拉也無意間歪起了嘴角說道:「用不著你來說。你才是,怎麼還活著?」

  「大概有上帝在保佑我吧啊。」

  明明犯下了毒殺修道院長這種再怎麼出錯也難逃一死的罪,威蘭卻站在面前活得好好的。就像那老騎士說的一樣,煉金術士都是魔法師。

  「你又是怎麼逃脫的哪啊?我聽說你把聖人的骨頭扔爐子裡燒啦啊?」

  「火還沒點呢。而且,關鍵還是理由找得好:我把聖人的骨頭放爐子裡燒卻沒遭受神罰,是因為聖人覺得冷才放進去的。」

  威蘭邁開腳步,看著指甲聳了聳肩。

  「你呢?」

  「我?因為我沒有下毒殺他呀啊。」

  「……此話怎講?」

  「就是說,那肥豬呼哧呼哧啃光飯後,我忽然出現在飯桌前,然後在他面前笑著把一個小瓶子搖給他看啦啊。然後呢,他就臉色發青,死掉了哪啊。」

  這便是庫斯拉在捉弄看守時手法那一類中最惡毒的了。

  不過,既然是因此而死的話,對方估計也心中有數吧。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他要跟我馬子拍拖啊。」

  還能有什麼理由呢?威蘭帶著這樣的眼神望了過來,庫斯拉也不得不問下去。

  「那人不是女子修道院的院長嗎?」

  「所以說,是跟修女拍拖呀啊。女子修道院的院長可不一定就是女的啊。」

  隨著神職人員的頹廢,威蘭與本應為籠中鳥的修女結了姻緣。面對一如既往不得了的威蘭,庫斯拉只能聳聳肩。

  「那肥豬也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壞事,我可是為民除害哪啊。修道院的修女們都哀求著我拯救她們呢。所以說,無罪釋放。我在修道院可是被當作英雄崇拜的啊。」

  「過去你就很擅長這種事呢。」

  「是你太不擅長做這種事而已啦。」

  自己聽信密探的甜言蜜語,馬上被迷住墜入情網,最後她卻就這麼被殺了。庫斯拉聳了聳肩,踢飛了從旁經過的雞。

  「不過,還真讓人驚訝呢。」威蘭一邊往前走著一邊悠閒地說道,「想不到你庫斯拉也到同一個工房來了。」

  「我才想這麼說呢。」

  「在騎士團的監牢裡我們也見了好幾次面哪啊?」

  庫斯拉已經是幾進幾齣了,而威蘭在這點上也不輸給他,兩人常常會碰面。

  「不過,上一次一起在工房裡是什麼時候?」

  「唔……那已經是五年前了吧啊?真懷念哪啊。」

  兩人若是回憶起五年前,都會覺得當時的自己是個只能讓人苦笑不已的臭小子。

  總是在吵架,剛學了點皮毛就從工房裡偷來毒藥,下在對方的飯裡。

  但是,師父是更不如這兩個臭小子的垃圾。所以就在畢業那天,庫斯拉便和威蘭一起策劃了下毒謀殺。當師父吃掉半碗摻過水銀做的毒藥的飯後,他倆便被逮捕了。

  兩人被分開帶走時,庫斯拉揮手說了「再會」後,威蘭便還來了一張笑臉。這張笑臉庫斯拉至今還記憶猶新。

  「你從那時起,就容易被感動得流淚哪啊。」

  「你別老放嘴上。你不也是熱淚盈眶的。」

  「有嗎?」

  威蘭聳了聳肩,嘿地跳了起來轉了個身。

  「不說這事了,我們快去跟絞刑執行人打好招呼去工房吧。我很期待呢。」

  絞刑執行人,指的是在煉金術士設立工房的城市裡,擔任一切指揮工作的人。

  分配每天工作時使用的物資自不必說,連煉金術士被教會的某派燙上烙印,帶去火刑臺時也由他負責救援。反過來說,如果某人對騎士團來說不方便的話也會心安理得地將他賣給教會,有時暗殺的事情也會做。

