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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的勇者(第二卷)》第5章
  那是發生在魔神覺醒的三年前,莫拉與鐵鈷鎳鎢交易後的第二天。

  「開什麼玩笑!」

  在位於萬天神殿中莫拉的住所裡,響起了一陣怒鳴:一位女性,正隔著一張桌子與莫拉麵對面,而這位女性站起來給了桌子一拳,桌子碎成兩半,茶杯與花瓶散落四處,下一個瞬間,桌子的殘件變成鹽塊,崩落在絨毯上。

  「維瓏,請不要隨便弄壞我家的傢俱。」莫拉說。

  對面的這位女性,是鹽之聖者——維瓏·寇特。維瓏此時二十五歲,是一位有著緊繃地淡褐色的肌膚與一頭黑色長髮的女性。此時的她,身穿去袖法衣,手戴皮質手套。自古,鹽就具有去邪清惡的能力,歷代的鹽之聖者,都擅長於佈下驅除凶魔的結界。雖然是暫時性的,但是她們的能力甚至能夠讓覆蓋於魔哭嶺的瘴毒失效,維瓏還習得了讓對手化作鹽塊的能力,她擁有作為鹽之聖者罕有的戰鬥力。莫拉將與鐵鈷鎳鎢的交易內容全部都對維瓏坦白了。維瓏在聽到之後震驚了,並且暴怒了起來,這憤怒並不是衝著與凶魔訂下不能饒恕的交易的莫拉,而是衝著使用人質的鐵鈷鎳鎢。

  「大將!這怎麼能冷靜啊!像那種混賬,您怎麼不當場宰了它!?」

  「被它逃了,而且……它也不是個我一個人就能贏的對手。」

  「……太可惡了。」

  女傭們把堆成山的鹽收拾乾淨,並擡來了新的桌子。確定她們離開了之後,莫拉繼續了談話,但維瓏卻突然衝了出去。

  「你去哪兒?」

  「還用問嗎!當然是去宰了那匹混賬的凶魔啊!大將您也一起來吧!」

  「你先冷靜一點,你連它在哪兒都不知道。」

  「不就是在魔哭嶺嗎?有我的力量就能進去,把茶末、阿斯雷、公主殿下還有利烏拉阿婆她們的都叫上,就當是為六花勇者打一場前哨戰吧!」

  「太無謀了。你的能力最多在魔哭嶺呆上兩天,時間上差太多了。」

  「該死……」維瓏不情不願地回來了,重新坐到了沙發上。

  莫拉對維瓏有著特別的信賴,因為她人很好而且是表裡如一,她誠實而堅毅,許下了諾言絕對不會違反。不過,太過單純耿直的毛病卻也是白玉微瑕。即使這樣,莫拉在聖者之中能坦白交易詳情的,也只有她了。

  「那,薛妮拉還好吧?」

  「不是剛才還見過嗎?活蹦亂跳的。」

  「女傭在教她認字呢,真是好孩子啊。那,她也知道這事兒?」

  「她什麼也不知道,在她看來……自己的病已經好了。」

  維瓏和莫拉同時難過地嘆了口氣。

  「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為了那孩子。大將,您有什麼需要就全告訴我吧。」維瓏的聲音鏗鏘有力,這是她的優點。

  「……從現在開始,我打算專心於修行,現在的我,到底是勝不了鐵鈷鎳鎢的。你就在這段期間,替我守護好萬天神殿吧。」

  「交給我吧!這種小事,您不說我也會做的!」維瓏用手掌拍了拍隆起的肌肉。

  「鐵鈷鎳鎢,說不定還脅迫了其他的聖者。加派人手在周邊嚴防吧,你和瑪姆安娜就一起調查還有沒有其他和我一樣因為人質而被控制的人在,要乾的事情可是很多。」

  「沒問題,大將您就安心地修行吧。」

  對甘拿再說一下輔佐維瓏的事情,這樣的話就萬無一失了吧。在莫拉這樣想的時候,維瓏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那個,大將,我問一下行嗎?」

