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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第四卷)》第2章
  九校戰第五天,新人戰第二天的早晨。

  達也來到準備中的新人戰冰柱破壞競技場前。

  野戰作業用的特殊車輛上,大型機械臂正在將1米×1米×2米的冰柱進行等間距的排列。眼前的這番景象,甚至讓人覺得,離上世紀的機器人動畫成為現實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假如可以無視效率的話。”

  “哥哥大人?你指什麼?”

  為了否定這愚蠢的空想而想到的語言,無意中竟作為自言自語嘀咕了出來。

  “不,沒什麼。”

  對於無意義的回答,沒有再次追問。

  “快過去吧。”

  “是。”

  原本也只是前往賽場途中的稍稍駐足。

  達也對深雪催促道,朝著和“箭樓(高臺)”底部相鄰的休息室走去。

  ◇◇◇

  距離今天最早的第一輪第一場比賽開始,還有三十分鐘以上。

  達也進入會場,時間還相當充裕。

  “早上好!”

  ……然而,第一場的比賽選手已經到場了。

  “早上好……抱歉,讓你久等了。”

  “才沒有呢,是我來得太早了。”

  女子冰柱破壞第一場比賽的選手,明智英美滿面笑容地搖了搖頭,一隻手撥開掛在臉上,散發著紅寶石般光澤的赤發。

  “早上好,艾米。好早啊?”

  “早上好,深雪。不知怎麼,在鬧鐘鈴響之前就醒了。還沒有從昨天的興奮中恢復過來的樣子。”

  她的另一個名字是阿米莉亞·戈爾迪。全名英美·阿米莉亞·戈爾迪·明智。英美是英格蘭裔的四分之一混血。“艾米”這個愛稱,與其說是取自“英美”這個日本名,不如說是取自“阿米莉亞”這個英國名。

  魔法師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遺傳因素的影響。

  由於魔法與國力的強弱緊密相連,各國開始對魔法師的血統進行嚴格管控,公開或非公開地表示,禁止魔法師的跨國婚姻。(在表面上標榜婚姻自由的這個國家則屬於“非公開”。)

  然而在達也祖父母那代,同盟國之間是鼓勵魔法師的跨國婚姻的。目的在於通過“優秀血統”的“交配”,“開發”出更傑出的魔法師。

  其結果就是,魔法科高中平均以上的在籍學生,擁有西歐系或印度系的血統。

  雷歐就是其中之一。而這位叫明智英美的女學生也是其中的一個。

  從她本人的話中可以得知,昨天也曾在極速射擊比賽中出場。這已經是連續兩天與達也合作了。除去深雪她們三個,女隊中最早同達也變得關係融洽的是她。對達也來說,她也是個讓人感覺輕鬆的女生。

  在兩個打完招呼,開始扯淡的女生一旁,達也從親手提來的箱子中,利索地取出CAD,大致檢查了一下之後,交給了英美。

  這是一把全長五十釐米,與少女的手顯得有些不相稱的,笨重霰彈槍形態的特化型CAD。

  因不必考慮後坐力,與實彈槍相比大幅減輕了材料的重量,但和**形態的比起來,的確有看上去的那樣沉。但英美的動作卻活像西部電影中那樣,唰唰地甩著,順勢朝著窗外擺開舉槍的架勢。

  “……艾米,你其實並非英格蘭裔,而是美利堅裔的吧?”

  “都說過多少遍了,不是的。怎麼連深雪也這麼說?祖母的本家可是從都鐸王朝以來,就被授予了‘爵士’稱號的。”

  與說話的內容相反,語氣則顯得十分坦然。

  她保持著姿勢不變,朝CAD流入了想子。不知何時解除了保險。這和森崎的快槍(QuickDraw)比起來,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精湛的CAD拔槍動作。

  “怎麼樣?”

  “嗯……很能體會到雫的心情呢。”

  大富豪北山家的大小姐想“包下”達也的事情,一年級女隊中早已傳得人所共知了。

  “有沒有問題?”

  “嗯,很完美!”

  英美放下架勢,莞爾一笑。

  除了紅寶石色的秀髮和苔綠色的瞳子以外,她的外貌顯示著濃厚的日本人血統,與同年級女生比起來,更容易給人以小孩子的印象。剛才的微笑,與其說是“莞爾”,倒不如說是天真無邪地“嘻嘻”一笑。

  “自己感覺不出來啊……”

  對達也的自言自語表示不解,歪著腦袋的英美,此時微笑也沒有消失。不理解話裡的意思,恐怕是其中主因。

  “讓我少許調整一下。能不能戴一下耳機?”

  “誒?為什麼?”

  “艾米……其實你並非早起,而是昨天幾乎就沒睡過吧?”

  被意想不到地指出關鍵問題,英美到底還是笑不出來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

  看著瞪大了眼眸的英美,達也沉默地點了點頭,以為迴應,並從她手中取回了CAD,重新進行除錯。

  “……似乎比我爸媽還要敏銳。”

  英美老實地戴上測量用耳機,一邊用“服了你了”的口氣嘟囔著,一邊把雙手放在感測器墊上。

  看著顯示器上陸續列出的測量數值,達也的表情也跟著漸漸嚴肅起來。

  隨著達也表情的變化,英美的身體也慢慢蜷縮。這一幕沒有逃過深雪的眼睛。

  “那個,哥哥大人?”

  話中並沒有包含任何具體的指責,然而達也聽到後,恍然大悟般擡起頭,諂笑著用手指揉了揉雙眉之間。

  “莫非艾米也不用聲夢(安眠匯入器)?”

  “也?難道司波君也是?”

  英美的反問讓達也的表情,變得多少有些柔和了起來,點了點頭。

  “哇哦,發現同類。那個怎麼說,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不是嗎?會放出詭異的聲波。”

  “總算是對健康無害的東西……可令人感覺不舒服這一點,我也有同感。但是怎麼也睡不著的時候則另說了。尤其是在第二天還有比賽等著的情況下。”

  “好吧~。”

  英美的迴應,就像被家長訓斥了以後的小孩子一樣。達也只得一臉苦笑。

  “那麼,我會把反饋幅度稍微調高一些……也許會感到有點刺激,忍耐一下。你也不想被人指責‘因為沒睡好而輸了比賽’吧?”

  “我會忍耐的,拜託了!要是真那樣的話,會被大家當玩具欺負死的啦。”

  話語本身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意思。英美一邊說著,一邊紅著臉,用手按住女式長褲上十分微妙的地方。達也怔住了,僵直了足足有一秒。

  “本不想說什麼猜疑之類的話,但是,深雪……你們在房間裡都了幹些什麼?”

  “沒,沒有啦,哥哥大人,深雪可沒做過什麼虧心事啦!”

  “是嗎~?深雪的房間可是安全地帶呢。”

  “艾米!在哥哥大人的面前,不要說些奇怪的話!”

  尷尬的沉默籠罩了休息室。為了打破這僵局,唐突地轉換話題也是無可奈何。不知是對誰找的藉口還是什麼,達也在心中默唸道。

  “……幸運的是,比賽在早上第一場,比賽結束後到第二戰之間,可以睡個回籠覺。深雪,不好意思,你去準備一下,讓‘睡眠艙’隨時可以使用。”

  “知道了。我馬上回來。”

  送走了去辦理借用知覺遮蔽艙(完全防音、防震、遮光的封閉型單人床)手續的深雪,達也開始了對CAD的微調。

  ◇◇◇

  儘管第一場比賽似乎給人感覺,有些摻雜了興奮劑的意味,但己方陣地最後剩下三根,總算贏了下來。

  順帶一說,其後果是,英美如今還在近似深度睡眠的酣睡當中,連抱怨“好暗啊~”、“好窄啊~”的閒暇都沒有。

  到了第五場比賽,對於一高女生來說是第二場。比賽開始前的休息室。

  (我記得就在最近,說過相同的話。)

  達也這樣想到,果然還是不得不說出來。

  “雫……你真準備這身打扮出場嗎?”

  “沒錯啊?”

  被“什麼地方很奇怪嗎?”一樣的表情反問道,達也真想一把抱住頭,不知如何是好。

  冰柱破壞是指,選手站在四米的高臺上,十二米見方的己方陣地內,設定有十二根冰柱,守住己方冰柱的同時,率先推倒或破壞敵陣的十二根冰柱。

  選手只是純粹比試遠距離魔法,根本無需使用軀體。

  也就是說,選手的服裝對這項競技,完全沒有影響。(妨礙到CAD持握的服裝除外。)

  規則上對服飾的要求只有一條,“不得有傷風化”。

  其結果必然是——必然什麼的並非本意,不知從何時起,女子冰柱破壞變成了時裝秀。

  順便一提,在第二和第三天正式賽上出場的花音,身穿和便衣幾乎沒什麼兩樣的運動服。有緊身短褲,看上去彷彿迷你連衣裙般,遮得嚴嚴實實的襯衫,以及長筒襪和運動鞋。

  英美則一身騎馬風格的裝束,上身白色高領衫配紅色騎士夾克,下身白色緊身女褲和黑色騎士長靴,外加同樣是黑色的鴨舌帽。

  不過,這些總算是常見的服裝,並非什麼難得一見的花哨型別。

  然而,雫的服飾……

  “喂,雫……”

  “什麼?”

  “那振袖……不礙事嗎?”

  是的。

  無需多言,的確是和服的“振袖”。

  “沒問題啦。袖子是小尺寸的,也有用束衣袖的襷帶。”

  這麼說著,雫便在達也面前,靈巧地束起了襷帶。

  從那流暢的動作可以看出,她相當習慣於穿著和服。

  但是——

  (不得不用襷帶束住衣袖的話,從一開始就別穿和服,不就好了嗎?)

  在達也的心中,果然還是忍不住,這般吐槽道。

  比賽前沒有那麼多閒暇時間,達也很快就放棄勸說了。——說是為了振奮精神而穿著的“正裝”。既然都這麼說了,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雫選擇的——不如說,達也為她準備的CAD乃泛用型。

  這意味著,採取注重體力分配,攻守平衡的戰術。

  達也也不可能盡出些妙招。準確地說,達也本人並沒有玩弄計謀的意識。

  對他而言,只是提供參賽選手最合適的道具,以及充分發揮道具效能的戰術,僅此而已。有鑑於此,假如正面進攻最有效,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採用正面進攻的戰術。

  這回便是。

  當雫在舞臺上登場現身的時候,或許由於她出人意表的風采,觀眾席吵嚷鼎沸起來。

  然而當事人卻猶如清風拂面般鎮定自若,將因束了襷帶而露出的左臂,擡舉至胸前。

  雫的CAD與平時使用的相同,是控制介面朝向手臂內側的型別。

  近來女性魔法師,也多使用控制介面朝向外的CAD。在這樣的潮流中,雫卻依然喜愛用女性化的向內型號,也許真該說她不愧是大小姐。可是,從平時她那沉默寡言無表情的樣子,再到偶爾也會吐出幾句絲毫不留情面的槽來看,老實說,真讓人產生不協調感。

  要是這個想法被本人聽見,也許會二話不說,直接毆打過來吧。達也對了對監控器的焦點,把想法擱在了一邊。

  接下來的時間,

  雫的任務是集中精力於比賽場上。

  而把精神集中在她身上,則是達也的職責。

  ◇◇◇

  “深雪……不去達也同學那邊嗎?”

  旁邊的穗乃香開口問道。此時的深雪,正坐在不同於一般觀眾席的,選手、工作人員專用觀戰席,等待比賽的開始。

  第一輪英美比賽的時候也是。在達也在進入監控室之前,深雪就和他分開了。

  在監控室為同一所學校的選手加油助威,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但——

  “冰柱破壞屬於個人戰。我和雫早晚會在賽場上相遇,現在去偷看對手的底牌,豈不是很不公平嗎?”

  底牌的話,練習的時候應該有得是機會看到。即便第一高中,也不可能為了九校戰,而準備好幾個練習用的大規模設施。

  所以,深雪真正想說的不是這個。

  她們是終將和自己對決的選手。她不希望看到,作為她們後援的達也,因為多餘的事而分心。這才是深雪的顧慮所在吧。

  同時也不希望看到,雫因為她的存在而分心。

  穗乃香和雫,既是小學時代以來的摯友,同時也是競爭對手。直到中學時代為止,對穗乃香而言,雫是最強的勁敵;而對雫而言,最強的勁敵同樣也是穗乃香。

  能夠擁有與二人比肩的魔法才能,這樣的同齡人,在她們的交友圈中並不存在。

  當進入高中,準備接受正規魔法教育以後,穗乃香和雫都盼望著,能有彼此以外,可以真正和自己切磋琢磨的好對手出現。然而同時,在她們心中的某個角落,始終有一個想法揮之不去,那便是會不會再也遇不到,比自己更有才能的對手了。

  同一所學校,同一所補習班中,並沒有十師族的孩子,倒是認識好些個百家中“數字氏族”的子弟。其中也沒有值得稱之為勁敵的同齡人。

  可是,她們的這種“自負”卻在高中入學考試時,被徹底粉碎了。

  就是被身邊這名沉魚落雁般的少女。

  定期測驗的魔法技能成績,穗乃香排在深雪、雫、森崎之後的第四名。對穗乃香而言,雫暫且不論,並不覺得自己比森崎更差。

  高中最初的定期測驗題目,是十程式的單純術式。(稱十程式術式為“單純”,也只有穗乃香這樣的才能,才可以做到。)

  處理上沒有承受負載的部分,單純只是依靠速度,才被森崎贏得先機,如果是程式數更多更復雜的術式,明顯是自己更勝一籌。穗乃香是這麼認為的。

  而深雪卻是“特別”的。

  就連嫉妒本身都會變得荒唐透頂的,壓倒性的才能與實力。

  即便她被說成是十師族,自己也一定會真誠地相信。

  不如說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在入學考試的會場,第一次見到深雪魔法的時候,穗乃香就這麼想了。

  穗乃香渾然不知,自己距離真相如此接近,足以證明深雪的魔法,給她帶來的震撼程度之巨,有著怎樣的壓倒性。

  這種印象隨著入學後,已經過了四個月,不僅完全沒有沖淡,反而越發強烈。

  穗乃香覺得,縱使我行我素如雫,感覺到深雪就在跟前的話,也無法用和平時一樣的心態操縱魔法吧。

  當得知深雪被調去參加正式賽的幻影擊球,從而避免了與她的直接對決,連自己都禁不住想要長舒一口氣。

  想起入學考試時的事,很自然地,穗乃香回想起了,初次見到“他”時的情景。

  穗乃香開始意識到達也的契機,實際上並不是新生入學教育那天的紛爭。並不是以艾麗卡他們為對手,做出違反校規的魔法攻擊,然後差點被風紀委員長抓住時,達也出手相救的這件事。而是在這件事之前,穗乃香就已經遇到了他。

  入學考試那天,不僅深雪,達也碰巧也和穗乃香同一個考試組別。

  這對兄妹,從外表來看並不那麼相像。

  穗乃香也沒有餘力來記住所有人的名字。

  達也之所以留給穗乃香以深刻的印象,並非由於他是深雪的哥哥。

  魔法技能成績平平。

  速度也好,威力也好,規模也好,哪一樣都不堪入目,毫無看點,倒不如說,更在平均水平之下。

  但是,他的魔法卻精美絕倫!

  穗乃香做不到像達也那樣解析魔法式。

  也不像美月,對想子和靈子有著特別敏銳的感覺。

  擅長光波振動系統的穗乃香,比起一般的魔法師,只是對因魔法的副作用而產生的光波噪音十分敏感而已。

  多餘的干預力,魔法式的冗餘,都會形成剩餘想子波,從而使空間振顫,光子對之發生反應,致使產生光波噪音。

  而這種噪音,在他的魔法中卻全然感覺不到。

  這就意味著,他的魔法式中沒有絲毫冗餘。魔法力全部用於,用盡於事象改變,這是計算到極致的精緻魔法。

  穗乃香覺得,它很美。

  至今從未見到過的,美麗的魔法。

  之後,即使見到了深雪那壓倒性的魔法,依然對它難以忘懷。

  所以新生教育那天,當看到左胸沒有八枚花瓣徽章的達也,穗乃香感到了背叛。

  穗乃香那天對達也他們抱有過度的敵意,也是因為這個理由。

  ——為什麼,你是那邊(二科生)的!?