  他們名副其實地擁有著生殺大權。

  所以,叫做絞刑執行人。

  不叫斬首執行人,是因為煉金術士沒有資格接受斬首之類用在平民身上的溫和刑罰。火刑會讓人很快死掉,所以算是輕鬆的。基本上,會將煉金術士與狗倒吊在一起,人會被難受的狗啃咬、抓撓,要經過三、四天才會死。

  庫斯拉一面提醒自己小心不要歪起嘴角,一面問起威蘭:「哎?你還沒去過工房?」

  「沒去過。之前只是把貨物運了過去啊。我是今天早上和騎士團的輜重隊一起抵達這裡的哪啊。」

  「剛到這兒啊?」

  「沒錯哦。」

  「你一個人先去就好了嘛。」

  「這種事情我怎麼做得出來呀啊啊!」句尾的音拖得更長了,威蘭像是戲弄人一般地說道,「我的搭檔。」

  「真噁心。」

  「你好過分喲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與庫斯拉喜好捉弄牢房看守一樣,模仿狗的嚎叫是威蘭喜歡做的行為。因為靠近前線,看慣傭兵和跟盜賊沒啥兩樣的騎士的居民們聽到這聲音,也都會驚慌地快步走開了。

  煉金術士。

  被忌諱痛恨的,邪魔外道之輩。

  在年輕氣盛的時候,對於人們的這種評價經常是冷笑著恐嚇回去。

  而現在卻早已磨平了銳氣,頂多只是捉弄一下看守。威蘭好像倒還跟學徒的時候一樣,殺了人也不眨一下眼。

  「不過,去工房我贊成。我真想把體內的寒氣像鐵塊一樣給融了。」

  「走在外面看來,感覺這裡狀態還真不錯呢。真不愧是戰場的最前線。」

  這塊北方之地是克勞修斯騎士團現在傾其所有資金和軍事力量的地方,這座最北方的港城戈爾貝蒂則成為了據點之一。當然,最北是對於騎士團而言的,而敢於嘲笑「騎士團就是世界」這一認識的人,當今世上可不怎麼有。

