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困惑的氣氛,新人戰第五天拉開了帷幕。
在前一天的石碑程式碼中,由於史無前例的惡性犯規,導致第一高中的參賽隊員受傷,無法繼續比賽。通常剩下兩場比賽會以不戰而敗告終,但因大會委員會的裁定,批准由替補隊伍出賽,故比賽順延至翌日。
石碑程式碼預賽採用變相迴圈賽制,每校比賽四場,勝利數多的前四隊晉級決勝淘汰賽。
在獲勝數並列的情況下,因不戰而勝或對方隊伍失去比賽資格而獲得的勝利,將從獲勝數中扣除,對扣除之後的戰績進行比較。沒有不戰而勝的情況時,則獲勝數並列的隊伍之間,之前有過直接對決並獲勝的一方,將晉級淘汰賽。沒有進行過直接對決的話,則以獲勝比賽的合計比賽時間最短的一方,晉級淘汰賽。
現在的獲勝數是,第三高中四勝,第八高中三勝,第一高中、第二高中和第九高中並列二勝。兩場獲勝比賽的合計時間,九高要比二高短。一高的勝利數中卻包含了,因四高失去資格而得到的一勝,因此只有二勝將無法晉級淘汰賽。
今天作為特例的比賽中,如果一高連贏二高、八高,晉級淘汰賽的就會是,一高、三高、八高、九高。
贏了二高,卻輸給八高的話,還是一高、三高、八高、九高。
輸給二高,卻贏了八高的話,就是一高、二高、三高、八高。
既輸給二高,又輸給八高的話,一高將無緣晉級淘汰賽,而是二高、三高、八高、九高。
……像這樣,微妙的比賽預測。
總之,如果一高戰勝二高,原本應該不戰而勝晉級的二高,便會在預賽被淘汰。所以對這次的特別處理,二高表示出強烈的不滿,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但反過來說,贏了八高而對二高手下留情的話,九高就會以打假球為由,鬧出亂子來吧。
“也就是說,為了兩全其美,只要我們兩場皆輸就行了唄……”
“既然出場,當然就是要贏。如果輸了的話,作為特例比賽就失去意義了。”
“看來擔心是多餘的呢。”
談話介於達也和真由美之間。
一高的三名替補皆非註冊選手,這點也成了困惑的誘因。
替補不從彙集了全年級前十強的代表選手中選出,而是技術人員一名,外加兩名是新召集的成員。
有的傾向於揣測,莫非一高留了一手,另有攻略石碑程式碼的專家?這樣的話,卻為何最初不單獨將其作為石碑程式碼的參賽成員?各校對於第一高中的意圖百思不得其解。
而走上競技場的三人,則引來了更大的困惑。
“……不覺得太過顯眼了嗎。”
幹比古似乎難以鎮靜下來。達也聽見後,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
“站在場上的選手引人注目,那是理所當然的。”
“不,我並非那個意思……”
對達也的揣著明白裝糊塗,幹比古搖了搖頭,謹慎地看向雷歐。
“這果然還是太顯眼了啊……”
雷歐理解了這視線的意味,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腰間。
觀眾席的嘈雜聲印證了雷歐的猜測。(話雖如此,他們並非能聽清觀眾席的聲音。)
穿戴防護服與防護帽的樣子,和其他學校代表隊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
“劍?直接打擊不是犯規嗎?”
但小通聯的存在,卻引發了觀眾席的喧譁。
雷歐腰間的“劍”乃武裝一體型CAD。看穿這一點的觀眾,只佔全部的一成都不到。連出場選手、技術人員知道武裝一體型CAD存在的,也僅僅是少數。這也無可奈何。
而且,寫入武裝一體型CAD的魔法,通常是為了提升一體化了的武裝——“武器”的效能。對“刀”而言就是切斷力。對“槍”而言便是貫穿力。對“棍棒”而言乃是擊打力。對“盾”而言則是防禦力。
例如有時為“高頻刃”,有時為“加速”,時而為“慣性增加”、或“硬化”、或“反射鏡”,總之所有這些,通常都是用來提升(原本作為武器的)武裝部分的效能,而將魔法編入武裝一體型CAD。
身為“劍”的話,不是切斷力,就是貫穿力,無論編入哪一樣魔法,都理應是提升直接物理攻擊的效果。對CAD知道得越詳細,就越是會認為,這違反了石碑程式碼的規則。
然而,受到注視的並非只有雷歐。
“……出來了呢,他。”
“是啊。只是沒想到會作為選手出場。”
“兩把**型,外加右腕的手鐲型……同時操作三件演算機,做得到嗎?”
“那傢伙可不是一般人。恐怕不只是擺擺樣子、虛張聲勢而已。特化型的是,左右腿部槍套中的長型**形態嗎?”
“貌似並非作為殺手鐗,而是打算一開始就同時操作的兩件特化型演算機。可如果只是想使用不同系統的魔法,一般會選擇泛用型……”
“複數演算機的同時操作,讓我看看你的用意所在吧!”
將輝與吉祥寺的對話,象徵了此時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各校的選手與工作人員的視線,正紛紛聚焦在達也身上。
這名所負責的競技專案,全部包攬冠亞的,可惡的超級技師。
這只是由於各校成員,不知達也是二科生的緣故。而這樣的他又一次公佈的,脫離常軌的演算機樣式,只會引起敵校的警戒,卻沒有人敢對之嘲笑。
惟一的例外,不是別處,正是第一高中選手團觀戰席的一角。
與一年級女子選手們狂熱的聲援形成對照的,是一年級男子選手們冷嘲熱諷般的視線。
為對方代表隊聲援,
以及壓倒這一切的無數的好奇心。
就在其中,與第八高中的比賽開始了。
◇◇◇
“以八高為對手,卻是森林場地嗎……”
“很不利啊……一般來說。”
雙目不離螢幕畫面的摩利低語著,而真由美則同樣看著螢幕迴應道。
石碑程式碼是在各種不同條件下的野外場地進行的競技。九校戰使用的場地為森林、岩石地帶、平原、溪谷和城市街區五種。
第八高中是魔法科九校中最勤於野外實習的學校,森林場地等於是他們的主場一般。場地的選定由變數生成程式隨機抽出。儘管表面原則上如此,但在作為特例的比賽中,選出的卻是對原本應該不戰而勝的隊伍有利的場地,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有人為因素的介入。
——然而,真由美也好,摩利也好,還是聚集在帳篷的其他幹部們,都並不怎麼擔心。
達也接受過“忍術家”九重八雲的個人指導,這在第一高中的領導層來說,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像森林那樣遮蔽物眾多的環境,是最能發揮“忍術”特長的場地。這在他們來說也已屬常識。
可對於此“事實”全然不知的敵校而言,卻是一個巨大的失算。
雙方的出發地點——石碑設立的地方——之間,直線距離八百米。
穿戴有防護服和防護帽,攜帶CAD的情況下,穿過樹叢之間的縫隙跑完全程,至少需要五分鐘。
更不用說警戒敵人的同時向前行進,即使途中沒有發生戰鬥,也需要花上成倍的時間。
然而——開始還不到五分鐘,八高的石碑附近,就已開啟了戰端。
選手的舉動由犯規監控攝像機拍攝。拍攝的影像會在觀眾席前方的大型顯示屏放映。在障礙物眾多的比賽場地,觀眾就不得不依賴影像,瞭解比賽程序。
當下,懸掛在空中的大型顯示屏中,出現了達也的背影,正躍進到八高防守者面前。
“好快……!”
“自我加速?”
對於吉祥寺的喃喃自語,視線不離畫面的將輝,以疑問的方式作了迴應。
一瞬間出現在鏡頭中的背影,在下一個瞬間,已經躍出了畫面。
而對面的防守選手,則已是單膝跪地的姿勢。
鏡頭角度切換,畫面中繞到防守者右側的達也,正朝著石碑疾馳而去。
“不對,沒有移動中使用魔法的樣子……啊!”
防守者將CAD的槍口朝向了達也。方才達也的攻擊,貌似只不過使對手失去平衡而已。
槍身短小的**形態特化型CAD,展開了起動式。
緊接著,施加過想子視覺化處理的畫面中,八高選手展開的起動式被急劇擴散的,非物理的衝擊波——想子的爆炸,吹得煙消雲散。
就在剛才,的的確確,達也的左手握著CAD。
僅從背後看起來,右手是空著的。
但現在,畫面中的達也,奔跑的同時,右手卻握著CAD,槍口則對準了防守選手。
“幾時?”
拔得槍?將輝以省略的言辭問道。
但吉祥寺的回答卻並非針對提問。
“剛才那個,難道是……術式解體(GramDemolition)!”
“你是說術式解體?”
防守者受到起動式被破壞的打擊而呆立不動。達也斜視著對手,同時在石碑的跟前,扣下了右手的扳機。
“好棒!石碑開啟啦!”
見到達也輸入作為鑰匙的程式碼啟動後,敵方石碑一分為二,穗乃香高興地手舞足蹈。
“……奇怪。”
而身邊的雫卻納悶地皺著眉。
“雫,什麼很奇怪啊?”
在一年級的女生堆裡,英美向雫問道。
“石碑都打開了,卻為什麼要撤離?”
正如雫所言,達也並沒有為了讀取石碑的程式碼而接近,反倒變更行走路線,跳入了樹叢間的陰影中。
“這麼說來……吶,深雪,你怎麼想?”
“就算是哥哥大人,在敵人的干擾下輸入五百十二字,也是很困難的事啦。”
戴在左腕上的蚌殼型可攜帶式鍵盤,是輸入程式碼併發送用的終端。即使達也的打字速度很快,但使用這難以操作的鍵盤輸入五百十二字的程式碼,不花上相應的時間也是難以辦到的。
“對哦……在防守癱瘓之前使用鑰匙,這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就在雫辯解似的呢喃之時,呆立的八高防守者,同樣一頭扎進了樹叢之間,朝著達也追去。
“剛才的……那是……”
達也使用的對抗魔法,要說對誰的震撼最為強烈,那人也許正是摩利。
摩利喘著氣,吐出意義不清的話。就在她身邊,奇怪的是,真由美卻用淡然的聲音低語著。
“術式解體嗎……覺得或許如此,達也君……原來真的會呢。”
“真由美,你知道剛才的那是什麼?”
真由美瞥了一眼迫不及待逼近過來的摩利,視線立刻又回到了監視螢幕上。
“術式解體是,壓縮的想子粒子群,不經由資訊體次元,而直接衝擊物件物引起爆炸,將所附加的起動式或魔法式等——記錄了魔法的想子資訊體吹散的對抗魔法。
因為是將魔法記錄(MagiGram)粉碎(Demolish)的魔法,所以稱為術式解體(GramDemolition)。
說是魔法,但並不具備用作事象改變的魔法式構造,而是一種想子的炮彈。因此不受情報強化或廣域干涉的影響,炮彈自身的壓力同樣也會反彈施術干擾(CastJamming)的影響。
由於完全沒有物理作用,無論什麼障礙物都無法防止。
像這樣,硬是把物件座標裡發動中的魔法,憑力量將之吹散。
要麼用強力的想子流迎擊,要麼製作出重疊若干層想子壁的防禦陣,才勉強能夠使其失效。
除了射程短以外,幾乎沒有缺點,與術式解散(GramDispersion)並稱為無系統魔法中最強對抗魔法……但能使用的人幾乎沒有啦。
我也做不到。
因為並非擾亂術式,而是將之吹散,這種強度的壓力,以我的想子持有量來說,根本做不出來。
真正的,超力量型技能啦!”
“……也就是說,像一個彪形大漢憑力氣,揮舞大鐵錘砸壞建築物一樣,是嗎?”
聽了摩利拐彎抹角的比喻,真由美噗地笑出聲來。
“很從容嘛,摩利!能說出這種損話來。但大體上正是如此。和範藏君的比賽,本以為達也君是細膩的技巧派……沒想到實際卻是個厲害的力量型鬥士呢。”
“那麼,果然,來這裡的途中,發生事故的時候……”
“應該是那樣的吧。當時我沒有看到,但摩利不是實際見到了嗎?事故現場至少有十人份以上的重疊魔法式,僅憑一擊就被打散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想子持有量啊……”
八高的陣型為防守一人,進攻二人。
進攻的二人分為左右兩路。其中一人到達了一高的陣地。
“啊啊,達也君,趕緊啦!”
“雷歐君,加油!”
一高陣地,亦即一高石碑所置之處,是從助威觀眾席可以直接由視覺辨認出的地形。
石碑之前擺開陣勢的雷歐,在艾麗卡和美月的注視之下,將腰間的“劍”拔了出來。
樹蔭處可以看見進攻者的身影。
手中的CAD與隊友所持,屬同類的特化型。
在開啟石碑之前,打倒身為防守者的雷歐,對手的意圖一目瞭然。
進攻選手把槍口對準了雷歐,
雷歐以武裝演算機“小通聯”揮出的一記橫掃,
兩者發生在同時。
“幹得好!”
“真行呀,那傢伙!”
從美月和艾麗卡二人的嘴中傳出了歡呼。
八高的選手,被繪出弧線,穿過樹叢之間,從正側面飛來的金屬板劇烈地打翻在地。
鑑於樹木的分佈,雷歐站在經過計算的迎擊位置,以分離的刀身,擊打在止步於預期距離的進攻者身上。
與來勢迅猛的“刃”合體,回到原初形態之後,雷歐以“劍”指天。
從手中垂直射出的“刃”,在高高的空中靜止。
“喔——呀——!”
與吶喊同時揮下的“刃”,以符合運動半徑的速度,朝著倒地的八高選手,使出最後的一擊。
“是什麼,剛才的?”
鈴音的發問,雖然聽起來並非嚴厲的口吻,卻失去了些許天性中的冷靜。
“司波君開發的武裝演算機和原創魔法——‘小通聯’。”
作出回答的是,昨晚協助調整時,就已知其存在的梓。
“和武裝演算機同名的原創魔法嗎……究竟是什麼樣的構造啊?”
聽了梓簡潔的說明,鈴音反覆地點著頭。
“原來如此,的確是嶄新的構想。但,這對司波君來說,還真是相當粗糙的系統呢。”
“粗糙,是嗎?”
鈴音對歪著腦袋的梓,用耐心囑咐的口吻回答道。
“是的,這個魔法對使用者的肉體條件和可使用的環境條件,有著顯而易見的限制……”
第八高中的第三名選手不停地在樹林間徘徊。
雖說是以森林為舞臺,卻並非使用富士的樹海作為會場。演習場的一部分為人工的丘陵地形,而將樹木移植過來,始終只是訓練用競技場。
儘管距離移植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森林已經自然野生化了,但絕非僅僅八百米左右的路程,就會令人迷失的密林。
可現實卻是,八高的選手迷失了自己的當前位置。
“在哪裡,混蛋!不要鬼鬼祟祟地藏著,給我出來!”