  ——為什麼,你不在這邊(一科生)!?

  穗乃香被這種不講理的怒火矇住了雙眼。

  的確,速度、威力、規模,每一樣都距離(針對一科生的)合格線相差甚遠。

  但是,能編織出如此美麗魔法的“他”,卻滿足於成為一個“替補(雜草)”,穗乃香覺得,這是一種難以饒恕的背信行為。

  “……穗乃香,你怎麼了?”

  吃了一驚的穗乃香轉向側面,只見深雪正看著自己,神態中透出些許疑惑不解。

  也許是覺得,談話中途陷於沉思的自己很反常吧。

  “抱,抱歉,沒什麼。”

  發生了這種事,連自己都覺得可疑了。當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加上那時自己的“錯位遷怒”,以及意識到“他”的緣故,基於這三重理由,穗乃香面紅耳赤地垂下了頭。

  ◇◇◇

  “總算輪到北山出場了啊。”

  “這次貌似是普通的CAD呢。”

  在大本營的螢幕前,又是這對女生幹部二人組,肩並肩湊在一起。因不斷有比賽結果傳來,而忙得不可開交的鈴音,看了看這對活寶,不禁嘆了一口氣。

  可兩人對這明顯的不滿表示,卻完全無動於衷。

  “看看這次他還有何妙策?”

  “這可難說。說不定就瞄準了我們的思維定勢,反過來採取正面進攻,亦未可知。”

  真由美和摩利凝視放大顯示的螢幕,就像兩個孩子聚首在一起,看喜愛的電視節目一樣。

  鈴音已經放棄了。再次嘆了口氣的她,重新回到沒有人幫把手的工作上。

  真由美也好,摩利也罷,對於雫的衣著,完全無動於衷,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對於第三次參加九校戰的她們來說,和服根本不算什麼稀奇古怪的裝束。

  不如說,反而會覺得,“啊啦,今年好像很少呢!”

  也正因為如此,每年都來觀看九校戰的雫,對自己選的服飾,並不怎麼感到害羞。

  “哦,開始了。”

  兩人略微靠近了顯示屏。

  ◇◇◇

  競技場兩側樹立的柱子上亮起了紅燈。

  接著轉為黃燈,等燈光的顏色變為綠色的瞬間——

  雫的玉指,便在控制介面上舞動了起來。

  己方陣地的十二根冰柱。

  以其全部作為物件,投射了魔法式。

  對方選手的魔法式緊隨其後,向雫的陣地襲來。

  這是使用移動系魔法,推倒敵方陣地內冰柱的流行戰法。

  只是,雫的冰柱在對手的魔法之下,紋絲不動,固若泰山。

  ◇◇◇

  “嚯,資訊(情報)強化嗎。”

  各校大本營的螢幕配備有,解析發動中的魔法,並將魔法的種類與強度,如同熱成像圖一般,通過顏色來顯示的功能選項。

  通過這項功能,可以得知現在攻守狀況的詳情。

  資訊強化。

  記錄物件物當下狀態的資訊體,稱為個別資訊體。通過把個別資訊體的部分或全部,用魔法式進行復制,接著投射出去,從而抑制物件物中個別資訊體的可變性。這就是稱為資訊強化的對抗魔法。複製了部分屬性的資訊強化,擁有阻止魔法改變該屬性的機能。

  雫的魔法將位置資訊,亦即“在那裡”的屬性進行了強化。螢幕畫面中顯示出,敵校選手施放的移動魔法,因雫的魔法而失效的樣子。

  “這還真是相當正面的攻勢呢。”

  “和摩利的預想不是正相吻合嗎?”

  聽見談話的鈴音,在心中默默接下話茬道:“不盡然,我想這個戰術,並非是用你們所說的反向思維來制定的……”當然,這無法傳達給忘我觀戰中的二人。

  “只是,我覺得吧,像北山同學那樣干預力特別強的魔法師,比起資訊強化,使用廣域干涉才是‘正面進攻’。”

  “光就昨天來看,北山的魔法容量也相當難得。複製個別資訊體,應該不會感到辛苦吧。而且,干擾特定的系統,比起廣域干涉,資訊強化來得更有效率。”

  畫面中,對手又一次使用移動系魔法的攻擊,和最初一樣,被化解了。

  接著,就在攻擊魔法消散的瞬間——

  敵方陣地中的三根冰柱,被接連粉碎了。

  “……剛才那是什麼?真由美,看見了沒?”

  摩利疑惑不解地詢問道。真由美轉過臉來,一副有些缺乏自信的表情。

  “僅僅只能透過螢幕的畫面來推測……”

  觀看幾乎實時的分析畫面,和在現場直接感受魔法,畢竟還是不同的。

  “我覺得,也許是‘共振破壞’的應用。”

  被間接施加的魔法,由於物件物無法表現出魔法的效果,因此不得不從周圍的情形,去推測對方使用的是何種魔法。

  “將不規則頻率的振動魔法,施放到敵陣的地面,與冰柱產生共鳴的同時,鎖定振動頻率,通過瞬間提升輸出功率,從而製造出共振。應該是這樣的吧。”

  “原來如此……為了避開對抗魔法,不對冰柱直接進行魔法攻擊,而是將地面作為媒介使用嗎。同樣是以地面作為媒介,和花音依靠蠻力的‘地雷原’相比,屬於高階的技巧型術式。真不知道誰才是高年級啊。”

  “正因為探知共鳴點需要花些工夫,所以才用資訊強化來爭取時間的吧。振動頻率的操作,看來真是拿手絕活呢。”

  “是啊。”

  真由美和摩利共同想到的,是達也打敗服部的無系統魔法。也就是通過精密控制想子波的振動頻率,而創造出合成波的技術。

  顯示屏中正在施展的,與其說是雫個人的技藝,不如說技藝的背後,更強地透露出達也的手腕。對於這一點,兩人都毫不懷疑。

  ◇◇◇

  (不愧是雫,做得很出色啊……)

  達也看著螢幕上選手狀態的監測情況,沉默地點了點頭。

  敵方陣地已經只剩四根冰柱了。

  而這邊的十二根卻仍然健在。

  螢幕中人體生物曲線顯示,只是稍有輕度的疲勞狀態,依然保持在對魔法的施展,完全沒有影響的水平。

  像英美因睡眠不足,而搞垮了身體那樣的情況,連一絲徵兆都沒有。而“資訊強化”也好,“共振破壞”也好,則與練習時一樣,不,是比練習時發動得更為順暢。

  真由美她們的推測,一半正確,另一半卻落空了。“共振破壞”本是雫的母親擅長的魔法。在和達也組隊之前,在很高的水準上(相對於高中生來說),雫就已經能熟練使用了。

  將振動頻率不規則提升的魔法,直接施展到物件物上,在和事物原有振動頻率相一致的時間點上,也就是在“使之振動”(這種事象改變)阻力最小的時間點上,鎖定振動頻率,將物件物振動破壞。原來的“共振破壞”只是這樣的二階段魔法。向物件物直接施加振動魔法時,由於魔法式的干預而產生的,個別資訊體的阻力,能夠在感覺上,發現共鳴點的所在;而間接施加時,就不得不通過別的辦法,來觀測物件物的共振。

  這並非要依賴觀測儀器,而是通過編寫,作為魔法程式的起動式來完成。也就是達也設法完成的部分。

  在自己已經用慣了的魔法“共振破壞”上,又追加了新程式的派生術式。雫卻能夠運用自如。可以看出,這種嫻熟度的練成,不僅靠在學校時的練習,更是校外自己一個人苦練,積累出來的成果。

  敵方陣地內一根冰柱碎裂的同時,我方陣地內的冰柱也倒下一根。

  然而這不過是對手“最後的垂死掙扎”。達也對此一目瞭然。

  對方選手將全部的魔法力,都投注到了剛才的攻擊上。恐怕是明知自己必然戰敗,但沒有破壞敵方一根冰柱的完敗,卻是竭力想要避免的吧。

  沒有通過螢幕,而是用自己的眼睛,觀察著雫的背影。

  她放出的想子波並無紊亂。

  既無動搖,也無驕傲,照常防守己方冰柱的同時,對敵陣的冰柱發動攻擊。

  也許原本就對完勝沒有什麼奇怪的執著吧。看著能讓人放心的戰鬥。

  而用盡了全力的對方選手,也已經做不出有意義的抵抗了。

  敵陣中剩下的三根冰柱,猶如被海浪衝垮的沙堆城堡,清脆地崩裂開去。

  ◇◇◇

  深雪的比賽是第一輪的最後一場。

  從早晨算起,實在是長時間的等待,但因為把午餐時間算入其中,對她本人來說,也並未感到等待了多麼久。

  說到達也,他從早晨起,這已經是第三場比賽了,完全談不上什麼“等待”。

  選手休息室中有深雪和達也。

  卻不見穗乃香和雫的身影。

  吃午飯時會來觀眾席給你們加油的,之前說了這句話。估計她們現在正和艾麗卡一行匯合了吧。

  作為補償,雖然也不是這麼回事,五十里和花音,以及真由美和摩利都來聲援助威。

  (真是支大啦啦隊啊……)

  達也一副夾雜著無奈的樣子,在心中嘀咕道。當然,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句臺詞。

  “能前來加油助威,當然感到很高興,但……委員長,不躺著休息不要緊嗎?”

  “怎麼,連你都拿我當重症病人啊?又不是要我蹦來跳去,沒問題的。”

  但,畢竟是重傷。這句話還是嚥了下去,接著把話頭轉向了真由美。

  “哦……那會長呢,不留在大本營真的合適嗎?貌似男子組那邊也正在比賽中啊。”

  “沒問題啦。那邊交給範藏君了。我再過兩個月就要引退了,什麼事都由我一個人包辦,實在不好吧。”

  雖然是正論,但聽起來總感覺是在裝傻。

  然而她們並沒有影響到比賽,再這麼問下去反倒有害。

  “深雪,有這麼多靠得住的前輩,來給你加油鼓勁,你可別反而因此過度緊張哦。”

  噗,聽見一聲笑噴,達也卻選擇了無視。

  大概是覺得過分溺愛了吧。可對達也來說,妹妹無論何時都(理應)是妹妹。

  “沒關係的。因為有哥哥大人陪在我身邊。”

  接著,深雪擡頭望向,自己百分百信賴的哥哥,在她的耳中,其餘的嘈雜聲,已經無法聽見。

  ◇◇◇

  深雪站上舞臺的瞬間,觀眾席上頓時人聲鼎沸。

  “這,真令人驚訝,那個是……”

  “但還真合適呢。花音覺得如何?”

  “我說的就是,美得太令人驚訝了。”

  達也將花音和五十里的談話,當作BGM聽過算過,同時利索地進行監測準備。一眨眼的工夫,準備就完成了。達也朝深雪望去,這才忽然想到:“唉,大家有什麼好一驚一乍的。”

  深雪的服飾是,白色的單衣和服,加緋紅色的女式和服褲裙。長髮上結著白色的緞帶。

  是的,髮型的編法,嚴格來說並不一樣,而如果代替CAD,讓她手持榊或鈴鐺的話,則更是如畫一般楚楚動人。就是那樣的一身裝束。

  原本就是過分端正的美貌,再與這身衣著相互映襯,醞釀出一種神人一體、人神不分的氛圍。

  不,或許已經超越了神靈附體,而用走向神境來形容,都不算誇張。

  “真可憐,對方選手彷彿都被吞沒了啦。”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啦。連我都有點自嘆不如呢。……啊,莫非這才是目的所在?”

  從背後傳來摩利和真由美的聲音,明顯是朝著自己這邊來的。達也轉過身來回答道。

  “你說的目的是?作為魔法儀式的裝束,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啊。”

  只是,他的回答雖然採取了一問一答的形式,看似毫無疑問地作了解答,不過雙方在認識上,卻存在著明顯的錯位。

  “……達也君家是神道系?”

  反問的一方貌似更為混亂了。面對猶豫不決,再次詢問的真由美,達也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因為是日本人。”

  “……是嗎,也許,嗯。”

  真由美很不乾脆地點了點頭。達也只說了句“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便轉身朝向了監測屏的控制介面。

  達也所說,不僅難以反駁,而且大致上還很在理。

  可是,如果有人目睹了今天這件事的全過程,一定會看出他的態度前後不一。

  同樣是和服,對於雫的振袖有著那般的抵觸情緒,但對自家妹子的巫女形象,卻不抱任何疑問。達也的感性認知——客觀來說,果然有什麼地方很可疑。

  ◇◇◇

  對於舞臺幕後正上演的那出短劇,絲毫不曾想到過——好吧,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的深雪,平心靜氣地等待開始的訊號。

  “搶跑”屬於重大的犯規。

  如果過分鼓足幹勁,就會下意識地發動魔法,這是自己的壞毛病。對此有著充分自覺的深雪,等待比賽開始的這段時間,並不像其他選手那樣昂揚鬥志,而是一味地剋制自己。

  ……而在旁人開來,那卻成了“靜謐的站姿”。

  競技場兩側的立柱上紅燈亮起。

  深雪睜開了淺閉著的雙目,眼瞳直視敵陣。

  觀眾席上泛起了嘆惋之聲。

  不是一處,而是觀眾席的各處,不,是幾乎全場。

  令人意外的是,比起年輕男性,年輕女性似乎更陶醉於那雙目光炯炯的眼眸。

  會場上已經不再是觀戰的氛圍了。

  儘管對方選手令人同情,但觀眾的眼睛卻只盯著深雪的舉手投足。

  訊號燈的顏色變為黃色,接著在變為綠色的瞬間——

  強烈的想子光輝,不分敵我陣地,而將整個競技場全部覆蓋了。

  然而競技場卻——分為了兩個季節。

  用極寒的冷氣籠罩著的深雪陣地。

  被烈日的熱浪淹沒了的敵方陣地。

  敵陣的冰柱全部開始融化。

  對方選手一副拼命的樣子,編組著冷卻魔法,但卻絲毫不見效果。

  己方陣地成了超越嚴冬的凍原地獄;

  敵方陣地成了超越酷暑的焦土地獄。

  然而這甚至只是個短暫的過程。

  很快,

  己陣就被冰之霧氣所覆蓋;

  而敵陣則被昇華的蒸汽所吞沒。

  ◇◇◇

  “這難道是……”

  “冰炎地獄(Inferno)……?”

  達也聽見了背後傳來的,摩利和真由美那彷彿呻吟般的呢喃。

  知道得還真清楚,他這樣想到,卻沒有轉過身去。

  達也的視線,正往返於監視器和深雪的背影之間。

  中等規模的振動系範圍魔法“冰炎地獄”。

  把作為物件的區域一分為二,將一方空間內所有物質的振動能量、運動能量減速,通過把剩餘能量釋放到另一方空間內進行加熱,獲得能量的守恆,是熱力學中熵(譯者:熵指物理學上熱能除以溫度所得的商,標誌熱量轉化為功的程度)的逆向魔法。

  這個魔法偶爾會用作,魔法師等級考試A級的應試題目。讓眾多應試者含淚揮別的高難度魔法,對於深雪而言,不過是一個稀鬆平常,隨意操縱的魔法,僅此而已。

  原本就是範圍用魔法,不用擔心溢位場外的犯規,沒必要那麼神經質。但所謂魔法,即便是簡單的術式,也不容大意。如果有什麼意外,即使會被宣佈失去參賽資格而落敗,也要不擇手段進行干涉。達也注視著深雪,心中做著如此打算。

  然而,貌似這終究只是無用的操心。

  敵陣內的溫度已經超過了二百攝氏度。

  用快速冷凍而臨時製作出來的冰柱,不過是內部含有很多氣泡的粗劣冰塊。氣泡受熱膨脹,致使已經受熱鬆弛的冰柱,不斷出現各種裂紋。

  突然,氣溫停止了上升。

  接下來的瞬間,敵陣中央擴散出一股衝擊波。

  深雪切換了魔法。

  空氣的壓縮與釋放。

  敵陣內已經相當脆弱的冰柱,一個都不剩地崩碎倒塌了。

  ◇◇◇

  選手總數三百六十名,技術人員七十二名。儘管也有學校沒帶作戰參謀前來,但九校選手團合計超過了四百五十名。如果是舞會(也可稱宴會)的話,這些人數的餐飲還是能夠滿足的,但大會期間不可能每天都舉辦宴會。

  早飯屬於自助餐,按前來進餐的先後順序進行。午飯則基本是把盒飯送至各學校的帳篷或作業車輛,也有人拿回房間吃。晚餐是在三個食堂內,各校分別進行,三次輪換,每次一小時。(學校分別進行是為了防止作戰計劃的洩漏。)

  實際上,只有在晚餐時間,才是每天一次的,本校成員齊聚一堂的機會。

  這一小時的晚餐時間,也是分享當日比賽中的喜悅與遺憾的時間。

  而今晚,第一高中的餐桌上,明暗劃分界限清晰。

  暗的是,一年級男子選手聚集的一隅。

  明的是,一年級女子選手聚集的一隅。

  而女選手集團中,卻有(萬葉叢中)一點紅(或許應該說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吧?),那正是達也。

  “實在太厲害了,深雪的那個。”

  “是叫‘冰炎地獄’來著?前輩們都嚇了一跳。說是在A級魔法師當中也難得成功的。”

  “艾米,幹得不錯哦!只是第一輪的時候讓人捏了把汗。”

  “騎士裝,配持槍姿勢,好帥啊!”