  其中,將工房安置在前線附近,是眾多貪婪煉金術士的願望和夢想。而窮其原因,則是因為前線可以「趁熱打鐵」,人們為了戰鬥勝利也會竭盡一切手段。

  無窮無盡的資金、書籍的優先分配、當地工匠及礦山的使用權,另外,還有祕藏禁書的閱覽權等等,不勝列舉。

  如果沒有「和威蘭兩人一起」這個條件的話,自己或許會狂喜不已吧。

  「不過,之前使用戈爾貝蒂工房的人怎麼了?竟然把這麼好的工房拱手讓人,真是個傻吊。」庫斯拉避開路上的馬糞說道。威蘭則像在說昨天的天氣般回答道:「聽說死了哦。」

  「哦?意外事故嗎?」

  一隻狗拴在門前,嘴上沾滿了鮮紅的血。大概是早上出去獵殺過了,獵物自然是遊蕩在城裡的生物。

  「不,好像是在城裡被人謀殺的。」

  庫斯拉只是一味地避讓著排成一列的馬糞,沒有回話。

  雖然覺得是常有的事,不過,有一點讓他很在意。

  這次的分配對於騎士團那邊來說是帶有懲罰性的考慮在裡面。

  「難道說,兩人一起就是因為這事?」

  「唔……我也這麼認為哦。把品行不正的我們送到這麼好的地方,絕對有隱情。」

  威蘭用力撓著頭,一臉無趣地往前走著。

  就算是路邊的石塊,威蘭都會拿來切割、研磨、觀察,開心地玩上一陣。因此當他滿臉無趣的時候,也就是不高興的時候了。

  「一個人的話或許又會被殺,所以兩個人就能安心了。是嗎?」

  兩人就此沉默不語。庫斯拉來回轉動著頭,威蘭踢著小石頭。

  「煉金術士被人小看,就沒法做下去了。」

  「哈哈。那垃圾師父也就教了這句話哪啊。」

  兩人的面前,出現了絞刑執行人的屋子。

  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場景,肩膀不知不覺的發力。

  「別嚇得發抖哦。」

  「這應該我對你說吧啊。」

  已經五年都沒有跟誰這麼一邊貧嘴一邊走路了。

  想要忍住而又無法忍住的懷念之情使嘴角歪了起來。

  路上的行人都嚇得跳開讓出了一條路。

  「我知道,你很擅長毒殺和暗殺」

  用純金制鎮紙壓平羊皮紙的男人,邊在辦公桌上流利地滑動著鋼筆邊說道。

  而且,他那優雅的書法怎麼看都不會覺得厭倦,倒是為什麼那既粗大又渾圓的手能靈巧地書寫文字令人感到很不可思議。

  他便是,克勞修斯騎士團戈爾貝蒂輜重隊隊長,阿蘭·波斯特。

  為了給軍旅生活的傢伙們提供食物和酒水,亦或者說是供給一切必須的物品,進行輸送即是輜重隊的工作,實際上大多輜重隊都是活躍在戰場上的。

  不過,在騎士團上層部那就大相徑庭了。

  騎士團施行的是上帝的代理行為,鼓吹高舉著如此的大義名分,和商會勾結在一起做買賣。資金和情報區區市井的商會根本比不上,利潤亦如此。因為,哪裡有戰爭,哪裡就有商人來尋求利潤做買賣,而騎士團就是那個戰爭的發起者。

  在眼前的阿蘭·波斯特,可以說是將戈爾貝蒂周邊流動的被稱為資金的血液的全部都控制在掌心。利潤非常巨大,將和那利潤同樣養的肥肥胖胖的身體硬是塞進按著他的大肚子的形狀被掏空的辦公桌裡,進行著工作。

  「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毒殺呢。我才是,剛剛被人暗殺戀人」

  「哪有的事。我可沒用毒藥什麼的哦」

  在房間的正中央直立著的庫斯拉和威蘭各答個的,視線也是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

  「哎呀,我並不是在指責你們。而是在評價」

  兩人甚至連嘿都說不出口。

  威蘭伸著懶腰,庫斯拉開始扣弄起指甲上的軟皮。

  「這樣的舉止倒也不壞。登堂入室。第一印象可是隻會給對方一次的。一開始就被上司小瞧的話對以後會有影響的」

  「」

  庫斯拉朝著威蘭稍稍把視線瞟了過去,威蘭也同樣看向庫斯拉。

  兩人都撥出一口氣,擺正姿勢直直地朝向前方。

  「並且,感到祕密暴露的時候就裝作順從的樣子、嗎。合格了」

  波斯特把羊皮紙交給在旁邊侍候著的管家,不停地眨巴著臉孔中那感覺又凶猛又細小的眼睛,揉動著眼角。

  「先讓對手埋在花裡令其大意,之後從腳跟翻個底朝天。不錯呢」

  「讓別人認識到你是不好對付的上司,讓我們不敢亂說話?」

  庫斯拉看著天花板說完,波斯特就搖晃著巨大的身體笑道。

  「腦袋很靈光。我向騎士團索要的正是這樣的人啊」

  有那麼一丁點,認真聽一聽的想法油然而生。

  「此話怎講?」

  「自己的身子骨要由自己來保護」

  「用毒殺和暗殺?」

  波斯特咧嘴一笑,但只有眼睛毫無笑意。

  「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這是我從軍悟出的唯一的道理」

  庫斯拉這回確確實實地,並非用演技地和威蘭互相照了顏面。

  貌似有些預料以上的麻煩的樣子,呢。

  「你們的前任,是名叫托馬斯·布蘭科特的男人。是個不清楚有沒有到四十歲的優秀的男人,但死了」

  那簡直就像,花朵枯萎了一樣的說話方式,庫斯拉開了口。

  「是在波斯特閣下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之類的嗎」

  堂堂的一城之筆頭這是何等醜態,拐彎抹角地表達出此意。

  當然,要是因為那種程度的挑釁就發怒的人物的話,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張椅子上了吧。