  「什麼?」

  「這個,不是那麼好說,這個……」

  維瓏少見的斟酌措辭,很難開口似的。

  「如果沒能在期限內殺掉鐵鈷鎳鎢,必須殺掉六花的勇者的時候您會怎麼辦?」

  「……別去想這種事,鐵鈷鎳鎢我一定會打倒。」

  「就,就是啊,肯定嘛!抱歉,我問了件蠢事。」

  「不用矇混過去,說清楚吧。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

  被莫拉這樣說了之後,下定了決心的維瓏開了口。

  「大將,當您在期限內無法殺掉鐵鈷鎳鎢的話……」維瓏用銳利的眼光盯著莫拉,「您會為了薛妮拉殺掉六花勇者嗎?如果真有這個時候,那麼為了這個世界,我必須打倒您。雖然薛妮拉也很重要,但我們不能用世界去換。」

  「……放心吧,這種打算我沒有。」莫拉說完,維瓏吐了一口氣。

  「對不起,本來是不該問這種事的。」

  「沒事,這是很正常的疑問。」

  「我超喜歡那孩子的;還有大將,您也一樣!」

  莫拉笑了,並輕輕地點了點頭。

  ※※※

  漢斯與戈爾道夫奔赴戰場後大約經過了三小時。夜色漸深,月亮已經悄然高掛了。

  「漢斯,先回結界一趟。可能自己不覺得,事實上你已經相當累了,你的動作已經開始遲鈍了。」

  莫拉使用著回聲的力量,一邊提防著被凶魔發覺一邊作出指示。

  「喵,果然是這樣啊,本喵也覺得差不多了。」

  漢斯的所在之處,距離永恆蓓蕾相當的遠,要回到永恆蓓蕾的安全路徑,得靠千里眼的能力來尋找。

  「先爬到那山頂去,再一口氣衝下來。途中會有凶魔,就讓茶末掩護你吧。」

  「喵喵,收到!戈爾道夫,到這邊來!」

  漢斯開始移動之後,莫拉對專心把肉塞進嘴裡的茶末說:「使魔能動嗎?可以的話,把上面的凶魔給收拾掉吧。」

  「嗯,好的。」

  說完,茶末就吐出了約五隻使魔,它們向著山的上方移動。莫拉注意到了這幾隻使魔的外形相比之前有所不同——它們的身體被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光澤籠罩。而茶末的周圍,散亂著各種野生動物的骨頭。基本上,山裡所有的野生動物全部都被茶末吃到了肚子裡。

  「嗚……果然,有點不舒服……」說完,茶末打了一個長的誇張的飽嗝。

  「你剛才,到底在做什麼?」

  「在收集動物的脂肪哦。」

  「脂肪?」

  茶末歪了歪頭。

  「那種奇怪的粉是遇水就會發熱的。茶末讓寵物全都批上脂肪做大衣,粉末的效果應該會減低不少。」

  原來如此,茶末她也在用她所獨有的方式思考對策啊。

  「到底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也不知道,脂肪也不夠多呢。不過呢,茶末覺得總應該是有點效果的。」

  「你現在要去和鐵鈷鎳鎢決鬥嗎?」

  「不了,現在要等大家一起。又不是小孩子了,茶末會耐心等的。」

  莫拉笑了。果然,茶末也在一點一點的成長。

  「這樣才對。你本來就是好孩子,只不過有點特別罷了。」

  「茶末不是小孩子!」

  摸了摸茶末的頭,茶末很不開心地把莫拉的手甩掉了。

  即使是在與茶末對話中,莫拉也絲毫沒有放鬆對山裡的監視,漢斯他們一邊接受著使魔的援護一邊向永恆蓓蕾移動著。凶魔們雖然數量減少了,但是卻沒有增援要來的跡象,似乎連呼喚增援的意思也沒有。