  “雫也好有型!振袖和服很漂亮,讓對手無計可施,步步緊逼的戰鬥,好酷啊~!”

  雖然新人戰女子反應群球,有亞軍和獲獎(第六名)各一人,成績“馬馬虎虎”,但冰柱破壞的出場選手,全部晉級第三輪,延續了極速射擊以來的好成績。這讓女選手們沉浸在節日一般的氣氛中。

  冰柱破壞的比賽構成是,出場共二十四名選手,第一輪十二場比賽,第二輪六場。有三人晉級第三輪就意味著,前六名中已經有一半名額被一高所佔。

  第三輪晉級的三名勝者將圍繞單迴圈決賽決出勝負,而照目前看來,很有可能本校的選手獨佔單迴圈決賽的前三名,果真如此,那便是名副其實的壯舉。僅僅因為看到了這層可能性,想對她們說“不要得意忘形”,恐怕也是難上難了。

  高年級生們也用“真拿你們沒辦法”的表情笑著,注視著她們歡鬧的樣子。

  “司波君,雫的那個是‘共振破壞’的變種吧?”

  過來搭話的一年級女生,並不是達也負責的選手。人和名字姑且知道,但和對方並不很熟。渾身不自在(想坐到別的位子,深雪也沒有同意)而默默地吃著晚飯的達也,受到突如其來的關注,總算普普通通地作了回答。

  “沒錯。”

  雖是冷淡的回答,即便如此,聲音也比往常柔和一些。雖說同校同年級,但對方卻是平時,幾乎沒有接觸機會的一科女生。達也還是抱著,不要嚇到對方,這種程度的顧慮。

  但這種顧慮反而招致了,使喧囂升級的結果。

  “起動式果然是司波君配置的啊?”

  “雫在極速射擊上使用的術式,是司波君的獨創對吧?”

  “提案冰炎地獄的也是司波君吧。”

  “聽說穗乃香的閃光戰術,也是司波君想出來的吧。”

  一個接一個如連珠炮般,回答的間隙都不給他留,達也感到內心疲憊,束手無策。但是,她們現在正處於一種精神亢奮的狀態,在比賽的持續緊張中,像這樣節日般的喧鬧,確實可以起到很大的情緒疏導作用。這些小題大做的讚美,如果反過來看,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自詡,用提升自信心來拂去不安的心情。達也能夠理解這樣的心理,因而沒有故意潑冷水的打算,而是安靜地聽著。

  “真好啊……我如果也讓司波君負責的話,說不定也能獲勝。”

  然而,這句話到底還是說過頭了,不能熟視無睹。

  即便如此,從他嘴裡說出請注意言辭的話,總不大好。達也向坐在旁邊的深雪,悄悄遞了眼色。

  “菜菜美,你這句話可有點問題哦。”

  被溫柔地責備了,這名女學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容易被人理解為,是對負責技師表示的不滿。

  她不僅態度驟變,連嘴裡也發出啊哇哇哇的聲音,慌張地站起身來,在高年級生中尋找負責技師的身影。當發現對方笑著揮手時,她才浮現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敏捷地鞠了一躬,坐回座位。

  “說,說錯話了。”

  “菜菜,可不能把自己的水平不夠,說成是CAD的問題哦。”

  “哎嘻嘻……反省。”

  少女們閒談的音量已經有所下降,但仍離悄悄話很遠。

  “但多虧了司波君,比平時發揮得更好,卻是沒錯的。”

  極速射擊第三名,叫瀧川的女生這樣說道。而英美則誇張地點了點頭。

  “CAD的調整,某種意義上說,不就等於把自己的祕密暴露出來嗎?而且還是男生技師什麼的……雖然最初是這樣想的啦,但能由司波君來擔當技師,實在是太幸運了!對於肯把司波君讓出來的男生,還真該表示感謝呢!”

  對於天真笑容中包含的極大誤解,達也也只有苦笑不已。

  然而,也有連苦笑也笑不出來的傢伙。

  “啊,喂!”

  隨著一聲粗暴的“砰”,一個男生站了起來。

  絲毫不顧阻攔,森崎拿起吃完的餐具,向配餐處走去,隨後徑直離開了食堂。

  ◇◇◇

  奇怪的是同一時刻。

  雖非滿漢全席,卻擺著全套的高階中華料理——遠比高中生的晚餐豪華得多——的餐桌旁,卻環繞著一個個陰鬱沮喪的表情。內部裝飾以紅與金為主的豪華色調,和男人們陰暗臉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新人戰難道不是對第三高中有利嗎?”

  他們談話使用的是英語。

  “好不容易才逼得渡邊選手棄權,卻……這樣下去,結果不還是第一高中會贏嗎?”

  但人種上明顯帶有東亞歐混血的特徵。

  “讓優勝候補獲勝的話,我們作為莊家就會單獨大出血啊!”

  “這次的賭場尤其聚集了大宗的客人。即便分紅,對我們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這一屆的生意恐怕會有巨大的虧空。那樣的話……”

  男人們用嚴峻的表情互相望著對方。

  “……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成為總部肅清的物件。根據損失額度的大小,很有可能會由老大親自動手啊!”

  其中一個男人,望著掛軸中用金線繡出的,在空中蜿蜒盤繞的龍身,壓低了聲音嘟囔道。

  凝重的沉默籠罩在男人們的頭上。

  “只是一死的話還算好的……”

  吐出的這句咕噥。

  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不已。

  ◇◇◇

  魔法競技相比於非魔法類體育競技,兩性差別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

  即便如此,考慮到戰鬥衝浪或反應群球那樣,依然存在身體能力影響勝負的競技型別,新人戰從今年起,也分為男女組別。

  也就是說,新人戰分男女組別,今年是頭一次。

  由於到去年為止,都是男女混合,戰鬥衝浪或反應群球一般是由男子選手參加,而女子選手則參加身體能力影響較小的冰柱破壞或極速射擊。像這樣有所劃分(因學校的不同,男選手參賽的比率相對偏高),觀眾也因同時舉辦的男女競技而劃分開來。

  男子競技和女子競技,究竟哪一方人氣更高呢?

  從往年的正式賽來看,普通觀眾一般傾向於觀看女子的比賽,而軍隊、警察、消防、大學等相關人員則對男子競技關注更多。

  ——然而,說到今年的新人戰。

  “人可真多呢……”

  “男子比賽時明明還有很多空位。”

  少女二人坐在與擁擠無緣的,大會參賽人員專用看臺,向爆滿的一般觀眾席,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是真由美和摩利。

  “總覺得大學的相關人員來得特別多。”

  真由美這次把視線投向貴賓席,如此說道。

  “看到昨天的那個,只有錄影當然無法滿足,不是嗎?”

  摩利以回答表示了贊同。

  “確實如此。我們不也再次來觀看嗎?”

  為了公平起見,比賽的順序與昨天正相反。

  大會第六天,新人戰第三天。

  冰柱破壞第三輪第一場比賽。

  真由美看了看時間,等待著深雪的登場。

  ◇◇◇

  時間稍稍回溯。

  達也和深雪前往冰柱破壞賽休息室的途中,有兩個三高的學生,站在了他們面前。

  兩人都是男學生。

  其中一人的體格與達也十分相似,身高也好,肩寬也好,幾乎看不出有何不同。——只不過,相貌上則是對方出眾得多。

  另一個身材稍稍矮小些。也許是拜重視戰鬥技能的校風所賜,並不給人以瘦弱的印象。

  對方似乎同時也注意到了,朝著達也這邊徑直走來。

  “我是第三高中一年級,一條將輝。”

  高個子的首先開口。

  對初次見面的人來說,口氣未免傲慢,但不可思議的是,達也並未感到不快。

  同樣身為一年級生,很自然地取得領導地位,一條將輝有著一股讓人自然而然感受到的,作為領袖的風範。

  而他的雙目直視著達也。

  “同為第三高中一年級的吉祥寺真紅郎。”

  小個子以禮貌的口吻,報出帶有古風的名字,眼神中卻流露出挑戰的意味。

  “第一高中一年級,司波達也。那麼,‘赤紅王子’和‘樞機喬治(譯者:基本祥寺。即發現基本程式碼的吉祥寺之意,喬治,音同吉祥寺的祥寺。)’在比賽之前有何貴幹?”

  感覺不到惡意。

  和敵意也有些許不同。

  但並非友好的態度,卻是毫無疑問的。

  勉強來說的話,是毫不掩飾的鬥志。

  達也也和將輝一樣,用初次見面來說未免有些蠻橫的,和平時一樣的措辭迴應道。

  達也感到,要是當下假裝粉飾表面禮節,反而是對兩人的失禮。

  “嚯……不僅我的情況,連喬治的事也知道,那就簡單了。”

  “司波·達也……從沒聽過的名字,但今後絕不會忘記了。恐怕是九校戰舉辦以來的天才技師。在賽前這麼做很失禮,但我們只是想來見你一面。”

  “被年僅十三歲就發現了基本程式碼之一的天才少年評價為‘天才’,實在惶恐之至……但這麼做的確有違常識。”

  對於自說自話的表態,回敬以直言不諱的回答。

  但雙方也都沒有惱火的跡象。而是抱著明確的意志,保持對敵人定睛而視的姿勢。

  “深雪,先去準備一下。”

  視線一動不動地向深雪指示道。貌似不得不再奉陪一會兒,達也如此判斷。

  “我明白了。”

  深雪在向達也行過一禮之後,彷彿將輝他們根本不存在一般,甚至瞥都沒瞥一眼,徑直走向休息室。就連刻意避而不視的舉動都沒有,自然而完美的無視。

  有一瞬,將輝的視線瞥向深雪,但立刻又回到了達也身上。

  “……‘王子’,你們那邊不也快開始比賽了嗎?”

  一瞬間的動搖和不捨,沒有能逃過達也的眼睛。他不禁稍稍洩了口氣。

  視線中毫不隱藏厭倦情緒的達也,迫使將輝做出回覆。

  “……我們會在明天的石碑程式碼中出場。”

  但代替他作出回答的是吉祥寺。

  吉祥寺是新人戰男子極速射擊冠軍,而將輝是新人戰男子冰柱破壞的頭號優勝候補。在各校投入王牌的石碑程式碼賽中出場,即使不說也知道,當然在預期的範圍內。

  “你怎麼打算?”

  雖然想回一句,打算是指什麼,但差不多該到時間了。

  “我不負責那塊。”

  話雖如此,沒有理由詳細作答,於是同樣抽象地做了迴應。

  “是嗎……真遺憾。總有一天,想和你的選手較量一下。當然,贏的一方會是我們。”

  吉祥寺的話,讓達也感到“想挑釁還是怎麼著?”。不過他立刻改變了想法,對方原本就是來挑釁的。

  “佔用你時間了。很期待下次有機會和你較量。”

  在達也迴應吉祥寺之前,將輝就向他作了如此宣言,與吉祥寺一起,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到最後也還是個蠻橫的傢伙。達也這麼想到,頭也不回地,朝著深雪所在的休息室走去。

  “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從更衣室出來的深雪,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詢問關於剛才那一幕。

  “偵查,吧?但我覺得毫無意義。”

  達也歪著頭,選擇了沒有妨礙的措辭,將深雪更衣期間準備妥當的CAD,交到了她手中。

  比賽前。如果被多餘的事分心,只會造成負面效應,所以達也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而深雪在聽了達也的回答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彷彿有著什麼深意似的。

  “我認為是下挑戰書哦,哥哥大人。”

  並非不明白妹妹想說的是什麼。他自己也感到對方是來挑釁的。

  但在達也看來,這並不是奇怪。

  “……你不相信我啊?”

  即使眼珠向上翻,用鬧彆扭的眼神看過來,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讓人接受的。

  “不,可……我並非選手啊?我不認為,超越魔法科高中的範圍,已經在魔法師世界確立了名聲的那兩個人,會來敵視名不見經傳的我。”

  所謂“敵視”,是建立在承認對手和自己對等的基礎上的。

  客觀來看,表面上的自己遠遠不及那兩人。至少在表面上看來,和他們做比較本身,都是不知深淺的愚蠢行徑。而他們看上去,也不像是知道自己祕密的樣子。

  一般想來,“赤紅王子”或“樞機喬治”把自己視為對手,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達也是這麼想的。

  看著並非謙虛,而是認真這麼想的哥哥,妹妹深深地嘆了口氣。

  “……哥哥大人,對自己的過低評價,這時候只會對戰況造成誤判。自己到底多麼受人矚目,在多大程度上被他人意識到,他校對哥哥大人——哥哥大人的技術與戰術燃起的對抗心理,到底有多麼強烈,我覺得哥哥大人理應更客觀地,重新審視一下自己了。”

  這對深雪來說是少有的,不客氣的忠告。

  這是意想不到的魄力,意想不到的非難。達也只得愣在那裡乾瞪眼。

  ◇◇◇

  這已經是深雪第三次,用她那神祕的美貌,俘獲了觀眾的心,同時用她那神人般壓倒性的力量,蹂躪著敵陣。

  戰鬥衝浪的水路上,正要開始女子半決賽的第一回合。

  選手已經在出發位置了。

  其中也有穗乃香的身影。

  “嗯~”

  “…………”

  “這還真有點……”

  “…………”

  “好吧,這,唉……”

  “…………”

  “從剛才開始,你們兩個在幹什麼呀?”

  出發位置並排著三名選手。觀眾席上,艾麗卡正煩惱地哼哼著,而她旁邊的美月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雷歐在旁邊一臉無奈的問道。

  “有點那啥~,不奇怪嗎?選手全都戴著黑眼鏡。”

  “艾麗卡醬,那叫‘潛水護目鏡’啦……”

  是的,確如艾麗卡和美月所言,這次不僅穗乃香,另外兩人也戴上了深色護目鏡。

  “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作為光井同學閃光魔法的對策來說,是最合適最可靠的。”

  幹比古做出常識性的推測後,艾麗卡一副“真沒勁~”似的表情,發出無精打采的笑聲。

  “……有什麼不滿的啊?”

  “但是啊~,這樣不正好中了達也君的計了嗎?戰鬥衝浪選手之所以不使用護目鏡,原本正是因為嫌濺起的水花沾上眼鏡,妨礙視野。這是個很重要的理由。結果卻被閃了一次,就簡簡單單地使用了護目鏡什麼的……對付閃光魔法的話,應該有得是其他辦法吧……”

  “穗乃香同學這次,難道打算用水花來封住對方視野嗎?”

  艾麗卡用失去興趣的表情點了點頭。

  但是。

  “這可不一定……我可不認為,達也會用那麼單純的辦法。”

  “……也許吧。”

  幹比古的話,又讓艾麗卡膨脹起了好奇心。

  出發之後立刻閃光,這次並沒有出現。

  “出發慢了!?”

