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能翹課到機場去接犀川,對於萌繪來說,這個星期五的下午是開心的。
她和犀川的好朋友喜多副教授一起去,他是N大上木工程學系的教授。喜多副教授是個性格開朗,很健談的人,晒得黝黑的面板是他作為運動健將的最好證明,一身亮色系的西裝和領帶,再加上誇張的動作、粗大的嗓門,是性格和犀川截然相反的人。他們兩個人不管是哪一個要坐飛機出國,另一個就一定會去機場接送機,由此可知他們的交情不淺。他們彼此約定,這規定直到其中一個人結婚為止,但從開始至今已超過十年,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
喜多副教授駕駛的是黑色的三菱轎車,萌繪坐在副駕駛座,這還是第一次坐他的車,雖然他們經常通電話。
“哎呀,能和西之園小姐兩個人單獨相處真是高興啊。”喜多邊發動車子邊說,“哈哈,我們就別管犀川那傢伙了,到哪個地方去兜風吧?”
“犀川老師有打電話給你嗎?”萌繪沒有理睬喜多老師的玩笑。
“怎麼可能,那傢伙就算是他媽媽死了,都不會打電話的。”喜多突然意識到什麼,急忙說到“啊,抱歉,抱歉。”
喜多是想起了萌繪的雙親在數年前去世的事。不過,萌繪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最近怎麼樣?上了三年級很忙吧?”喜多轉換了話題。
“是啊,專門課和製圖真是累死我了。”萌繪抱怨的說,“經常都要熬夜。”
“哦,建築系就是這樣。”
“沒有人是因為製圖以外的原因留級的。”萌繪補充,“所以體力是必要的。”
“喜歡製圖嗎’”
“不,最討厭了。”
喜多聽了放聲大笑。
車子在路口處停下來等紅綠燈。上午的雨,下列現在雖然已經呈現出疲憊,但看起來還是會隨時傾瀉下來的。
“上星期發生的命案,真是讓人心驚膽戰啊。”喜多突然改變話題。
喜多副教授所屬的土木工程學系,是在距離校園稍遠的地方,所以應該是跟上星期的大騷動無緣。
“嗯嗯。”萌繪只是隨聲附和著。
喜多一臉的好奇,問到,“西之園小姐,你應該跟這件事有關係吧?”
萌繪的叔叔就是縣警區域性長這件事,喜多是知道的。
“嗯,這個嘛,好像有關係,又好像沒什麼關係。”萌繪含糊其辭的說。
“哈哈,沒關係啦。其實我對這件事也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喜多笑嘻嘻的說“讓我們換個話題吧”
“不好意思。”萌繪微笑。
“不用,那麼你來提供個話題吧”喜多爽朗地說。
“喜多老師,你喜歡研究嗎?”萌繪問。
“哇啊,你是中學生在寫英文造句嗎?”喜多大笑道,“怎麼會問這種問題?這有點兒難回答。”
“那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呢?”萌繪有些費解。
喜多停止笑聲,“西之園小姐,你覺得興趣和工作的不同點是什麼呢?”
“掙錢和不掙錢的差別吧?”萌繪說。
“雖然犀川一定是不會這麼說的,不過我倒覺得你說得沒銷。”喜多說,“就我的立場來看,研究就是做生意,做生意的意思,就是你的物件是顧客。”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萌繪歪著頭說,“這和我問的有沒有趣,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喜多同答,“因為是生意,就談不上有趣或無聊,喜歡或討厭。不可思議的是,在當研究生或助教的時候,都認為研究有趣的不得了,那時,我完全沒意識到這是在工作。不過人啊,位子越高就會變得越沒用。”
“你變得沒用了嗎?喜多老師。”萌繪看著喜多。
“沒錯,為了變沒用而努力往上爬。”喜多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有能力的人,社會是不會縱容他繼續這樣吧?大家要一起孌得沒用才行,社會就是這樣,如此才能提高它的一致性。”
“犀川老師哪裡不一樣?”萌繪想起犀川曾經有機會榮升教授的事。
“那傢伙還是個孩子。”喜多往旁邊瞥了一眼。“他沒有進入成人的世界,正因如此,他活的是輕鬆的,能輕鬆地自由飛翔。不過也只有大學制度的胸襟開闊才能包容像他那樣的人。”
萌繪不太能理解喜多的話,在她看來,犀川和喜多沒有什麼不同,她想,這就是自己距離犀川和喜多還很遙遠的證據。這就像自己與天上星星的距離。
汽車快速地行駛在市內的高速公路上,因為幾乎沒有車,車子很快就來到機場附近的高速公路。萌繪漫不經心地眺望著窗外的景色,飛機巨大的降落轟鳴聲遮蓋了他們的耳朵。機場的飛機看起來比平常都來得大,萌繪雙親所乘坐的客機,就是在快到這個機場時墜毀的。當時是晚上,那個爆炸聲,還有火焰是永恆的災難。不過那幅景象在萌繪的記憶中,已經被消化成無毒害的東西,將彩色底片轉成黑白的過程,在她心裡無意地,不,有意地完成了。到現在,她已經可以冷靜地回想起那個晚上的事。
為什麼死亡會令人悲傷呢?那裡到底蘊含著怎樣的祕密?這種出現在人類精神世界的不合理現象,一定不會發生在其他生物的身上。本應算是地球上最進化的精神,為何會存在不合理的部分呢?究竟是因為進化才產生了不合理,還是我們根本就沒有進化?