  「沒有其他的跡象嗎?」

  想到這點,莫拉對周圍也進行了偵察,這時,她發現了異變,不由得整個人都僵硬了。

  「……出了什麼事嗎,阿姨?」

  在山的西側,鐵鈷鎳鎢正漫不經心地走著,簡直像是散步一樣,跨著沒有絲毫幹勁的腳步。四隻凶魔跟隨其後,兩隻,是超過十米的超大號,其中一隻是有著巨大嘴部的爬蟲,而另一隻,則是彷彿巨大水母般的怪物;兩隻小點的,是有著彩虹色手臂的猴子以及全身似乎用石頭做成的人形凶魔。

  「太厲害了,茶末·羅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您說的太對了,她的那個肚子到底是什麼構造啊……」

  「我第一次看見時都要笑了,喂喂喂,那到底是不是人類啊——對,就是這種感覺。」

  鐵鈷鎳鎢和猴子形的凶魔愉快地閒扯著,無論是對永恆蓓蕾,還是山裡的凶魔,它們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要是幹掉了茶末,那些被支配的凶魔就會得到解放吧?」

  「誰知道吶?不過也不用那麼在意啦,反正都是卡古伊庫派的傢伙。」鐵鈷鎳鎢一邊笑著一邊繼續說道,「莫拉,你差不多該給我殺人了吧?」

  「沒有收到永恆蓓蕾有異變的報告。這個莫拉,是不是還在迷茫啊?」

  鐵鈷鎳鎢聳聳肩。

  「我覺得,她再怎麼蠢,自己時間不多這個事實,總是,該知道的吧?這女人,到底要我們等多久吶?」

  而在偷聽的莫拉氣得汗毛直豎,鐵鈷鎳鎢到底要把她戲弄到什麼程度。

  「莫拉到底會殺誰呢?」

  「看來還要再推她一兩把哦,嗯……反正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啦,再等等看吧。」

  之後,鐵鈷鎳鎢繼續著悠閒的散步,一旁的茶末向莫拉搭話了。

  「阿姨?怎麼了?」

  「……終於來了。」

  莫拉從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根楔子:一根約有大拇指粗細,三十釐米長短的小楔子,上面刻著不仔細端量的話不容易看到的神言。與鐵鈷鎳鎢交換了密約的這三年間,莫拉一直在精心準備著殺掉鐵鈷鎳鎢,許多的聖者被她召喚到神殿去,與她一起製造了各種各樣的武器。而這個楔子,就是其中的一件。這是與長於製造結界的鹽之聖者維瓏一起打造的武器,維瓏為此起名為「鹽嶺結界」。

  「鐵鈷鎳鎢來了!」

  聽到了莫拉的聲音,阿德雷特等人馬上從洞窟裡跑了出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

  漢斯與戈爾道夫也回到了永恆蓓蕾。莫拉將鐵鈷鎳鎢的情況傳達給了眾人,聽見鐵鈷鎳鎢正一邊閒聊一邊散步,阿德雷特不由得火上心頭。與鐵鈷鎳鎢有仇的,阿德雷特也算一個。

  「現在馬上就能把鐵鈷鎳鎢關到結界裡。關於殺死它的辦法,已經計劃好了吧?」莫拉問道。

  阿德雷特向芙蕾米還有洛洛尼亞窺視了一眼,失望地搖了搖頭。

  「還沒好?時間不都到了嘛,茶末是準備好了的。」

  茶末翹起嘴,一臉不滿。失望的,同樣也有莫拉,雖然知道缺乏線索,本來感覺阿德雷特應該能找到什麼的。

  「沒辦法,就這樣吧。全員突擊!」

  莫拉正要將楔子插進地面,漢斯出手阻止了她。

  「突擊,現在突個什麼喵?和之前的狀況還不是一模一樣嗎?」

  莫拉卻將漢斯的手甩開。

  「打倒鐵鈷鎳鎢的時機並不是那麼好找的,你想要錯過現在的好機會嗎!」

  「本大喵雖然最喜歡各種危機,但是卻最討厭魯莽跟胡來哦,本喵還是覺得,現在去戰鬥根本就是有勇無謀。」

  「你害怕了嗎,漢斯!」

  莫拉隱藏不住自己的焦躁,此時的洛洛尼亞和芙蕾米說道。

  「莫拉女士,您怎麼了?」

  「你在著什麼急?」

  莫拉發覺同伴們正用著異樣的眼神盯著自己,繼續這樣催促下去只會讓同伴們懷疑自己而已,莫拉平靜下來說道:「抱歉,我失態了。但現在正是絕好的機會這點沒有變,無論如何請不能放過。」