八高選手用毫不掩飾的焦躁聲音叫嚷著,一邊發動了消除超音波的魔法。
超音波的威力本身不值一提。
頂多造成輕度耳鳴的那種程度。
然而,這耳鳴卻極其煩人。
選手戴著的防護帽,雖說是軍用物品,但僅僅是以保護頭部不受衝擊和壓迫為目的的,一般步兵用基本裝備,並沒有隔絕氣體或音波的效果。防護帽露出臉部,耳部為了透過聲音,則開了許多小孔。
如果受到音波攻擊,就不得不以自己的魔法力進行防禦。
八高選手把隊員統一配備的CAD收入槍套,從口袋中取出預備的手機終端形態泛用型CAD,本想一邊抵禦間接襲來的超音波,同時朝敵隊的石碑前進。
然而,無論走了多久,都不見敵方的陣地。
他並未察覺到。
在超高頻音與超低頻音的互動攻擊下,注意力被吸引在了高頻音上,而低頻音則導致三條半規管發生了錯亂。
視野受限,或左或右地不斷改變方向——不得不重複轉彎的狀況下,轉彎的知覺器官失常。這當然會導致,自我無法正確掌握現在的前進方向。
如果自覺迷失方向,可以採取觀察指南針的對應方法,但如果是在不知不覺中,感覺認知發生了錯亂,而且正是因為身處不可能迷路的人工環境下,修正方向才難以奏效。
八高選手落入了這個稱作“自以為是”的陷阱。
而設下這個圈套的,則是幹比古。
精靈魔法“木靈迷路”。
即使想反擊,卻因方向感錯亂而無法分辨術者的位置。不對,即使方向感知能夠正常發揮功能,也無法掌握幹比古的所在吧。
因為幹比古通過精靈施展了這個音波攻擊。
就算確定了魔法的來源,那也不過是精靈飄蕩的座標而已。
不被對手掌握所在的隱祕性。
這正是精靈魔法,幹比古所屬流派中,稱為“神靈魔法”的最大武器。
跟在打算前進,卻往回走的八高選手背後,幹比古想到,差不多是時候進行下一項任務了。
將防守者引離石碑,誘導至樹林間,這時的達也思考著選擇何種戰術,究竟是迎擊還是協同作戰。
如果迎擊,他就必須為了贏得輸入程式碼的必要時間,而將對方選手打倒。
如果協同,他就這樣繼續吸引防守選手,而由幹比古輸入程式碼。
思考僅在一瞬間。
達也選擇了迎擊。
他拔出左側的CAD,朝著地面扣動扳機。
減重術式發動,他輕盈地跺向地面,身輕如燕般飛躍至樹冠。
既然使用了魔法,對手便理應能夠分辨自己的所在位置。
魔法的使用,會從個別資訊體處,產生不可避免的反作用。
感受到波紋之後,可以分辨出施術者的位置,熟練者甚至可以看出使用魔法的種類。但像這樣微弱的魔法,八高的選手能夠辨別出,使用了減重魔法嗎?即使辨別出了魔法的種類,但是否能推測出是為了跳上樹梢而使用的呢?
——那對達也而言,可謂求之不得。
他在相鄰的枝杈間穿梭,跳躍中不曾使用魔法。
彷彿彈簧腿一般,幾乎完全抑制住了樹木的搖晃。
防守者果然駐足於他起跳的地點。
視線向上移動。
達也從背後向他扣動了右手的扳機。
施加了想子視覺化處理的大型顯示屏中,呈現出八高防守者,被無系統魔法的想子波洗禮的景象。
防守選手舉步蹣跚,搖搖欲癱。
“……‘共鳴’,對吧,無系統的。”
“用生物波和想子波的共振打倒對手嗎?”
聽著吉祥寺的話,將輝點了點頭。
“看來,貌似右手的演算機為無系統,而左手的則屬加重系統,分開使用。”
“喬治……不覺得那傢伙的無系統魔法,總有種古式魔法的氣息嗎?”
“將輝也這麼認為?修驗道……還是忍術?生物波動——古式稱為‘氣’吧,和擅長該系統的魔法很類似呢。”
“我想,如今就算是古式那幫傢伙,也不用‘氣’這個騙人的說法了。”
“哇?雞蛋裡挑骨頭啊,不像你哦,將輝。”
八高的防守者並非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至少還保留有意識。但如今的他,已經沒有追趕達也的行走能力。
達也藉助枝椏彎曲產生的反作用力,大跨度地跳躍。飛奔行進中,朝著地面扣動左手的扳機,幾乎不採取著地姿態。眨眼之間便到達了石碑處。
開啟蚌形外殼,流暢輸入程式碼的身姿呈現在顯示屏中。
遠遠地聽見八高後援團的哀號,真由美不由得看向摩利。
摩利同時也看向真由美。
“……贏了。”
“……贏了呢。”
這一來,便毫無爭議地晉級決勝淘汰賽。
但不知為何,二人絲毫沒有手舞足蹈的欣喜之狀。
接收到程式碼之後,比賽結束的汽笛響起。
從懸掛起一高的校旗開始,第一高中的助威席上便陷入了騷動。
“贏了!贏了!!”
“厲害厲害好厲害!完勝哦,完勝!”
“恭喜,深雪!”
“你哥哥,成功了嘛!”
尖叫著歡騰喧鬧的是一年級女生選手們。
簡直宛如奪冠一般的騷動。
一般觀眾席上展現著少許鎮靜些的慶祝景象。
“呼……這可真考驗心臟啊!”
“為什麼?達也同學、雷歐君、吉田君不是都安然無恙嗎?”
“不,總覺得除了達也君以外,都很懸啊……”
“誒?哪裡懸了?”
“你說哪裡……嗯,各種懸吧。”
面對不知為何含糊其辭的友人,美月誇張地歪了歪腦袋。
“奇怪的艾麗卡醬。”
被美月視作怪人的艾麗卡,儘管有著十條二十條的理由反駁,但胡亂讓好友感到不安並非她的喜好,故而決定這次就暫且做一回怪人吧。
◇◇◇
下一場比賽,一高VS二高戰,安排在三十分鐘後。
儘管感到休息時間過短,但這並非——(確信)一定會在今天進行比賽的——將輝等需要擔心的事。毋寧說,對一高選手的體力消耗,應當歡迎才對。但感到作如此想的自己,難免有些性情卑劣,故而將輝有意識地從腦中驅散了這種想法。
下一個比賽場地尚未公佈。
比賽結束後依舊坐在看臺的將輝,還是忍不住向鄰座的吉祥寺搭話道。
“剛才的比賽,你怎麼想?”
“將輝想問的不是比賽總體如何,而是‘他’吧?”
被正確補充了省略的言語,將輝只有流露出苦笑。
“沒錯。喬治,如果是你,會怎麼對付那傢伙?”
“感覺他相當習慣於戰鬥。身形動作,戰鬥預測,位置把握……比起魔法技能,戰鬥技術方面才更應該戒備,不是嗎?”
“那他的魔法技能如何?”
“讓我想想……雖然被‘術式解體’嚇了一跳……但最後的‘共鳴’,儘管從背後完美狙擊,但仍然沒有剝奪對手的意識。從那裡不是可以找到攻略的突破口嗎?”
“嗯……”
“想來,最初的接觸時,多半也是利用加重系統魔法,擾亂重力平衡,使對手跌倒——原本或許是想扳倒對手,卻只停留在單膝跪地的程度上。
跳上樹冠的重力減輕魔法也是,僅憑那些,並沒有足夠支撐起身體的力量。
莫非他在相當程度上,無法使用強有力的魔法?
或許,平時用慣了極其高效能的演算機,受其反作用的影響,對於低規格的比賽用演算機,根本發揮不出實力,也未可知。”
“這種事很有可能。擁有那種神乎其技的配置技藝,自然也會使用高度調配的硬體。由於臨時頂替的緣故,沒有時間熟悉低規格演算機的可能性相當高。”
“真實情況不清楚,也沒有必要知道吧?總之我覺得,只看魔法力的話,除了‘術式解體’以外,沒有什麼值得警惕的。而像最後中招的八高防守者那樣,被他的戰場策略擺了一道的情況,反倒應該警惕啦。”
“——如果是從正面互相攻擊,就根本不足為懼,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怎樣把比賽引向僅憑力量的正面對決……如果能做到這點,便百分百是將輝贏啦。比如說比賽場地設在‘草原’的話,九成九是我們獲勝。”
◇◇◇
等待下一場比賽的一高選手休息室中,幹比古心神不寧,反反覆覆站起又坐下。
“幹比古……你就鎮靜點不好嗎?”
“小通聯”完成了比賽後的微調。雷歐彷彿確認其重量一般,慢悠悠地揮舞著它,無奈地說道。
“雷歐……你還真是無動於衷啊。那個…………即使面對平時完全沒有接觸的,其他班級的人。”
幹比古迫不得已硬是擠出一句話來。被“幹嘛啊?”一般的視線看著,深雪撲哧一聲露出嬌豔的笑容。
“想不到,吉田君還真是認生呢!”
達也耷拉著背,以放鬆身體的姿態坐著。站在他身後的深雪,幫他按摩肩膀的同時,燦爛耀眼的笑臉朝向幹比古。
“我倒覺得幹比古的態度很正常啊。正所謂少年害羞嘛,深雪。”
“哎呀!哥哥大人真是的。害羞的哥哥大人,深雪可是從沒見過喲?”
看著達也扭過頭來,睜開淺閉著的眼睛仰視自己,深雪泛出一副笑盈盈的神情。在此期間,她仍不忘用那白玉一般的纖指,溫柔地,溫柔地推揉著哥哥的雙肩。
——我是認生害羞!——
——但看到你們,只會讓我更難為情!——
……說不出口的幹比古,就像個飽嘗艱辛的苦逼人。
說著,真由美和梓繞過帆布(並非真由麻纖維編織而成,而是二十一世紀規格的高科技布匹)的區隔,走了進來。
看見兄妹舉止的瞬間,兩人咯噔一下僵住了,眼看著梓的臉越來越燙。
雖然真由美並未那般面露紅潮,但卻用看見骯髒的流浪狗一般的眼神看向達也。
“……總覺得我被無情地譴責了似的,不如說我被鄙視了?”
“是你想多了吧!”
對著擺正姿勢的達也,真由美毫不客氣地一口咬定,接著朝側面“咳咳”一聲,假裝清了清嗓子。
當轉回臉時,達也已經站起身來。
(總覺得……像是軍人一樣呢,這孩子……)
足尖微微岔開,脊背挺直,雙手在身後交叉的站姿,看起來極其自然。緊張、拘謹或自以為是?絲毫沒有這方面的不協調感。
反倒讓人覺得,自己的舉動,才像個不折不扣的孩子。
“……真的,沒什麼。”
結果,原本不想說的辯白卻說出了口,真由美感到淡淡的自我嫌惡,決定還是儘快把辦完得好。
“下場比賽的場地已經確定了。”
“特地來通知我們嗎。非常感謝。”
達也向真由美輕輕地鞠了一躬,以視線問道:“哪裡?”
“城市街區場地。”
真由美的話,讓達也意外到啞口無言的程度。
“……昨天剛發生那種事,還是如此嗎?”
“因為場地是隨機選定的。恐怕都沒有考慮那事呢。”
“哦……”
大會委員會能把場面話說到這麼徹底的份上,還真是了不起呢。達也心想,脫口而出的卻是別的話。
“馬上就過去。CAD的調整已經完成了。”
“辛苦了!”
真由美點頭示意時,雷歐和幹比古已經開始了準備。
說是準備,不過是將僅上半身脫去的防護服重新著裝,拿起防護帽和CAD。
準備僅此而已。
披上外套背心,仔細地拉上拉鍊,繫緊帶扣。
“那個,司波君……”
捲起槍套收好CAD的當口,梓向達也開口說道。
“有什麼事嗎?”
“西城君的演算機……要怎麼做呢?”
“怎麼做,是?”
“因為……在室內或樓梯向外伸展的大樓內部,‘小通聯’不是無法使用嗎?那個魔法只能使刀身浮在空中,打擊力依靠的是,使用者揮舞它的臂力,不是嗎?由於刀身的‘延展’,同樣的揮動會產生高速打擊,姑且不論這一優點,而如果沒有足夠揮舞空間的話,就無法獲得,打倒對手所需的勢能……據說是這樣。”
“是市原前輩這麼說的吧?”
因為被徹底看穿了內情,梓禁不住臉紅了起來,和先前的有著不同的含義。
“不愧是市原前輩,可謂正確的分析。但是,不必擔心。即使在室內,揮舞長劍那種程度的空間還是有的。無法使用十米長劍的話,大不了就當成一米的劍來使用。”
收到達也遞來的眼色,雷歐一副“包在我身上”似的點了點頭。
◇◇◇
一高VS二高的比賽,也不顧昨天的事故,雙方的石碑設在室內的中層樓——具體說就是五層建築的三層。
終究不承認是自己的責任、過失,這種剛愎自用重新讓人認識到,魔法大學的事務部門也不過是個官僚機構。
——不過,昨天的“事故”,不論是責任也好,還是過失也好,也有不能歸咎於大會管理方的部分。
而且,對達也來說,比起設在視野良好的室外,隱蔽場所眾多的大樓內反倒更合心意,完全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當下,達也正潛伏於二高石碑所在大樓的最頂層。他鑽了二高敵情偵查的空子,迂迴到相鄰的大樓,在屋頂與屋頂之間跳躍移動,卻未曾使用魔法。正是因為這番力氣活,他才得以避開防守人員的注意,以至於如此接近目標。
在建築物的陰影間穿行,藏身的同時朝目的地前進,故而到達這裡耗去了相當的時間。即使這場比賽輸了,也能晉級決勝淘汰賽。儘管如此,淘汰賽的分組卻是預賽的第一名對第四名,第二名對第三名。在半決賽碰上三高,和在決賽中與三高爭雄,其中含義完全不同。這次雖然讓幹比古留下,作為雷歐的支援,但依然時間緊迫,達也如此判斷。
“幹比古,聽得見嗎?”
“聽見了,達也。”
雖然石碑程式碼並不禁止使用通訊裝置,但使用的學校卻很少。這是由於,即使做不到解讀通訊內容,而以當今的技術,僅僅探知電波的發信地點,還是做得到的。
而且僅僅三個人的隊伍,在這麼廣大的競技場地中,一旦遠離至不得不使用通訊裝置,也基本不可能做到有意義的協同行動。一般來說,使用通訊裝置毫無意義可言。
即便如此,達也這次仍舊使用了通訊裝置,毫無疑問,有深意存焉。
“開始吧。探索石碑的位置就交給你了。”
“這邊也撐不了太久。要趕快!”
“明白。”
另一邊似乎已是交戰狀態。
達也操縱起右腕的手鐲,發動了喚起魔法。
伴隨著氣勢,雷歐以“小通聯”揮出橫砍。
長四十釐米,寬十二釐米的小金屬片——刀身的一部分,飛行著劃過弧線,向二高選手襲來。刀身重量的不足則以臂力彌補。雷歐剷倒了進攻者的腳。
二高進攻者跌倒在地。如果這是“實戰”,便應當近身踩踏蹂躪,給對方以致命一擊。然而石碑程式碼的規則禁止肉搏戰。
“幹比古!”
明知聽不見,雷歐仍向在大樓的某處,通過精靈“看著”這個房間的幹比古發去了訊號。
以空中形成的電球作為迴應。
朝著二高選手施以電擊。
然而,雷歐卻沒有閒暇體會打倒一人的欣喜。
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施加了移動魔法,雷歐慌忙喊道。
“Halt!”
通過安裝於防護帽嘴角處的麥克風,語音識別開關啟動了左腕的CAD。所謂同時使用兩件CAD的平行施術,如果發動的魔法屬同種類,就不會因干擾而產生髮動阻礙。
幸運的是——只是限定於這時的情況下——雷歐的私人CAD更重視堅固性和機械可靠性,起動式展開的引數層面乃是二代前的東西,亦即符合九校戰規格的CAD。儘管語音識別裝置的曖昧性和時間延遲,統統不合達也的口味,但這次的情況,需要將本人的習慣作為優先考慮事項,因此對安裝的起動式做了(大幅的)調整後,就讓他照樣使用了私人CAD。
就和計劃的一樣,即便雷歐的CAD是完全的“後出”,還是趕在了敵人移動魔法的攻擊之前,發動了防禦魔法。
自己站立之處——以自己的鞋底所接觸的面為參照點,將自己的身體和參照點的相對座標進行固定的魔法。是摩利在戰鬥衝浪中使用魔法的應用,或者說是其降級版。摩利的魔法是,將水上移動的板和自己身體的相對位置進行固定,同時身體還能自由活動。與此不同,雷歐目前使用的“固定”魔法,以不動的地面為基準,讓自己的四肢、頭部和全身也都不得動彈。持續時間只有短短一瞬間。
但正是因為大幅降級的緣故,即使在敵人魔法發動的途中,也來得及將其抵消。
這幢大樓的設計,是以學校的校舍為假想原型。
從破碎的視窗,看見了敵方選手的身影,正橫穿過走廊。
雷歐抽回右手,擺出突刺的姿勢,但敵人已經跑了。
慎重地走近倒地不起、時而痙攣的進攻選手,脫去了他的防護帽。
根據大會規則,被敵人奪走防護帽的選手,將禁止此後的比賽行為。
(就這樣,姑且才幹掉一個人啊……)
明知無法傳達給對方,雷歐還是在腦中說道。
(拜託你了,達也。這邊還真夠嗆的。)
由於達也的喚起魔法,粘隨著他的精靈被激活了。
達也無法使用精靈魔法。
即便能夠察覺啟用之後的獨立資訊體,卻無法駕馭。現代魔法乃魔法師利用製造出的虛假資訊,改寫附屬於事象上的資訊體,而並非控制資訊體本身的技術。
然而,只是發動作為精靈魔法基礎的喚起魔法,還是做得到的。
他那人為製造出來的假想魔法演算領域,正是因為存放在意識領域內,故而只要是記述在起動式中的魔法式,無論什麼樣的魔法,通過有意識地解讀作為魔法式設計圖的起動式,僅僅組構並投影魔法式這種程度,還是做得到的。
那並非使用魔法的程度,只不過是模仿魔法發動的程式罷了。但那裡只要記述了必要的資訊,即便是模仿,也能發揮記述範圍內的效果。
幹比古讓凍結了的精靈跟著達也,而達也則通過魔法對其再度啟用。
接著立刻和本來的“主人”幹比古之間,建立起了聯絡。
達也儘管無法駕馭精靈,但此時他也沒有駕馭的必要。
某種意義上,他的任務是將,與幹比古連結在一起的精靈攜至敵方陣地。
由於剛才的魔法,防守者應該已經察覺到他的存在了吧。
如果對方離開石碑,爬上這層來的話,正所謂求之不得。
達也悄無聲息地開始了移動。
自己被“訂下契約”的精靈呼喚,幹比古意識到,達也成功地使出了“喚起”。
(說真的,為什麼你會是二科生啊,達也……?)
