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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桃的信(第一卷)》第9章
  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呢?

  逃到祠堂的阿巖和阿川相當煩惱。

  「真是個無藥可救的惡劣小姑娘耶。」

  阿川滾倒在祠堂裡的石頭地板上,捏捏鼻屎又把它彈出去。坐在阿川前面的阿巖雙手抱胸,一籌莫展。

  「令牌被奪走了。這下事情難辦了。」

  「那傢伙怎麼看得到我們啊?因為性格惡劣嗎?」

  這麼回想起來,昨天下大雨坐在這裡時,閃電照亮那時候就已經被她清楚看見了,然後就變成甚至在家裡也看得到了。

  「嗯~吾猜想,吾等下來之時,誤觸碰到了小桃,因而才會被看見吧?」

  「唉~以前過得真是太好了,到處搗亂,看到人類就踢飛。」

  阿川咯吱咯吱揠著肚子和阿巖說話,嘔氣地轉向另一個方向。

  而說到阿豆,他則是身在離這個有祠堂的神社還要稍微再往山上爬一點的林子裡,正在大岩石上堆石頭玩耍。阿豆無論什麼時候、人在哪裡,永遠都不會無聊,因為他會自己發明遊戲來玩。他現在正把石頭往上堆到垮下來,垮了又再往上堆,而就在他要接著堆下一個石頭的時候,發現背後好像有東西在鬼鬼祟祟地蠢動著。

  咦?回頭一看,後面沒有人。當阿豆轉回去要繼續開始堆石頭時,那個鬼鬼祟祟的東西跑過來,石頭便垮了下來。後面接著又跑來一隻,那是全身雪白的無臉怪。大小大概不到阿豆的一半,戴著像栗子一樣的帽子,整體形狀很像葷菇,那是自然界的妖怪。他們晃來晃去、四處亂跑。阿豆覺得很有趣,就跟著一塊兒跑了起來。

  「那麼……」

  阿巖站了起來。

  「小姑娘可能會改變心意,我們也該回去了。」

  「是嗎……真的假的啊!」

  跟著站起來的阿川,忍不住出口反駁太過樂觀的阿巖。

  中午過後,小桃把送來的行李搬進廚房,然後小跑步地跑向廁所。廁所在房子的最裡面,必須繞過檐廊一圈才行。上廁所、上廁所,小桃急急忙忙地開啟門,看到裡面有個很大的背影蹲在蹲式馬桶上。那背影轉過臉來,很不好意思地說:

  「啊,我正在上!」

  「對不起!」

  小桃紅著臉關上門。唉呀~阿巖正在上廁所,我竟然一倒不留神就開啟門了……可是,阿巖為什麼會在裡面?小桃再度一拉想把門開啟。

  「剛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吾等若離開此地將會非常困窘的!」

  「你在說什麼啊?」

  在想開門的小桃和拼命按住門的阿巖之間,廁所的門喀噠喀噠地搖晃著,簡直快要壞了。當小桃貫注全身力氣一拉,「得分!」傳來了聽起來很像是播報員的尖叫還有足球場裡的歡呼聲。

  「該不會!」

  小桃衝到客廳,她在那兒看到的是……懶洋洋地趴在榻榻米上、用遙控器切換電視節目的阿川。足球實況轉播切換成歌唱節目,客廳裡傳出音量極大的演歌旋律。

  唉……她已經全身無力了。在抓著玻璃拉門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的小桃眼前,阿川咯吱咯吱地抓著屁股。小桃想起那塊令牌還在口袋裡,她拿出令牌,故意擺出要折斷的樣子給阿川看。