  「你也請不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這會讓我想要殺掉你的。」芙蕾米用冰冷的聲音說道,洛洛尼亞則是害怕似的看著一邊。

  「莫拉,結界現在張開的話,能維持多久?」阿德雷特問。

  「這是按照能撐六個小時的標準制作的。只是,臨時所作的東西能不能夠發揮出如期待般的效果,我還不知道。」

  「那就給我三小時。在這期間,我們會解開鐵鈷鎳鎢之謎,三小時內如果還不成功,那麼就放棄。那時候,再全員突擊吧。」

  「你們是打算……?」

  「我們打算離開這座山,回到我們被襲擊的山丘去。鐵鈷鎳鎢之謎的線索,大概也只有在那裡才有可能被找到。」

  雖然莫拉一心想要馬上就出去把鐵鈷鎳鎢當場擊殺,畢竟鐵鈷鎳鎢說過只剩兩天了——但是現在又不能對阿德雷特提出異議。

  「明白了,阿德雷特。你一定要找出線索來,這期間,鐵鈷鎳鎢哪兒也別想逃。」莫拉向大家展示了手中的楔子,「結界所能封住的只有凶魔的出入,你們是沒有問題能夠隨意進出的。我發動了結界之後,你們立馬出發去那個山丘吧。」

  「等等,這樣我也出不去了。」芙蕾米開口了。

  「抱歉了,芙蕾米。製作這個結界的時候還不知道你的事情,你就留在這裡好了。」

  「稍微有點難辦啊,也許會有芙蕾米才能發現的線索也說不定。」阿德雷特說。

  「那,讓芙蕾米小姐先出去再張開結界不行嗎?」洛洛尼亞問。

  「這樣做的話出去了就進不來了。沒辦法,只能先讓芙蕾米呆在這裡了。」

  在洛洛尼亞和阿德雷特對話的同時,莫拉也使用著千里眼監視鐵鈷鎳鎢——仍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持續著它們的閒扯。

  「要張開結界了,準備好了吧!」

  莫拉的問題,阿德雷特以點頭來回應;不知為何,漢斯的臉上卻是複雜的表情;芙蕾米也是很迷茫的樣子。

  「怎麼了?」

  「本喵……對結界這種東西可沒有什麼美好回憶啊。」

  莫拉心想,這群傢伙啊……不過,現在也不是介意這種事情的時候,莫拉開始藉助山之神的力量,她手中的楔子發出了光芒。

  原本,結界在同樣的地方是不能展開兩個的,不過,花之聖者所做的永恆蓓蕾卻有著與其他結界不同的性質。兩個結界不會相互衝突這點,已經由以前的聖者們確認過了。

  在莫拉將楔子插進地面之前,用千里眼再次確認了鐵鈷鎳鎢的動向——它還是很隨便地一邊在山裡散步一邊與麾下的凶魔閒聊。

  「卡古伊庫還沒有動作?」

  「您說的一點沒錯,他到底想不想贏哦?」

  「沒辦法,蠢貨能幹的事兒也就只有躲在自己家裡了。」

  似乎真的只有隨意地閒聊,絲毫沒有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威脅。難道,這傢伙其實只是個笨蛋?莫拉甚至開始懷疑起了這種事情。

  「……哈!」

  莫拉將楔子豎著插進地面。楔子上刻著的神言放出了光芒,瞬間,地面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山啊,將您隱藏的力量解放!賜予我莫拉·切斯特吧!」

  莫拉向著山呼喚,而山也迴應了她。將從自然吸取而來的力量轉化為自己的東西,這在聖者之中也只是極少數人才能夠使用的高等技巧。而莫拉所呼喚的,是蘊含在山中的鹽分。莫拉吸收了鹽所持有的去邪清惡的力量,並將其化為封住凶魔的結界。從山中,大量的力量奔湧而來,莫拉的身體開始帶有強烈的熱量,周圍,無數的火星迸發。彙集而來的力量湧入楔子中,所刻的神言將此力量化成結界。