心中的一角吐露出這句碎碎念,同時幹比古向遠離的精靈,集中了意識。
實際上,對魔法而言,物理距離並無多大關係。對於身為巨大資訊平臺的資訊體次元,物理距離原本就不存在。
本來的話,只有並不經由資訊體次元,而直接射出想子的無系統魔法,才受到物理距離的影響。
但是,人卻受到五感的束縛,經驗的束縛。
物理距離一旦遠隔,就會產生“很遠”的認識。
而這種認識上的距離,便成為了魔法的“距離”。
認識上的距離變得遙遠,魔法相對也會難以奏效。
因此,對遠離的事物施加魔法,訣竅就在於感覺物件物近在咫尺。
關於這點,精靈魔法指,通過和精靈互相聯絡——意念相通,便能感覺到精靈近在咫尺。可以說,精靈魔法是種輕易超越物理距離的魔法。
——就像這樣。
(……看見了。)
視覺同調。
並非把精靈召喚過來,讀取記錄在那裡的資訊,而是從置於影響下的精靈那裡,通過經由資訊體次元的連結,而獲取資訊的技術,這也就是精靈魔法“感覺同調”。將其限定於視覺資訊,取得更為清晰的影像,這種技能便是“視覺同調”。
幹比古通過對大氣環流現象的獨立資訊體——風屬性精靈的操縱,很輕易地探明瞭敵方石碑的位置。
“達也,找到了!”
但,接下來才是關鍵。
幹比古維持著敵陣的精靈和跟隨雷歐的精靈——兩者的連結,向達也傳達道。
(真快啊……已經找到了嗎。)
精靈魔法還真是便利呢。他漫不經心地想著,同時肉體卻保持著最高程度的緊張。
不管怎麼說,他眼下正吊懸潛伏在天花板上。
也許是設定為正在拆除或建設中的建築,二高石碑所在大樓的天花板上,裸露的空調敷設管道縱橫交錯。達也懸伏於其上,正俯視著四下警戒的防守者,步履謹慎地從下方經過。
似乎發覺了通訊的聲音,但貌似怎麼也想不到,對手就潛伏在自己頭頂上。
非也,達也想到。
在他看來,這選手因為緊張而造成了視野的侷促。
或許是跑上樓梯的緣故,有些呼吸紊亂。
感覺是個不怎麼適合防守的選手。這時候理當對敵方的人員分配失誤表示由衷歡迎才對,同情或許才是偽善的行為吧。
雖然也想過,就這樣放他過去,但達也還是放開了支撐身體的雙手,在扭轉身軀準備著地的空中,已經從右腰處拔出了CAD。
著地的同時叩響扳機。
對手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回頭的舉動。
發動的魔法只是單純的想子衝擊波。這只是在僅僅數秒內,引起腦震盪錯覺,而導致無法戰鬥的術式。
實戰中這數秒就會是決定性的優勢,但這卻是禁止直接攻擊的體育比賽。達也留意著失去平衡的對方選手,朝著幹比古所指座標的正上方跑去。
到達僅僅只有兩個房間的目標地點連十秒也用不到。
捕捉到防守者終於開始行動的氣息,達也朝著正下方舉起了CAD。
這棟樓的每層高度為三米半。
從第五層的地板到第三層的,其間距離大約七米。
在“鑰匙”的十米射程以內,綽綽有餘。
扳機扣動。
傳來個別資訊體改變的微弱手感。
為了慎重起見,達也沿著和來時方向相反的樓梯,前往了下一層。
和精靈同步的視覺,幫助幹比古看見了刻在石碑內部的程式碼。
視線轉移。
目前,雷歐未同敵人接觸。
祈禱著一點點的好運氣,根據精靈傳來的視覺情報,幹比古往可攜帶式鍵盤中輸入了程式碼。
比賽結束的汽笛鳴響之時,
達也正來回亂竄,躲避防守者連續射出的“鐮鼬”,
而雷歐此時則背對石碑,準備使出聽天由命、一擲乾坤的突刺。
“呼……真是驚險萬分的比賽呢!”
真由美心滿意足地呼了口氣,摩利則彷彿心懷不滿似地迴應道。
“那傢伙……最後那是在玩吧?”
“誒?是嗎?”
“那種攻擊很容易避開的吧……為什麼不趕緊解決對方?”
“我覺得是有什麼想做卻做不到的苦衷。”
面對一副極不痛快的表情盯著達也的摩利,真由美以冷靜的聲音反駁道。
“為什麼?上一場比賽中使用的‘共鳴’也好,打倒服部的那個魔法也好,不是還有辦法的嘛?”
“據說是,對範藏君使用的魔法,以比賽用CAD而言,由於硬體效能不足而無法處理。上一場的‘共鳴’不是也沒能讓對手完全沉默嗎?
摩利,你難道忘了?
我們就在昨天,硬是把替補之職強加給達也君,他的準備時間只有一個晚上啊!那一個晚上,還需要調整西城君和吉田君的CAD,並且還要制定能夠充分利用二人得意技能的戰術……
摩利對達也君很器重,所以才怒其不爭,這我能理解。但連準備時間都不給卻硬是抱有過高的期待,我覺得這可就有點不負責任了哦。”
“這個……好吧……”
摩利頻頻點著頭,表示反省之意。但忽然,她停止了動作。
“……話說起來真由美。”
“嗯,怎麼啦!”
似乎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報復氣息,真由美不禁渾身一振。
但這或許正中摩利的下懷。
“你為達也君辯解,似乎相當熱心嘛!”
“什!?才,才不……”
“別害羞別害羞。不過……那種妹控程度,就算是你,恐怕也難免一番苦戰喲……”
“我都說了不是啦!”
儘管摩利的疑問,由於女高中生似的(說起來也許有語病)離題而變得含糊不清,但在觀眾席上,卻有以不同的把握,流露出同樣不滿的人。
“結果,使用的魔法只有‘術式解體’、‘共鳴’、‘幻衝(PhantomBlow)’和加重系統嗎……不使用‘分解’這點我理解,可連光速詠唱(FlashCast)和‘精靈之眼(ElementalSight)’都不用,是不是有點太過敷衍了事了?”
“他有著不得不保密的理由啊。老師也是知道的吧?”
“但是啊,藤林……光速詠唱姑且不說,即便用了‘精靈之眼’,僅憑那邊的一幫蹩腳魔法師在一旁看著,根本不會明白到底做了什麼。”
獨立魔裝大隊的山中軍醫少佐和藤林少尉正在觀眾席,進行著相當深奧的對話。如果讓具備知識的人聽見談話內容,恐怕會驚訝地跳起來吧。但穿著並不起眼的夏裝,混跡於觀眾席的二人,乍看之下就像一對戀人——怎麼可能,看起來不過是醫生和護士(老師[日語中“先生”也可用來稱呼醫生]這一稱呼也容易讓人誤解)。斷斷續續聽見的陌生詞彙,也許只是超心理醫學相關的專有名詞吧。周圍的觀眾也就聽過算過,不會放在心上。
“即便如此,不應該看到的卻讓人看到了,如果這樣行動的話,只會引起謹慎細心者的懷疑。比起知覺魔法,‘精靈之眼’更像是超能力。根據情況,可能會比‘分解’更加引人耳目。”
他們所說的“精靈之眼”——ElementalSight是指,達也所擁有的,可以看見資訊體次元“風景(形狀顏色)”的能力。
四系統八種類的現代魔法是指,經由資訊體次元,對個別資訊體投射魔法式。
亦即使用現代魔法的所有魔法師,擁有銜接資訊體次元的能力。通過銜接資訊體次元而能夠認識其“存在”的——達也的知覺,可以說拓展了這一能力。
而且……這種“拓展”所帶來的效果可謂巨大。
只要擁有實體且存在於這個世界,就沒有不帶有資訊體次元烙印的個別資訊體。
而且,並非通過五感,或不過是物理次元感覺的拓展的“透視”,或輔助系統所帶來的資訊,來確定魔法的座標,而是能夠識別個別資訊體並直接進行瞄準。
只不過,被ElementalSight盯上而能逃脫者,並不存在。
話說“精靈之眼”這個名稱,實際上是個誤譯,是個由於習以為常,而造成難以瞭解其本來意義的“專業術語”。
ElementalSight的本義是“透視元素的能力”。此處的“元素”是以四大元素說為代表的象徵元素。
而最初翻譯這一詞彙的學者,將作為形容詞使用的“Elemental”,錯誤理解成了名詞的“Elemental(四大精靈)”,又將“四大精靈之眼”縮略成“精靈之眼”。當然,意識到這一誤會的大有人在,但由於“精靈之眼”的語感要比“元素視力”來得更有魔法意味,詩意十足而只是稍稍有些非科學性,因為這層理由而未加修正,就那樣一直置之不顧了。
儘管這番“誤譯”是造成專家與除此以外的人們益發產生隔閡的有害物……而並沒有人站出來加以糾正,該說這令人困惑呢,還是該說這令人感到悲哀。
——言歸正傳——
藤林所言,山中也早就知曉。ElementalSight同“雲散霧消”一樣,屬於被指定為機密也毫不奇怪的技能。
即便如此,山中也難以接受。
“讓他不許暴露祕密,恐怕我們也難辭其咎吧……”
他們並非單純,或者說純粹來為達也助威的。達也的精神並沒有脆弱到,會將不得公之於世的技術,痛苦地展示在眾人面前。這一點山中也好,藤林、風間、真田還是柳也好,都非常確信。但凡事都有萬一。萬一有個意外變故,亦即,指定為機密的魔法,卻在眾目睽睽下使用時,為了能夠迅速應對事態,他們都聚精會神地關注著達也的比賽。
因此,本來就無法非議四葉的神祕主義,而這正如山中所言。即使山中再怎麼想要見識達也的真本事,再怎麼希望達也哪怕只使出一點點真本事就行,也是如此。
“但我想,大概會使用光速詠唱吧。就算是他,以‘王子’和‘樞機’為對手,僅憑低規格的CAD,恐怕也無可奈何。”
彷彿平息山中的糾結一般,藤林這時如此總結道。
也並非所有觀戰者,都只注視著達也一人。
不如說觀眾的視線,集中在雷歐身上。他以首次公開的武裝演算機,展示給(魅惑?)了觀眾以華麗的戰鬥。
而儘管數量稀少,但仍有觀眾注視著,在遠距離地點,正確“透視”了五百十二字程式碼的幹比古。其中,並非只有不瞭解透視原理的觀眾,也有深知其原理的青梅竹馬。
“什麼呀,小幹他……不是和從前一樣嘛。”
“誒,什麼和從前一樣啊,艾麗卡醬?”
對於艾麗卡不知不覺吐露出的自言自語,美月歪著頭,表現出一副起勁的樣子。而艾麗卡卻隨意打了幾句馬虎眼,敷衍了過去,同時,她的意識卻陷入了自我的世界。
艾麗卡和幹比古的交情,要比她自己所說,比她自己所想得更加深厚。幹比古究竟做了什麼,她當然明白。
儘管感覺同調絕非簡單的技術,但對事故發生之前,被稱為“天才少年”那時的幹比古而言,使用它就彷彿呼吸一般理所當然。但是,自從那次事故以來,就再也無法這般流暢地施展魔法了。
(什麼呀……內心的創傷已經癒合了嘛。)
偶爾會聽到,即便肉體的創傷可以治好,但心裡的創傷卻無法痊癒,這樣感傷的話。
可實際上,肉體的創傷也有治得好與治不好之分。
同樣,內心的創傷也理應如此。
(小幹……你覺察到了沒有?今天的你,已經能和從前一樣使用魔法了喲!)
艾麗卡沒有分辨精靈的能力,也並不具備看見精靈的眼睛。
因此,她無法直接確認精靈魔法是否成功。然而她卻是不斷磨練對人魔法戰鬥的,千葉家的女兒。
從細微的舉止或視線的移動、表情的變化等,一定程度上可以讀出,那人何時使用了魔法,對什麼使用了魔法,成功了嗎,還是失敗了。
那雙千葉家女兒的眼睛,“劍士之眼”,看穿了幹比古如願以償地使用了魔法。
(急死人了,真是……早點覺察到呀。你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了啊!)
如今的幹比古,雖然恢復了“力量”,但仍未恢復“自信”。
從坦然自若的表情中,能瞭解到這種程度。可見,這是由於孩童時代以來的交情,硬是強迫交往糾纏,不斷積累的成果。
今後只需他本人取回自信。相信自己,僅僅如此而已——
“……麗卡醬,你怎麼了?艾麗卡醬!”
“誒?什麼?”
“什麼‘誒?什麼?’啊。你怎麼了,突然一個人苦思冥想起來?有什麼擔心的事嗎?”
“誒,嗯,還好吧,說擔心,還真有點擔心吧。剛才不是相當驚險嗎?在想下場比賽,不要緊吧~,什麼的。”
被臨時編造的藉口搪塞過去的美月,率真地說著:“說起來”、“但下次一定”、“只有幫他們加油”等等。將這樣的美月放在一邊,艾麗卡再度陷入了自我的世界。
◇◇◇
決勝淘汰賽的分組公佈了。
半決賽第一場,第三高中VS第八高中。
第二場,第一高中VS第九高中。
迴圈預賽的成績是,第一名:三高,第二名:一高,第三名:八高,第四名:九高。如果按照大會規定,半決賽理應是三高VS九高,一高VS八高,但由於一高就在先前剛與八高對戰過,故而再次按照特例處理。
淘汰賽開始是在中午。
儘管達也一行的比賽是在第二場,但三高的比賽一定不能錯過。
午飯稍稍有些早,達也手裡拿著飯盒,隨著深雪回到賓館。
——帳篷早已不是可以靜下心來吃飯的情形了。
雷歐和幹比古也先行一步回到各自的房間避難。
儘管穗乃香一副想跟著一起來的樣子,但如果由於她的原因,而造成其他同年級生們也絡繹不絕地跟著一起來,那溜出帳篷就變得毫無意義了。雫便這樣對她耳語道,阻止了她的。
彷彿甩開形形色色的視線——最多的是向深雪投來的熱情的視線——一般,快步離開比賽區域,來到旅館大廳的兄妹,在那裡見到了一副罕見的景象。
“嗯?”
“哎呀……”
大廳的一角,摩利正站在那裡,臉上微微泛起羞澀的紅暈。
在她面前,站著一位稍稍年長些的年輕男性。
相差不到十歲吧。大概二十歲左右。
兩人都知道,貌似摩利有個年長的戀人。
這位青年就是她的戀人嗎?
中等身材,不如說屬於高個子,僅比達也略微高一些。鑑於身邊多有這類人的緣故,那細長緊繃的軀體並非運動員的,而是經受過武術、格鬥術鍛鍊的型別。這對於二人來說,可謂一目瞭然。
眉清目秀的樣貌,正映照出世間的一般喜好,是被形容為美男子的型別。儘管摩利的姿色稍顯中性化,而容貌卻同樣不愧為美少女。二人可說是天生一對。
突然,達也放慢了步履。
“哥哥大人?”