  「說實在的確實如此。犯人也還沒有逮捕到呢」

  「嘿?」

  「很意外吧?想方設法地想要奪回這個城鎮的裁判權的教會的傢伙們也是,紅著眼拼命找也找不到。煉金術士的死亡,通常是跟信仰上的問題有著直接聯絡。只要能抓到異端的證據,就能立馬把我扯下臺來的好機會啊」

  騎士團的頭頂擁戴著上帝,而並非執掌教會的教皇。

  這就是被稱為擁有獨立的軍隊和資金,以及獨立信仰的緣由。

  不論是哪裡的城鎮,教會和騎士團都會圍繞著其管轄權而對立。

  「所以說,不管是哪兒的什麼人,出於何種目的而把托馬斯殺了都完全不明,事故,醉鬼之間的掐架,強盜,試刀客,或者,對於煉金術士的偏見而出現的異種魔女狩獵,抑或是說,教會方面想要得到托馬斯鍊金術的成果,一反嘴臉想要強奪而被拒絕,不然就是倒戈後他已經沒用了因而滅口了呢此外,不搞清楚敵人,也就沒法立定對策。但也不能就此閉關鎖城啊」

  「想保護我們這類人,還有名為吃牢飯的辦法啊」

  「那是要比我的位子還高的人乾的事。況且,我討厭不勞無作的人呢」

  庫斯拉聳了聳肩,用手示意我不該插嘴。

  「現狀,城鎮的鐵器情況最糟糕。戈爾貝蒂以北的戰況雖說並不錯,但確認到北方的大部分礦山還被掌握在異教徒的手裡。就算在南邊精煉、製造武器,但那邊的勞動報酬不但太高,而且在途中被收走的關稅也太多了。加上還有其他不得不運輸的東西也很多啊,小麥、黑麥、大麥、葡萄酒、明礬、大青那幫騎兵們騎的軍馬要大量食用的燕麥如果不輸送的話也會斷糧的」

  「即是說?」

  只要被捉住一句話,就可能會永遠失足的立場的人,得出結論會花很長時間。

  不過,煉金術士的人生可沒有長到還有閒工夫來等待它。

  被庫斯拉開口打斷,波斯特的話茬一瞬間頓了一下,像是像是很樂在其中地笑了笑。

  「也就是說,在這個城鎮不得不安置冶金技術優秀的煉金術士來提升鋼鐵的產量,但在難以解釋清前任者的死亡的當下,就不能接二連三地調來優秀的後任」

  「簡而言之,我們就是所謂的棄子吧」

  「即使是在戰場上這種傢伙也是不可或缺的。為了大局最後的勝利,那是必要的事」

  好了,去送死吧。

  只有多次親自發出這種命令的人才能擁有的,令人感到惡寒般的鎮靜在他的臉上體現的淋淋盡致。

  只不過,不管是庫斯拉還是威蘭,都沒有要抗議的打算。

  但那,並非源於立場的弱小。

  而是更加單純的,只因煉金術士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事情。

  「那麼,也就是,只要不死,就能一直呆在這裡」

  「那我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況且,從絕境歸來的戰士勢必會成為英雄。我可不覺得其代價會是安逸」

  臨近戰場的工房擁有者可以說有無限的預算。原本的話那可不是能配屬庫斯拉他們那樣既年輕又品行不良的煉金術士的地方。

  要是想要呆在那裡的話,就要承擔相應的危險。

  也就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話的意思了。

  「好在這個城鎮是處在我的管理下的。不可能會總讓暴行再重新上演,環境這邊也會以最大限度做整理。好好加油幹吧」

  波斯特眯起眼睛看向對方。那簡直就像是俯視著被埋在墳墓裡的屍體時一樣盯著。除自己以外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而利用的道具,有權者特有的眼神。