應該不是因為以後不能再見面才悲傷,畢竟不能再見面人太多太多,死亡並不是什麼特殊的狀態,在每個人身上都會發生。或許人一出生就被教育必須要在別人死的時候悲傷、哭泣的思想吧。這種因素的決定作用超過了一半吧。如果沒有接受過這種教育的話,人會不會也是不懂得哭泣為何物的物種呢?
花凋謝了,人並不會哭,是因為花還會再開吧?可是,人也可以再次出生啊。我們懷念的不是肉體,而是對於死者的記憶,可是就連記憶也能以電子的方式儲存起來。無法再生的,是人類的思想,只有思想是現今技術無法忠實重現的。不過、人為什麼會因為失去思想這件事而悲傷呢?我一定要問問犀川老師,萌繪不禁這麼想。這是一個值得去問老師的問題。
喜多坐在駕駛座很自我陶醉的吹著口哨,把車停進機場的停車位,雖然有點兒走調,不過聽得出來他吹的是卡門的《鬥牛士之歌》。
2
肖犀川拖著疲憊的身軀出現在大廳時,萌繪感覺身體輕盈到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她跳起來向犀川揮舞著雙手。
“老師!歡迎回來。”犀川走近時,萌繪滿臉朝氣地說。
“你逃課啦。”犀川嘴角上揚,同以微笑,然後用眼神跟喜多打了招呼。犀川穿著皺皺巴巴的西裝,沒有系領帶,陳舊的提袋是他唯一的行李。
三個人走向停車場,喜多車上的副駕駛座,這次換成犀川來坐。萌繪和犀川的袋子一起坐在後座。
“這裡天氣真差。”犀川在車上說,“到了梅雨季了嗎?”
“對了,這次去中國,感覺怎麼樣?”萌繪從後座的正中央伸過頭來問。
“這個嘛……”犀川依舊是慢條斯理的幾氣,“還好啦,就是那樣而已。”
“這種話我聽不懂啦。”萌繪的口氣像個小孩。
“呃,那要怎麼說才好呢-”犀川思考著。“對了對了,大學裡面放著陶質的石犬,它嘴裡被塞了很多垃圾,看起來很有趣,說不定那是獅子呢。”
“你只會說這種無聊的話嗎?”喜多邊開車邊說。
“不是很有趣嗎?”犀川微怒地說,“我才不會說什麼無聊的話呢。”
“料理怎麼樣呢?好吃嗎?”萌繪從後面打斷兩個人的對話。
“嗯,就是吃中國菜啊。”
“那是當然的吧,你是白痴嗎?”喜多又諷刺道。
“那上美國就是吃美國菜啦?”犀川反脣相譏。
萌繪其實是想講案子的事,但是不願意讓喜多教授知道,所以只好忍住了。但她想找時間非要好好把這個案予和犀川說明清楚。杉東千佳和結城稔的死訊,她該告訴犀川嗎?