  「喝!」

  小桃用力想折斷令牌,阿川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繼續以悠閒的姿勢盯著電視看。

  「那個要是弄斷了我們就會死,臭小鬼,你想殺人嗎?」

  他瞥了小桃一眼,很瞧不起人似地說道。要是會被說成殺人犯的話,就根本沒辦法弄斷了嘛。小桃突然好想哭。思?可是……

  「你們又不是人。」

  小桃帶著淚光嘀咕時,阿豆在她眼前跳了下來,他好像是從天花板上下來的。小桃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阿豆則默默向她逼近。為了不讓令牌被搶走,小桃的手盡力舉到阿豆碰不到的地方,可是他的目的好像不是這個。他抓住小桃的T恤,把小桃拉往臥室去。結果,榻榻米上堆著許多剛才沒有的蔬菜、水果。有西瓜、青椒、茄子、青江菜、番茄……小桃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阿豆把番茄遞給她。

  「喏,吃吧。」

  「這些……是偷來的吧?」

  小桃沮喪地跪坐下去。原來人在生氣到極點的時候,身體真的會抖個不停啊。但阿豆卻絲毫不以為意。「吃吧。」他拿起番茄在小桃臉頰小磨蹭。已經忍耐到極限了。小桃握緊了拳頭大叫:

  「夠了喔喔喔喔!你們要在這裡就算了,拜託你們別做壞事——!」

  於是,在走廊上聽見小桃吼叫的阿巖,以及跟著電視一起哼唱演歌的阿川,臉上部露出了一抹壞心的笑容。

  總之,不可以把蔬菜放在這個地方。她開啟一個還沒整理的搬家用紙箱,把裡面的課本跟筆記本拿出來,把蔬菜放進去,然後搬到「天空」上。

  「唉~媽媽不在家,妖怪又跑出來,事情變得好奇怪。」

  小桃靠在長衣箱上,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突然間,她想起黃皮書的事情,便從信匣中拿出黃皮書。該不會……啪啦啪啦地翻閱後……果然!在海邊跑著的長相可笑的妖怪不見了。擦身而過的魚販子雖然仍是一臉驚訝的樣子,但應該畫著三隻妖怪的地方卻是一片空白。

  「原來是真的……」

  被菅公擊退、關進黃皮書裡的事情是真的。是因為小桃解開了封印,所以他們才跑出來的嗎?小桃額頭上流下了冷汗。

  「小桃!你在『天空』上嗎?」

  她聽見媽媽從廚房叫她的聲音。糟、糟了。下面的妖怪們……小桃提心吊膽地從「天空」探出頭來,看到媽媽正把保特瓶裝的麥茶放回冰箱裡。

  「……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我買了點心,來吃吧。快下來。」

  對著小桃微笑的媽媽身後,阿豆啪嚏啪嚏地跑過去。小桃嚇得屏住呼吸。阿豆跑過正要把盛著點心和飲料的托盤端去房間的媽媽身旁,咕嚕地繞了餐桌一圈。然後他還橫越過媽媽身前,可是,媽媽卻渾然不覺。

  「原來她看不見啊……」

  總之小桃鬆了一口氣。但是媽媽不相信有妖怪存在,這讓小桃的心情很複雜。

  從那天起,小桃每一天都過得很奇妙。

  做功課的時候,阿巖橫走著靠過來。她心想「做什麼啊?」擡頭一看,阿巖頭上像瘤一樣的地方戴著小桃心愛的草帽。

  「喂!」她連忙跳起來搶回帽子。拿起來一看,帽子已經被拉長變形了。擡起頭正想抱怨,阿巖早已悄悄消失無蹤。

  在浴室洗臉檯前梳頭髮時,她聽到吹風機的聲音。透過鏡子一看,阿川正在吹頭髮。就算回頭瞪他,他也完全不在意。不止如此,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洗過澡了,看起來神清氣爽。

  在後院幫忙除草時,猛然間從窗戶往內看,發現阿巖和阿川鬼鬼祟祟地把自己的房間弄得亂七八糟。書桌的抽屜被開啟,壁櫥裡的紙箱也翻得亂七八糟,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搞什麼鬼啊——!小桃很想這樣怒吼,不過她大大嘆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大概,是在找那個吧?