  雖然並不喜歡,但行動原理淺顯易懂,在這個意義上來說也給與的某種程度的信賴。

  庫斯拉和威蘭模仿著騎士風格的行禮方式,答道「屬下得令,閣下」。這是他們竭盡全力表達他們嘲笑的演技,卻被大方地首肯敷衍過去。看來對方更是技高一籌。

  「啊,對了」

  庫斯拉和威蘭一腳剛邁出門檻的時候,波斯特又招呼他們止步。

  「有件事不得不跟你們說聲抱歉」

  「?」

  「雖說已經盡了最大限度的努力了,但也有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的事」

  「是什麼?」

  波斯特回答了庫斯拉的疑問。

  「去到工房就自然明白了。嘛,要是擅長毒殺和暗殺的話,總會有辦法的吧」

  兩人輕輕聳了聳肩膀。

  「失禮了」

  威蘭開啟房門,庫斯拉這麼說著,退了出去。

  走廊上抱著文書的部下們排成了一列,大家的都緊張地繃緊臉。

  面對會親自讀書寫字的權利者是沒法隱瞞什麼的。

  國王或者領主會一夜落幕,大抵上都是出於作為信件代筆的書記官的背叛。想要隱藏起來的戰鬥的敗北或是祕密,無論如何也沒法向書記官隱瞞。

  反過來說,波斯特可以隱藏起自己所有的祕密,並加以捏造進行報告都是可以的。

  看來臨近戰場之地實在不是能讓老騎士從容不迫的揮兵絡馬的好去處的樣子呢。

  這座建築似乎也是操控著這座城鎮的大商會那裡招收過來的東西,大概招收過來的並不僅僅只有建築而已吧。來到大街上的話,用來炫耀權勢的騎士團大旗就像是要讓地平線對面的什麼人看見一般高高懸掛。

  在建築跟前的廣場上,明明設立了握著示明著本城獨立的裁判刀的英勇的男性青銅雕像,但那完全就是個擺設。

  什麼人可以向罪人的頭顱揮刀處決,什麼人就是這個城鎮的支配者。

  然而,騎士團擅自利用許可權把煉金術士召來這個城鎮,原本參事會賭上其威信管理人們進出的城牆處,都無法檢查他們的行李。

  然而,作為不可侵犯的存在的庫斯拉和威蘭,其生死存亡都由波斯特的一己之見來判決。權利的階梯不但很高,同時也很沉重。

  庫斯拉和威蘭兩人從那旗幟和看守人中間穿過,頂著中午的陽光,眯縫著眼注視著一派繁榮景象的城鎮。

  「你覺得怎麼樣?」

  庫斯拉向著在波斯特的面前也很少開口的威蘭這麼打探道。

  倒並不是不認陌生人,威蘭在那樣的傢伙面前一般都很少說話。作為替代,則是一直在考慮著如何殺死對方。

  這個,在五年前的臭小鬼時代就有聽說過。

  「只憑那樣是搞不清的啊」

  「也是」

  「不過,就是礦石也是一樣的道理的啊。因為不管是什麼金屬,上帝都沒有賦予它純粹的形態呢」

  「就是說?」

  「也就是說,和往常一樣,幹下去就對了」

  威蘭稍稍翹起嘴角,這麼回答道。

  在人聲鼎沸的城鎮市場解決了午餐,庫斯拉他們走向工房。

  既是如此熱鬧的城鎮,那必定在哪裡有著鴉雀無聲的空間。庫斯拉他們漫步著的是排列著空蕩房屋的劃區,從那裡穿過後視野急速闊廣開來。

  眼前是寬廣的城鎮風光,在遠處能望見大海。

  很美麗的景色。

  想著為什麼到這裡周邊就不怎麼喧囂了,應該是因為在懸崖上的特等席,莊嚴的煉金術士工房佇立在那裡吧。

  「真是豪華的工房呢」

  「那個叫托馬斯的還真是個角色啊」

  戰爭這種東西就是最終不取勝的話就什麼意義也沒有了。

  要是這樣的話,就成了為了取勝不擇手段,等贏了以後再考慮這些那些就好。如果經常光靠煉金術士的生產技術就能顛覆整個戰局的話,那接近前線的工房在一定程度的放肆也是能半睜眼的。