向前多走出半步的深雪,歪著腦袋探過身來。
達也並非在開什麼玩笑,或在打偷窺之類不像話的鬼主意。
青年的臉有些眼熟。搜尋記憶的一瞬間,不禁停下了腳步。
“……不愧是九校戰。到處都能遇到名人呢。”
想聽一聽談話。這個想法只在達也的意識中快速掠過,因為他十分明白,當下的情形理當自重。
“是認識的人嗎?”
“在那方面算是世界級的名人。”
並肩的深雪催促著問道。原本打算邊走邊回答。
然而,他那只是停留在思考階段,卻未敢實施的“幽會妨礙”,卻出現了一個毅然敢為者。那帶有些許尖銳的聲音,使達也和深雪都駐足不前。
“次兄長大人!為什麼您會來這裡?”
耳熟的聲音,卻用與平時不同的,恭敬有禮的措辭對青年責問道。
“兄長大人?這麼說來那人是艾麗卡的……?”
深雪將視線從大步逼近青年的艾麗卡處,轉向達也求證。
“如果我沒記錯,應當是她的仲兄。‘千葉的麒麟子’千葉修次。目前仍就讀於國防大學,傳說只要身處三米以內,便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高手,魔法白刃戰技藝的英才。”
“是那麼厲害的人物啊。……可是,那樣的人物對艾麗卡來說,應該也是引以為豪的兄長吧,但總覺得劍拔弩張的氣氛很不尋常。”
“是啊。雖說聽聞修次氏在千葉家中,被視作異端……但感覺艾麗卡也不像是拘泥於‘正統’的性格。”
“說得是呢……”
兄妹這般交談之時,艾麗卡正極力頂撞著她的兄長。——對站在近旁的摩利不屑一顧。
“兄長大人直到下週為止,都應該在泰國出差,擔任劍術指導才對!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艾麗卡貌似已經怒火中燒。
平時的她,總是透露著對他人、對世間,一副事不關己的旁觀者態度。這一幕還真是罕見。
“艾麗卡……稍稍冷靜些。”
青年——千葉修次試圖撫平妹妹的怒火,卻絲毫沒能讓艾麗卡的激動平靜下來。
“這讓我怎麼冷靜!和兄長大人我不知道,但次兄長大人把工作扔下不顧什麼的,這在過去根本無法想象!”
“不是,先冷靜一下……我並沒有扔下工作不管不顧跑來這裡啊……”
千葉修次似乎與他的英名不符,說是懦弱,不如說是個秉性溫柔的青年。在當眾毫無收斂意思的,妹妹的激動情緒面前,他並未有所斥責,除了藉口什麼也說不出來。
“嚯……是嗎。那麼您是說,與泰國王室魔法師團的合作,擔任劍術指導的這件事,也是我的誤會咯?”
“不,正像艾麗卡講得一樣……但我並非擅自回國,不如說獲得了正式的許可……”
“是嗎。連關係到日本和泰國外交的重要使命,都不得不中斷,想必一定是極其重要的事情吧。
為了那樣重要、必要而又緊要的事情歸國的兄長大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高中生的競技場館?”
在達也看來,艾麗卡雖然語調有所好轉,但相反地,心情卻陡然直下。
大概修次也看出來了吧。
其證據是,他的臉開始有些抽筋。
“不,外交什麼的,哪有那麼誇張……也就是和任職前的軍官候補生同伴的親善交流,不過是大學生課外活動的一環之類……”
“兄長大人!”
“在!”
“學生之間的親善也好,課外活動也好,不也是正式受命的任務嗎!這不是可以玩忽職守的理由!”
“是,正如你所說!”
看到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強者,那出乎意料之外的樣子,達也禁不住感到驚訝。
“……妻管嚴一詞倒是有所耳聞,但妹管嚴卻絲毫不記得有聽到過……”
總覺得盯著看有些吃不消,達也移開了視線,卻發現不遠處的美月正一副坐立不安,惶恐忐忑的樣子。向她招手示意後,美月滿臉安心的表情,一路碎步小跑過來。
“達也同學……艾麗卡醬到底怎麼了?”
“說真的,到底怎麼了呢……?”
即使美月問起,達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扭過頭去的份。
“哥哥大人,我覺得艾麗卡是在撒氣哦?”
於是乎,深雪用忍住不笑出來的聲音,向達也作了含混不清的說明。
“撒氣?撒什麼氣?”
“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吧。”
越來越感到莫名其妙,疑竇叢生的達也他們,視線的前方,“兄妹吵架”迎來了新的局面。
“兄長大人,難不成,您該不會是為了見這個女人,才拋下工作的吧?”
“不是,都說了拋下工作什麼的……”
“我不想聽您說這些!”
艾麗卡不容分說地打斷了兄長的辯解,瞪了一眼至今為止(恐怕是有意識地)無視的摩利,視線再次轉回修次。
“真是的,令人可悲……身為千葉的麒麟子的兄長大人,竟然為了這樣的女人而玩忽職守……”
“……艾麗卡,我姑且還是你學校裡的前輩。我可不記得有什麼理由被稱作‘這樣的女人’?”
目前為止一直保持沉默,不如說忍耐著不說話的摩利,終於再也無法沉默不語了一般插嘴道。
但艾麗卡卻完全無視了摩利的話。
“說起來,兄長大人就是因為和這個女人有了瓜葛,才開始墮落的。堂堂取得千刃流劍術真傳的劍士,卻忘了磨礪劍技,而被小聰明的魔法迷得神魂顛倒……”
“艾麗卡!”
這對修次而言,大概屬於禁忌之語吧。在此之前的怯懦態度彷彿虛假一般。面對充滿氣魄的呵斥,艾麗卡驚得渾身一震。
“為了磨礪技藝,必須不斷吸取新的技術。
我是這麼想,也是這麼做的。
與摩利無關。
這次的事也是,聽說摩利受傷,坐立不安的是我。
而摩利卻對我說,不來也可以。
即便不是這樣,從剛才開始,種種失禮的言行,作為千葉的女兒,你應該感到羞愧!”
“…………”
咬著嘴脣,緘口不語,即便如此,艾麗卡也沒有將面朝修次的視線移開。
“來,艾麗卡。向摩利道個歉。”
“……我拒絕。”
“艾麗卡!”
“我拒絕!兄長大人放棄正式的任務卻來到這裡,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而這都是因為這個女人的緣故!”
然而,再一次有些形勢逆轉。
“我的想法不會改變!次兄長大人是因為和這個女人交往後才開始墮落的!”
艾麗卡迅速地轉過身,以接近跑起來的快步,從兄長的面前離去。
◇◇◇
“艾麗卡醬,等等,艾麗卡醬!”
從大廳走進電梯間的時候——完全看不見大廳之時,艾麗卡才總算朝美月的聲音回過頭去。
接著,啊,一般張開了嘴。
“……達也君。深雪也在……莫非你們都聽到了?”
語調也好,表情也好,這是平時的艾麗卡。
但達也卻總覺得,艾麗卡看上去彷彿一副強忍著不哭出來的樣子。
“抱歉……並沒有打算偷聽的意思。”
“達也君,這次你請客。”
“喂!?……得,好吧。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洽談成交。”
艾麗卡露出了平時心血來潮般飄飄然的笑臉。
既然她擺出平時那樣的態度,假如達也因為過度顧慮對方,反而引起對方更加在意,那就有違本意了。
“艾麗卡,午飯吃過沒?”
“嗯?還早吧……哦,是嗎。嗯,我還沒吃呢,那就一起吧。”
對於深雪的詢問,艾麗卡做了半分否定、半分肯定的回答。
“哥哥大人?”
“是啊。我們打算在房間裡解決。不介意一邊吃飯的話,一起過來嗎?”
“嗯,我去我去!美月也一起來嗎?”
“好的,那麼,打擾了。”
“不,沒有打擾到誰。”
“誒?我不是那個意思哦!”
“真是的……達也同學,戲弄人家,好過分。”
為了改變氣氛而被拿來開涮的美月,即使坐在了床上,心情仍舊不佳。
不過,她並非真的在責難自己,這點還是可以明白的。達也苦笑著,一邊大口吃著三明治。
美月和達也都試圖對剛才發生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提及。
“那麼……達也君、深雪、美月,你們有什麼想問我的沒有?”
但當事人——艾麗卡卻重提了先前的那一幕。
“和渡邊前輩交往的人,是艾麗卡的尊兄吧。”
惟一滿不在乎順勢接過話題的是深雪。
“沒錯。那個笨蛋老哥,被那種女人誆騙,真是可憐又可氣……”
“不是世界級的劍術家嗎?縱使不說好話,也不應該說‘笨蛋老哥’什麼的哦?”
“咦?……啊,原來如此。達也君的話,知道修次老哥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艾·麗·卡。雖說是在我們面前,但也沒必要改變稱呼哦?是修次兄長大人吧?”
“啊~,那個,忘了吧!那個樣子才不是我!”
艾麗卡一下子抱住了頭,一頭栽倒在床上。
那種“知書達禮”的遣詞用語,在她看來,或許感到難為情吧。
……比起那個,俯臥著一頭扎進男人使用的枕頭這點,倒是希望她多少能感到些難為情。達也有些狼狽地想到。
“好啦好啦。艾麗卡最喜歡修次先生了吧。”
“…………”
僵直的並非只有艾麗卡。
深雪投下的冷凍炸彈,瞬間就把達也和美月也給凍成了冰塊。
“……才不是!”
艾麗卡猛地站了起來,同時喊道。
由於是埋在枕頭裡的臉,分開同時說出的話,所以只聽見了“不是”兩個字。作為這種情況下的反應,也還真是讓人感到很相稱。
就像怪獸被逼入絕境時,發出怒吼那樣易懂的態度,深雪哧哧地笑著。
接著,投下了更具威力的炸彈。
“艾麗卡你呀,原來有戀兄情結(BrotherComplex)啊!”
“什……”
艾麗卡啞口無言了。
接著引發了超越臨界點的大爆炸。
“唯獨不想被你說三道四呢!你這個極品兄控娘!”
——此後發生的事,無論達也還是美月,都一概絕口不提。
◇◇◇
“……喂,達也,臉色很難看哪?不要緊吧?”
“總覺得你一副相當疲憊的樣子……”
達也在一般用觀眾席和雷歐、幹比古匯合後,劈頭第一句話,就是被兩人這般問道。
“稍稍感覺有點累。沒什麼,比起精神疲勞,不過是情緒性的疲乏而已,比賽中集中精神就沒事了。”
達也擺了擺手,一副沒什麼關係的樣子。在他另一邊,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深雪和艾麗卡坐了下來。
坐在後面的美月少許有些舉止可疑,但由於心思都落在馬上就要開始的比賽上,雷歐和幹比古都沒有注意到。
“……不好意思啊。盡是讓達也成了眾矢之的。”
幹比古貌似善意(自以為是?)地誤解了什麼。
“不,沒有那回事。不要緊,別放在心上。”
這句“沒有那回事”,儘管的確是沒有那種事的意思,卻特意選擇這種曖昧的說法,達也的性格也著實彆扭。
“不要緊的話就好。達也這回真夠亂來的,別太勉強了啊!”
“我心裡有數。”
真是個自己完全配不上的善良的友人,達也心想。
“那方面也包括在內,放心吧。”
讓這樣的善良之人擔心自己,對他而言並非本意,故而表現出一副竭力點頭的模樣。
只不過,比賽一旦開始,臉色多少有些難看這種事,就會變得無關緊要。
他們的注意力——當然,也包括達也——被正在“岩石地帶”場地進行的,三高和八高的比賽所吸引。
比賽超出了預期的想象,展現出一邊倒的形勢。
用上演一出獨角戲這種表達方式來形容,或許更為貼切。
設定為喀斯特地貌的“岩石地帶”,是繼“平原”之後,障礙物最稀少的競技場地。雖然四處突起的巨大岩石遮蔽物,滾得到處都是,但高低差別並不明顯,也沒有遮蔽視野的叢林。
一名選手從三高陣地走出,穿過岩石與岩石之間,閒庭信步般挺近著。
一條將輝毫無顧忌地公然暴露形跡,向前“進軍”。
八高也並非眼睜睜地看著,朝著將輝,接二連三地施放魔法。就連沿著岩石背陰處向三高陣地前進的進攻選手,這時也加入到了集中炮火的行列。
然而。
將輝的步伐沒有停下。
使用移動魔法投擲的岩石碎片,被更強有力的移動魔法各個擊落。
向他直接發動的加重魔法或振動魔法,則受到張開於他周身一米範圍內的領域干涉影響,而無法產生效果。
彷彿嘲笑那些“無謂的努力”一般,將輝的步履,從容而穩健。
“……‘干涉裝甲’嗎。移動型廣域干涉理應是十文字家的家傳技藝。”
雷歐和幹比古皆因那壓倒性的力量而啞然失語。達也卻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對將輝的實力讚不絕口。
“如此連續使用那種魔法,呼吸卻沒有絲毫的紊亂,應該不單純只是演算領域的容量巨大。看來相當擅長‘換氣’。恐怕那也只有稱之為天賦了吧。”
所謂同種魔法連續使用時,一個魔法結束,下一個魔法發動,換氣是指兩者之間的切換。前一魔法與後一魔法的重疊時間越短,對魔法師的負擔也就越小。通常把這種重疊時間較短的魔法師形容為“擅長換氣”。
儘管深雪也是相當“擅長換氣”的魔法師,但在達也看來,將輝擁有與深雪匹敵的天賦。
面對永不停歇的強力防禦,八高的進攻選手停下了攻擊。
他慌忙隱蔽起來,朝著三高陣地跑去。
放棄擊退將輝,取而代之以率先攻略敵陣的石碑,從中覓求勝算。
但遺憾的是,行動過於草率。
也許是恐慌狀態下做出的行動。
注意力放在前方而暴露出毫無防備的身後,這對將輝而言,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受到零距離產生的爆炸衝擊波,八高進攻者被向前刮飛出去。
“收束系‘偏倚解放’嗎。單純使用壓縮解放不就好了……還真是喜歡講究排場。”
“偏倚解放,對嗎?沒聽說過這個魔法呢。”
“因為是個費事多而效果不好的二流魔法的緣故。
打個比方來說,往圓筒的一頭灌入空氣蓋上蓋子,而在另一頭朝目標開啟蓋子。從釋放的那一面噴出高壓空氣,比起正常情況下,使壓縮空氣破裂更易產生威力,同時可以控制爆炸的方向性,這些算是優點吧。但是如果僅僅為了提升威力,只要用普通的空氣壓縮,增加壓縮空氣的量就行了,要使攻擊帶有方向性的話,也只要直接撞上壓縮空氣就可以了。
……不,他為了降低殺傷性等級,反而使用了模稜兩可的術式吧。
力量過剩在這種時候還真是辛苦。”
達也浮現出具有諷刺意味的微笑。
深雪用“哥哥大人不也一樣?”般的目光看著達也,他卻裝作沒有察覺。
在達也傾囊相授的期間,將輝仍在穩步逼近八高陣地。
也許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留下防守的八高選手,合二人之力,向將輝發起挑戰。
岩石崩裂,碎片向將輝襲來。
將輝腳下的地面火星迸濺,那是由於八高選手的放出系魔法對礦物強制釋放出電子。
無論是前者的規模,還是後者的改變難度,皆屬高等級——這麼說也無妨的魔法。
達也他們對戰八高,乍看之下輕鬆取勝,這不過是因為沒有讓對手發揮出實力的緣故。如果是正面魔法對決,或許會陷入苦戰吧。
但將輝卻將這二人的合力攻擊,真正意義上,從正面輕鬆化解了。
飛礫散彈被,以將輝為中心展開的,逆轉運動向量的球狀力場彈飛,放電則在未發動之前被壓制。
塊狀空氣的錘子向八高選手砸去。
與接觸同時釋放的壓縮空氣,輕易地奪走二人的戰鬥力。
比賽結束的訊號響起。
吉祥寺以及另一位選手,從比賽開始到結束,始終在三高陣地一步未動,終至於無所事事。
“超出想象呢,一條的‘王子’……”
視線移開顯示屏,真由美向克人說道。
老搭檔摩利並不在這裡。
摩利現在,正身陷“誰要妨礙我,就有你好看”之類的百忙之中。
原本她是不得不在床上靜養的重傷者,但真由美和其他的幹部們都沒有固執己見。
“總感覺和十文字君的風格很相似呢。”
即使說和自己風格相似,作為克人來說,也難以回答吧。
果然,在他回答之前,鈴音就已經加入了談話。
“恐怕是有意識的吧。一條家的戰鬥風格,原本理應是先發制人的中長距離極限炮擊。而如今,單迴圈預賽中則是,從遠處發動先發制人的攻擊,使防守癱瘓。雖然沒有根據……但我認為,這會不會是一條選手的挑釁。”
“挑釁?”