  「鹽嶺結界,發動!」

  轟音響徹,看不見的波動從楔子裡擴散出來,下一瞬間,整座山被光之紗所籠罩。

  「成功了嗎?」阿德雷特問道。

  簡直不用回答,結界的展開可以說是完美。如果沒有鹽之聖者和山之聖者的協力,結界是無法完成的,而雙方如果不是都擁有著超凡的力量,要完成這般的結界也是不可能的,弄不好的話,奔流而來的力量無法制御,而莫拉的身體也會因此崩潰。

  「……哦?」

  用千里眼偵察鐵鈷鎳鎢的動向。它一邊看著頭頂的光紗一邊笑著,裝作從容,內心卻明顯地在動搖。

  「是結界!快去讓小的們都集合到鐵鈷鎳鎢大人這裡來,保護鐵鈷鎳鎢大人安危!」猴形的凶魔高聲叫起來,部下們四處散開,去集合周圍的凶魔去了。

  「再繼續留在這座山裡,大人您可能會被六花襲擊。我們馬上離開這座山吧。」

  「也好。雖然我也這樣想,不知道行不行啊……」鐵鈷鎳鎢一邊露出越顯僵硬的笑容一邊開始下山。

  「成功封住鐵鈷鎳鎢了。阿德雷特,你們現在馬上出發去我們被襲擊的山丘。」

  阿德雷特點了點頭。

  「走了,洛洛尼亞。漢斯你也一起來,行吧?」

  「喵,當然也要去了。順便,戈爾道夫你也一塊?反正在這兒你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說著,漢斯拍了拍戈爾道夫的背。戈爾道夫雖然沒反應,不過應該算是答應了。

  「四人一起行動,全員趕緊準備了。」

  這樣說著的阿德雷特鑽進了洞窟之中。

  另一邊,鐵鈷鎳鎢一行來到了山腳——鹽嶺結界一端的邊上。一隻凶魔用身體撞擊光紗,然而,一碰到光之紗身體便開始燃燒,冒出火花與煙。凶魔反覆用身體撞擊,卻無法撞破,最終,它全身變得黑焦,斷了氣。

  「哎呀,果然是這樣啊。」鐵鈷鎳鎢用手摸了摸燒焦的凶魔。

  「這大概是莫拉搞的吧。感覺這不是她一個人能做出來的,維瓏可能也幫了忙。」

  以鐵鈷鎳鎢為中心,四散在各處的凶魔們集中了起來。鐵鈷鎳鎢對著部下發出了指示。

  「被關起來的話那就稍微有點頭疼了,給我把這結界打破。」

  巨大的爬蟲類使用頭去撞擊結界,水母形的凶魔則向結界吐出酸液。大量的凶魔一起向著結界發出攻擊。莫拉跪在地面上,緊緊握住楔子。凶魔對結界每攻擊一次,振動就會傳到楔子之上,而莫拉向楔子注入山的神力,補強著結界。

  鐵鈷鎳鎢還在袖手旁觀。

  完全是在胡鬧。莫拉這樣想著,接下來就等阿德雷特能有什麼成果了,在那之前,這個結界無論如何都要守住。拜託了啊,阿德雷特。莫拉在他身上,賭上了自己女兒的生命。

  阿德雷特將鐵箱開啟,將也許能派上用場的祕密道具取出,塞進了腰間的口袋裡。

  「阿德,我準備好了哦。」洛洛尼亞說。

  雖然說十萬火急,但是實際需要準備的只有阿德雷特。他麻利地將腰間的口袋塞滿。

  「阿德雷特,帶上這個。」

  芙蕾米交給阿德雷特兩個小小的摔炮——這是在霧幻結界中所使用的聯絡用品,如果這個破裂的話,就能讓芙蕾米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上面寫了號碼:一號,是請求支援,如果破掉的話,我們這邊馬上破除結界來救你們;二號是聯絡用的,找到線索的話就用這個。」