  “不,緊跟其後!”

  通過了看臺前方弛緩的蛇行彎道,穗乃香排在第二位,衝入最初的銳角彎道。

  “誒?”

  就在此處,衝在前面的第一位選手,卻採用了奇怪的路線。

  不僅大幅減速,而且還向水路中央靠攏。

  同樣減速的穗乃香卻貼著水路的內側邊緣,接近極限地擦過彎道,超過了轉個大彎的選手,排到了第一位。

  “什麼,剛才那是?”

  一般情況下,要麼是大幅減速卻緊貼內側轉彎,要麼是控制減速幅度而最大限度貼著外側轉彎。

  而像剛才那樣通過彎道,只能說是半吊子的動作,不僅大幅減速,內側也空出大量空間。

  “……水路中貌似有陰影覆蓋著的感覺。”

  循著雷歐的聲音,艾麗卡眯起眼睛脫口而出道。

  “啊,又來了!”

  這次是弧度很大的曲線彎道。

  被穗乃香超過的選手,同樣在外側彎道留有過大的空檔,且減速也超過了必要的程度,通過了曲線彎道。其結果是,與穗乃香的差距拉得更開了。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誒,什麼?”

  艾麗卡向不住點頭的幹比古詢問道。

  “達也的目的是讓其他選手也戴上,擁有遮光效果的護目鏡,這一點正如艾麗卡所想的一樣呢。”

  幹比古用興奮的口吻回答道,甚至忘記了平日裡感情用事的固執己見。

  “但是這並非是為了用飛濺的水花遮擋視線,而是為了讓暗處更難以看清。”

  “原來是這樣!幻術還有這樣的用法……!”

  “是啊。只需使其變明變暗,就能做到控制敵人的行動。魔法還真要看如何使用呢……”

  “……兩個人別光在那裡自顧自,也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聽見雷歐不悅的聲音,沉醉於自我世界中的幹比古,這才恍然醒悟。

  “抱歉抱歉。就是說,達也的戰術是……”

  ◇◇◇

  “司波君的戰術很簡單啦。

  使用光波振動系,控制水路的明暗。

  本來深色護目鏡就已經讓視野變得昏暗了。利用水面的明暗分界,使人產生水路到此為止的錯覺,讓對方選手不敢進入暗面……也就是,讓對方選手使用的水路變窄。”

  服部代替去觀戰男子冰柱破壞的克人,守在大本營,旁邊是跟著他一起來的桐原。他們目不轉睛地傾聽著鈴音的解說。

  “即使腦子裡清楚,水面原本應該更寬,但要抗拒映入眼簾的資訊,依然是件困難的事。同時,無論什麼樣的選手,比起寬廣的水路,在狹窄的水路總是更難提升速度。讓對方選手發揮不出實力。這就是戰術的基本呢。”

  “……但是,光井同學自己難道不受影響嗎?”

  “就是為此而反覆進行的練習。”

  對服部提出的疑問,回答卻如此單純。

  “……一般情況下,術者本人不受影響,不是應該高枕無憂了嗎?”

  “不能安心的吧。‘水路的寬幅是固定的,所以不要靠眼睛,而要用身體去記住它’,司波君是這麼說的。”

  聽了鈴音的回答,桐原嘴裡唸唸有詞。

  “……看起來的妙計,實際上卻是正面進攻嗎……應該只是性格惡劣吧。”

  桐原說出的感想,讓鈴音不禁放聲笑了起來。

  ◇◇◇

  上午的比賽結束,在第一高中的帳篷內,完全成了節日的海洋。

  新人戰女子冰柱破壞第三輪的三場比賽,三場皆勝。

  下午的單迴圈決賽,由第一高中的選手整個包場了。

  戰鬥衝浪則穗乃香也晉級了決賽。是個能和“勢如破竹”這詞相稱的成績。

  只有一年級男選手十人,無法一起融入這歡騰的氣氛。

  如果以平常心比賽的話,這裡湊齊的男子成員,一樣也能有出色的成績,不見得比女子遜色那麼多。然而盲目的對抗心理,造成不斷的失誤,被淘汰後又引起越來越強烈的焦躁情緒,以至於完全陷入了惡迴圈。

  其中,女子冰柱破壞的三名選手——深雪、雫和英美,以及作為負責技師的達也,並不在大本營帳篷,而被叫到了賓館的會議室。

  “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了。”

  傳喚他們來的是真由美。等在那裡的,也只有她一人。

  “單迴圈決賽由一所學校獨霸,這還是第一次。司波同學、北山同學、明智同學,真的乾得很出色。”

  禮貌地,平靜地,慌忙地,三人分別以三種不同的情態,同時鞠躬行禮,迴應了真由美的讚語。

  “針對這首次的壯舉,大會委員會發來了提案。說是由於無關單迴圈決賽排名,學校獲得的合計分值都是一樣的,所以將不再舉行決賽,而以三人獲勝比率相同,並列第一處理。”

  三人互相看了看對方,達也則嘲諷似的笑了笑。

  無論怎樣粉飾表面說辭,大會委員會想盡量減輕負擔,讓自己更輕鬆的本意,則一目瞭然。

  “接不接受大會委員會的提案,全憑各位的意思。只是,沒有多少時間讓你們考慮了。現在,請就在這裡決定。”

  聽了真由美的話,英美開始有些坐立不安,眼神遊移不定。

  以自己的實力,面對深雪或雫都毫無取勝的希望,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直到剛才還覺得第三名就已經心滿意足,一旦出現並列第一的可能性,從人的心理來說,想讓她這時不要心動,也是強人所難。

  深雪則看著達也。

  而雫也看著達也。

  “達也君,你意下如何?三人互相對戰,你也會很難辦吧。”

  原來如此,真由美好像是希望並列第一的做法,達也如此想到。

  確實,對於領隊而言,那應該是最理想的結局吧。

  “說實話,照明智同學的狀態來看,最好避免接下來的比賽。第三輪戰鬥太過激烈。很難想象一、二小時之內,就能恢復過來。”

  對達也而言,並不感到有必要擔心這一點。他只是把所知的事實說出來而已。

  “是嗎……明智同學,達也君這麼說了,你怎麼想?”

  “那,那個……我在聽說剛才的事之前,原本已經覺得棄權也無所謂了。目前狀態不佳也是事實,原本打算跟司波君談過以後再決定的……因為司波君比我自己還清楚我目前的狀況。”

  語氣有些心虛,大概是因為對大會委員會的提案順水推舟,感到自己耍滑頭而不好意思吧。

  “是嗎。”

  真由美用充滿安慰的微笑點了點頭,視線轉向了深雪和雫。

  “我……”

  先開口的是雫。

  “想要戰鬥。”

  她以貫注了強烈意志的雙目,直視著真由美的眼眸。

  “能和深雪認真競爭的機會,這以後還有幾回……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是嗎……”

  真由美的視線落到了地面,嘆了一口氣。

  “深雪同學是怎麼想的呢?”

  “北山同學希望和我比賽的話,我沒有理由拒絕。”

  對於實際上性格極為要強的深雪而言,會有這樣的回答,真由美也十分清楚。

  “我知道了……那麼,就以明智同學棄權,司波同學和北山同學進行決勝戰的形式,來通知大會委員。決賽應該會在下午第一場,所以最好開始比賽準備吧。”

  真由美說完,最先行了一禮的是達也。

  在他走出會議室時,深雪和雫也立刻向真由美鞠躬致意,緊隨其後。英美則慌忙地鞠了一躬,說道:“告辭了。”

  ◇◇◇

  觀眾席爆滿了。

  新人戰女子冰柱破壞決賽戰,更改比賽通告,特意選在下午第一場,和其他比賽錯開時間舉行。

  不僅一般觀眾席,連相關人員專用看臺也已滿座。

  那裡能看到達也的身影,正被真由美和摩利夾坐在中間。

  達也在調整完畢兩人的CAD之後,既沒有陪著深雪,也沒有陪著雫,而是在相關人員看臺的最後排就坐。

  並且也是這樣告訴兩人的。

  同“兩人都要加油”這句話一起。

  “但其實,你還是很想陪在深雪的身邊吧?”

  只是,難得的“好話”一到她嘴裡,就好像變了味道一樣,真由美露出一副壞壞的笑容問道。總覺得她在面對達也時,小惡魔指數就會上升。

  “嗯。”

  那一定是對於達也的這種木頭反應,感到氣惱所致吧。

  “……還真是輕易地就承認了啊。”

  儘管很會裝惡人,但本來面目比真由美善良得多——也未可知——的摩利,用已經快成為她標誌的,夾雜著嘆息的吐槽,插嘴道。

  “妹妹情結(SisterComplex)這個詞你知道嗎?”

  “比賽中給自己的親人加油,怎麼就和妹控聯絡在一起了,我實在很難理解啊?”

  而這種佯作不知的正面反駁,也已經快成為慣例了。

  只是真由美她們到底也學乖了。

  “哇,聽見沒,摩利?這孩子,竟然還理直氣壯哎!”

  “病得還真嚴重。莫非已經無藥可救了?”

  把當事人夾在中間,故意大聲講悄悄話,豈不是毫無意義?達也這樣想到。對於這種特殊的“欺負學弟”方式,他算是徹底沒轍了。

  這樣的幕間短劇,不過是大幕拉開之前的小憩。

  彷彿要對此作出證明一般,當兩名選手站上舞臺的同時,觀眾看臺上立刻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競技場上隔場相望,互相對峙的兩名少女。

  一邊,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單衣加緋紅的褲裙。

  一邊,映入眼簾的是,清澈的水色振袖。

  深雪沒有束髮,雫也未束襷帶。

  長長的秀髮與振袖的衣袂,在夏日的微風中悠然飄舞。

  兩名少女的身上洋溢令人窒息的沉靜。

  那是與這項比賽,純粹的魔法競技相稱的,遠離狂熱般,冷徹的“戰鬥意志”。

  預告開始的訊號燈點亮了。

  當燈光顏色變化,幻化成宣告開戰的狼煙的瞬間——

  魔法同時噴湧而出。

  熱浪向雫的陣地襲來。

  但冰柱卻很頑強地挺住了。

  全範圍加熱的“冰炎地獄”的熱浪,被阻止冰柱溫度改變的“資訊強化”斥退了。

  地面的鳴顫向深雪的陣地襲來。

  但震顫在形成共振之前便被鎮壓了。

  範圍魔法抑制了己陣全域的振動與運動,魔力的影響甚至延伸至地表和地下。

  兩人對互相襲來的魔法見招拆招,同時將事象改變之手伸向敵方的冰柱。這是面向內行的,使專家讚歎的,勢均力敵的攻防戰——表面上看起來如此。

  但當事人卻並不這麼想。

  (攻不進去……!真不愧是深雪!)

  雫的“共振破壞”被敵陣完全防守住了。

  與此相對,深雪的熱浪籠罩了雫的陣地。

  “資訊強化”是阻止通過魔法,改寫物件資訊的對抗魔法。

  卻無法排除轉化為物理能量的魔法影響。

  即使能阻止經由魔法對冰柱本身的加熱,通過加熱的空氣使冰柱融化,卻只是時間問題。

  (這樣的話!)

  雫將戴著CAD的左腕插入右手的袖口。

  拔出的手中握著的是,**形態的特化型CAD。

  達也給雫準備的最後的王牌。

  槍口對準了敵陣最前排的冰柱,雫用左手扣動了CAD的扳機。

  (雙CAD的同時操作!?雫,你難道掌握了那個?)

  看見雫的左手握著**形態的CAD,深雪的內心動搖起來。

  複數CAD的同時操作技術,是她兄長的得意技。甚至可以稱為“特異”技,是種難度相當高的技藝。

  達也也曾勸深雪學習複數CAD的同時操作技術,而她卻以“我做不到”而回絕了。

  深雪認為,魔法容易失控的自己,要挑戰必須完全控制想子的複數CAD操作技術,感覺還是為時過早了。同時,染手哥哥的得意技,也會有種不勝惶恐的心情。

  然而,就在當下,雫卻在她的面前,手中持有第二件CAD。

  沒有引起想子訊號波的干擾,第二件CAD完成了啟動處理。

  一瞬間,深雪的魔法停止了。

  魔法的持續處理中斷了。

  這時,雫的新魔法迎面襲來。

  “‘超音波炮(PhononMaser)’!?”

  聽見真由美驚叫,達也彷彿新魔法的事與己無關一般,心中感佩道:“知道的還真是多呢!”

  深雪陣地最前排的冰柱,開始升騰起白色的蒸汽。

  至今的三場比賽,都未曾被對方選手觸碰到的——在魔法的層面上——深雪的冰柱,首次遭到來自正面的攻擊,並受到損傷。

  振動系魔法“超量子音波炮”——提升超音波的振動數,量子化後形成高能射線的高等魔法。

  儘管這是達也為了打倒深雪,而授予雫的作戰計劃……但他的表情卻很陰沉。

  並非因為深雪就要被打敗了。

  因為心裡再清楚不過了,只是這點程度,就想凌駕於那個妹妹之上,終究只是天方夜譚。

  動搖只有一瞬。

  配合著雫陸續施展出的新魔法,深雪也切換了魔法。

  冰柱上升起的蒸汽——冰的昇華停止了。

  並非因為遮擋住了高能射線化的超音波射擊。而是超越了“超音波炮”加熱的,冷卻作用開始顯現。

  深雪的陣地立刻被白色的霧氣所籠罩。

  霧氣緩緩地朝雫的陣地壓了過去。

  雫提升了“資訊強化”的干預力,深雪十分清楚。

  然而,但是。

  (……很遺憾,太天真了,雫!)

  湧來的霧氣是“冷氣”。溫度變化——妨礙融解的魔法,對於這個攻擊毫無意義。

  “……‘冰霧世界(Niflheimr)’……不會吧?究竟是什麼魔界啊,這裡……”

  摩利口中發出驚歎的聲音。

  達也同樣也有不少同感之處,但並沒有說出口。

  廣域冷卻魔法“冰霧世界”。

  這個術式原本就是無視比熱與相,而將領域內的物質進行均質冷卻的魔法。然而,作為應用性的使用方法,這種魔法可以製造出,包括細冰(鑽石星塵)、乾冰粒子,以及有時甚至是液態氮的霧氣在內的,大規模冷氣團,用以衝撞攻擊物件。

  而其威力,如今正上升至最大級別。

  液態氮的霧氣通過了雫的陣地,消失在競技場的一端。

  雫的冰柱的一側——深雪所看見的那一側上,液態氮的凝滴緊密附著在了上面,在冰柱上埋下了“炸藥”。

  深雪解除了“冰霧世界”,再次發動“冰炎地獄”。

  雫的“資訊強化”只是對原本存在於那裡的產生作用,並不會對新的附著物發生作用。

  液態氮常溫下氣化會引起冷卻效果。而在受到遠遠超過常溫的急劇加熱後,液態氮瞬間氣化。

  其膨脹率是,七百倍。

  隨著轟隆的巨響,雫的冰柱一齊倒下了。不知那陣轟鳴聲,究竟是冰柱倒地的巨響,亦或是掘倒冰柱發出的巨響,還是蒸汽爆炸本身的巨響。

  冰柱的表面崩裂得粉碎,這也足證爆炸有多麼劇烈。

  或許是被眼前的這番光景驚呆了。

  在慢了一拍之後,才宣告了比賽結束。

  ◇◇◇

  “祝賀你獲勝,穗乃香。”

  先行回到房間的雫站了起來,向比賽結束後,做完醫療檢查,回來更衣的穗乃香,送上了祝福。

  “謝謝……雫很可惜呢。”

  “嗯……真不甘心。”

  淡然訴說的聲音,雖然會讓人懷疑:“是否真的不甘心?”但自小學以來的摯友穗乃香,是不會因此誤解雫的真意的。

  “雫……”

  穗乃香把稍矮一些的雫的腦袋,緊緊擁抱在自己的胸口。

  雫耷拉著手臂,投入了穗乃香的懷抱。

  “雖然一開始就沒覺得會獲勝。”

  “是嗎……”

  “但,根本束手無策。”

  “…………”

  “好不甘心啊,穗乃香……”

  “……真的很可惜呢。”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謝謝。已經,沒事了。”

  雫說著,和穗乃香分開了。

  她的臉上不見淚痕。

  “是嗎……?雫,一起去喝杯茶吧?有點餓了呢。”

  “……嗯。”

  “那我去換衣服了,等等我哦?”