面對歪著腦袋的真由美,克人回答道。
“是不是意識到我的風格,我不清楚,但這恐怕是針對司波的挑釁吧,‘有本事就從正面和我對射’。”
“嗯……心情倒是可以理解。”
真由美的表情彷彿在說:還真是小孩子氣。
達也的武器是機動性與洞察力,以及從中引匯出的意外性。
比起魔法力,戰鬥技術更為突出,這在至今為止的兩場比賽中已經昭然若揭。
那個達也怎麼可能上這麼顯而易見的鉤,真由美這般心想。
但克人卻沒有與那無言的訊息,保持同一步調。
“司波會接受挑戰的吧。”
“誒?達也君他?”
“原本的距離,勝算微乎其微。這可是僅有的獲勝機會。”
“受不了,這還真是……”
遠離一般觀眾席的大本營帳篷中,克人正在發表的看法,當然無法傳入達也的耳朵。但,克人所指出的事實,達也卻同樣充分認識到了。
而第三高中的,恐怕是吉祥寺真紅郎的真正意圖,是通過讓他發現有機可乘而將他引入正面對決,這一點他也明白。
更為棘手的是,除了接受對方的邀請之外,對第一高中而言,沒有勝算更高的辦法。
(了不起啊,“樞機喬治”……)
“還真是的。什麼啊,那種防禦力!”
“到頭來,除了一條選手以外的技能完全沒有看到,這還真是失策。這一來,對策也無從制定了。”
雷歐和幹比古彷彿誤會了達也的牢騷。
二人看上去像是被將輝的實力吞噬了一般,但總比明白自己當前的處境,正被流沙地獄般的策略所吞沒而在劫難逃來說,精神上所受的打擊要小一些吧。
“關於吉祥寺選手,大致可以想象得出來。另一個人就不清楚了。”
“誒,是嗎?”
達也決定對二人的誤解進行梳理。
“吉祥寺真紅郎發現的‘基本程式碼’為加重系統正程式碼。而出場的比賽為極速射擊。
那麼其得以魔法應該就是,對作用點直接施予加重的‘不可視的彈丸(InvisibleBullet)’吧。”
“基本程式碼?”
“並非改變物件物的個體資訊,而是部分地施以加重,這做得到嗎?”
“是嗎……看來說明會有些長,可以嗎?”
對於達也的事先確認,雷歐顯出躊躇地,而幹比古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魔法式研究領域裡,有著被稱為‘基本程式碼假說’的理論。
這個假說受到廣泛的支援。有‘加速’、‘加重’、‘移動’、‘振動’、‘收束’、‘發散’、‘吸收’、‘放出’這四系統八種類,以及各自對應的正極與負極,合計存在有十六種基本魔法式。這個理論認為,通過這十六種之間的相互組合,可以構築出所有的系統魔法。
而作為其理論基礎的魔法式,便是‘基本程式碼’。
從結論而言……可以構築出所有的系統魔法。雖然僅就這一點來說,這個假說是錯誤的,但‘基本程式碼’卻實際存在。”
“……明明錯誤卻實際存在?”
“……抱歉,我已經混亂了。”
面對幹比古和雷歐的表示,達也一副“不要著急”的樣子擺了擺手。
“放心,聽我慢慢道來。
四系統魔法中存在著,只有這十六種‘基本程式碼’無論怎樣組合,也無法構築起的魔法。所以基本程式碼假說是錯謬的。但僅就稱為基本的特徵來說,擁有這種特徵的魔法式卻實際存在。
現代魔法通過定義改變後事象的狀態,會產生種種作用力。
雖然促成改變的作用力在魔法式中被定義了,但只要不對魔法作用的結果進行定義,就不會產生作用力。
但基本程式碼卻可以直接產生作用力本身。
也就是說,基本程式碼是指,對‘加速’、‘加重’、‘移動’、‘振動’、‘收束’、‘發散’、‘吸收’、‘放出’作用力本身進行定義的魔法式。
因此,並非對個體的個別資訊體全部發生作用,而是使——對個體上的一點施予魔法,成為可能。
現在發現的基本程式碼,只有加重系統正程式碼這一種而已。
而發現者正是三高的吉祥寺真紅郎——‘樞機喬治’。”
聽了最後一句,幹比古顯露出畏怯的表情。
“吉祥寺真紅郎,就在想好像哪裡聽到過的名字……原來就是‘樞機喬治’啊!”
看著他的臉色,達也想到:“糟了。”但既然已經說出口,也已無可奈何。
“沒錯。因此並不是只要警惕一條選手就行了。雖然優秀的研究者未必是優秀的執行者,但只要能夠使用‘基本程式碼’,它便是個棘手的東西。”
使用基本程式碼的魔法,因為定義了作用力本身,就沒有必要定義一般魔法不可或缺的事象改變結果。在引起——針對面的一點施加壓力——這個狀態上,導致達也出賽石碑程式碼的直接原因的“破城槌”,與“不可視的彈丸”屬於擁有相同效果的術式,但“破城槌”需要對施加壓力的面全體的狀態——對加重點施加壓力的狀態——整個進行改變。與此相對,“不可視的彈丸”卻不必改寫施加壓力的面——不論是牆面、地面還是人體表面——的狀態。“不可視的彈丸”是對壓力本身進行添寫的魔法。
因此相對於整個改寫物件物的資訊,改寫必要的資訊記述=魔法式則要小得多。因為不是改變物件物本身的資訊,因此有著——妨礙作為物件的事象資訊改變的——“資訊強化”無法防禦的優點。
用更小的魔法式,不影響事象改變物件的資訊強度的前提下,而可以發動魔法這一點,可說是相當巨大的優勢。
幸虧,‘不可視的彈丸’有著必須視覺確認作用點的缺點。這是並非作用於個別資訊體,而是直接作用於物件物,由此產生出的具有諷刺意味的缺點。因為這層缺點,便理應可以用遮蔽物防禦‘不可視的彈丸’的攻擊。即使廣域干涉能夠防禦,但資訊強化卻防不住,可要注意哦!”
“知道了。會小心的。”
“吶……有一點,我搞不明白。”
在幹比古點頭表示首肯之後,雷歐客氣地開口說道。
“什麼,雷歐?”
“跟比賽倒是沒啥關係啦……達也,剛才你說‘存在有十六種基本程式碼無法構築起的魔法’對吧?那就是說,十六種的基本程式碼,達也全部知道了嗎?”
儘管容易被態度或言行矇騙,但雷歐絕不是笨蛋。
知識暫且不論,智力倒不如說很高。
達也對此心知肚明,但仍舊對他那番犀利的話語吃了一驚。
“……目前為止發現基本程式碼的只有吉祥寺真紅郎。我只不過知道,存在有基本程式碼假說理論上無法構築的四系統魔法而已。”
“哥哥大人,差不多到時間該走了吧?”
雷歐張開口——再次想要提問的當口,深雪的話插了進來。
“是啊。差不過該到公佈下場比賽場地的時候了。去大本營吧。”
達也站起身的背影,拒絕了進一步的追問。
◇◇◇
和第九高中的比賽,在“溪谷”場地進行。
溪谷場地的形狀,宛如日文的“く”,是一條彎曲的人工峽谷。如果有水流動,就會產生上游、下游和有利、不利之分,故而,實際上說是溪谷,倒不如說,是被懸崖圍起來的細長“く”字形湖。不,並非如湖那般水深(最深處不過五十釐米左右),或許該稱之為細長“く”字形“水塘”吧。
這場比賽可謂幹比古獨佔舞臺。
左右阻斷的細長競技場被白霧所籠罩。
從完全分辨不清比賽狀況的觀眾那裡,傳來噓聲一片,但不久便歸於寧靜。
畢竟都是來觀看魔法競技的觀眾,如此大面積受到波及,並維持著的魔法的難易度,其中程度的差異很快就理解了。
並且,一高選手附近霧氣稀薄,而九高選手卻被濃霧繚繞。
九高選手受到霧氣的妨礙,難以接近一高的石碑。
多次試圖驅散濃霧,實際上也確實多次吹散了,但純白的面紗,卻宛如嘲笑他們的努力一般,立刻又奪走了他們的視野。
即使颳起風,試圖吹散濃霧,取而代之流入的空氣,依舊瀰漫著霧氣,這就顯得毫無意義。即使提升氣溫至飽和點,也不過促進“湖”水的蒸發,只是徒然增長心中的不快而已。
產生霧氣的“結界”屬古式魔法,是無關飽和水蒸氣量,而凝結空氣中水蒸氣的魔法。即使提升氣溫,也只會導致提供的水蒸氣增多,使霧氣更濃的結果。“結界”魔法當然包含“封閉”的概念,即便颳起氣流,也只會造成充滿霧氣的空氣之間進行迴圈。
對曖昧的物件,不斷施加持續作用的影響,原本就是現代魔法的弱項。
要以現代魔法消除這個“霧之魔法”,只要不能認識幹比古的魔法作用領域——“結界”,就無法採取有效的對抗措施。九高的新人貌似對於古式魔法缺乏研究。
除去人為造成霧的分佈不均勻這點以外,並無超越自然現象的效果。
既無蠱惑作用,亦無衰弱效果。同樣也沒有把人關起來的效果。
但僅僅視野受限,就足以限制人的行動。
九高進攻者沿著斷崖提心吊膽地前行。達也斜眼一視,便混入濃霧之中,輕易地到達了九高陣地。
有意讓霧氣只在他周圍變得稀薄,如果只是快步前進這種程度,足夠給予充分的視野。即便視線為零,對達也而言,也沒有任何障礙。
因為在不必擔心觀眾看見的這種狀況下,可以毫無顧慮地使用認識存在的視力。
未被對手察覺而迂迴到九高防守者背後,達也射入了“鑰匙”。
儘管聽見了隱藏程式碼的“蓋子”被剝離而發出的轟鳴,防守者慌忙回顧,但達也業已撤離。
這一次達也沒有喚起精靈的必要。
維持霧之結界的是幹比古操控中的精靈。這片迷霧的所到之處,皆如同潛藏著幹比古之“眼”。
一高對九高的比賽,未曾交戰一次,便以一高的勝利落下了帷幕。
◇◇◇
決戰於季軍爭奪戰之後舉行。
石碑程式碼的比賽時間無論怎麼長,都不會花上三十分鐘以上。因此,決賽開始時間相對寬鬆地定在,從現在開始的兩小時後,即下午三點半。
負責CAD調整的達也,決定留在比賽區域度過這兩小時的間歇,但幹比古和雷歐卻為了舒口氣,決定暫時離開比賽區域。
——要是再看見那對兄妹如膠似漆的樣子,自己一定會受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這點才……
集合時間決定在比賽開始前一小時,除此之外想去哪裡各隨己願。
雷歐說是先去食堂稍稍填一下肚子就回房休息。
沒有他那麼貪吃的幹比古,來到了賓館最上層的觀光室。
賓館建在富士原野演習場,在觀光室中,可以近距離地仰視富士山。
吉田家的神祇魔法乃神道系的古式魔法,再細分則屬於地祇神道系(祀奉國津神的神道系之意)。
對神道系古式魔法的術者而言,富士山有著特別的意義。
富士山所祭之神,乃嫁給天津神(的嫡孫)的國津神,富士信仰不分天神地祇。
即便除去這種教義上的含義,“靈峰富士”也是魔法力量巨大的聚集地。
走出觀光室的露天陽臺,就可以直接沐浴在靈峰的氣息之中吧。走上了最頂層的幹比古這樣想著,迎接他的卻是意想不到的人。
“呀,幹比古君,怎麼想到來這裡?”
只見艾麗卡頭頂遮陽草帽,手肘支在陽臺的扶手上,仍舊擺著眺望富士山的姿勢,只是臉轉過來朝他問道。
“我來看富士山……艾麗卡才是,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正如幹比古所言,觀光室——包括露天陽臺在內的最頂層——這裡,除了艾麗卡以外,空無人影。
不,如今有幹比古在,所以人影成雙。
這也理所當然,要說今日聚在這裡的人們,皆以九校戰為目的也不為過。
雖說現在是間歇時間,但季軍爭奪戰不久即將開始。這時候特地返回賓館,上來這除了富士山以外毫無看點的觀光室,要不是像幹比古這樣抱有特殊目的的人,就一定是特別腦殘的人吧。
“我,大概想獨自靜一靜吧。”
看著艾麗卡的視線看回景色,她的側臉總讓人覺得有些寂寞,幹比古感到有點驚慌失措。
即使如此也做不到轉身離開,始終站著也不自然,沒辦法——至少在他意識到的範圍裡“沒辦法”——幹比古湊到了艾麗卡身旁。
“幹比古君。”
視線依舊落在日本最高峰上,艾麗卡說道。
“誒,什麼?”
——不協調感。
“感覺到沒?”
“誒?”
“來沐浴靈峰氣息的吧?有好好地感受到嗎?”
一如既往的措辭,不同尋常的聲音。
彷彿一成不變卻又截然不同口吻。
在欄杆上撐起身體的艾麗卡,表情顯得如此真摯,這是四個月來,不,這幾年來從未見過的真摯。
最後一次看到這種表情,是在她的秀髮剪短之前,比春天以來留長了的秀髮更長的那個時候。她無時無刻都不曾放下過手中的刀,兩年前……
“……幹比古君?”
“啊,抱歉。呃,對,正如艾麗卡所說。”
語無倫次回答著的幹比古,終於察覺到了不協調感的根源。
——艾麗卡稱他為“幹比古”——
“來沐浴靈峰氣息的。”
“不是這個。”
“誒?
“我問的不是這個。……有好好地感受到靈峰的氣息嗎?”
意外地被認真的眼神所鎮住的同時,幹比古擺正了姿勢,調整了呼吸。
將氣息深深地吐出,又吸入。
儘管保持節奏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想象。
與呼氣同步做出器,與吸氣同步收入器中。
並非吸了吐,而是吐了,再吸。
反覆“呼吸”兩、三回,幹比古的身體充溢著生氣。那並非想子或靈子那樣的“粒子”,而是更接近於能量本質的波動,被稱為“氣息(Prana)”的“力量”。
幹比古完美地吸納了靈峰的氣息。在親眼確認了之後,艾麗卡浮現出不像她的,矜持的笑容。
——那是有著些許寂寞的笑。
“艾麗卡……?”
“什麼嘛,果然還是行的嘛!”
“……抱歉,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考慮對方,多有自我完結型的省略也是常有的事,但如今,幹比古卻感覺到,對此無法理解的自己反倒有錯一般。
“幹比古君,注意到了沒?你能夠和從前一樣,和遭遇那場事故之前的,被稱為‘吉田家的神童’那時一樣,使用魔法了啊!”
“誒?”
“不。並非和從前一樣,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感覺的同調也好,霧之結界也好,氣息的吐納也好,這才是像呼吸一般自然地做到了。”
並沒有說出:怎麼可能。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幹比古同樣並未說出口。
艾麗卡,“千葉的劍士”擁有怎樣的“眼”,他心知肚明。
“不是很好嘛!”
突然“啪”地一聲,背後被拍了一下,幹比古踉蹌了半步。
“小幹要是照這個情形,就算三高也不足為懼啦!決賽,要加油哦!”
“我的名字叫幹比古!”