  雖說是有聽說過這類話,但真正放在眼前果然還是止不住的驚訝。

  威蘭嘿嘿笑著朝庫斯拉招手,來到工房的側面往懸崖下方一看,即便是庫斯拉也大吃一驚。

  「還帶專用的水車?」

  「而且,水是在這兒的地表下流淌的。也只能想到是特地挖鑿的暗渠了。不過,的確實在是不可能把水源一家獨佔的樣子呢」

  順著威蘭的話朝懸崖底下投去目光,從那裡朝港口看去,有數座水車在轉動著。雖說不清楚是麵粉鋪還是縮呢廠或是鍛冶屋還是石匠,總之必須用水車的人們在那些水車周邊羅列成群。

  水車的力度是由水流的強度決定的。而水流的強度往往則是由高低差來決定。

  工房沿著懸崖建造,把現在庫斯拉他們站著的地方當作一層,工房大到地下二層。水車則是在其最底部,能夠接下自暗渠流出的水強勁的全部力道。

  庫斯拉到目前為止,水車等等大規模的裝置都是和工匠合作,不斷地爭取利用著共用的東西來的。從那以後算起的話,這已經是能令他口水直流的奢侈。

  「燃爐也很氣派。居然在城裡造這麼大的爐子。或許是因為在水車的旁邊,才被勉強允許的吧」

  「出火災的話就全都用水沖走麼」

  「那下面的人可就遭殃了呢」

  威蘭不慌不忙地說道,但實際發生也會很冷靜吧。

  威蘭在煉金術士當中也確確實實有著符合煉金術士特點的人。

  除自己的目的以外不太在乎細小的事。不僅如此,甚至連大事都不去在意的時候也有過。按世間的基準來對照的話已經對自己的遲鈍有著相當自覺的庫斯拉甚至也這麼想。又或者說是,去在意那些事的時候開始,自己作為煉金術士可能還稍微有那麼點神經質,庫斯拉如此想道。

  「可是,那個肥仔大叔說要致歉的事是什麼?」

  「唔嗯是什麼呢我也沒法預想到呢」

  從水車那裡擡高視線,眺望著美麗的景色一邊說道。在那明媚陽光照射下的美景甚至有種彷彿沒有任何問題,萬事皆順的氛圍。

  「也許只是單純在嚇唬人吧。快進去吧。蠻冷的」

  「嗯。就這麼辦吧啊」

  雖說這倒並不是見最後一眼,但因為景緻實在漂亮,庫斯拉有些戀戀不捨地又從懸崖上回頭看了一眼。

  所以,就沒有注意到眼前。

  剛跟著威蘭轉動黃銅製的鑰匙進入工房裡,就撞上了突然停下腳步的威蘭的後背。

  「喂,怎麼了啊」

  庫斯拉惡罵道,接著,看向房間裡面。

  在石牆似乎用木頭補強過的結實建築的地上部分,被稱作牆壁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東西,就像是神經質被使勁濃縮起來的房間。絕不是說它髒亂,大概想要維持這個狀態大量的勞力是必要的吧。

  可是,不認為那種東西就能令威蘭停下步伐。

  剛這麼想著之後不就,異質的聲音傳進了耳朵裡。

  「總算駕到了嗎」

  在那兒,壓抑許久的「物體」發出像是掀起雪崩一樣在房間中響起的一句話,凜然如響鐘。

  語調這種東西比起想象中會包含著更多的情報。僅僅一句話也是如此。從聲調的感覺能一定程度瞭解到體格或是臉型,從發音能大概辨認出是什麼地方的什麼階級。當然從說話人的腔調也能明白是激烈的性格還是溫和的性格,甚至連情緒的好與壞都能搞清楚。

  將那一切都摻雜考慮進去的話,在庫斯拉眼前的那傢伙,從聲音的感覺推算就是那個樣子。但是,即便如此還要再揉一揉眼睛,是因為那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

  煉金術士的工房裡,這傢伙到底在幹什麼?