  看著神情明快的穗乃香,雫點了點頭,笑容有些羞澀。

  穗乃香在跨進茶室之後,即刻停住了腳步,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與先到的深雪,正巧四目相接。

  又不能就這樣轉身離開,話雖如此,同樣也不能輕輕鬆鬆過去同席。實在是糟糕的時機,穗乃香都快哭出來了。

  “恭喜你獲勝,穗乃香。”

  儘管深雪的笑容還是一成不變的燦爛,但總感覺有些生硬。無法“和往常一樣”,雖然程度有所不同,但似乎深雪也不例外。

  “穗乃香,恭喜你獲勝。”

  如果穗乃香在這裡支支吾吾,露出一副親切的笑容,只會使氣氛變僵。彷彿不給她任何機會似的,達也緊跟著用慣常的口吻說道,尷尬的空氣彷彿瞬間就被吹散了一般。只不過,這行為同時也徹底斷了穗乃香的後路。

  “啊,那個,非常感謝……”

  “達也同學,可以一起坐嗎?”

  是雫打破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可以啊,當然。”

  達也說著站起身來,繞到了空著的椅子背後。深雪則連同茶托一起,拿起茶杯,從面對達也的座位,轉移到了她的鄰座。

  “請。”

  “謝謝。”

  在達也拖出的椅子上——深雪的對面,雫毫不猶豫地坐下。

  達也對面的椅子同樣被拖出,穗乃香雙頰泛著紅暈坐了下來。

  叫住正巧過來的女服務員,穗乃香和雫點完蛋糕套餐後,達也再次看向二人。

  “算是冠軍和亞軍的慶祝。這裡就由我來請吧。”

  “誒,真的嗎?”

  “……那,我就不客氣了。”

  儘管穗乃香表現出一絲猶豫,而雫則只是點了點頭。她似乎明白達也的真實意圖,其實是想安慰自己,因此無需過於推辭。

  看到友人比想象中更早振作起來,穗乃香不禁鬆了一口氣,終於把注意力轉向了自己的事。

  “那,那個……”

  “嗯?”

  “那個,能夠獲勝全靠達也同學!非常感謝!”

  把注意力轉向自己的事以後,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向達也,就獲勝的事道過謝,穗乃香產生了比剛才更強的動搖。她好不容易,總算流利地傳達了感謝之情。

  看著這個樣子的她,達也笑著點了點頭。

  “也就一點點吧。”

  既不謙虛,也不否定,只是為了不小題大做而已。並不否定“一點點”這個詞的穗乃香,或許是理解了他笑容的意思吧。

  確認了這點之後,達也隱去了笑容,把目光投向雫。

  “真有點對不起雫了。”

  “誒?”

  雫看向達也,一副“不知道是什麼事”的表情。

  “姑且不論勝負,本來也許可以有更具對抗性的比賽……是我的判斷太天真了。只用兩週時間就掌握‘超音波炮’,到底還是有些勉強。”

  “啊,那件事……不,完全不是達也同學的錯。而且,要是沒有那個的話,連反擊的辦法都沒有了。”

  理解了達也因何而道歉,雫狠命地搖著頭。

  “沒能掌握全都怪我。我才要說聲對不起。如果能運用自如的話,應該會有更精彩的比賽。對深雪也是,作為對手的我卻如此不堪,真是感到非常抱歉。”

  “才沒有那回事呢。當時真的嚇了一跳啊。一下子使出那樣的高等魔法,外加附贈複數CAD的同時操作什麼的。”

  深雪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故意玩笑似地瞪視著達也。

  “哥哥大人,你是真心想讓我輸對嗎?”

  對於這個實在難以回答的質問,達也卻立刻就回答了。

  “……我只是對你們兩個的任何一方,都盡最大努力而已。”

  結果只能想出這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話。

  儘管冠冕堂皇,卻絕非謊言。

  深雪明白這點,但明白歸明白,真心來說,那不是能令人滿意的答案。

  “真是的……這人難道不憐愛自己的妹妹嗎?”

  “要是放水的話,那才真要生氣了呢。”

  面對友人數落自己兄長之事,儘管世間常有,但在深雪來說,卻是極為罕見的。她的話不僅引來達也的反駁,同樣也激起了穗乃香和雫的歡笑。

  ◇◇◇

  大會第七天,新人戰第四天。

  今天是進行被稱為九校戰最重要的競技,石碑程式碼新人戰預賽的日子。而觀眾的注意力,卻集中在了明星賽幻影擊球上。

  僅以女子為物件的幻影擊球,比賽裝束是絢麗多彩的彈力緊身衣,外加翩翩舞動的迷你裙,以及無袖外套或是背心。和化為時裝秀(COSPLAY大會?)的女子冰柱破壞相比,又是一道不同的豔麗風景線。

  不,這身裝束的少女是在空中舞蹈。

  若論華美豔麗的話,這在魔法競技中可謂首屈一指吧。

  受到男性粉絲的注意(不如說矚目)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如果不是達也的心理作用,總覺得自己被矚目過頭了。

  並非什麼滿是煩惱的色迷迷的目光,而是充滿了(荊棘叢生般)敵意的視線。

  “……對自己的事還真是遲鈍呢。”

  完成了第一場出賽準備的選手,嘲弄似地對達也說道。

  “雖然我不否定自己遲鈍……但里美看得出來嗎?”

  “當然!”

  她的名字叫里美昴,所屬第一高中一年D班,理所當然的一科生。里美實際上是姓,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親近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大家都是來看司波君的啦。”

  她是個有點像摩利的少女。到底什麼地方相似,具體來說就是,比起異性,在同性中人氣更高這一點。

  不過,相似終究只是“有些”而已,兩人真要是站在一起,給人的印象還是很不同的吧。

  假設兩人都穿上燕尾服。

  摩利給人以“女扮男裝的麗人”這樣的感覺。

  而昴則是“劇團裡的美少年角色”。

  恐怕就是這麼區分的印象。

  不知是否意識到自己的外表,昴的言談舉止中,多少帶有些少年味。

  雖說如此,卻並不給人以“粗野”的印象,而是如現在看到的這般,是個洞察力很強的姑娘。

  “極速射擊之後是冰柱破壞,都獨佔了前三名呢。我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高度有效化的演算機軟體貢獻之大。於是,當然會想知道,技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負責技師是誰這種事,一查不就知道了。”

  “確實如此。司波君你呀,已經成為各校警戒的物件了哦。”

  如果真像昴所說的話——完全沒有否定的依據——對達也而言,事態正朝著極不情願看到的方向進展。

  幾乎所有的事物,往往都被迫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著手。這就是所謂的“世之常態”。

  但即便如此,當下實在過於準備不足了。

  按照計劃,“司波達也”在臺前登場,也應該等到高中畢業之後。

  “那麼……這次就由我來乘便贏得比賽吧。用這個演算機,老實說,在預賽這種程度的比賽裡,完全沒有會輸的道理。”

  陸續在競技場地的門前止步,昴舉起右臂,右臂上戴著的“手鐲”,在朝陽中熠熠生輝。她隔著肩膀,露出了大膽的笑容。

  達也豎起拇指,目送她過去。

  就如她自己所說,昴肯定會在預賽中勝出吧。

  使用著他調整的CAD。

  雖然引人注目並非所願,但也不能偷工減料,敷衍了事。

  作為二科生——雜草參加入學教育,僅僅除了一人以外,沒有被任何人期待過的那時姑且不論,如今的他已經沒得選擇。

  選拔他參加九校戰的真由美和摩利,對此給予支援的克人,即使違背本意也要推舉他的服部與不顧危險成為試驗品的桐原,對他寄予了期待的穗乃香、雫和其他女生選手們,以及——無條件信任他、支援他的,深雪。

  一旦交織起來的,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即便是他,也難以“分解”。

  ◇◇◇

  幻影擊球是四人一組進行預賽,一共六場,每場比賽的勝者共六人,進行決賽。

  雖然是九校戰中比賽數最少的競技,但這並不意味著,選手的負擔有所減輕。

  首先是三回合,每回合十五分鐘的比賽時間,在九校戰中是最長的。算上回合間的休息時間五分鐘,比賽總時間大約為一小時。這與沒有時間限制的冰柱破壞或石碑程式碼比起來,顯得格外漫長。

  而且,在比賽時間裡,選手必須持續發動魔法,無休止地跳向空中。選手承受的負擔,可以和全程馬拉松相提並論。

  況且一天之內兩場比賽。

  從體力上來說,這是要比反應群球或石碑程式碼更加嚴酷的競技專案。

  故而,考慮到選手的疲勞,預賽與決賽之間,規定了很長的休息時間,可以說是這項競技的特徵。

  第一場比賽的開始時間是早晨八點。同時使用兩個競技場,至中午時結束預賽。

  而決賽的開始時間是下午七點。九校戰中惟一的夜場賽。

  不用勉強在一天內,把預賽和決賽分別放在兩天內舉行不就好了。其實並不然,這樣的時間安排,姑且也有它的道理。

  幻影擊球是利用球棒,對空中投影球體的全息圖(正確而言是立體影像的球體。現代的空中成像技術,和嚴格意義上的全息影像技術,在影像形成的原理上是不同的)進行擊打的競技。這即是說,必須在地面上,分辨出十米上空的幻影,否則競技就無法完成。這並不適合在盛夏刺眼的陽光下進行。晴朗的日子中,在接近中午進行的第三場比賽時,上空會有飛艇作為遮擋日光的屏障。

  幻影擊球從性質上而言,原本就是夜間進行的比賽專案。

  投影的光線為了不被選手的身體遮擋,從而使幻影消失,立體影像的投影裝置本身,便設定在呈圓形圍繞競技場的照明塔頂。從這點也能夠理解,此項競技是以夜場賽為前提的。

  ◇◇◇

  第二場比賽結束——和預期的一樣,穗乃香和昴兩人皆預賽勝出——達也為了小睡一會,暫且回到了賓館的房間。

  選手二人也各自回到房間,使用聲夢熟睡中。

  這項比賽中,為了決賽而儲備體力是不可或缺的。

  作為技師的達也,雖然沒有身體休息的必要,但最好讓神經休息一下,則是沒錯的。原本想使用知覺遮蔽艙,但因優先分配給了選手,故而拉上了房間裡的遮光窗簾,躺在了床上。

  目前正在進行幻影擊球的第三場吧。分配在第一場和第二場進行真是幸運。雖只多出一小時,但這一小時對於體力和精神的恢復,會起到很大的影響。

  正式賽的預賽也想讓深雪早點比賽,但這並非他說了算。覺得就算去想也無濟於事,達也放棄了思考。

  由於並非肉體的疲勞,因而並不勉強自己入睡,而是任憑意識心猿意馬。

  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達也的思考跳躍到了昨天的早晨。

  一條將輝和吉祥寺真紅郎——雖然年齡和自己一樣,但已經是在魔法師的世界中,確立起了穩固聲名的兩個天才少年。

  一條將輝——三年前,在與大亞聯合(大亞細亞聯合)進犯沖繩同步進行的,新蘇聯(新蘇維埃聯邦)佔領佐渡的軍事行動中,年僅十三歲便作為志願兵加入防衛戰線,同一條家現任當家一條豪毅一起,使用“爆裂”埋葬了眾多敵兵,是個擁有實戰經驗的魔法師。

  戰鬥本身儘管規模很小(新蘇聯至今否認與入侵佐渡的武裝分子有關),他卻因為戰功而被授予了“一條的赤紅王子”這個稱號。(這個“赤紅的Crimson(染血的)”形容詞含有“沾滿敵我的鮮血戰鬥到最後”這樣的敬意,並非“嗜血的”這種蔑稱。)

  吉祥寺真紅郎——年僅十三歲時,發現只存在於假說上的,“基本程式碼”之一的天才魔法師。從他的本名吉祥寺和他發現的“基本程式碼(CardinalCode,或稱基本法則、樞機法則)”那裡,衍生出的別稱“樞機喬治”,被稱為是在魔法式基礎理論方面,研究者無人不知,頗受矚目的英才。

  那二人在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年級註冊在籍,正是所謂犯規級別的偶然。

  那二人組成隊伍參加石碑程式碼,至少在新人戰的等級來看,已經是無敵的了。

  森崎他們真讓人同情。達也完全將其作為與己無關之事,加以憐憫了。

  如果有補救手段的話,

  (“爆裂”屬殺傷性A級的魔法……大概吧。)

  一條家的絕技“爆裂”,是將“物件物”內部的液體汽化的發散系魔法。

  生物的體液一旦汽化,身體就會破裂。

  內燃機動力的機械,燃料一旦汽化就會發生爆炸。燃料電池結果也是一樣。即使沒有裝載可燃性燃料,蓄電池液、液壓油、冷卻劑或潤滑油之類,幾乎沒有不使用液體的機械存在,因而只要發動“爆裂”,即可任意破壞機械,使其停止。

  這是一種無差別葬送士兵和機械的戰鬥用魔法。純粹用於軍事目的而開發的“爆裂”,當然觸及了石碑程式碼的比賽規則。

  (話雖如此,擁有“赤紅王子”綽號的十師族下任當家,手中的底牌理應不止“爆裂”一種……說起來。)

  如脫繮般的思考,從參加石碑程式碼和特意在他面前宣戰的二人那裡,轉到了石碑程式碼比賽本身。

  並非開始致力於戰鬥實力分析和三高對策的制定。

  單純只是想到(一高的)第二戰就要開始了。

  (第一戰已經順利贏下,第二戰是和至今為止排名最低的四高。再怎麼也不至於陰溝裡翻船吧……)

  達也依舊閉著雙目,睡意湧來,悠然地進入了夢鄉。

  ◇◇◇

  午睡方醒,回到比賽區域的達也,感受到會場被動搖不安的氣氛所籠罩。

  處於恐慌邊緣的空氣,在各校帳篷所在的區域瀰漫。

  其中心是第一高中的帳篷。

  “哥哥大人!”

  腳步剛踏進帳篷,深雪就彷彿事先有約一般跑過來。旁邊也有雫的身影。

  “深雪……雫也在,艾麗卡他們沒有在一起嗎?”

  在穗乃香起床之前——五點要開始決戰的準備——按照預定,深雪和雫應該和艾麗卡他們一起觀戰石碑程式碼才對。

  而如今,卻身在此處,這意味著……

  “發生了什麼?石碑程式碼賽出事了嗎?”

  不待回答,達也就再度發問。

  不用問有沒有發生什麼,這裡的氛圍已經證明發生了什麼。

  達也只是預感到,恐怕事態比想象中更嚴重。

  “是的,說是事故,但……”

  “深雪,那可不是事故啊!”

  在欲言又止的深雪身旁,雫用強硬的口吻插話道。

  “故意的過度攻擊。明顯的違反規則。”

  雖然語調有所控制,但雫的眼中分明洋溢著憤慨。

  “雫……現階段最好不要胡亂猜測。還沒有四高故意所為的確鑿證據。”

  “是啊,北山同學。”

  從兩人的背後,這次是真由美插了進來。

  “很難想象是單純的事故……雖然確實如此,但還不能認定是故意的。疑心生暗鬼,越說越走樣,不知何時就會變成事實,被人所接受。”

  這麼想也許很失禮,但還真是有高年級派頭的直言正論呢。

  看到被溫和告誡而表示反省的雫,達也正想著,“學生會長還真有兩下子”。……不料,真由美卻用半閉著眼睛的視線,斜視過來。

  “……有什麼問題嗎?”

  “……你一定在想些什麼特別失禮的事吧?”

  (真,敏銳……!)

  由於洞察太過準確,致使達也禁不住動搖起來。

  然而站在這裡的他,人生經驗並不像年齡看起來的那樣。

  “沒有,只是在想,真不愧是學生會長……”

  戴起誠實的假面,裝飾起彷彿受到冤屈的人常有的,虛假的動搖,以窺伺對方臉色般的聲音回答道。

  “……是嗎?”