艾麗卡突然恢復到往常的樣子,不待回答便徑自離去。幹比古朝著她的身後喊了一句平時的臺詞,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自己為什麼、對什麼放下心來,幹比古並未意識到。
◇◇◇
理應和妹妹如膠似漆(不過是隊友們的胡思亂想)的達也,在二人離開後不久,被叫到了會場的入口處。
“小野老師,辛苦你了。”
叫他出來的是遙。
“喂,對長輩說辛苦你了……你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吧?”【1】
達也流露出壞笑,遙無力地垂下了肩。
“……我的定位也就這樣了是吧……漏了底細的配角,就這樣被埋沒在‘平庸的大眾’中了呢……”
“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呢。基本上意義不明啊。”
“沒什麼。反正我是個意義不明的女人。”
“……差不多該把寄存的東西給我了吧。我也並非時間充裕。”
見達也伸出手,遙賣弄似地嘆了口氣。
嘴巴不說,卻用表情責難道:“還真是不配合呢。”即便如此,也理解時間不多吧,將拉來的電動包(裝有電動輔助小輪的手提箱)乖乖地交到了達也手裡。
“真是的……真想有人稍微慰勞一下我呢。我是生活顧問,可不是跑腿的哦。”
“委託老師搬運的可是師父,不是我啊。但……讓我想想。不滿意打雜的話,那就拜託你點本職工作吧。”
“不,並非硬是想要做什麼事情。”
“不需要報稅的臨時收入……難道不想要嗎?”
遙的眼中閃動著明顯易懂的動搖。
……這種善人秉性(並非“性格”)能勝任諜報員的工作嗎?達也奚落似地注視著。
等待的時間並不很長。
“……真沒辦法。幫助心懷不安的學生是我們的義務嘛。不是說什麼並非我負責或時間對不上的時候呢。”
原來如此,用這種藉口給自己臺階下嗎,達也想到。
但是——
“遺憾的是並非那邊的事,而是另一邊的工作。”
“……你究竟想讓我做什麼?”
遙立刻表現出高度的警惕。
這樣明白易懂真的不要緊嗎?這一回,達也真心有些擔憂了。
算了,她就算犯傻捅了簍子,被捉去做“那種事情”或“這種事情”,也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NoHeadDragon……香港籍國際犯罪組織‘無頭龍’,請調查一下其老巢的所在地。”
遙慌忙環視左右,彷彿擁抱一般湊近與達也。
“為什麼你會知道NoHeadDragon!?”
語氣盡管激奮,但遙仍舊沒有忘記壓低聲音地問道。只不過,就算被問了也是不能回答的問題。風間他們獨立魔裝大隊和達也的關係,這個祕密必須嚴守。那是作為四葉家當家的姨媽親自下達的命令。即使回答“從別處聽來的”這種程度,也不知道會不會從那裡抽絲剝繭找到蛛絲馬跡。
“我認為調查加害自己的敵人真面目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達也作了怎麼解釋都可以,寬泛而抽象的回答。然而遙正確地理解了,他所說的是指,針對九校戰的妨礙活動。
“……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這次的案子,‘公安’、‘內情’都已經出動了啊。沒有司波君出手的必要啊!”
遙竊竊私語道。兩人的姿勢,是一番從旁人看來相當有問題的景象。
深雪就不用說了,只要不被穗乃香、雫和其他人看見就好了,達也心想。
“現階段沒有打算做什麼。只是,到必須反擊的時候,卻掌握不了敵人的所在,這樣只會令人不安。……話說回來,我覺得這個姿勢會招來誤會的。”
遙的身體猛然拉開了距離。
不知是不是出於年長者的自尊心,想用敷衍的笑容,隱藏內心的羞怯。
達也想到,差不多該認真地勸誡她,別再和諜報的世界有所瓜葛了。
……即便如此,也沒有想過要撤消自己的委託。
“……保險,是嗎?”
“你這樣理解也沒關係啦。”
面對試探的目光,立刻,首肯道。
“……知道了。給我一天。”
“太優秀了!只要一天嗎?”
這是純粹的、毫無顧忌的稱讚。
遙喜形於色般露出了羞怯的笑。
◇◇◇
拖著電動包返回帳篷的達也,留守的工作人員全體投來興味盎然的目光。全部無視這些視線,他取出了包裡的東西。
“……風衣?”
毫無顧忌地特意靠近達也身旁,真由美窺探著他手中之物,提出了她的疑問。
“不,是斗篷。”
只見達也將黑色的布料揭起,鋪展開來。
那是以他的身高來說,也要拖曳到地上般的,西式的長斗篷。
“那也是?”
“這邊是長袍。”
將黑色斗篷放在桌上,這次開啟看的是灰色的布料。這邊也是下襬拖曳著一般的,帶有風帽的長袍。
“到底……做什麼用的,那個?”
帳篷中到處瀰漫著“?”號,惟獨深雪一臉知曉內情似地忍住不笑出來。
“決賽使用的。還好,趕上了。”
“哥哥大人,不會違反規則嗎?”
撇開摸不著頭腦的真由美她們,深雪一臉少許有些認真地向達也問道。
“我覺得沒有問題,到比賽前的演算機臨檢時提交上去。規則手冊中並沒有寫著,不得穿著編入了魔法陣的服裝。”
聽見對深雪的回答,真由美頭頂上的“?”號又增加了一個,於是向達也問道。
“編入魔法陣?”
“沒錯。是以古式的術式媒介,與刻印魔法相同的原理運作。這斗篷和長袍中有,使穿著者的魔法更易發揮效果的附加屬性。”
“輔助效果嗎……本身沒有編入特定術式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感受到真由美的視線,鈴音點頭道。
“規則上沒有問題。正確地說,規則根本沒有設想到這一層。”
“如果說不行,那就放棄好了。也並不是說,沒有這個就不能戰鬥了。”
真由美朝著微微皺眉的達也轉過身來。
“吶,達也君。”
她的聲線中,比起夾雜著不安,擔心的色彩更為濃郁。
“因為仍舊在比賽中,所以讓大家收斂了狂歡氣氛,但在晉級決賽的時刻,就已經確定了新人戰的優勝。所以你可別太過勉強了啊!”
“我明白。”
即使不說,達也也已經大半放棄了比賽。
——因為這個時刻,尚未……
委託五十里對斗篷和長袍進行檢查(那是因為,五十里家乃知名的刻印魔法權威,五十里本人也不曾隱藏其興趣的緣故),達也為了放鬆身心,走出了帳篷。
被任命為替補之時,從真由美那裡接受的任務是,第一高中的新人戰優勝。
在晉級石碑程式碼決賽的時刻——亦即當下,達也認為已經完成了任務。
仔細地做著熱身運動,是為了避免受傷。
擦傷或跌打損傷姑且不論,要是骨折或被切斷動脈的話,必須作為祕密嚴守的他的能力,就會自動發動。
就算能夠有意識地阻止發動,來不來得及也實在難說。他的自我修復能力,只要損傷的程度突破了限度,就會在意識到的瞬間,完成他肉體的修復。
九校戰有記錄影像。即使是人的意識無法捕捉到的一瞬間的事,之後通過分析影像記錄,也是可能捕捉到的。
像是再次開導自己般,繼續做著更像是瑜伽的熱身運動。途中,深雪也從帳篷出來了,但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急事,他就這樣一口氣做完了賽前的準備活動。
“哥哥大人,請用毛巾。”
遞出了適度冰涼溼潤的毛巾。
深雪站在盛夏的熱浪中,從出來已經過了不短的時間,但毛巾的感覺卻像是從冰箱裡剛取出不久的樣子……要是知道她那得意魔法的話,就不會覺得不可思議了。
面對這種不經意的點點滴滴,還真是個對自己貼心過頭的妹妹,達也心想。
如若生逢其時,肯為此妹不惜性命的男人,恐怕人山人海吧。
不,即便當今之世,只要一句話就能讓男人為之拼命這種事,此妹也是辦得到的吧。首先衝在前面為之拼命的自己姑且擱在一邊,達也為妹子的將來感到一陣涼颼颼的戰慄。
“哥哥大人,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儘管並不是真的認為自己臉上有什麼,但面對注視著自己的哥哥那難以名狀的表情,深雪除了這句話,也無從詢問起吧。
——達也也沒有回答,回答也只會弄得含糊其辭而已。
“哥哥大人……”
對於達也的矇混過關,深雪也沒有進一步追究。
“……就要到決戰了呢。下一個對手,是相當地難對付的……”
“……是啊。”
逞強也無濟於事。
即使這並非比賽,而是在實際的戰場,雙方沒有任何制約拼盡全力戰鬥,同時以那兩人為敵,不,即便對手只有一條將輝,達也也沒有能夠斷言“贏得了”的自信。
“力量和技能都受到限制的狀態下……也許屬於限制方的我說出這種話,毫無道理可言,恐怕只會引起你的不快,可……”
深雪猶豫不決,微微垂下頭說道,話卻再次中途停頓了下來。
然而她卻立刻仰起了臉蛋,靦腆地這樣說道。
“……即便如此,我還是堅信哥哥大人不會輸給任何人!”
不待達也有所迴應,就像燕子一般輕盈利落地轉身返回了帳篷。目送著妹妹的背影,達也一時間佇立在原地。
(服了你啊,真是的……)
正如深雪本人所言,在限制達也力量的系統中,她可謂起著重要的作用。
他無法以真正的力量施展真正的技藝,其中理由之一,毫無疑問在於深雪。
然而達也卻並不認為——深雪多麼任性。
堅信不會輸給任何人,那也是不希望輸給任何人的她的願望。
達也的理智尚未成熟到,完全理解這其中的微妙之處。
但達也卻在情感上理解了。
也許該說,因為向他許願的是深雪,才得以讓他理解到的。
而達也對深雪的願望不能無視。
這並非被誰命令或受誰指使,而僅僅是一種他心理特性的自然而然、自然流露。
服了你,正是指此。
接下來的比賽,看來絕不能輸了。
但常言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無論如何計算,都找不出勝算的頭緒,達也不禁一聲嘆息。
◇◇◇
季軍爭奪戰終焉,公佈了決賽使用場地為“草原”。
聽到這一訊息的兩校,反應各成鮮明對照。
三高的帳篷中,甚至有歡呼雀躍者。
“你所說的話應驗了呢,喬治。”
“很走運呢,將輝。”
儘管對歡聲洋溢的舉動有所自制,但二人卻難以隱藏起得意的笑容。
“接下來就是那傢伙上不上鉤了……”
“他毫無疑問會上鉤。在沒有遮蔽物的草原場地,除了以正面一對一互射來作為迴應以外,對方也沒有其他的勝算。”
“正因為那傢伙擁有‘術式解體’這張王牌,才只有從那裡尋求突破口嗎……”
“正是如此啊,將輝。
他的戰術乍看之下,出奇制勝,但實際卻是建立在縝密至極的計算之上。
如果沒有對抗手段,也許會明知形勢不利卻鋌而走險,選擇奇計。
但正因為有了‘術式解體’這個對抗手段,他就理應會選擇勝算最高的正面對決。”
“接著只要你把後衛和遊擊的兩人給壓制住。”
“解決後衛不成問題。硬化魔法的本事看來不錯,但除此以外似乎沒有什麼擅長的魔法。
遊擊的選手……看起來十分擅長古式魔法呢。從名字來看,八成是那個‘吉田家’的術者吧。不知到時候葫蘆裡賣什麼藥這一點,儘管讓人感覺不大舒服,但古式魔法和現代魔法比起來,速度方面可是現代魔法佔優勢啊。沒有遮蔽物的草原競技場,在這裡也顯示出對我們有利。”
“更何況還有你能使用‘基本程式碼’這個有利條件。”
“雖然很遺憾,新人戰的優勝被對方拿走了……但至少,要贏下石碑程式碼的冠軍!”
“是啊,包在我身上!”
聽了吉祥寺的話,將輝氣魄十足地點了點頭。
“沒有障礙物的‘草原場地’嗎……會是一場嚴酷的戰鬥呢,哥哥大人。”
深雪的話代表了每一位前來助威者的意見。
“不,總算比溪谷場地或城市街區場地要好。要是貪心不足那就沒完沒了了。”
由於對他所說的,不僅深雪,隊友——雷歐和幹比古也扭頭表示不解,達也決定做一番說明。
“一條家的‘爆裂’是一種,使液體變化為氣體,從而利用作為破壞力的膨脹力的術式。
只要是一條家的人,利用水蒸氣爆炸進行攻擊,可謂手到擒來。
對一條選手而言,溪谷場地等於在全場為他準備了大量炸藥一般。城市街區則遍佈著實際有水流動的自來水管道。
相比之下,草原場地沒有作為‘炸藥’的液體。就算是‘王子’也做不到把地下水抽上來引爆吧。
當然,森林場地或岩石場地那樣更好……但只要避開溪谷這個最不利的競技場,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相對於一年級生浮現出“原來如此”般的表情,高年級生的臉色依然陰雲密佈。
“……但,不得不在沒有遮蔽物的競技場,和擅長炮擊戰的魔法師對戰,這種不利因素並沒有消失啊。”
“司波,你有對策了嗎?”
繼真由美的話之後,服部詢問道。
他主動向達也搭話,算是極為罕見的事。
達也同樣未能隱藏住意外感,回答慢了一拍。
“如果對方使用原來的戰法,老實說或許我根本就無還手之力……但一條選手似乎過度意識到我的存在。如果能堅持到近身戰,就有辦法。”
“格鬥戰是被禁止的啊?”
“只要不碰觸對方就行了。我自有辦法。”
面對桐原的疑問,達也有些缺乏自信地笑了。
◇◇◇
新人戰,石碑程式碼決賽。
選手的登場給觀眾席帶來了巨大的沸騰,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因困惑而喧譁嘈雜的觀眾佔了壓倒的多數。
暴露在起鬨般好奇的目光下,幹比古重新戴好風帽,比之前蓋得更緊了。
另一邊,沒有風帽的雷歐,彷彿儘量想要遮住臉一般,在斗篷的高領裡縮了縮脖子。
“吶……果然很可笑吧,這身打扮。”
“使用方法和說明的一樣啊。”
直截了當的錯位回答,意味著“死了這條心吧”這樣的勸告。
“……為什麼只有我們……”
幹比古的牢騷是針對唯一一個沒有裝扮的達也的怨言。
“作為前鋒的我,穿這麼妨礙行動的服飾幹什麼。”
然而幹比古的抗議,在作戰的名義下被幹脆利落地拋開了。
“混蛋……這會兒一定在笑個不停吧……”
雷歐的話裡缺少了“誰”這個部分,但這對另外兩個人來說,根本就沒必要特意指出。
“啊哈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出三人所料,艾麗卡在觀眾席爆笑不止。
“艾麗卡醬,別這樣……”
經過美月幾次難為情地勸說,鬨笑總算降到了引人發笑的等級。
“……啊~,笑死了笑死了。所以才每次被達也君做的事情吸引住眼球呢。”
“……艾麗卡才成了引人注目的焦點啦,現在。”
開心地嚷嚷著的艾麗卡身旁,美月害臊地縮起身子。
“抱歉抱歉。有點,控制不住了。我保證不再胡鬧了,所以心情好起來吧,美月?”
“真是的……拜託你了啦!”
面板感受到(沒有用眼睛直接確認的勇氣)從周圍座位刺來的視線,落回了競技場,美月總算擡起了頭。
“但究竟是什麼,那個?”
由於草原場地沒有遮蔽物的關係,從觀眾席可以直接瞭望競技場全域。但即使如此,距離過遠而難以看清細節部分,所以和其他場地一樣,大型顯示屏中呈現著各選手的表情。
艾麗卡凝視著身處一高陣地,畫面中出現的,幹比古和雷歐的樣子。
盯著看了一會兒後,彷彿“舉起雙手”般搖了搖頭。
“不行。我還是看不出到底目的何在。因為是達也君,應該不是故弄玄虛吧。”
“……許多‘精靈’成群聚集在吉田君的長袍上……”
“誒?”
對她的自言自語投來意外的回答。艾麗卡看向側面,屏住了呼吸,只見摘去了眼鏡的美月,瞳孔中泛著不可思議的色調。
儘管有不少觀眾對雷歐和幹比古的衣裝,抱有時代錯誤或不合時宜的感覺,但卻幾乎不見嘲笑或冷笑的人。令觀眾意識糾結的是,那“長袍”或“斗篷”究竟作何用,這種好奇心。
然而,對敵人而言,卻不是一句“好奇心”就能敷衍了事的。
“難道不只是虛張聲勢嗎?”
聽見隊友的推測,將輝和吉祥寺一塊兒搖了搖頭。
“那傢伙知道喬治的事……那個是針對‘不可視的彈丸’的對策嗎?”
“我的那個魔法確實沒有什麼貫穿力……但也不是僅憑一塊破布就能防得住的,很難想象他會用那麼幼稚的想法制定對策。”
“也許就是讓我們那麼以為的戰術也說不定吧?”