“對了,又發生殺人事件了嗎?西之園同學。”犀川結束跟朋友的鬥嘴,回頭看向後座。“聽說,杉東小姐和結城同學都死了呢。”
萌繪很驚訝。令她驚訝的不是犀川知道這件事,而是他那副若無其事的態度。他和杉東千佳應該每個星期都會見面,就連結城稔,起碼也算是他導師班的學生。
“你怎麼知道的?”萌繪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昨天我打電話給國枝小姐時問的。”犀川依然面無表情。
“你沒感到吃驚嗎?老師。”
“呃。”犀川將頭轉回前面。“這個嘛,雖然的確是有點兒驚訝,不過這又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為什麼?”萌繪突然有些生氣。“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你生氣了嗎?”犀川看向後座。
萌繪只是凝視著犀川的臉,眼神裡充滿了不確定的複雜,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一股血液直衝她的腦門,無法壓抑的情感從她內心深處湧出。那是連她自己都不太能理解的情感,只感覺到深深的悔恨,在她瞪著犀川一派輕鬆的表情時,眼角就慢慢滲出淚水來。這個感覺跟她在那個空難的夜裡,看到周圍看熱鬧的人們時所產生的想法,有著相同的性質。萌繪的呼吸聲變得急促,覺得自己像是要發燒了一樣,眼眶裡的淚水,越積越多。
“西之園同學,你怎麼了?”犀川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喜多通過後視鏡看著萌繪。
“對一個女孩子,說話就不能溫柔點嗎?”喜多悄聲地說。
萌繪並沒在意喜多的話,她在拼命地思考著自己為何會哭。她極力的將自己的臉隱藏在後視鏡的死角,用手搓揉著眼睛,瞬問壓抑情感的功能,此時竟不能順利運作。她難過身旁的人明明被殺了,老師為什麼還能這麼冷淡嗎,可是她不可能因為這件事而哭的,是因為他打電話給圍枝老師嗎?不可能,也不是這個原因。是因為知道這星期發生在自己周遭的大事,對老師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嗎?
她越想就越搞不清楚,只有一個結論,就是覺得自己真的很奇怪。
“如果我回來時,日本變成了社會主義國家,我才會感到驚訝,因為是根本想不到的事嘛。”犀川溫柔地說,“我是想象過杉東小姐或結城同學被捲入事件的,我雖沒有預測到這個結果,但還是可以想象的到的。”
“我聽不懂你的話。”萌繪的話語掩飾不了自己的哭泣。“就算我被殺了,犀川老師都不會驚訝吧?”
“我會啊。”犀川說,“你跟案子完全沒關係吧?”
“可是杉東小姐不也沒有關係嗎?”
“不,你錯了。”犀川還是保持一貫的冷靜,“她從一開始就有關係。”
萌繪的眼淚不知何時停了。“從一開始?”
“我只是覺得有那個可能性而已。”犀川回答,“哦,你不繼續哭啦?”
“對不起。”萌繪勉強擠出微笑,“我到底怎麼了,我剛才在做什麼啊。”
“你在撒嬌。”犀川一針見血地說。
“你啊。”喜多在一旁大聲地說,“這句話就是你沒辦法結婚的理由啦!”
“你自己不也是單身。”犀川馬上回敬他。
“不,沒關係的。說清楚一點兒對我也……”萌繪替犀川幫腔。萌繪自己也沒有想過,犀川指出她在撒嬌這點,那就是正確答案。
“說話不能光靠技巧和修飾。”犀川對萌繪說,“一定要把內容傳達清楚才行,因為這才是說話的功用。”
“西之園小姐,你還好吧?”喜多仍看著前方說,“這傢伙實在不解風情,對吧?”
“她沒關係的。”犀川代替萌繪回答,“西之園同學,無底沼澤和普通沼澤哪裡不同?”
“是有沒有底的差別嗎?”
“不可能有無底的沼澤。”犀川說,“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懂。”
“簡單的說,就是有沒有人類幻想的成分存在。”犀川說完,將雙手交叉放在頭上。
3
抵達校園後,喜多副教授因為有事,就離開了。犀川和萌繪走到四樓犀川的辦公室裡,房裡的觀葉植物在事國枝助教的悉心照料下長勢很好。
知道犀川回來,國枝從隔壁辦公室裡走了出來,萌繪替大家煮咖啡。國枝跟犀川轉達了幾個業務上的聯絡事項。她連一句“歡迎回來”之類的話也不會說嗎?犀川想到這些,不禁微笑了起來,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關於之前程式的問題,他們昨天在國際電話裡談過了,國枝跟他約定好的工作,已經基本完成了。
“對了,ASE的塔塔格爾博士的論文,你讀過了嗎?”當國枝要走出房間時,犀川問她,“那邊有人拿給我看,所以讀過了,現在已經是大家談論的焦點了。”
“我讀過了。”國枝回答。
“你覺得怎麼樣?”犀川坐在椅子上,點了根菸。
“毫無新意。”這是國枝的回答。
“是啊,你說的沒錯。”犀川莞爾一笑。“就好像沙上的樓閣一樣。哈哈,沙上的樓閣嗎?很難得會使用到這個詞啊。不過,意見兩極分化,大家都在顧慮大師的面子問題。”
“你要不要提出反駁的意見?”國枝說。
“不,等他自己發覺好了,不行的話乾脆退休算了。”
國枝很難得的點頭同意了犀川的意見,然後就離開了。萌繪設定好咖啡機後,也在椅子上坐下。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萌繪坐直身體鄭重地問。
“什麼?”
“你認為工作和興趣哪裡不同?”
“你要一般說法,還是我個人的想法?”