  儘管眼中尚存疑慮,但至少,真由美總算收起了鋒芒。不僅是因為達也的演技中尋不到破綻,更是因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那麼,人員受傷情況如何?”

  “僅從剛才的談話中就看出,森崎君他們受傷了吧……”

  嘆著氣的真由美臉上彷彿寫著“真難辦”。

  “……是重傷。比賽場地是城市街區,在廢棄大樓中受到‘破城槌’的攻擊,被壓在了瓦礫的下面。”

  “……如果在室內有人的情況下使用,‘破城槌’就會升級為殺傷性A級的魔法。和戰鬥衝浪的危險滑行不可同日而語,這可是屬於明顯的犯規行為。”

  兩人所說的“破城槌”,也可稱為“念爆”,是從對PK的研究中,開發出來的魔法。這個魔法是通過在物體的一點上,施加強大的加重狀態,從而改寫整個物體的個別資訊體。針對建築物使用時,必須對一面牆或天花板之類,至少是用柱子隔開的“一個面”這種可知的範圍進行干預,需要具備巨大的魔法容量和強大的干預力。

  單單破壞建築物的話,不如直接使用移動系,甩出錘子來得簡單。相對而言,“破城槌”則是難度很高的魔法,除了能力特化了的魔法師以外,並非一句搞錯了,就能隨意發動的玩意兒。

  “是啊……就算穿著軍用防護服,面對厚重的混凝土塊落下,也實在無能為力啊。還是多虧了防護帽,以及監場人員瞬時發動的減重魔法,才不至於釀成大禍……三人利用魔法進行治療,痊癒需要兩週時間。三天之內必須躺在床上,絕對靜養。”

  但真由美始終避開,究竟是故意還是事故的判斷,話題的方向性被微妙地岔開了。

  “……比想象的還要嚴重呢。”

  達也很能夠理解,站在真由美的立場上,必須控制不謹慎的發言,故而也就決定不再進一步追究。

  “是的。這麼說或許輕率,看到治療時的樣子,真的很難受。”

  正如她本人所言,這對傷者而言,確為有問題的發言。

  總之,真由美這般動搖,同時也就意味著,她對達也是這般沒有戒心,也說不定。

  “但,我仍然不是很清楚。三個人聚在同一幢樓裡嗎?”

  儘管這也許不是達也需要關心的,但在石碑程式碼中,一人進攻二人防守,或二人進攻一人防守,這種分工戰法已經成為常規。隊伍中三人因受到同一攻擊而同時倒下,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達也有些難以理解。

  “比賽開始後立刻就遭到了偷襲。不是在開始訊號之前就搜尋敵人,是根本辦不到的。‘破城槌’姑且不論,搶跑屬毫無疑問的故意,則是可以斷言的。”

  給出答案的是憤憤不平的雫。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大會委員也有得忙了呢。”

  “因為沒有阻止搶跑……是嗎?”

  看著浮現出壞笑的達也,深雪歪起腦袋,不解地詢問道。

  率真的深雪似乎做不到達也那樣扭曲地思考問題。

  “這並非什麼大不了的。比起這個,把容易毀壞的廢棄大樓,設定為起始地點本身,可以說就是這次事故——姑且稱之為事故——的間接原因。大會委員會也許,會就此中止新人戰石碑程式碼賽吧。”

  “……原來也可以這樣理解。”

  對達也的推理,深雪深有感觸地點著頭。就在這時,真由美插了進來。

  “確實也有中止的呼聲。但結果卻是,除了我們和四高以外,預賽仍在繼續進行中啊。最糟的情況是,我校會被當作預賽第二場棄權處理。”

  聽了真由美的話,這次輪到達也歪起腦袋了。

  “哪還會有最糟的情況,選手都已經不能比賽了,我認為除了棄權以外,別無選擇……”

  “關於這個問題,十文字君正在大會委員會總部交涉中。”

  “是嗎……”

  九校戰在預賽開始之後,是不允許替換選手的。這也就是說,以對方的犯規行為為由,要求作為特例處理嗎?

  然而,石碑程式碼的隊員,是以魔法技能排名前三的一年級男生組成。即使替換了,要想取勝也很困難。比起替換,不如以違反章程為由,要求將石碑程式碼賽的分數,作不計入總分的處理,這樣豈不是對我方更有利?在含混不清的迴應背後,達也如此想到。

  達也在心中做著如此腹黑的算計,真由美當然是不知道的。

  “——達也君,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真由美的聲線中帶著嫵媚。她一定是對接連不斷的意外事故感到了不安,在下意識地尋求可以依賴的物件。

  幾乎同時,妹妹那灼人的視線就射向了達也。他一心只想逃避,一邊想到:——這事與我無關,與其瞪著我,這時候不如應該瞪真由美才對。但這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跟我過來一下好嗎?”

  害怕別人聽見的私房話,是這個意思嗎?

  灼人的視線變成了二重奏,但達也假裝沒注意,緊隨在了真由美的身後。

  ◇◇◇

  走進裡面,雖有隔板,但畢竟是帳篷,只有布而已。一般想來,隔音性什麼的,似有實無。

  但那是顛覆世界法則的魔法領域。真由美一點點地構造起,遮蔽外界傳來的聲音的領域場。

  “完美的隔聲屏障呢。”

  “是嗎……?哼哼,謝了。”

  面露羞怯笑容的真由美坐了下來,達也也找了把椅子坐下。

  “那麼,趕緊進入正題吧……”

  “是。”

  “…………”

  雖說趕緊,但真由美卻始終沒有說出來。二人一直單獨在這裡,終究有各種各樣的不方便,於是達也自己先開了口。

  “你是在想,這次的事件也是妨礙比賽的破壞工作?”

  “……嗯。關於這事,我想聽聽達也君的意見。在摩利那件事情上,達也君曾經指出過,CAD被做手腳的可能性吧?”

  面對重新提問的真由美,達也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如果這次使用的是相同手段的話,四高的暴行就說得通了……你認為要怎麼做才能證明?”

  “只有在做手腳時當場抓住,除此以外恐怕不行吧。”

  “從四高那裡借來CAD……這也不行嗎?”

  “如果還殘存有改寫起動式的痕跡還好……但從失去資格的七高至今默不作聲來看,不能指望。”

  “是嗎……”

  真由美將視線落在了,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的雙手上。

  達也一邊凝視著她的姿勢,一邊想著,讓她失望了呢。真由美則沒有擡起眼睛,再度問道。

  “……如果真像達也君所想,本校是破壞工作的目標的話……你覺得目的是什麼?宿怨嗎?還是春天那件事的報復?”

  原來如此,真由美煩惱的是這個啊,達也想到。

  達也手裡持有打消這煩惱的情報。他知道,這件事並非他們所擊潰的恐怖組織“布蘭奇”的餘黨,或是其合作組織所為。只要他將所知道的事和盤托出,就能減輕真由美的焦慮。

  但對她全盤托出是否真的好,很短的時間裡,他猶豫了。

  “……與春天的事件不相干。”

  然而最終,達也還是將手中的底牌翻出了一張。

  “誒?為什麼這麼說呢?”

  猛擡起頭的真由美反問道,希望有這麼說的根據,言語中透露出她這樣的願望。

  達也能夠實現她的這個願望。然而同時,全部開誠佈公,在他卻是不被允許的。

  “開幕前一天……不,日期已經變更了吧。總之,就在開幕日之前的深夜,有企圖潛入賓館的匪徒。一共三人,都配備有**。”

  “……第一次聽說啊!”

  “因為被下了緘口令。而我那時碰巧在場,在制伏匪徒上稍稍出了點力……對那些傢伙的來歷也略有所聞。對這屆九校戰出手的,貌似是香港籍的犯罪組織。”

  不能明言的地方,就用事實捏造出事情的原委。

  真由美對此沒有絲毫懷疑的樣子。

  “這次也許只是巧合……可別再做那麼危險的事了。”

  “真要說起來,感覺每次我都是受牽連的一方。”

  真由美用懷疑的目光,直直地凝視著聳了聳肩的達也。但,現在不是做這些的時候,貌似很快自己就覺察到了這一點。

  “好吧……你不是被要求保密嗎?謝謝你告訴了我。”

  “作為交換,請不要說出去。”

  “我知道。我向你保證。”

  真由美舉起右手,舉止彷彿宣誓一般。

  對於這自然流露出的惡作劇般的舉動,達也險些笑噴出來。

  “……儘管自知這麼說不合適,但我還是想說,感覺輕鬆了一些。”

  “……在別處聽不到的臺詞呢。”

  “沒關係。我只在達也面前這麼說啦。”

  咳,這句話到底該如何解釋才好?達也感到有些苦惱。

  莫非又要扯到前幾天“推心置腹的弟弟”那個話題上了?

  還是跟往常一樣,真由美的所思所想,對達也來說總是充滿謎團。

  ◇◇◇

  “情況怎樣?”

  “和計劃的一樣。第一高中只有棄權石碑程式碼。”

  橫濱,中華街,某賓館最頂層。紅與金色作為基調,裝潢華麗的大房間內,擺放著茶具的圓桌邊,五個男人圍坐在一起。

  牆上掛著用金線繡出的,龍身在空中蜿蜒盤繞的掛軸。

  “石碑程式碼是分值最高的競技。雖說新人戰的分數是正式賽的二分之一,但影響絕不算小。”

  男人們以同樣的笑臉點著頭。然而臉色卻絕不見得好,微笑中充滿著濃郁的逞強或是虛張聲勢的色調。

  ◇◇◇

  那之後,被真由美要求道:“為了不使動搖情緒在一年級女生中擴散,希望你能夠配合。”達也遂留在了帳篷……但具體要做些什麼,他是一點也不知道。

  我覺得,女子選手的心理看護,原本就是高年級女生的職務。

  對漫不經心點頭認同的自己的蠢樣,內心後悔不已,而他表面上仍是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埋頭於決賽用CAD的調整。

  僅僅只是這樣而已,但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被一年級女子選手圍了起來。

  這單單是因為,他身旁那位作為一年級女生領袖角色的深雪,粘著他不放的關係。達也雖然想這麼認為,但不巧的是,自己還沒有遲鈍到對此深信不疑。

  她們的視線的確是朝著他來的。

  並非嫵媚動情的目光。自己還沒有自戀到誤會這些的地步,也沒有枯萎到被這種眼神注視了,卻仍然無知無覺的地步。

  只是同時,他弄不清這其中的涵義,僅僅是這種程度上的遲鈍而已。

  被無言的視線包圍,自己做起事來實在非常難受,但又不能威嚇著把她們趕跑。

  拒絕閒聊並非因為感到受了妨礙。實在是因為沒有辦法,於是決定不去在意她們,他照往常一樣,默默地進行著作業。

  永恆不變的樣子。

  永恆不變的東西。

  其中的價值,他並不知曉。

  對於一直以來受到自身能力的強制,持續直面萬物流轉之法則的達也來說,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

  然而,少女們卻因為見到他那副一成不變的樣子,稍稍鎮靜了下來。這一切深雪都看在眼裡,因此代替她的哥哥點著頭,露出了微笑。

  受他的平常心——抑或裝出的平常心——影響,而獲得最大精神安定效果的是穗乃香。

  起初,聽到森崎他們遭遇的“事故”之後,臉色都青了,但在看到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的,開始參加作戰會議的達也後,看著看著,便漸漸鎮靜了下來。

  變化之大,這次該換達也感到不安了。

  “和預賽時的戰鬥方式沒有變化。總之就是比拼耐力,對幻影擊球來說。”

  然而,即使感到了不安,現在也未必能做什麼。

  馬上就要決賽了。時間緊迫,他只有把不安暫時擱置,讓自己的心思集中在作戰上。

  “嚴禁比拼氣力。需要的只是冷靜地調整步調。”

  在達也目光的注視下,昴誇張地點著頭。

  “別用多餘的招數,穗乃香。像練習時那樣,用幻影魔法散佈假球,只會浪費體力。”

  事先打了預防針,這次輪到穗乃香點頭了。

  “你們兩個只要想著,發揮出自己的特色就可以了。沒問題,冠亞軍等於如入囊中了。”

  面對達也大膽的冠亞軍獨霸宣言,兩人愉悅地點了點頭。

  ◇◇◇

  雖說是盛夏,但白晝最長的時期已經過去。

  到了晚上七點,太陽已經完全西沉,藍天也已被星空替代。

  湖面被反射的照明燈光,映襯得格外閃爍耀眼。

  其中星散著六名少女,站在作為立腳點的圓柱上。

  突顯出身體曲線的輕薄服飾,並沒有什麼不可思議或栩栩如生之處,卻在水面搖曳的光暈中,渲染出一種妖精之鄉的韻味。——男性粉絲眾多也是理固宜然。

  幻影擊球是以專用球棒,將地面以上十米處投影的立體影像球體擊打消失,以其數量取勝的競技。

  雖說擊打,但並無手感,球體也不會碎裂飛散。

  其原理是,選手持有的球棒會通過演算機,分析發出的訊號與球體投影的相對位置,當兩者重合時,球體的投影會自動終止,從球棒發出的訊號,判別擊球的選手,並計入得分。

  這項競技獲勝所需的技藝有二。

  如何迅速地起跳至球體的投影位置。

  如何更快地掌握球體的投影位置。

  在這兩個因素中,第二個因素出人意料地,常常容易被忽略。因為考慮到沒有比光速更快的了,在確認了立體影像的光影之後行動,結果往往最快。但是——這裡也存在著例外。

  空中立體影像在成像之前,只有零點幾秒的間隔。如果能察覺成像中光波的波動,哪怕只有一瞬,就能在確認實際光波之前,更早地掌握光球的位置。

  對光波——正確地說,對代表光波產生的個別資訊體的變化,穗乃香有著相當敏銳的感覺。繼預賽之後的決賽,這點可謂帶給了她巨大的優勢。

  頭頂上紅色球體在成像的前一刻,穗乃香發動了術式。

  其他的選手只能眼睜睜地放棄,目送她搶先一步。

  下一個光球成像了。

  顏色為藍。發光的時間最長,因而,也是最易得分的球體。

  五名選手一齊展開了起動式。

  最先跳起的是昴。

  起動處理是同時開始的,而最先完成處理的,卻總是第一高中的兩人。

  比起同場競技的選手,場外看著這一幕的技術人員倒是個個咬牙切齒,心懷不甘。

  既然產生的差異,如此穩定地展現在他們面前,就不得不承認是CAD的效能差距。

  而各校都是按照章程的上限,儘可能選擇出來的機種,因而在硬體層面,效能是一樣的。

  剩下的只有,軟體層面的效能差。

  也就是技師實力的高下。

  “見鬼!為什麼那麼小的起動式,能做出那麼複雜的運動!”

  不知哪裡冒出一句來。

  也許正用安裝有克里安濾光鏡(將想子的濃度與活性度變為視覺化的濾光鏡)的攝像機,對穗乃香和昴的起動處理(從起動式的展開到讀取的處理)進行拍攝。

  筆直地——無視重力加速度的影響——朝著立體影像跳起,在光球前靜止,得分後又沿拋物線返回立腳點,抵消慣性作用後著地。

  在這一連串的運動中,穗乃香也好,昴也好,一次也沒有操作過CAD。那也就是說,從跳起時刻使用的起動式,到著地為止的所有程式,已全部被寫入了CAD。

  起動式越小,起動處理就越快完成。

  而起動處理的次數愈少,對魔法師的負擔也就愈輕。

  用最小的魔法力,最快地完成事象改變。

  “這簡直就是托拉斯·希爾巴嘛!”

  不知是誰,混雜著咋舌聲嘟噥了一句。

  “阿醬,你怎麼了……?”

  梓恍然回首,只見真由美正奇怪地看著,睜大了眼睛、全身僵直的她。

  “不……沒什麼。”

  看著俯首蜷身的梓,真由美應了一句“是嗎?”,繼續轉回來觀戰。

  梓的這種反應也算是常態了,或許並沒怎麼在意吧。

  然而梓卻與往常不同,和羞恥心不同的,別的什麼正佔據了她的內心。

  (……簡直,就好像是“托拉斯·希爾巴”?)