  身上裹著連腳尖都蓋住的法衣,嬌小的修道女。

  法衣上的鑲邊是騎士團專屬的修道院的紋飾。

  應該不是誤闖進來、的吧。

  「你,是什麼人啊」

  兩人一起的時候緘口不言,交涉全部交給對方而自己則只專心思考如何殺死對手,誇下如此豪言壯語的威蘭開了口。而且語氣可不是友好的態度。

  「我叫烏爾·菲妮希絲。是騎士團派遣過來的」

  從戴著頭巾的腦袋一身白裝的少女,就像一個人偶一般。也許是那像人造品的翠綠色瞳孔和純白色的劉海的緣故。和白金差不多色調的頭髮倒不是多稀奇,但白的這麼徹底的倒確實少見。

  「我,是負責監視你們的」

  然而,菲妮希絲毫不在意庫斯拉他們報上姓名後,終於站了起來。至於為什麼不管是坐在椅子上還是站起來頭頂的高度都沒什麼變化,是因為她坐在椅子上的話腳就夠不到地板。

  小孩。

  不過,那眼神非常理智,有真人的氣息。

  要怎麼出手好呢?

  庫斯拉他,在威蘭的斜後方窺視著他的側臉,但威蘭的表情早已消失看不出來。

  「你們二位若有偏離上帝之明路的行為,我會逐一向上級報告的。請不要忘記上帝的教誨,也不要打亂了上帝的秩序,亦不可玷汙了上帝之威光。請將以上三點刻在腦海中,為了騎士團,為了上帝而努力工作」

  就像是修道會的入會儀式一樣,但麻煩的是名叫菲妮希絲的修道女,她的眼神是很認真的。

  這個年齡頭腦意外很好的少女,與名為狂信這種病的相性令人吃驚地好。

  視野狹隘,感情直率。

  波斯特可能就是在為這件事道歉吧。就像在這世上有戰鬥之人,祈禱之人,耕耘之人這三種一樣,騎士團的權力構造也不是就堅如磐石。

  騎士團僱傭的煉金術士,在其基本都與武器或者攻城技術掛鉤的性質上來看,是屬於戰鬥集團的一個部門的。而且為了各種各樣必要的物質,基本上都會掛在輜重隊的名下。

  可是,眼前的菲妮希絲明顯是祈禱集團的排頭兵。從她身位修道女的地位來看,應該是騎士團內部的聖歌隊的人吧。當然,和教會的聖歌隊完全不同。教會的聖歌隊是在安靜的教會中讚美上帝,而騎士團的聖歌隊則是在鮮血與怒號交相輝映的戰場上讚揚上帝。

  信仰的本質,還有方向性都不一樣。是更為陰險,更為權利主義的。常常虎視眈眈地想要侵蝕戰鬥集團的權勢。打算要把波斯特趕下臺的人,不止是教會,自己人當中也決不在少數。就如森林霸主狼在森林裡負傷,也會變成為其他動物的盤中餐。嗅到作為騎士團的「備用品」的煉金術士被殺害的味道,來窺探奪戈爾貝蒂掌控權之良機吧