“老師的想法。”
“沒有不同,兩者的本質是一樣的。”犀川立刻回答。
聽到這句話,萌繪不禁喜形於色。
“今天我不工作,全部時間都用來聽你說話。”犀川說,“這個算興趣吧。”
萌繪把一個星期以來所發生的事,詳細的地講給他聽。
上星期四,大學校慶前一天晚上舉辦過演唱會後,她跟杉東千佳和結城寬相遇,然後一起去到了“WhiteBear”,他們談話的內容萌繪也都告訴了犀川。
當她說到週末命案發生的經過時,萌繪看著天花板,這是她在腦中整理資料的習慣性動作。在星期六時,結城稔的新專輯發售,她把某首歌的歌詞都背了下來,之後為此跟篠崎通了電話。後來她在結城寬的研究室裡跟兩兄弟見了面,六點鐘時在實驗室前遇到杉東千佳,七點半她前往地鐵站搭地鐵,到和篠崎約好的酒吧去問了他一些事情。
回來的時候,發現中庭實驗室成了命案現場。朋友牧野洋子也被牽連其中,連萌繪那天也沒能回家。還有她從三浦和鵜飼那裡聽來的話,以及實驗室裡的一些狀況。
第二大,S女子大學的藤井副教授,還有N大的相良教授也來了。在萌繪說出她認為是唯一能解開密室之謎的假設後,很乾脆地被否決掉了。但是在那天晚上,就在排水槽裡發現了結城稔的屍體。之後她花了很多時間蒐集到各式各樣的情報,那是報紙上完全沒有報道出來的,像是屍體的狀況還有密章的情形等等。星期一的時候,她發現被害人身上的刀痕,其實是數字。
犀川一直認真地聽著萌繪的說明。他始終設有開口提問,一邊抽菸一邊看著萌繪的臉。他有時也會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煙和菸灰缸裡的菸頭。萌繪看著有些消瘦,擦著紫色的脣膏,穿著一件牛仔長外套,因為她很專心的講述,犀川途中還站起來,幫自己和萌繪倒好咖啡後端過來。
“目前大概就是這樣。”萌繪說完,用雙手接過咖啡。
“原來如此。”犀川說。
因為在中國沒機會喝杯像樣的咖啡,所以能喝到久違的熱黑咖啡,對犀川來說真是一大享受。
“老師,你覺得這次的密室怎麼樣?”萌繪問。
“它不可能是無解的。”犀川表情依舊。“這可是個能製造出納米機械的時代,什麼都是有可能的。不過如果用在殺人上就另當別論了。”
“嗯嗯,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凶手的目的是什麼。”
“這從一開始就是個迷。”犀川點點頭。
犀川的房間裡擺放著幾盆萌繪拿來的觀葉植物,萌繪知道,犀川討厭會開花的植物。這間房屋因為是向陽的緣故,即使在冬天,一到午後也會很熱,像個人溫室,每棵植物都茁壯成長。最早來的烏拉巴慄,已經長到天花板上去了。
犀川總是喜歡把百葉窗落下,這樣電腦的螢幕就清晰可見了。犀川對百葉窗情有獨鍾,把發明它的人視為天才。
“為什麼看到人死了,會感覺到悲傷呢?”萌繪突然發問。
“啊。”犀川沒想到萌繪這麼問。他吸了一口氣後,邊思考邊說:“這個我和他們有不一樣的看法。我覺得悲傷這種情緒,想必本來就是象徵人格喪失的概念吧。”
“人格喪失?”
“沒錯。不管別人還是自己,都適用於這種說法。”
“失去為什麼會讓人悲傷?”
“因為人一旦缺少了什麼,就會變得不健康,也就是會變得痛苦。”
“這樣啊……這麼說來……”萌繪唱著咖啡,嘗試消化這個概念。“殺人犯就是要消滅別人的人格……”
“然後維護自己的人格。”犀川津津有味地喝著咖啡。
“凶手費盡心思製造密室,將屍體編號,也是因為人格嗎?”萌繪歪著頭說。
“不,這個我也無法理解。”犀川搖著頭說,“這次最後就算真相大白,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理解凶手的真實想法呢。”
“老師,你剛才說過,密室不可能是解不開的吧。”萌繪說,“比如用哪些手法呢?”