  叩叩叩。她敲敲窗戶,兩人便朝她看過來。小桃把令牌高舉起來給他們看後,兩人很懊惱地跺腳。

  唉,即使如此,小桃還是覺得自己快發瘋了。去洗澡的時候,阿豆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來跟著一起洗—出門的時候他也緊緊跟在後面:下雨天時,小桃在家裡躺著看漫畫,阿豆就穿著雨衣在旁邊啪噠啪噠地兜著圈子跑……阿豆可能是因為不能出門而悶得慌,反覆玩著滑壘遊戲。你安靜一點,小桃這麼對他說,結果發現雨衣上寫著「海美」的名字。這件黃色雨衣是海美的嗎?她一把抓住奔跑的阿豆,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下雨天穿的喔。」

  「我是問你這是怎麼回事。這件雨衣是海美的吧?」

  「那個啊,我不知道啊。」

  「真是的!」

  小桃抱著頭。唉,真討厭!小桃一整天都在傷腦筋。

  隔日,天氣終於轉為清爽的晴天,小桃和阿豆到陽太家去還雨衣。話雖如此,但是這要拿給誰、又該怎麼開口才好呢?小桃從轉角處探出頭來往門前看去,陽太的爺爺正在小屋前做草船。該怎麼辦呢?小桃正在思考該說些什麼好的時候,爺爺把手上的鋸子放在地上,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走進小屋裡。

  他要出門嗎?小桃伸長脖子,悄悄偷看。

  「我會見到一雄呢。」

  阿豆突然這麼說。

  「胡說什麼?我爸爸已經不在了喔。」

  小桃眼睛看著陽太家說。

  「一雄跟小桃像不像呢?」

  「我不知道啦。你自己去看看佛壇上的照片吧。不過,你問這幹嘛?」

  小桃看了看阿豆,他張著嘴好一會兒之後,才歪了歪頭說:

  「那個啊,我馬上就忘了耶。我為什麼問啊?」

  「啊?」

  這時陽太的爺爺從小屋裡出來了。他騎上腳踏車,朝著小桃他們探頭看的轉角的相反方向騎去。

  就是現在。小桃一面警戒著,同時走進敞開的小屋裡。躡手躡腳、悄悄往裡面走,當她正要把雨衣放在木製的臺子上……

  嘎啦嘎啦、喀當——

  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咿、呀啊……

  小桃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怎麼回事啊?她往聲音發出的方向回頭看,發現阿豆頭上套著水桶跌倒在地上。應該是他把桶子弄倒的。

  「宮浦?」

  可能是因為發出聲響吧?連線房子和小屋之間的玻璃拉門打開了,陽太站在那兒。

  小桃迅速把雨衣藏在背後。

  「之前,我、我沒說一聲就回去了,真抱歉。」

  「咦?」

  陽太想了一會兒,說:

  「啊,我沒放在心上。你特地來說這個嗎?」

  陽太說著微微笑了。他站的地方是廚房,這時海美推開陽太套上涼鞋,往小桃這邊跑過來。

  「小桃!」

  海美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站在小桃旁邊。

  「你、你好。」

  小桃為了遮住雨衣,稍微轉過身子,而海美好像被牽著走似地跟著探頭看過去。

  「啊,這是海美的雨衣啊。小桃幫我找到的嗎?」

  「咦?嗯、嗯。上面有寫名字嘛。」

  小桃發出嘿嘿的假笑聲,她看著海美更是冒出一身冷汗,因為海美竟然歪著頭,疑惑地往阿豆靠過去。

  「你是誰啊?」

  海美一口氣將臉往發呆的阿豆那裡靠近,而阿豆則沉默著伸出長長的舌頭。該、該怎麼辦啊?小桃咕嘟地嚥下了一口口水。

  「別在意。這傢伙偶爾會講出奇怪的話來。」

  聽見陽太這麼說,小桃回頭看他。

  「這樣感覺很不舒服耶,別這樣。」

  陽太這次是對著海美說話,但海美還是一直盯著阿豆看。

  「啊,那個,真的很抱歉,再見。」

  小桃把雨衣放在臺子上,抓住阿豆的手將他往前拖行。雖然她儘量努力不做出讓陽太看了會覺得不自然的動作……可是,唉,我一定被當成怪胎了啦。話說回來……原來海美也看得到阿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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