  而且更為棘手的是,雖然都隸屬於騎士團,但聖歌隊一直以來卻是敵視煉金術士的。

  無論如何都要從世上抹滅反抗上帝的存在,聖歌隊的傢伙們是真心這麼想的。

  是何人殺害托馬斯尚無頭緒。

  這意味著,此刻藏於組織內也是有可能的。

  「回答呢?」

  菲妮希絲她擡起下巴這麼詢問道。

  想起了小時候,在附近的教會被死尼姑用懲戒棒扯臉時的事。

  這類人,關鍵是第一印象。

  庫斯拉這麼想著,正打算開口的那一瞬間。

  威蘭迅速向前邁步,伸出了手。

  握手。

  怎麼會這樣,看來對方也是一樣的。一臉意外的表情,即便如此右手還是自然地伸了出去。這就叫做人類的反應。

  不過,威蘭的手卻掠過了對方的手,緊貼,到達了目的地。

  叫菲妮希絲的修女,瞪圓的眼睛捕捉到了威蘭的手。

  把自己的胸部當成目標,毫不猶豫地動起五指的那隻手。

  「嗚?」

  威蘭歪了外腦袋,像是想要的目標沒有一樣,一副那樣的表情。

  而且,想要再好好確認一樣另一隻手也打算伸出去的那一刻。

  菲妮希絲把威蘭的手擋開一巴掌拍了過去。

  「呼」

  威蘭輕輕後仰身子迴避開來。

  菲妮希絲的毫無表情,與其說是巴掌被躲了過去,還不如說是大腦沒有跟上事態的發展吧。庫斯拉也一樣,因為威蘭發起的行動而愣住了。

  扇巴掌,一般都是條件反射性的。

  然而,被突然避開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大幅度搖晃,肩膀靠在了威蘭的胸口上。

  「——!」

  到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的樣子。

  推著威蘭的胸口,剛打算逃開的一剎那。

  威蘭的手握住菲妮希絲纖細的手腕,過於巨大的力量差距令菲妮希絲的身體猛地一晃。

  「幹、什麼啊——」

  菲妮希絲抗議的聲音擡高到什麼地步了呢,庫斯拉沒有聽見。

  抓住推著自己的胸口想要逃開的修道女的手腕的威蘭,剩下的一隻手又像是要把少女的嘴巴蓋住一樣抓住了她的臉。被威蘭的手包住的小小的臉龐。庫斯拉不加思慮嚥下一口氣。

  然後,威蘭硬是把睜開眼睛的菲妮希絲拉到身邊,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看個透一般說道。

  「這裡可是煉金術士的工房哦。小孩在這兒閒逛的話,相當,危險」

  「咕!咕!」

  威蘭看似瘦弱,但為了冶金作業身體可是錘鍊的比那些路邊的傭兵還結實。就算菲妮希絲再怎麼掙扎,他也穩如泰山。

  菲妮希絲的嘴被堵住,圓睜的眼睛一下也閉不了是因為閉上的一瞬間頭骨可能就會被弄折,由於有著如此本能性的恐懼。

  威蘭在這之後什麼也不說,聚精會神地窺視著菲妮希絲的眼睛。就算菲妮希絲拼命扭動著身體,也完全無法移動分毫。

  終於菲妮希絲比起掙扎,更應該說是開始因恐怖而顫抖起身體。

  「哼」

  最後像是覺得很無聊一樣哼起鼻音,威蘭把手從菲妮希絲的臉上拿開。

  雙目圓睜著的菲妮希絲朝後蹣跚起來,原本還能撐得住幾步,但馬上腰就像是洩了氣一樣癱坐在原地。

  庫斯拉,到這裡終於才察覺到威蘭的視線。

  「我先進工房了,之後就拜託你咯」

  接著,迅速從樓梯朝下走去。

  庫斯拉恍然大悟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人心掌握方法的基礎中的基礎。

  一個人給予目標以壓倒性的畏懼或徹底的厭惡感,另一人就更容易拉近距離。這傢伙在自稱監視者的那一瞬間倒了大黴。而當時沒有行動的庫斯拉也好運到頭了。

  大壞蛋由威蘭扮演,把麻煩的好人角色則被推到了自己頭上。

  不過,雖說如此毫不猶豫就去揉少女的胸部,一點仁慈都沒有地威脅她的威蘭的精神構造還真是令人恐怖。

  庫斯拉也只好無奈了。

  而且,現在想要挽回也是不可能的。只能拼命地嚥下嘆息,好好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了。既然是陰險的祈禱幫以監視的名義送來,那就是說應該和這個可憐的少女自己的意志毫無關係,就讓她作為這個工房的監視人的了。

  即便是遭受到這樣的事,明天和後天也一定會來的吧。

  如果不好好拉攏一下,以後就沒法好好地進行作業了。

  不過,那個物件的麻煩程度,一想起來就感到厭煩。

  庫斯拉斥責沒能立刻展開的行動的自己,在不出聲也無表情只是不停地流著眼淚的瘦小的修道女身邊蹲了下來。

  發出像是小小的悲鳴一樣的聲音,叫菲妮希絲的小鬼嚇的畏縮起來。

  「沒事吧?那傢伙稍微,腦子有點兒不太正常」

  那是漫長的安慰的,第一句話。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