“不瞭解密室的情況,我是不能妄下結論的。”犀川回答,“不過,S女子大學木屋的情形,我認為就有很多手法。就連在門的木棒里加入某種機械裝置都有可能,就是在木頭上開洞,然後用某種材料封上,讓外表看起來原封未動。現在不是新研究出了一種凝固後變成木頭或石頭的油灰麼。這次應該也是在門鎖上設了某種精密的機關吧。”
“但是警察會發現吧?”萌繪說。
“在一根菸裡,裝上能夠讓煙自己旋轉或改變方向的機關,然後在百米之外的地方遠端操控它,這是完全可以辦得到的,現在的科技就是這麼發達。警察有拆下所有的零部件,逐一檢查嗎?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零件裡,或許就裝了精密的儀器了。”
“在推理的世界裡,這麼做可是違反規則的哦。”萌繪露出了微笑。
4
篠崎敏治作為重要關係人接受警方的審訊,在案發的星期六晚上,篠崎和西之園萌繪見面。鵜飼拿著兩個人的照片到“最後的20%”,詢問之下,店裡的一個服務生,連當天他們坐過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認出帶客篠崎的臉,篠崎也因此得到了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結城稔在星期五,也就是案發的前一天,叫篠崎把拿金色的假髮給他。那是篠崎以前用過的,他戴上那頂假髮之後,看起來會跟結城稔非常相像,他們把這當做是舞臺上小小的即興節日。稔當時告訴篠崎是為了躲避警方的跟蹤,才需要那頂假髮的。
“他有說過什麼時間用假髮嗎?”三浦警官質問篠崎。
“星期六傍晚。”篠崎抽著煙回答,“他說過要讓他哥哥開車去外面去亂逛。”
“為什麼要大費力氣玩這種把戲?”
“因為星期六晚上,他有個祕密的約會。”篠崎說。
“約會?”三浦說著皺起了眉頭。
“嗯嗯,對方我不能說,那影響很不好的。”篠崎撇了撇嘴,“他可是那古野的超級偶像啊,稔跟那女孩兒約好要在星期六晚上見面,是我給他們牽線的。不過那傢伙沒有來。”
“他們約好幾點,在哪見面’”三浦用手揮了揮篠崎吐出的煙。
“國際飯店。嗯,我記得是十點鐘。”篠崎毫無顧忌地繼續吞雲吐霧。
三浦在跟他保證絕對不會公佈後,連約會物件也問出來了。當然就算是問對方,也一定會被全盤否認,而且結城稔是在約定時間的好幾個小時前被殺的,兩者之間恐怕也沒有什麼關聯,但他還是交代下屬去調查。
“他因為要去約會,所以要混淆我們的跟蹤。可是結城傍晚到N大的實驗室去,又是為什麼呢?”
“不知道。”篠崎搖頭。
篠崎敏冶供稱星期六晚上,他跟西之園萌給道別後,就搭上新幹線末班車去了東京。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他乘飛機從羽田飛到札幌,然後就一直住在札幌的飯店裡。
“為什麼在得知結城稔死訊之後,你也不回來呢?”三浦問。
“當我剛想要回來的時候,你們就找上門了。”篠崎聳了聳肩。
“那你怎麼也不聯絡一下?”三浦說。
“聯絡,跟誰?”篠崎在菸灰缸中把煙掐滅。“他死了,我能怎麼辦。我也很驚訝啊!整天什麼都不做,就在街上、在人群中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整天。可是我還能做什麼呢,人死了就是死了,有什麼辦法呢?我怎麼做都不能讓他復活,不是嗎?”
三浦凝祝著眼前這個青年深邃的黑眸。
“你認為是誰幹的?”站在三浦後面的年長刑警說。
“不知道。”篠崎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印象中有沒有特別恨結城的人?”三浦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這個嘛,他的私事我不太清楚。”篠崎說,“不過我想,他應該讓很多女人傷過心吧,所以他也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憎恨:。”
“第一件在s女子大學的案子是發生在四月,在案發前的晚上,你和結城稔見過前川聰美和相日素子,那時候的四個人,現在已經有三人遇害了。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敢說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嗎?”