“並非沒有那種可能性,但……”
將輝的話裡含糊不明。
“……搞不懂啊。事到如今難道還留有一手……”
吉祥寺緊咬著嘴脣。正是因為以智謀自詡,所以才格外心有不甘。
“雖然不能全然無所戒備,但不清楚的事想來想去也毫無意義。以力量取勝多少會伴隨點風險。”
或許是為了斬斷吉祥寺的迷茫,將輝用有些強硬的語氣斷言道。
即便如此,將輝自身也並非沒有半點困惑。
對觀眾來說是好奇心的根源,對敵人而言卻是警戒心的源頭。
選手們或後援團並不知道,看臺嘈雜喧譁的理由,另有其一。
接近主席臺的看臺,之所以喧譁的理由。
那是由於一位意想不到的來賓。
“九島老師!您為什麼會來這裡?”
要在平時,理應身在大會總部的貴賓室(VIPRoom)裡,通過顯示器觀看比賽的九島老人,卻突然出現在了來賓席上。
“偶爾也想過來這邊看看哪。”
九島烈對站著不動迎接他的大會委員們回以落落大方的點頭,在匆忙準備的皮面椅子上坐了下來。
“那是當然,對我等來說真是榮幸之至,但……”
為什麼,這樣突然?對於這般言外的疑問,九島老人爽直地回答道。
“沒什麼,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年輕人哪。”
比賽即將開始之前的時間,恐怕是選手心中最為迷茫混亂的時間吧。無論有多少自信,無論有多少勝算,在實際開打之前,是難分勝負的。並非賽季聯賽制下和相同的對手多次交鋒,而是和一個對手只戰一回的競技大會,因此就更易增長,因不清楚敵人實力而產生的不安。
然而迷茫直到比賽開始的汽笛響起之時為止。
一旦戰幕揭開,就不再允許抱有迷茫。
與比賽開始的訊號同時,兩陣營之間便開始炮擊交錯。
魔法的遠距離攻擊。
觀眾對此大喜過望,而第一高中的助威看臺上,卻因大感意外而頓然失語。
兩陣地間距離大約六百米。
相比森林場地或溪谷場地距離要短,但以實彈槍的有效射程測算,對突擊步槍而言是很吃力的間距,這乃是狙擊步槍的距離。
而此時,卻都以外觀為自動**的CAD,相互之間面對面射擊,同時互相朝著對方一步步走近。
達也是和預賽、半決賽相同的雙槍風格。
與此相對,將輝則將半決賽用泛用性替換為特化型。
相對於達也右手CAD擊落對手的攻擊,左手CAD對敵施以攻擊,將輝有意識地捨棄防禦,專注於攻擊上。
其結果是,
原本就相當巨大的攻擊力差距,益發擴大了。
比起將輝的“射擊”每一發中都蘊藏著決定性的打擊力,達也的“射擊”除了牽制以外什麼也做不到。
只不過是向對方遞送去攻擊。這種程度的振動魔法,無需特別注重防禦,魔法師也會因無意識間展開的資訊強化屏障而防禦住。
攻擊次數也屬壓倒性的劣等。
儘管藏有各種祕技般的招數,達也在純粹魔法技能上卻毫無疑問處於劣等。但他不僅暴露在對手的攻擊之下,而且在肉眼難以看清的距離,精確地擊中射來的攻擊,僅憑這點,就足以令人驚訝不已。
“這是何等的膽魄!”
三年級的男學生低吟似地嘟噥道。
“他真的是二科生?”
女選手的其中一人向隊友問道。
並非因為魔法本身的威力,而是對他這種身處遭受攻擊的巨大壓力之下,仍能夠正確施展魔法的精神力,高年級生們紛紛發出震驚的聲音。
但——真由美、克人、鈴音、梓、服部……他們的臉色卻很難看。
目前為止不過只是單純的問候,隨著每接近一步,達也就越是被束縛在防禦上而無力顧及其他,與此相對,攻擊次數也就不斷縮減。這在他們看來一目瞭然。
吉祥寺身處三高陣地內,與一高的選手或成員在不同的意義上,感到了震驚。
達也目前施展的魔法為,振動系統。
然而在此之前的三場比賽中,達也所使用的是無系統魔法和加重系統。
(僅僅不足兩小時,就變更了起動式的構成……?)
吉祥寺搖了搖頭,試圖揮去雜念。
CAD的調整技術無論多麼優秀,調整的過程也對比賽沒有影響。
左右比賽的僅僅是調整完成後所得到的結果。
現在不是感佩調整速度的時候。那是可能產生意外後果的“迷惘”——
“和商量的一樣,我也要上囉!”
“明白,後方就交給我!”
自己不知不覺間正蔑視了眼前的敵隊,對這一事實他並沒有意識到。吉祥寺繞過將輝身後,朝一高陣地跑去。
由於吉祥寺從己陣跑出,比賽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然而觀眾的注意力,卻大半緊緊盯在達也和將輝的攻防戰上。
準確而無休止地持續施放強力的魔法,人們對將輝的本領讚歎不止,
而更多的感嘆卻投向了,擊落將輝魔法的,達也的“術式解體”。
知道高等對抗魔法“術式解體”的觀眾並不多。要求超規格想子持有量的“術式解體”,是即使專業研究者,也很少有過目機會的魔法。
然而就算沒有相關知識,施加了想子視覺化處理的大型顯示屏上,也可以看到,激烈閃耀的想子炮彈,將顯現在空中的空氣壓縮魔法式,擊中,抹消,飛散的景象。
那是夢幻般的,壯觀的,令人熱血沸騰的影像。
能夠在視覺上認識想子的魔法師,或是擁有魔法素質的觀眾,並不通過顯示屏,而是通過直接目視競技場,被空中繚亂狂舞的想子風暴所壓倒折服。
他們毫無理由地被眼前這番震撼心靈的光景所深深吸引。
達也現如今正將精神集中在擊落將輝的攻擊上。
即便如此,他還是注意到了從三高陣地跑出去的吉祥寺。
彷彿連鎖反應一般——實際是看見吉祥寺行動之後的結果,達也將至今為止慎重的步伐,更換為快跑。
對達也的跑動表現出不慌不忙,將輝以達也為目標,準確施放著壓縮空氣彈的魔法。
跑動中並未採取之字形的規避運動。
因為並非手動瞄準,所以那種程度的規避運動毫無意義。
達也跑動中對空中形成的事象改變的氣息集中精神,以想子的炮彈——“術式解體”衝擊之,使將輝的魔法在顯現之前崩解消散。同時他試圖跑過這三百米的距離。
但——彼此間的距離接近,瞄準也會變得容易。即使說物理距離並不直接影響,但物理上越是接近,認識上就越是容易感覺到靠近。
特別是被宛如空氣一般看不見的東西瞄準時,對照物越是接近,瞄準就越是簡單。
這種情況下的對照物正是作為攻擊物件的達也。
在還剩下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達也終於到達了無法處理盡將輝攻擊的地方。
擊落失敗的壓縮空氣彈朝達也襲來。
使用五感察知其全部,利用銘刻於全身的體術閃避開,同時仍舊朝著將輝邁進。
無法筆直挺進的當下,數十米的距離宛如一堵厚厚牆壁,阻擋在達也的面前。
“終於到了無法再隱瞞的地步了吧。”
看著被逼入絕境的達也,山中反倒愉快地呢喃道。
“不嚴肅哦,老師。僅僅通過五感,就想全部把握魔法的發動徵兆和透明空氣彈兩方面,即便是達也君也無法辦到。而且眼下這個情況,即便不說是‘精靈之眼’,也可以拿‘第六感’來充作藉口。”
面對藤林的辯護,山中露出一副壞笑的表情。
“是嗎?的確,就算騙得過那群不三不四者們的眼睛……也很難想象能騙得過那邊那位先生的眼睛。”
順著山中視線所指的主席臺來賓席,那裡九島老人正興味盎然地注視著比賽。
藤林只是往那裡瞥了一眼,又立刻將視線轉回到達也身上。
吉祥寺沿著場地迂迴,朝一高石碑的側面前進,在尚距一高陣地大約百米的途中,被雷歐擋住了去路。
防守者竟然能前進到如此靠前,吉祥寺感到有些困惑的同時,向雷歐射出了“不可視的彈丸”。
不,是將要射出。
“什?”
視線前方鋪開了一堵黑色的壁障。雷歐將脫下的斗篷,以飄展開的樣子固定住,豎立在雷歐的面前。
如同斬風劍般的金屬片,從側面朝著吉祥寺襲去。
面對武裝演算機的飛空之刃,吉祥寺瞬間發動移動魔法,利用大幅向後的跳躍,避開了襲來的一擊。
緊接著,驟起的強風襲來。
吉祥寺利用加重系魔法,將自身承受的慣性減弱,通過順著風勢躍起而緩解了風擊的傷害。
(真麻煩!)
吉祥寺在心中咋舌的同時,將“不可視的彈丸”瞄準了幹比古。
首先將礙眼的火力掩護摧毀,是出於這層判斷。
但,當灰色的長袍對上目光焦點的同時,頓覺無法確定遠近感了。
搖曳著的熱氣流彷彿焦距錯亂的感光相片一般,灰色的人影模糊不定。
(幻術!?)
必須目測的“不可視的彈丸”反過來被利用了,如此意識到的瞬間,吉祥寺察覺到“小通聯”的劍刃朝頭頂襲來,在這個無法迴避的當口,閉上了眼睛。
“嘎!”
然而卻從雷歐口中,發出如同擠壓出肺部空氣般痛苦的哀號。
雷歐在必中之時機揮出的刃,偏離了目標,深深地陷入地面。身體被側面的空氣爆炸震飛,倒地不起。
“將輝!”
得救了,代替省略了的感謝之語,吉祥寺喊出救星的名字。
完全被敵方策略擺了一道的吉祥寺,受到正對達也持續發動攻擊的將輝從旁火力掩護,出手相助。
吉祥寺的手指劃過CAD的操控介面,發動了加重系統魔法。
重力的方向驟然改變,幹比古無力地朝著水平方向“落下”。
吉祥寺舍棄對得意魔法的執著,重力增大魔法猛撲向倒地的幹比古。
被壓制在地面的幹比古口中,吐出受到擠壓的氣息。
達也並非默不作聲地看著這番光景。
在將輝的注意力朝吉祥寺分散的一瞬間,達也迅即將彼此之間的距離逼近至只剩五米。
對達也的體術而言,這只是一舉手一投足的間距。
仍然必須一投足的距離。
將輝的臉上明白無誤地閃現著動搖。
近似於恐慌的動搖,或者說是,經歷過戰場的士兵所擁有的,對於威脅的直覺。
超越了規則限定的威力,連續十六發壓縮空氣彈,朝著達也蜂擁而來。
對抗魔法術式解體是以想子的壓縮炮彈,強制性地抹消魔法式的技術。
正因其強制性,所以是效率極其低下的術式。
儘管不怎麼為人所知,魔法式也存在有強度差異。
干預力強的魔法式,維持其構造的力量,同樣也是強力的想子資訊體。
將輝等級的術者製造出的魔法式,並非技術性地加以分解,而是以力量加以消除,為此所需要壓縮的想子量超乎想象。這對達也而言同樣也是大量的,而對普通魔法師來說,則是花費一天也擠不出來的龐大想子量。
而一瞬間,需要消除的竟有十六發。
術式解體根本來不及,儘管瞬間就已斷定,但達也仍舊沒有選擇“分解”。固執地不去使用指定為機密的魔法。
隱瞞著“分解”資訊構造體的“術式解散”,仍以“術式解體”加以迎擊。
其結果,某種意義上或可稱為必然。
迎擊只到十四發為止,達也直接承受了最後兩發的衝擊。
見到在自己腳邊開始倒下的達也,將輝追悔莫及似地吐出一句:“糟了!”
自己受衝動般的危機感驅使,釋放了越出規則限定的魔法。他在發動完魔法的瞬間,便自我意識到了。
這是轉瞬之間的事。或許裁判並沒有發覺。
紅旗並未舉起,但,自己犯下了相當於失去比賽資格的犯規,他卻心知肚明。
正是這種自覺,奪走了將輝的時間。
那是無可挽回的,腦中一瞬間的空白。
【肋骨骨折肝臟血管破損預測大量出血】
【戰鬥力下降超出允許等級】
【自我修復術式\自動啟動】
【魔法式\載入】
【核心·個別資訊體·資料\從備份中讀取】
【修復\開始——完成】
——比達也的意識更快執行,比達也意識到時更快完成。
無意識領域的資訊處理速度,遠遠凌駕於意識領域的處理速度。
自己正在倒下,當他意識到這點之時,肉體已經完成了修復。
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只見站立不動的雙腳。
為何將輝會以這種破綻百出的樣子僵直著,達也不知道。
眼下,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在考慮這種多餘之舉以前,他的身體已經一躍而起。
右腳跨出一步,朝著將輝因吃驚而僵硬的臉,伸出了右臂。
達也朝著將輝條件反射般避開的腦袋,以超出避開的距離伸過右手。
在一開始就不會碰到的軌跡上刺出的右手,經過將輝耳邊的瞬間,
可以和音聲手榴彈匹敵的爆炸聲,從達也的右手中釋放出來。
轟鳴聲讓看臺變得鴉雀無聲。
連戰鬥中的吉祥寺,也不禁回顧,停下了動作。
達也的右手,以拇指緊貼食指的指尖,拇指和中指交叉的形式伸出著。
選手、裁判、觀眾、後援團,在現場所有人的集體注視下,將輝癱倒在地,達也則無力地跪了下來。
“什麼?剛才的到底是什麼?”
聲音和表情完全陷入了驚慌失措,真由美向著左右鄰座詢問道。
但沒有答覆。
鈴音也好,梓也好,都回答不了真由美的疑問。
“……打出響指,然後放大音量吧。”
回答從身在鈴音更對面的克人那裡傳來。
“……說得是呢。單純的音波增幅。因巨大聲響而導致鼓膜破裂和三條半規管的損傷,造成一條選手無法戰鬥了吧。規則上沒有問題。”
鈴音繼克人的話說道。
“剛才的魔法,儘管音量的增幅度巨大,但作為術式卻是單一的簡單振動系統。所以即使是不擅長魔法高速發動的達也君,也能在那一瞬間發動成功吧。”
“那種事一開始就知道了啦!看見那右手不就一目瞭然了嘛!”
然而真由美對待解說的反應,彷彿有點亂髮脾氣似的歇斯底里。
“我是說為什麼受了一條選手的攻擊理應倒下的達也君卻站了起來!?
達也君不是被打倒了嗎!?
迎擊,‘術式解體’應該沒有來得及才對啊!?
至少應該被打中了兩發啊!?
理應受到違反規則的過度攻擊而受重傷的達也君為什麼還能站起來繼續戰鬥!?”
“七草,冷靜點!”
對著以為達也受了重傷而深受打擊,臉色鐵青的真由美,克人以沉著穩重的聲音勸解道。
“我看見的也是這樣,但,實際上司波他站起來了,而且用受傷者不可能做到的動作,放倒了敵人。就目前看來,他僅僅是因自己釋放的音聲攻擊而受了損傷,並沒有更嚴重的傷。”
“可是……”
“司波不是對古流武術很在行嗎?聽說古流中有著提高肉體本身強度的技術,還有在體內將衝擊轉嫁化解的技術。恐怕是與之類似的什麼吧。”
“…………”
儘管沒有對克人的話表示認同的樣子,但真由美姑且恢復了冷靜。
“並非只有我們所知道的知識,才是世界的全部。並非只有魔法才是‘奇蹟’。
比起那個,比賽還沒有完。”
“……說的是。對不起,十文字君。鈴醬也是,對不起啦。”
就在真由美和鈴音和解之時,戰況迎來了嶄新的階段。
“他的自我修復,無論何時看都很不得了啊!”
朝著愉悅地——即使如此,也考慮到周圍的人而壓低了聲音——發出讚歎之聲的山中,藤林投來半信半疑的視線。
“……真的有自我修復術式運作嗎?我可沒有看見術式發動的想子波動啊。”
“我也沒看見。那位九島閣下恐怕也沒有注意到吧。怎麼說,他的自我修復速度,那可是超越了人類的認知速度的。”
說到這個份上,山中總算察覺到,藤林正一臉嚴厲地瞪著自己。
“啊啊,不——確實是沒看到哪。我可沒有看到司波達也君使用了理應無法使用的自我修復術式。還真是,超人般的結實呢,他呀。實在是有趣!”