  方才,不知是誰的一句牢騷。

  摻雜在歡聲與驚叫中的這個詞,不知為何,卻清晰地迴盪在梓的耳中。

  (那個起動式的手工配置……將泛用型的主系統和特化型的輔助系統對接的,最新研究成果的利用……為泛用型CAD編入環路(譯者:LoopCastSystem,即迴圈迴路系統,是托拉斯·希爾巴的原創。)的技術能力……“冰炎地獄”……“超音波炮”……“冰霧世界”……哪一樣都是起動式未曾公開的高等魔法程式……)

  作為同樣以魔工師為目標的梓,不斷在腦中回想起,本屆大會中令人吃驚連連的眾多“絕技”。

  (簡直?就好像是托拉斯·希爾巴?)

  不,這……若不是托拉斯·希爾巴本人,豈不是根本就做不到……)

  ——也許是和我們一樣的日本青少年也說不定呢——

  忽然,從梓的記憶中,傳來了他的聲音。

  “……究竟怎麼了?感覺不舒服的話就去休息一下吧!”

  “不,真的,沒什麼……”

  真由美用交織著詫異與擔心的眼神,注視著突然跳起的梓。而梓卻沒有心思做更多的掩飾。

  從記憶深處甦醒的聲音。或許那並非猜測……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只有這個詞,如今佔據了梓的意識。

  在遠離思緒的現實之中,兩個低年級生以壓倒性的領先,迎來了第一回合的終結。

  ◇◇◇

  結果,新人戰幻影擊球一如達也預言的那樣,以穗乃香、昴的冠亞軍獨霸落下帷幕。比賽剛一結束,還沒來得及分享勝利的喜悅,達也就被叫去了會議室。

  那裡和完全處於脫繮狀態下,狂熱的同年級(女)生形成對照,連自我抑制的感情,也隱藏在鄭重其事的表情之下,這些高年級生正等待著達也。

  真由美、摩利、克人、鈴音、服部、梓。

  第一高中的幹部正齊聚一堂。

  另外還能看到桐原和五十里。

  由於剛剛才出了重傷者,在立場上不能表現出喜悅,這點可以理解,然而他(她)們的表情卻有些僵硬——感覺很緊張的樣子。特別是服部,由於不知道要擺出什麼樣的表情,結果戴上了自己的臉做成的面具,乃至可以說是一副侷促的表情。

  斷定估計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達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今天辛苦你了。獲得超出預期的成果,非常感謝。”

  真由美用十分中規中矩——不如說官方形式化的措辭說道。

  在她發言之前,達也敏銳地留意到,她和克人用一眨眼的工夫交換了眼色。

  “由於選手們都很賣力。”

  達也同樣無何厚非地作了形式化的回答。這種緊張感,自從入學以來,真是久違了。

  “當然也是光井同學和里美同學,以及其他各位同學不懈努力的結果。

  但,達也君的貢獻尤為突出,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承認的。

  負責的三項比賽事實上無敗績……分數上,能夠確保現階段排在新人戰第二名以上,我認為全是多虧了達也君。”

  “……非常感謝。”

  達也短暫而謹慎地行了一禮。

  視線保持不相交的狀態,等著接下來的話。但,真由美卻始終不切入正題。

  達也緩緩擡起眼,只見真由美用視線阻止了克人。

  看來是難以啟齒的話,而克人想代為挑明的樣子。

  不得不猶豫到這般地步的話,到底是什麼呢?

  注意到達也正在觀察著自己,真由美彷彿豁出去了一般,短暫地閉了閉眼睛。

  “正像剛才所講,石碑程式碼就算這樣棄權,也能確保新人戰的第二名。現在和排名第二的第三高中,分數相差五十。三高在石碑程式碼上取得第二名以上的成績,新人戰就是三高第一,第三名以下的話則是我校奪冠。”

  如此一來,新人戰中分數便不會被拉開很遠,算是達成了以綜合優勝為目標的戰略目的。

  那麼她們到底在緊張些什麼?

  而且,自己到底是因何而被叫過來呢?

  達也的心情已經頗顯焦躁了。

  “新人戰開始之前,不是就認為,這樣便足夠了嗎……”

  已經開始讓他感到不快這點,真由美貌似也聽得出來。掩飾的表情中,摻雜著輕微的狼狽神色。浮現出焦躁的,慌忙的聲音。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

  即便如此,也不再重新調整態勢,而是一副一言而盡的樣子。

  到了這裡,達也總算悟出,她們到底想要讓自己做什麼。

  “就想以衝刺新人戰優勝為目標。”

  不知從何時起,真由美的語氣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三高的石碑程式碼,由一條將輝君和吉祥寺真紅郎君出賽,這你知道嗎?”

  面對真由美的提問,達也只回答了一句“是”。

  “沒錯……一條君暫且不說,吉祥寺君的事,達也君也許知道得比較詳細吧。那兩個人組成的隊伍,在淘汰賽中爆冷門的可能性很低。石碑程式碼如果就此棄權,新人戰獲勝就幾乎不可能。”

  所以,要他——

  “所以達也君……能否請你代替森崎他們出賽石碑程式碼呢?”

  ——真由美所說的“事情”,和達也中途預想到的分毫不差。

  “……有兩件事,我想問一下可以嗎?”

  “可以,什麼事?”

  答案十之八九已經心裡有底,但姑且乘此機會弄個明白,達也這麼想到。

  “剩下的預賽兩場,延期到明天了是嗎?”

  “是的,沒錯。鑑於這次的事情,明天的比賽日程有所改變。”

  “因受傷而無法繼續參賽時,應該是不允許替換選手出賽的啊?”

  “這也是考慮到實際情況,作為特例得到了認可。”

  這還真是不出所料的答案。

  但是,就算是不出所料的情況,接不接受則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那為什麼要選中我?”

  這並非提問,而是委婉的拒絕。只是面對高年級生時,出於禮貌,不能直接回復“不”而已。

  大概是預料到了達也會這麼回答,因為一直沒有想出說服的對策,故而真由美才始終不切入正題的吧。現在的她也是一臉為難,強顏歡笑。

  “我只是覺得達也君是最合適的替補人選……”

  “姑且不論魔法技能的成績,僅憑實戰能力,你或許是一年級男生中的首席。”

  至今為止都交給真由美的摩利,由於真由美含糊其辭的回答,看出形勢不利,於是加入到了“勸說”的行列。

  “石碑程式碼並非‘實戰’,是禁止肉體攻擊的‘魔法競技’。即使不由我指出這點,大家也應該是清楚的。”

  即使如此,也無法讓達也預設。

  “僅就魔法的戰鬥力來說,我覺得你也已經足夠出類拔萃了。”

  摩利瞥了一眼服部,服部用苦不堪言的表情皺了皺眉。

  相當無情,卻極有效果的勸說技巧,達也雖無法再繼續堅持“力不能及”的藉口,但他並非只留有這一手。

  “可是我並非選手。找替補的話,只參加了一場比賽的選手應該還有幾位吧。”

  這次就連摩利也沒有反駁。

  “如今就算不考慮一科生的自尊心,而有可以替代的‘選手’,卻從‘工作人員’中選擇替補,這恐怕會為今後埋下精神上的隱患。”

  這或許是她們最為煩惱,也最不想提及的部分。

  新人戰有著很強的新生教育性質。即使今年能夠獲勝,難保不對明年、後年的正式賽產生惡劣影響,在某種意義上,也就等於本末倒置了。

  主要競技的替補卻是工作人員,而且還是從二科生中選出的,這種事不僅針對餘下的選手,而是等於將一年級全體一科生的自尊心撕得粉碎。

  真由美她們沒有反駁。

  看來這件事到此為止了,達也如此判斷到。就在他乾脆地概括婉拒言辭,的這時——

  “別太天真了,司波!”

  克人渾厚的語音響徹了開來。

  達也霎時間難以做出迴應。

  究竟自己因何而被指責,一時之間難以理解。

  儘管他所說的,確實是包裹著直言正論的藉口,但直言正論本身應該是沒錯的。

  讓他出場的話,儘管無法贏過三高,但說不定能保住第二名的位置。

  石碑程式碼冠亞軍之間的分值相差四十。保住第二名的話,新人戰就能獲勝。

  但這麼一來,新人戰獲勝的主要功臣,無論怎麼看都是達也了。

  這對拘泥於膚淺精英意識的一科生來說,必定是難以容忍的結果。即便以預賽被淘汰的結局收場,他作為二科生的代表出賽石碑程式碼本身,也會令他們不堪忍受。

  “你已經是代表隊的一員。”

  然而,克人的所指,正好擊中了達也的思維陷阱。

  “是選手還是工作人員,這都無關緊要,你是從二百名一年級生中被選出的二十一人中的一個。”

  克人的言外之意。

  即是說他,達也的存在,已經對一科生的精神,帶來了巨大的打擊和混亂。

  “而值這次的緊急事態,作為領隊的七草選擇了你作為替補。

  既然身為隊伍的一員,既然接受了這項職責,那就要履行身為成員的義務。”

  “可是……”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說。這一來,他們……

  “既然身為成員,就不得違抗領隊的決斷。

  如果判定決斷有問題,身為領隊輔佐的我們會加以制止。

  除了我們以外的成員,皆不得抱有異議。

  是的……無論是本人,還是當事人,無論是誰!”

  達也瞠目結舌,放棄了想要說的話。

  克人究竟想說什麼,達也總算是理解了。

  克人的意思是,無論是誰表示反對,無論最後是什麼結果,其責任全部都由身為負責人的他們來承擔。

  “不要退縮,司波。哪怕是替補,既然被選上,就要盡到你的義務。”

  這番話並非只是存心針對九校戰而言。九校戰原本就沒有所謂替補制度。

  ——不要把身為二科生的事實作為逃避的退路;

  ——不要找藉口;

  ——不要以處於弱者的地位而自暴自棄,

  哪怕身為替補——是這番意思。哪怕身為替補(雜草、二科生),話裡同樣包含著這層含義。

  退路已經全被堵死。

  而且——既然話已至此,也不再有退縮的打算。

  “……我明白了。盡我所能。”

  真由美和摩利安心地露出輕鬆的表情。

  克人則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麼,我以外的成員是誰?”

  在高年級生面前,語氣有意識地緩和了。

  倒不如說直到剛才,都在有意識地用,比平時生硬的語氣罷了。

  “由你決定。”

  “啊……?”

  達也並非在裝糊塗。只是又一次,難以理解所說的是什麼。

  “剩下的兩名人選交由你來決定。”

  同樣意思的指示,用不同的話再一次下達了。克人彷彿當場想到了什麼似地添上一句。

  “如果能現在當場決定,那就再好不過了,實在需要時間考慮,那就一小時之後再來這裡。”

  聽了克人的話,達也條件反射似地想到,“還是老樣子呢”。

  四月,闖入“布蘭奇”的基地時,也是如此。把決定權交給低年級生,彷彿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如果就這樣把責任也推卸掉,不過只是為了自保的權宜手段。但在克人,卻只有責任,絕不撂下不管。與其說是領袖教育的成果,不如說是天性使然……拋開這些毫無要領的思維,達也的意識回到了被問起的事情上。

  “不,只是做出選擇的話,用不著花什麼時間……”

  達也腦中已經有兩名候補進入了候選名單。

  “只是不知對方是否同意。”

  “勸說一事會由我們出面擺平。”

  ……亦即,所謂的不容回絕。

  十文字家的長子原來是如此強硬的性格,達也今天才算第一次知道。

  “誰都可以嗎?哪怕從隊員以外的人中選擇?”

  達也的心情變得有些愉快起來了,猶如嘗試著盡情得意忘形,一般的心情。

  “誒?那可有點……”

  “沒問題。反正都已經是例外的例外了,事到如今,也不在乎多那麼一兩個。”

  “十文字君……”

  真由美一臉無奈地,用輕微的非難目光看向他。而克人的面部表情卻沒有絲毫動搖。

  “那麼,我選1-E的吉田幹比古和同樣1-E的西城雷恩哈特。”

  “喂,司波!?”

  服部急忙想插嘴,鈴音則擺手制止了。

  “可以。中條。”

  “是,在!”

  對於梓的過度反應,克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請把吉田幹比古和西城雷恩哈特叫來這裡。這二人應該是通過和啦啦隊成員不同的途徑,也住在賓館裡。”

  初看之下,豪放而大膽——實際上也確實如此,卻連那麼細節的部分,都瞭解得這麼清楚。也是,在這個時期,既非正規成員,亦非啦啦隊成員的學生,住宿在這賓館,已經是相當異類了。對於知曉緣由的人來說,總算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知道也沒有什麼不可思議。即便如此,達也還是對克人感到相當的佩服。

  “……達也君。你選擇他們的理由,可不可以說來聽聽呢?”

  摩利既然把勸說的責任委託給克人,事到如今也沒有提出異議的打算了吧。

  只是,無法認同,更準確地說感到可疑,這點貌似毫無疑問。

  “當然。最大的理由是,我幾乎沒有看過男子成員的比賽或練習這一點。”

  達也只負責女子的技術維護,事實上完全沒有看過一年級男生的比賽或練習。

  “我對他們的擅長魔法或魔法特性完全不瞭解。比賽就在明天。從頭開始調查的話,制定戰術也好,調整也好,都已經來不及了。”

  “……對這二人很瞭解嗎?”

  “是的。同吉田和西城不只是同班而已,對他們非常瞭解。”

  “嗯……有點道理。即使調整可以安排其他技師幫忙,如果對隊友的情況不瞭解的話,團隊協作就會很困難。”

  一臉思量著點著頭的摩利,忽然出人意料地浮現出壞笑的表情。

  “那麼,並非最大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對摩利充滿深意的提問,達也沒有絲毫的躊躇,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是實力。”

  “嚯?”

  面對這充滿自信的回答,不僅摩利,從真由美那裡,克人那裡,鈴音那裡,都向達也投來饒有興味的目光。

  ◇◇◇

  “吶,達也……真的嗎?”

  比起納悶兒,雷歐彷彿一幅日暮窮途的表情,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問起同一個問題了。

  “七草會長姑且不論,你認為十文字會長會說出這麼費事的謊話嗎?”

  達也對回答已經漸漸放棄了。

  “就算你說會長姑且不論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哦,果然是真的嗎。”

  至今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雷歐深深地嘆了口氣。

  旁邊的幹比古心神不寧,視線飄忽不定,不知道該看哪裡。

  “小幹(米奇),稍稍鎮靜一點吧。”

  “我的名字叫幹比古。”

  在和艾麗卡約好了似的對話之後,稍稍有些心煩意亂,幹比古一屁股坐在空著的床上。

  這裡是達也的雙人房間。幹部全體出馬,勸說二人接受了替補之後——那基本上就是強迫——為了說明今後的打算,達也把二人拉了過來。

  而艾麗卡和美月也跟著一起來,這才像是“約好了”的吧。

  而深雪、穗乃香和雫,則被英美、昴以及其他隊員逮住,正陷入“狂躁”的漩渦中而無法自拔。

  “但是啊……我和幹比古,真是什麼都沒準備過啊?”

  “是啊……且不說CAD,連我們的衣服也沒有準備?”