“嗯嗯,如果有的話我會說的,警察先生。”篠崎滿不在乎地說,“也許下一個,就是我吧。”
5
很快,謀崎敏治就被釋放了。
兩天後,在位於那古野市中心區的K教堂舉行了結城稔的葬禮。根據新聞報道,有六千名年輕歌迷聚集到這裡,而警察出動的人數.也是不言而喻。全國的新聞媒體都現場轉播了下午的這次大型聚會,不過雖然人數眾多,但秩序還算好,只有極少數的人因聚會受傷,儀式也是很快就結束了。
“JackthePoedcalPrivate”成為空前的流行曲。結城稔的寫真集,在他遇害兩星期之後,出現在書店裡,唱片公司也隨即打出第四張專輯的廣告。
全國有兩名女高中生為他自殺,未遂的人也很多,八卦節目就像是沒有自由意識的鐵砂,被這種型別的新聞全盤吸引過來。但是自此以後,再沒有發生新的案子了。
案件發生後的兩個星期,萌繪她們將製圖作業做好交了上去。接著是一星期的期末考,考試結束後,大學終於開始放暑假了。這個時候建築系實驗室才終於恢復了本來的作用。
犀川在七月的第一週,因為學會的研習到新瀉出差。等他再次見到西之園萌繪時,已經是七月第二週的星期二了。由於趕著做設計製圖的作業,她一直沒有時間去犀川的辦公室。
正當犀川研究室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悠閒的看著雜誌時,萌繪過來了。因為她事先發郵件通知過犀川,所以犀川把房間稍微打掃了一下。萌繪穿著運動衫配吊帶背心,太陽眼鏡掛在頭上,畫了很濃的眼影。
“你不覺得屋裡有點兒熱嗎?”萌繪一進來就說。
犀川的房間因為有電腦的散熱,加上向陽的房間午後本來就容易形成高溫,偏偏今天又沒有開冷氣。
“是嗎?”雖然犀川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不過也流了些汗。“冰箱裡有可樂。”
萌繪從冰箱拿出可樂,開啟後分別倒進兩個杯子裡,再拿過來。
“忙死了。”萌繪坐在椅子上說,“我真是受夠了。”
“製圖嗎?”
“嗯嗯,那果然不適合我。”萌繪喝了口可樂。“早知道就不進建築系了。”
“現在再選也不遲啊。”犀川說,“你想去哪裡?有方法可以轉系的。”
萌繪微笑著聳了聳肩。“我開個玩笑而已,老師。”
“什麼嘛。”犀川也喝了口可樂。
“對了,昨天我碰到了三浦先生。”萌繪切入正題。“他們好像還在進行調查,有什麼需要那麼努力調查嗎,感覺似乎只是在浪費精力罷了。”
“工作大概就是這樣的了。”犀川說。
“嗯?老師,你不是說工作和興趣是相同的嗎?”
“興趣不也是在浪費精力嗎?”犀川眉毛稍稍上揚。“比如打高爾夫球。”
萌繪將從三浦那裡聽到的,有管審訊篠崎敏治的大概內容轉述給犀川聽。三浦雖然沒有明確地告訴她,不過她也清楚警方的調查是沒什麼進展的。“老師,你要不要見見篠崎學長呢,”萌繪突然一本正經地說。
“為什麼?”
“那個人總給我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和老師對話應該會很有趣。”
“那麼到底是誰會覺得有趣啊?”
“我呀。”萌繪微笑說。
“其實,見一面倒也無所謂。”犀川喝光可樂後說,“他已經離開那古野了吧,”
“是啊,不過我一定會盡力聯絡上他的。”萌繪用食指抵住頭,這是她要把事情牢記於心的習慣性工作。犀川從來沒有見過萌繪記筆記,他自己在二十歲前也是這樣的,人類自從出生後,頭腦就變得越來越差。
“案情還是沒有進展吧?”犀川軟軟的靠在椅被上。
“嗯,只是像沒頭蒼蠅似的調查跟被害人相關的人而已。”萌繪回答,“就連最後那個密室的疑點都還沒解開。”
“最後的密室?你指的是材料實驗室?”
“是啊。”萌繪有些驚異地說,“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啊,不是啦,我只是有些懷疑,那真的是最後嗎?”犀川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長。
“以目前情況來看,是最後的。”萌繪說到。
“如果說那就是最後,並且殺死這四個人是一開始就計劃好的,”犀川思考著說,“那麼按4、3、2、1的順序做記號比較合理吧。”
“是嗎?”萌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才真是奇怪呢。”
“如果我是殺人犯,我就會這麼做。”犀川乾脆地說。把自己當成殺人犯來思考,是他平常的思考方法,不那樣想的話,就什麼靈感也沒有。“觀光巴土不也是數字大的先走嗎,我還希望書的頁數也這麼排列,那樣馬上就可以知道還剩幾頁。一開始就公佈出自己要殺幾個人,比較適合這種用編號來強烈表現自我的人。”
“這種說法真的很奇怪。”萌繪提出反駁,“那如果假設成立,而這次編號又不像老師所說的那樣,這其中會有什麼含意呢,”
“應該是毫無意義吧。”犀川說,“就我個人的意見,能得出的結論,就只有我不是凶手這一點而已。我說的,都只是直覺罷了,還有很多其他地方的疑問呢。”
“比如說?”萌繪不知不覺也探出身子。
“最初S大學女子的案子,我就非常在意。”犀川說。
“哪裡引起你的注意呢?”