山中一邊說著,一邊愉快地發出意味深長的笑。藤林一臉愕然地注視著他。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說就可以把他拿來做實驗了。他可是這個國家僅有的兩個,據說在世界上也僅有五十人的珍貴的軍事力量啊!”
“我倒覺得,他可不是那麼點實驗,就會壞掉的那種軟弱男呢。”
“只要不壞掉就行,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毫不留情的責備讓山中縮了縮脖子。
“好吧,不管怎麼說……就像藤林講的一樣,使用了那個啊。”
“是的,以一條君為對手,使用指定的低規格CAD,果然還是太吃緊了。我覺得使用光速詠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單一振動系的光速詠唱嗎。算了,也總算是守住了這邊的機密。”
想隱藏光速詠唱技術的是四葉,而並非獨立魔裝大隊。這個技術有著太大的人道問題,以至於正規軍隊無法採用。
對獨立魔裝大隊而言必須嚴守的祕密是,達也原本擁有的魔法。達也在處於壓倒性不利的戰鬥中,直到最後也沒有使用“分解”,而使用的自我修復術式,也是在就算有誰看見,也無法認識到的程度。這一來,達也就只限於普通地受人注目而已。否則,對軍方而言,作為珍貴樣本及軍事力量的達也,為了不被敵對勢力染指,就必須對他進行保護。
那同時也是對他的自由更大的剝奪。如果事態發展到那一步,就不得不考慮到與達也對立,不,甚至是對抗的情形。儘管總說些招人厭的話,但山中實際上對於現在這個結果,真是鬆了口氣。
“左手持安裝了振動系的CAD,是為了作為這個的偽裝吧。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
“如果那叫作高中生的話,這個世道就有鬼了。但,光速詠唱嗎……作為敵人來看的話,那種速度還真是威脅啊。”
對於山中所說,藤林深深表示認同。
“沒錯……通過洗腦技術的應用,將起動式作為形象記憶銘刻在記憶領域,並非從CAD讀取起動式,而是經由記憶領域將起動式讀出,省略展開、讀取CAD的時間的技術……
他的情況是,從意識內的演算領域這一特性,進一步發展了這項技術,通過在記憶領域貯存作為形象記憶的魔法式,而連構築魔法式的時間也給省略……而這樣一來,就能完全補足演算領域的速度缺陷。”
“應該說補過頭了吧。能比他更快發動剛才的術式,我們隊裡有這樣的人嗎?即便擁有同系統技術的柳,也不過勉強和他匹敵而已。”
“……確實,別的人真想不出來了呢。”
兩人已經沒有在看比賽了。只是惦念似地注視著依舊跪在地上的達也而已。
吉祥寺陷入了恐慌。
自己親眼所見的,簡直不敢相信。
將輝倒在地上。
儘管對方選手,達也同樣跪在地上,但眼中卻沒有失去神采。
也就是說……
(將輝他,輸了……?)
那是一番無法置信的景象。
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即使作為隊伍輸掉,將輝倒下的機率也會是零,本應該。
“吉祥寺,閃開!”
近距離聽見本應留下來防守的,隊友的呼喊,猛然醒悟的吉祥寺,條件反射般發動了魔法“避雷針”。
改變了電阻的矮草,將射出的電擊吸引,傳導至地面。
吉祥寺總算覺察到,本應被加重魔法壓制的敵方選手,正喘著粗氣,搖曳著長袍站起身,瞪視著自己。
轟鳴聲傳到耳中,幹比古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可沒有親眼觀察周圍狀況的從容。
只是,把他按在地上的壓力突然消失,急忙在地上翻滾,拉開距離後站了起來,採取條件反射般的規避行動而已。
接著,總算理解了現狀。
雷歐被打倒了。
達也雙膝跪地。儘管沒有倒下,但狀態看起來已經難以繼續戰鬥。
而前面,一條將輝倒在那裡。
(做到了啊,達也!)
幹比古曾經一邊想著,達也的話總會有辦法的;而另一方面,又覺得:“即便是達也也……”這樣的他,被親眼所見的現實所鼓舞,奮力站起。
幹比古自身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不如說也許是最糟糕的情況。
每次呼吸都會伴隨胸部的苦痛。
就算沒有骨折,骨裂這種程度的損傷恐怕是免不了的了。
由於長時間的壓迫,導致輕微缺氧的狀態。
被打倒時劇烈撞擊的背部還很痛。長著草卻還硬得過分的地面,幹比古惡狠狠地心想。
然而——在這裡棄權卻做不到。
哪怕在最糟的狀態下以一敵二。
不,並非哪怕,而是真真確確殘酷的現實。即使這樣——也絕不能輸。
達也正面打倒了“赤紅王子”。
那麼自己至少要打倒“樞機喬治”給你看——正是這種“倔強”,如今支撐著幹比古震顫的腳。
操作CAD施放出雷擊魔法。同時,向灰色的長袍輸送魔力——訊號化了的想子。
他的身影,理應被寄宿於長袍的“影”之精靈所浸染。
影子並不等同於黑暗。
物體的輪廓藉由影子而可見。
影之精靈,作為“影”這個概念的獨立(孤立)資訊體,通過擾亂明暗的輪廓,以便妨礙對手的視覺認知,造成無法精確瞄準。
原本是他、吉田家的術式,但提供了輔助術式的長袍,軟體徹底高效化之後的CAD,以及提案發動視覺認知阻礙術式的,是達也。
他能以接近過去——艾麗卡認為超過了往日——的感觸使用魔法,也是達也的功勞。
被扔進這,對有著門第淵源的術者而言,如同小孩子的玩意兒一般,象徵了屈辱的工作中的自己,如今能像這樣站在戰場之上,也多虧了達也。
一路勝出打進決賽,毫無疑問,同樣也得歸功於達也的作戰計劃。
這樣下去,一切的一切,全都會變成是借了達也的光。
幹比古如此想到,以自己咬破嘴脣來為蹣跚的腿注入活力。
——一切的一切,全靠達也什麼的!
——那種事,我的自尊絕不容許!
——無論如何,也要報一箭之仇!
——對讓自己趴倒在地的吉祥寺真紅郎!
——這次就由我來把你拖拽打倒在地!
那是幹比古高傲地、驕傲地、倨傲地,在說給自己聽。
達也說了。
他告訴了我。
並非幹比古自身的力量有所欠缺,而是術式有缺陷。
那麼——
(達也,你所說的,就讓我來證明吧!)
無視掠過他身體的魔法。
影之魔法有將他的身影,以錯開身體些許的形態,呈現在敵人的眼中。
堅信著自己魔法的效力,幹比古在長袍的內側,對著雙手操作的大型手機終端形態CAD,輸入了長長的指令。
接著將抽離CAD的右手,拍打向腳下的地面。
通常的泛用型CAD,是以兩位的數字和確定鍵,合計三個鍵展開起動式。
高階機種,特別是手機終端形態的高效能機種,既有具備快捷方式鍵的,也有選擇使用頻率高的魔法,可以一鍵操作發動魔法的。
而如今,幹比古操作的鍵數有十五回之多。
那時通常泛用型CAD魔法發動步驟的五倍。
即便如此,這也遠短於古式魔法術式步驟的所需時間。
既然容納的起動式數量相同,幹比古就沒有必要對CAD敲擊多餘的鍵。幹比古並非將五個魔法歸總到一個魔法程式中,而是制定了五個魔法的連續發動。
那是與漸次展開想法相同的技巧。
並非集中構築包含五個魔法的單一魔法式,而是在一個魔法的發動過程中,漸次構築下一個魔法式。
逐一確認魔法結果的同時,以互動式完成術式,這對精靈魔法而言,是理所當然的步驟。
那將作為一連串的連續動作,不用一一確認結果,而是一口氣推進處理。
那便是達也給幹比古出示的答案。
地面在拍擊的手下晃動。
吉祥寺明白,並非由於身裹長袍的古式術者,以手擊打而使地面震顫,而是發動了使地表振動的魔法。
即便如此,那身宛如“魔法使”般的樣子與動作,以及其結果所帶來的現象,喚起了吉祥寺“以掌擊地,使之震顫”的錯覺。
從幹比古的掌下發生了地裂,朝著吉祥寺失去平衡的腳下一路而去。
並非地表撕裂,而是以壓力將土層擴散開。這一點在理論上也明白。
但不知為何,這樣的理論思考卻失去了現實感。
吉祥寺利用加重減輕和移動的複合魔法,企圖朝空中逃遁。
然而他的腳卻無法脫離地表。
草纏繞住了他的腳踝。
——將植物像動物一般操縱的魔法,他並不知曉。
對未知的魔法,內心不禁產生動搖。
這單純只是操縱擦過地表的氣流,使草做出纏繞狀而已。但如果是隻知系統魔法的魔法師,絕不會認為那般“恰到好處”的——並非指定角度,改變風向,而是導致“糾纏”這般曖昧的結果的——氣流操縱是可能做到的吧。
地裂到達了他的腳下,
草正把他的腳拖入裂縫之中,吉祥寺這般感受到。
全是錯覺。
為了從錯覺中逃離,吉祥寺以全部魔法力注入到跳躍的術式中。
——也顧不得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將纏繞著的草扯碎,高高躍起,那是全無必要的高度。
吉祥寺充滿了,從令人毛骨悚然的綠色下顎中得以逃脫的安心感。而正在此時,自己的意識裡,一時間完全忘卻了幹比古的存在。將如今交戰中的敵手,從他意識的焦點中,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這裡,產生了決定性的破綻。
幹比古連續發動的魔法有五種。
“地鳴”、“地裂”、“亂髮”、“蟻地獄”。
這是幹比古動用的四種術式。
而那最後一種,“雷童子”的電擊,從吉祥寺的上空轟然而下。
“你個混蛋!”
幹比古以手撐地的姿勢,確認了擊墜的成果。而三高最後選手的魔法卻向他襲來。
掘出泥土,以沙土的叢集席捲而來的移動系魔法“陸上海嘯”。
與這個魔法原本設想的形態相比,實在是小規模的沙土海嘯。也許原本就不是擅長的魔法,又或許是考慮到規則而調低了威力。
但無論如何,對於承受過吉祥寺的攻擊,受到不小損傷的幹比古來說,卻蘊藏著足夠決定勝負的打擊力。
不如命令仍處於他干預之下的精靈斥退沙土吧,他想到——然而短暫過後,幹比古放棄了。
很遺憾,已經沒有剩下多少魔法力了。
即使稱為精靈魔法,也並不意味著“精靈”自身擁有力量。精靈終究只是資訊體。不過是傳導事象改變干預力的媒介而已。
結果,還是輸了啊……這般想著的同時,眼看著湧來的沙土,突然,幹比古的視野瞬間被黑暗所遮擋。
伴隨著宛如頂撞鐵壁一般沉重的聲音,沙土原封不動地落回了地面。
幹比古朝著黑色壁障飛來的方向擡起了臉。
在那裡站著吼出吶喊、振臂揮舞的隊友的身影。
劃過巨大弧線的武裝演算機,將三高最後的一人,以側擊撞飛了出去。
“……贏了,是吧?”
“……贏了,呢。”
面對自言自語般問起的真由美,鈴音同樣以自言自語般的語氣回答道。
那成為了訊號。
不知是誰歡呼了起來。
一人的歡呼換來兩人的呼應,四人、八人,彷彿連鎖反應一般擴散著,
歡呼聲,爆發了。
一高學生無秩序的呼喊聲,變得渾然一體,化為地顫,震動著看臺。
那是天真無邪、太過純粹的,情感的表露。
這是,讚美勝利者的同時,打垮戰敗者的,裁決的槌音。
然而,那番無情的節日騷動,不知為何,卻很快收斂了。
第一高校後援席的,最前列。
雙手捂著嘴,潸潸地流淌下喜悅的淚水,凝視著競技場的,一個少女的身影。
看著踉蹌地站起,並向她揮手的哥哥,深雪默然失聲,只是凝視著。
就好像鼓勵這樣的她一般,在她的周圍,鼓掌正徐徐擴散。
不久,鼓掌越過了第一高中的後援看臺,不分敵我,無分酣戰之後的選手,最終變成了讚美的掌聲浪潮。
——會場全域被洋溢著暖意的掌聲所籠罩。
沐浴在出乎意料之外的掌聲下,達也一行難以抑制不好意思的表情。
達也脫去防護帽,走近二人。等待著他的雷歐和幹比古,都始終沒有打算看向觀眾席。
“……話說回來,最美味的部分被你搶走了啊。待機而動的嗎?”
走近後劈頭第一句話,便是偽裝成惡人的臺詞,那也是為了掩飾難為情,無論是被說的雷歐,還是聽著的幹比古,抑或說出口的達也本人,心裡都一清二楚。
“那怎麼可能。是真的一時間動也動不了了啊。那種衝擊,自從兩年前被大型摩托撞飛以來,還是第一次。”
“啥?你說被大型摩托撞飛?”
幹比古一副“你開玩笑吧?”似的表情問道,但雷歐卻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
“唉呀,那時還真夠受的。後面有個小鬼,想躲躲不開,做出覺悟以後咚!就那樣了……終究還是傷到了,肋骨三根出現骨裂啊。還好,這回比那次總算好些,輕鬆不少。”
“呃……雷歐?為了慎重起見姑且問一句啊,之前的壓縮空氣彈,有用硬化魔法防住吧……?”
“唉~呀,真不好意思,注意力都放在攻擊上面了……正如你看到的,防禦沒有來得及。呀!真沒面子。”
幹比古的臉上被問號淹沒了。直截了當地說,實在是個痴呆的表情,但幸好在場沒有人笑他,大型顯示屏也切換到了俯瞰整個競技場的鏡頭,沒有拍到選手細微的表情。
“那麼,難道說……一條選手的攻擊魔法,用肉身防住了嗎?”
“可不是沒防住嗎?所以費了好久才爬起來。嗯?幹比古也是,嘴脣這裡也咬破了嘛。不要緊吧?”
“啊……嗯,沒關係……的。”
面對合不起來對話,以及更為難以置信的自白,幹比古驚訝地目瞪口呆,但心情大好的雷歐卻不曾注意到對方的困惑。
“說起來,達也不要緊吧?”
“嗯?抱歉,再說一遍。”
“達也不要緊吧?我剛才說。”
“啊……一邊的鼓膜破了。現在,耳朵不是很好使。比起那個,幹比古,你怎麼了?就好像是發現了UMA(不明生物)一樣的表情。”
儘管幹比古的內心與之類似,但心中同時有著“莫非自己才不合常理,不,那不可能”之類的糾結。
“呃,那麼達也,剛才為止我們的話……你沒有聽到吧?”
“不好意思。現在也只是通過讀脣,勉強才弄明白。雷歐被大型摩托撞飛的事,倒是有看明白。”
“……對他的話,你沒感覺有什麼疑問嗎?”
彷彿要對那番糾結算賬,從而保住自己的常識一般,幹比古戰戰兢兢地問道,但……
“疑問?針對什麼?”
聽了達也的回答,幹比古絕望地仰面朝天。
“幹比古,到底怎麼了?突然一副鬱悶的樣子。我們啊,贏了呀!是冠軍,冠軍!”
“說的是啊……”
面對突然一副筋疲力盡表情的幹比古,也難怪啊,雷歐一副自顧自接受的樣子,而達也這時,也被雷歐給同化了。
看著這兩人,幹比古心想。
結果,最後總結一句的話,既不是魔法力,也不是技術,而是結實的身體啊。
也許是對經久不衰的掌聲死心了吧,看著並肩揮手,儘管不好意思,卻還是迴應著歡呼聲的二人,幹比古痛切地感受到:“我鍛鍊得還很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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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譯者:在日本,通常來說上級對下級才稱“辛苦你了[ご苦労様]”,而下級對上級則通常稱“您辛苦了[お疲れ様です]”,當然,根據語境也有例外。本來不想寫這段解釋,但不寫,有些人可能就會看不明白這段吐槽,果然翻譯還是有很強的文化差異。
另,進攻者=前鋒,防守者=後衛,不同譯法,僅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