  幹比古的臉色變得稍稍有些蒼白。由於突然的選拔,作為二科生的自己被選為新人戰的選手,對發生了這種意想不到的情況,而感到困惑、膽怯。儘管幹比古自己絕不會承認感到怯懦。

  雷歐的臉色倒是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卻收起了平時厚臉皮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什麼精神的樣子。

  幹比古姑且不論,連雷歐都表現出怯弱的樣子,實在出乎達也意料之外,但即便如此,也絲毫沒有中止比賽計劃的打算。就我一個人辛苦,對達也來說,想也別想。

  “放心吧。沒有準備比賽用服裝,我也一樣。”

  “不,這麼說只會讓人覺得不安。”

  朝著隨即吐槽的雷歐,達也擺了擺手。

  “放心吧。就算實在沒辦法,也不用擔心。”

  “不,這是一個意思。”

  這次是艾麗卡緊接而來的吐槽。

  這兩人果然意氣相投呢,達也想到。

  “好吧,是啊。換句話就是,我只能這麼說。沒事。防護服和內襯衣已經拜託中條前輩了。別看中條前輩那樣,她可是個很會辦事的人。一定會毫無疏漏地搞到大小合身的衣服的。”

  對別看這句,沒有反駁。與外表相反,是個靠得住的人,對於這評價似乎沒有異議。

  “CAD由我來準備。一人一小時保準出色完成。”

  將CAD從空白狀態調整到,與魔法師個人相配的可使用狀態,據說通常需要三倍的時間。

  但雷歐也好,幹比古也好,都沒有顯出什麼吃驚的樣子。

  一方面是對“一小時”的厲害程度不是很瞭解,但更是由於這四天裡見過了種種“驚愕匣子”,產生出一種“達也萬能”的情緒。

  “沒問題嗎?已經九點了啊?還有自己的需要調整吧?”

  艾麗卡是這四人中,對於CAD調整所費辛勞最瞭解的。只有她露出憂慮的眼神問道。

  “沒問題。自己的十分鐘內搞定。”

  看來只是杞人憂天。再一次深切體會到他的犯規級別,艾麗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十分鐘啊,好吧,十分……總覺得擔心也是多餘的了。”

  “很遺憾,也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從容,實際上。”

  “誒?”

  艾麗卡一半演技地裝出散漫的表情,但在聽到達也難得說出的洩氣話後,突然迅速地緊張起來。

  “無論怎麼說都是臨時決定的事,連個像樣的作戰規劃也沒有制定。

  也不可能有練習的時間,只能到時臨場發揮。

  制定粗略的計劃跑出去比賽,基本和裸鬥沒什麼兩樣。

  對我而言,全是情非得已的條件。”

  與其說達也的話是示弱,不如說他其實是在發牢騷。

  艾麗卡也總算放鬆了緊張的表情,誇張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壞點子才是達也君的特色啊。”

  “好過分啊,像你所說的。”

  對於硬是使用誇大缺點的表達方式的艾麗卡,達也只得垂了垂肩,微微一笑。

  “那麼……已經決定了的事,就算再抱怨也無濟於事。在市原前輩和中條前輩準備必要的器材期間,就來商定一下這次的作戰計劃吧。”

  “是你自己說制定不了作戰計劃的。”

  看到立刻揪住前言不放的艾麗卡,美月用悶悶不樂的表情,阻擋在了她面前。(不如說只是在面前站著而已。)

  “艾麗卡醬……至少,不要妨礙到達也君啦。”

  “好過分!美月,我只是想緩和一下這沉悶~的氣氛而已……”

  “是是,在這沉悶~的氣氛煙消雲散之前,就稍稍安靜一會兒啦。說沒有時間的可是艾麗卡呀。”

  最近,美月也總算知道了,怎麼與這個友人相處的訣竅,像以前那樣被折騰來折騰去,搞得驚慌失措的情形也少了很多。

  “嗯……”

  被輕輕指責而鼓起臉頰的艾麗卡,總算沒有再打岔。不論說什麼,不管採取什麼態度,總之她都會因為擔心達也、雷歐和幹比古而留在這裡。

  “首先是確定陣形。”

  達也彷彿剛才的打岔不存在一般,開始說道。

  “我來進攻,雷歐防守,幹比古就拜託你擔任遊擊。”

  “好啊。但是啊,防守要做些什麼好?”

  “我也想知道。遊擊是?”

  雷歐和幹比古兩人,事到如今,不知是認命了,還是開始有些興奮起來了。也許只是將錯就錯,這種可能性最高。不管理由是什麼,面對變得截然不同的積極姿態,達也繼續流利地進行著說明。

  “防守的職責是保護己陣的石碑不受敵人攻擊。

  石碑程式碼的勝利條件應該知道吧?”

  對於這個提問,雷歐有些缺乏自信地回答道。

  “使敵方隊伍不能繼續戰鬥,或將隱藏在石碑上的程式碼輸入終端,是吧?”

  “沒錯。而為了讀取石碑上隱藏的程式碼,必須對石碑打入無系統的專用魔法式。專用魔法式會成為鑰匙,將石碑一分為二。一旦分割開的石碑是禁止用魔法重新粘合的。但並不禁止使用魔法阻止石碑的分裂。而且,按照既定程式,專用魔法式的最大射程被設定為十米,超出距離即使發動,也無法發揮鑰匙的功能。”

  “……也就是說,防守的任務是不讓敵方隊伍接近石碑到十米以內,即使被輸入了關鍵(鑰匙)魔法式,也要壓制住不使石碑分裂開,石碑即使分割開了也要阻止敵方讀取程式碼,這三點嗎?”

  “滿分。”

  對於雷歐的提問,達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儘管一般而言,對抗魔法就能阻止‘鑰匙’的發動,但使用那個方法,即便硬化魔法也能阻止石碑的分割。正確地說,即使已經被分割,但仍舊保持緊緊粘連在一起,不僅可以做出這種狀態,並能將其維持住。這樣一來,因為不是將分割開的石碑再次粘合起來,所以並不算違反規則。”

  雷歐首先浮現出一臉無奈,緊接著用可疑的目光看向達也。

  “雖然不想這麼說,達也,那就是標準的‘壞點子’啊……?”

  然而僅僅這點程度挖苦(不過是友人之間的玩笑),達也不可能服輸。

  “雷歐和艾麗卡說的一樣呢。”

  動搖,並喊出聲來的是雷歐。

  “你讓我情何以堪!”

  “什麼意思啊!”

  艾麗卡立刻起了連鎖反應。

  “好了好了,艾麗卡醬,冷靜冷靜。雷歐君也請不要衝動。”

  由於美月的仲裁,二人立刻錯開了相沖的視線。

  “……‘鑰匙’的部分算是理解了。但要擊退敵方,到底該怎麼做?

  恢復冷靜的雷歐繼續問道。

  “揍也好踹也好不是都禁止嗎?不是我誇張,遠端攻擊魔法可不是我強項。”

  “使用這個。”

  這麼說著,達也取出的正是那把“劍”。

  “……可是啊,不是禁止物理打擊嗎?”

  雷歐正說著,達也便遞過來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手冊?”

  給我這個做什麼?剛想這麼問,注意到某頁折起的一角,雷歐放下疑問,取而代之翻開了這一頁。

  “石碑程式碼的規則嗎……?”

  那一頁印刷著有關石碑程式碼的,給予沒有預備知識的人蔘考的簡單規則,以及表現比賽情況的現場寫真。

  “正如上面所寫,用魔法使質量物體飛出,從而與對手相碰撞的攻擊,不算違反規則。”

  “說到……用魔法使質量物體飛出……這不就是……原來如此。”

  這把“劍”的基本形態是,劍刃在中間一半處分離,分離的劍尖,通過和劍柄之間的聯動,而能夠在空中自由移動。就魔法的系統性而言,劍刃以中空的狀態向外延伸,如此描述或許更為貼切。但表面看起來,則是半截折斷的劍尖在空中飛來飛去。既然沒有在物質層面上連線在一起,就正好滿足“用魔法使質量物體飛出”的條件。

  “達也,你是早就想到了有這一步,才製作的那個嗎?”

  面對雷歐相當認真的提問,達也只有苦笑著搖了搖頭。

  “感覺對我評價過高了……這單純只是一時興起才製作的。我才沒有那麼一天到晚在打壞主意呢。”

  看得出來,雷歐也好,艾麗卡也好,對於達也的解釋似乎並不接受,但時間寶貴,他也只有無視之了。

  “這件武裝演算機——‘小通聯’已經完成了雷歐的個人設定。之前所說的分離距離與持續時間的變數化,也已處置完畢,可別弄錯了操作啊。”

  “唉?直接臨場實戰啊!”

  “明天的一切,原本就和臨場實戰沒什麼分別。”

  換了口氣,說話頓了頓,達也耐人尋味地微微一笑。

  “而且,我保證比起之前要好用得多哦。”

  “好吧,這樣或許沒問題。”

  面對達也反派角色般的笑臉,雷歐迴應以無畏的表情,接過了“小通聯”。

  “接下來是幹比古的任務……”

  “沒錯,達也,我該做些什麼?”

  幹比古在床上挺起身。起初還明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但他現在則顯得相當積極,或者說,似乎變得有幹勁了。稍微有些氣血振奮,對目前的狀況來說再好不過了,但達也沒有對此說什麼,而是直接進行任務說明。

  “遊擊的職責在於,對攻擊和防守兩方面進行支援。”

  簡潔的回答過後,達也轉而發問道。

  “像之前的雷擊魔法同種類的遠端魔法,你還會其他的吧?”

  “那個,算是吧……”

  幹比古的回答含糊其辭。

  對於傳承古式魔法的家族來說,有著很強的,祕藏自己所擁有的魔法技能的傾向。

  有關現代魔法學中,魔法的分類與體系化大幅推進的當下,那就意味著除去一部分特殊的魔法以外,保密不過只是形式而已,但潛移默化的價值觀,卻持續而深厚地反映在下意識的行動上。

  但明天就要組隊戰鬥,現在若不能坦誠相見的話,就會陷入窘境。

  “雷擊魔法的殺傷性等級為C級吧?”

  “……那個終究只是以麻痺為目的的魔法,相當於C級。因沒有公開,所以才未載入等級表中。”

  “未公開啊……那明天使用的話,豈不是很糟?”

  “不……沒關係。保密的並非魔法原理,而是其發動過程。不以咒符,而使用CAD發動的話,就沒問題了。……達也。”

  “怎麼?”

  “達也……你說過的吧?我的……吉田家的術式中無用的枝節太多,因此我才無法隨心所欲使用魔法。”

  “沒錯。”

  艾麗卡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在她一旁的達也毫不猶豫地——或者說,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

  美月則用雙手捂住了口。

  連雷歐也啞口無言。

  古式魔法的名門,花費漫長歲月提煉出來的術式,竟然被斷定為“缺陷品”!若非有著相當的自信,斷不敢做此評判。

  抑或是,深信本派最為高明的井底之蛙,毫無自知之明的愚昧無知者。

  達也顯然並非後者。

  “……那麼,達也能否告訴我更有效率的術式?”

  “並不是告訴,而是配置。”

  “……抱歉,我不明白其中的差別。”

  仔細一看,幹比古的雙手用力地交叉在一起,微微地,但確實地,有些震顫。

  “之前的術式多半是‘雷童子’派生形的一種。我能做到的,只是刪削術式中包含的枝節,以更少的演算量獲得同等的事象改變效果,為了能構築出這樣的魔法式而編制起動式,僅此而已。使用的魔法,終究只是幹比古所熟知的魔法。”

  “……只是看過就能理解,看來是真的呢。那確實是‘雷童子’的派生形。為了不暴露術法的弱點,對術法施加了難以分辨原形的偽裝。但那或許就和達也所說的枝節聯絡在了一起吧。”

  “需要使用長咒文的時代,由於施術途中可能受到妨礙,因之所做的防備才是有效的。但對受惠於CAD而高速化了的現代魔法來說,偽裝術式固有弱點這種對抗手段,只要在起動式階段無法判別魔法的種類,就幾乎毫無意義。因為從魔法式開始認識術式,到選擇對抗手段的期間,魔法就已經發動了。針對現代魔法真正有效的,是不問魔法的種類,而只是消除其效力的對抗魔法。”

  幹比古輕輕一哂。

  不可思議的是,笑容中並沒有自嘲之色。

  “哈哈,原來如此……威力上理應勝出的古式魔法,難怪不敵現代魔法。”

  “不是這樣的,幹比古。”

  “誒?”

  “古式魔法和現代魔法,並沒有所謂優劣之分,只有各自的長處與短處。

  單是正面衝突的話,只是發動速度上,處於壓倒性地位的現代魔法更佔優勢,而從感知以外發動奇襲來說,古式魔法的威力與隱祕性則更勝一籌。

  九島閣下不也說了嗎?關鍵在於如何運用。而我之所以推薦你,正是考慮到你擁有的魔法的奇襲能力,將會是重要的武器。”

  “奇襲能力啊……還是第一次被這麼說呢。”

  幹比古緊閉眼瞼,感慨地呢喃道。隨後,彷彿撣去迷茫一般,睜開了眼。

  “明白了。我使用的術式,並非只有咒符,姑且也設定過CAD的程式。達也,就按你的想法配置吧。我信得過你。”

  “謝謝,幹比古。相信我的順便,另一件事,希望你也能告訴我。”

  “可以啊。是必須的事情吧?那我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將我送到這裡來的是父親,即便因為這種情況洩漏祕密,家裡也無話可說。”

  “放心好了,我嘴很嚴。”

  “啊~……我嘴也很嚴的。向你保證,在這裡聽到的絕不外傳。”

  “我也是。”

  “我的嘴,也很牢的,你也知道。”

  除達也以外,至今默默傾聽的在場者,競相表示保守祕密。

  而對最後一人(指艾麗卡),幹比古儘管投去了懷疑的目光,但還是理智戰勝情感,向達也點了點頭。

  “那長話短說。會使用‘視覺同調’嗎?”

  回答有些許間歇,並非由於猶豫不決,而是因為過於驚訝。

  “……連這個你都知道嗎?九重老師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還好吧。”

  “……真是一次次被你嚇到啊,達也。嗯,回答是YES。儘管‘五感同調’目前還做不到,但每次二感的話,還是能使用‘感覺同調’的。”

  “只要視覺就足夠啦,幹比古。那麼,作戰計劃是……”

  達也並沒有特別放低音量,但幹比古卻自然地擺出了側耳傾聽的姿勢。

  ◇◇◇

  就像達也自己宣告的一樣,雷歐CAD的調整,用了不到一小時就完成了。

  雷歐接過調整後的自己的CAD和武裝演算機兩者。為了熟練後者的使用,他與主動承擔對手的艾麗卡一起,前往野外演習場進行訓練。

  儘管已經很晚了,但艾麗卡卻說,和雷歐一起的話,既不會發生什麼,也不會被怎麼樣。達也也就只有妥協了。

  而如今,達也正用極快的速度,調整著幹比古用的CAD。在達也身旁,梓愕然地注視著這一切。作為使用者在場的幹比古,也因眼前獨特的調整方法和打字速度而瞪大了眼珠。但讓梓感到震驚的,卻不是那種表面的部分。

  眼下,達也正在處理的是,以古式魔法的傳統術具發動為前提組成的術式,為了使其符合現代魔法用,而配置出來的起動式。術式的“翻譯”即使說句恭維話,也絕對算不上智慧。很像笨拙的自動機翻,細微的枝節與細微的錯誤,散落得到處都是。

  如果只是對其進行修正的話,對梓而言也並非難事。

  然而展現在她眼前的調整,乃是真正的重寫起動式。

  理解從起動式到魔法式的工作原理,在不損耗魔法式功能的前提下,重寫起動式。

  起動式是魔法式的設計圖。重寫起動式,也就意味著重寫魔法式。不僅要做符合魔法師特性的精密修正,而且還要剔除存在於魔法式程式中的多餘枝節,使其更為效率化。如果是這種等級的重寫,那就已經不是“修正”或“配置”,而是對魔法式的“改良”,也可以說是對魔法本身的改良。

  調整前,在接受達也關於這項方針的指示時,說實話,梓懷疑過那種事究竟可能嗎。然而就在實際的當下,梓的眼前,在沒有實驗的驗證,甚至在此之前,連魔法實際發動的樣子,都沒有觀測到的情況下,直接從起動式中抽離出魔法的本質,剔除不必要的部分,重新構成嶄新的起動式。這項作業正在編輯器上進行著。

  代替原本負責新人戰石碑程式碼的技師,主動提出作為達也助手的梓,面對這般瘋狂的作業,到底還是無能為力。承攬下至少力所能及的工作,梓檢查著寫完的起動式語法,而同時,抱有的疑惑漸漸變成了堅信。

  他——司波達也,絕非高中生水準的魔工師。

  豈止如此,甚至已經超越了魔工師的範疇。

  他正是——

  拋開梓的這番混亂,達也用了整一小時,完成了幹比古專用起動式的重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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