“被害人的車沒有停在木屋前的南面停車場,而是大樓北面的停車場,對吧?不僅距離木屋很遠,而且車上的指紋都被擦掉了。”犀川回答。
“這有什麼奇怪的,”萌繪問。她擡頭看著天花板。
“以一個有計劃的連環殺人犯的角度來考慮的話,怎麼說呢?或許戴上手套比較好吧,而且會搭被害人便車這件事也很奇怪,不是嗎?”犀川說著伸了伸懶腰。
“也許是為了擦掉以前留下的指紋啊。”
“那為什麼不把車停在木屋前呢?”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還不得要領。”
“也許是吧。”犀川點點頭。“可是他之後還用快乾水泥製造了密室,清掃了木屋,而且有可能連被害人的車也一起打掃過了。”
犀川說到這兒,突然沉默了。
“那第二個案子呢?難道就不奇怪嗎?”停頓片刻,萌繪繼續發問。
“這次犯人的手段變的高明瞭。”犀川兩手在頭上交叉。“他這次似乎是自己開車,而且還戴上了手套,所以他沒必要清理指紋。不過他唯一的破綻就似乎只有……”
“嗯?是什麼?”萌繪很興奮地歪著頭。
“哦,其實也沒什麼。”犀川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了一句。
“老師,跟我說說嘛。”
“第一件案於和第二件案子中間隔了兩個多月。”犀川眼睛仍然看著上方說,“這是為什麼呢?第三件案子可是在兩週後就接連發生了啊。”
“這個……”萌繪馬上又換了一幅無聊的表情。“我不覺得這裡面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他也許只是避避風頭呢。”
“拖的越久就會越危險不是嗎?第二個受害者,那個S子大學的女生,叫什麼來著?”
“相田素子。”
“對,就是相田小姐。”犀川想起來。“在四月那個案子發生的前一晚,兩個被害人都去見了結城和篠崎,這件事一旦被調查出來的話,警察馬上就會鎖定相田小姐了。如果凶手一開始就計劃要殺相田的話,早點兒除掉她不是更保險嗎?”
“但是警察發現這一點時,第二件命案已經發生了,而且這些還是因為我問洋子才知道的,對吧?”
“可是還是有馬上被查到的可能啊。”犀川再次強調,“對一個有計劃性的殺人犯來說,這樣的間隔未免太長了,如果我是他,就會馬上下手。”
“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成功地殺掉了一個人,所以之後一段時間都再享受成功的喜悅呢。”
“可是,他還一次殺了兩個人啊。”犀川說。
“嗯嗯,這一點也是我百思而不得解的地方。”萌繪翹起二郎腿,她穿著牛仔褲配運動鞋。“因為,出現了男性被害人這一點,案件就欠缺了統一性。其他三名都是型別很相似的女性吧?說不定,殺結城稔是他臨時的決定呢。”
“你的意思是,當他準備要殺死杉東小姐時,突然來了這個不速之客,是嗎?”犀川幫助她做了整理。
“沒錯沒錯。所以凶手只好用一樣的手法,把他也殺了。”萌繪說。”就是把衣服脫掉,留下列痕,”犀川在嘴裡嘟嚷,“然後丟進排水槽嗎?”
“是啊。凶手這麼做,一定是為了不讓杉東小姐發現他。”萌繪對這個發現感到興奮。“之後,凶手把杉東誘騙進材料實驗室,然後殺掉。”
“嗯,這種說法勉強說得通吧。”犀川苦笑著說,“還有個問題,為什麼最後那個不是密室呢?”
“不,確實是密室。”萌繪立刻說。
“材料實驗室通往走廊的門,是鎖著的嗎?”犀川問。這一點他從來沒聽萌繪說過。
“哎呀,我沒有告訴你嗎?”萌繪露出吃驚的表情。“我聽三浦先生提過,結城寬來到實驗室後,首先去的隔音室找他太太。因為他當時是喬裝成了結城稔的樣子,所以想借機嚇嚇她,可是沒想到隔音室裡空無一人,於是他又轉往材料實驗室,想去裡面找,不料門卻是鎖著的。”
“哦,這些我都不知道。”
“因為鑰匙就放在隔音室的桌上,於是他拿了鑰匙又返回去,開啟材料實驗室的門,因為他太太也常會去那裡,所以他便開始尋找,結果發現了太太的屍體。”
“通往走廊的門,可以從材料實驗室內側鎖上嗎?”犀川問。
“嗯嗯,可以。只要從裡面把鎖頭轉上就行。”萌繪說明,“如果從走廊,就需要用鑰匙才能關了。”
“他完全可以利用那個時機,把材料實驗室那扇雙開式的鐵門鎖上吧。”犀川說。
“是可以,但是上面並沒有他的指紋。而且,結城寬又不是殺人凶手,有什麼理由要將門鎖上呢?”
“不,這只是單純的可能性的問題。”犀川微笑著說,“你小也總是在做這樣的假設嗎?如果門是他鎖的話,那密室很容易就完成了。警方應該也在追查這一點吧。”
“可是,是他發現太太的屍體啊。”萌繪說。
“奇怪,現在我們的對話方式跟平常比起來,像是調換了角色呢。”犀川笑了。“你今天的推理很符合常識,西之園同學。”
萌繪不禁莞爾。
“老師,很難得你會使用推理這個詞呢。”
“應該是深受你的影響吧。”犀川有點兒後悔。
犀川雖然很在意自己竟然也沉淪了,不過他倒不覺得是萌繪害的。在普遍的看法中,女性和男性的區別,在這種地方上就能看得出來。女性的性格變化快,易受到周邊人的影響,如果用專業的說法,就是比熱很低。男性就不太易變化,就某種意義上講,常常都是不懂變通的死腦筋。不過,如果和別人長時間相處的話,男性也會漸漸受到影響,並且比熱大,代表想要回復原狀也需要花時間。
女孩子買了娃娃後,接著就會想要買娃娃的衣服,然後就想給蚌娃買住的房子。女性總體來說,都想盡快構築一個完整而和諧的世界,平衡感相當優秀。但是如果送給男孩子一輛迷你車的話,他就會想要好幾輛一樣的車,男性本來就是欠缺平衡感的動物。
覺得自己一直受到萌繪影響的犀川,最近也有越來越多的機會挖掘出被萌繪所影響的自己。他應該要重視這種改變,並坦誠地去了解萌繪的成長。這一年的時間裡,犀川感覺到她成熟了很多。
“老師,那首歌……怎麼樣?”萌繪沉思了一會兒說。
“不算討厭。”犀川努力做出自己風格的回答。
“你認為這次的案了,跟那首歌有關係嗎?”
“應該是吧。”
“為什麼呢?”萌繪胳膊抵在犀川的書桌上耗住下巴,問到,“理由呢?”
“是因為要使某一個人看起來更像是凶手。”犀川從襯衫胸前的口袋裡面掏出煙,點上,“或者,是想讓刀痕和密室,看起來像是在模仿這首歌。”
“我也是這麼想的。”萌繪說,“也就是說,刀痕和密室都是另有目的啦?”
“應該是這樣吧!”犀川回答。今天他有種被萌繪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好像也不錯。犀川不禁在心裡微笑起來。
“西之園同學,想不想去散個步呢?”犀川站起身來。
6
犀川散步的路線,就是繞校園的禮堂和理學院的林間小路一週。當他無法專注於工作的時候,總是會沿這條路走上個三十分鐘。萌繪雖然知道犀川在那裡散步,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跟犀川一起走,這個第一次簡直讓她欣喜若狂。
犀川拖著拖鞋,慢條斯理地走著,萌繪則一步一步跟在他的後面,對於路面寬度不夠導致兩個人無法並肩行走這一點,萌繪著實覺得有點兒可惜。
“西之園老師也常常來這裡散步呢。”犀川終於開幾說話。
萌繪並不瞭解父親的這個習慣,因為犀川基本不提及有關於恩師曲之園恭輔的事。
“每當在這裡散步,會覺得很多東西都變得無所謂了。”犀川看著萌繪說。“對於我來說,無所謂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
“無所謂的意思,不就是不重要的意思嗎?”萌繪問。
“是啊。”犀川笑了。“當我熱衷於某件事情的時候,只要它一完成,我總是會生出‘這個真無聊’的想法。但是等我一回到房間,又會不知不覺間迷上另一件事物。”
“我在製圖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萌繪附和地說。
“現在殺人犯肯定也是這種心境吧。”厴川壓低聲音說,“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滿足慾望,還是為了要除掉某種阻礙才這麼做,但開始時他的確是非常熱衷,不過他應該會越來越感覺到這麼做的愚蠢吧。只要是擁有那麼高智商的人,就一定會這麼想的。”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的計劃完成了吧?”
“嗯。”
在小路的途中,有水泥長凳和菸灰缸。犀川點上了煙,而萌繪則坐在長凳上。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你。”犀川說,“藤井老師放在材料實驗室裡的那些實驗體,現在怎麼樣了?有檢視它們裡面嗎?”
“沒有,因為要放置三個月進行溫度測量。”萌繪回答,“我想那些東西應該還在材料實驗室裡。”
“哦,原來是這樣,警察就這麼輕易放棄了。”犀川抽著煙。“可能是由於相良教授的干預吧。”
“實驗體怎麼了呢?”萌繪看著他問到,“水泥裡難道有什麼東西嗎?”
“大概吧。”犀川模稜兩可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