  「明白,應該用不上一號吧……」

  阿德雷特起身離開了洞穴,看到了在等他的戈爾道夫的臉,仍舊一臉憂鬱。

  「凶魔們現在怎麼樣了?」

  阿德雷特向為了守護結界而緊緊握住楔子的莫拉詢問道。

  「大半都在鐵鈷鎳鎢的周圍——也就是西南側集中;雖然有監視這邊的凶魔在,但數量很少;而守備最鬆的,大概是北側了。」

  「可以的話,我們的行動能不被凶魔們發覺就最好了。有這種不容易被發現的路徑嗎?」

  阿德雷特一問,背後的茶末就說了。

  「那個簡單,在茶末家的寵物們引開敵人的時候通過就好了嘛。」

  嚇了一跳,茶末自發地提出協力這點,阿德雷特著實沒想到。

  芙蕾米拔出槍,環視了一眼周圍說:「現在看著這邊的敵人,就由我來搞定,沒問題的。」

  「好了,開始吧。時間是有限的,在鐵鈷鎳鎢有動作前,把一切都收拾了。」

  同伴們開始行動了。在莫拉的指示下,芙蕾米將在周圍監視的凶魔們殺死,在確認了周圍的凶魔都死了之後,阿德雷特四人儘量不發出腳步聲向著北面進發了。一面埋著身子躲在夜晚的陰暗中,阿德雷特他們一面悄悄的前進著,這時候莫拉的指示來了。

  「前方凶魔三頭,會被發現。收拾掉。」

  在黑暗之中,隱隱約約能看見凶魔的身影。向著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凶魔們,阿德雷特投出了麻痺毒針,傳出了微弱地呻吟聲的瞬間,漢斯與戈爾道夫便衝了過去,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把它們收拾掉了。

  「接下來,就是朝著結界外面的長跑了。別放鬆啊。」

  「明白!」

  一邊想著不能大意阿德雷特一邊奔跑著。如果能夠接近真相,那麼第七人很有可能會有所行動。漢斯、戈爾道夫、洛洛尼亞這三人中如果有第七人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地會襲擊阿德雷特。剛下完山,面前便出現了光紗,阿德雷特他們互相看了眼彼此,衝出結界向東去了。莫拉用千里眼確認了四人的動向。出了結界,也就是出了千里眼的效果範圍。

  「四人已經下山了,毫無疑問地向著山丘移動。」

  「好極了。不過,這種程度也是當然的。」茶末說。

  不過,現在開始才是問題所在。即使破解了鐵鈷鎳鎢之謎,無法安全地回到這裡也是徒勞。周圍也不見有凶魔的身影,現在這裡被沉默包圍著,芙蕾米一直望著阿德雷特離開的方向。

  「怎麼了,芙蕾米?」

  發出了疑問卻沒有回答。芙蕾米轉移了視線,想要從莫拉她們身邊離開。

  「你就這麼擔心阿德雷特嗎?」緊握住楔子的莫拉再一次提問。

  沉默了一陣後,芙蕾米自言自語般地說:「……那個笨蛋,根本就不懂。」

  「你說什麼吶,阿德雷特可是個可靠的男人。」

  「現在真正確認是六花的勇者,只有阿德雷特一個。第七人的目標顯而易見,但為什麼還能這樣毫無防備的行動?」

  「也許那是阿德雷特的目的呢?這正是讓第七人來襲擊自己的訊號啊。」

  「真是這樣的話,我倒是挺想揍飛那傢伙的。」

  面對藏不住怒氣的芙蕾米,莫拉感到一陣笑意。

  「喜歡阿德雷特嗎?」

  「……」

  芙蕾米還在沉默,而莫拉並不是想要尋求具體的答案,茶末則是完全沒興趣似地打著哈欠。

  「我討厭那傢伙……生氣也是沒辦法的。」

  「為什麼?」

  芙蕾米就這樣看著地面說:「如果我擔心那傢伙,那傢伙就會疏遠我。我的心情,那傢伙為什麼就不懂。」

  「……是嗎?」

  「有阿德雷特在,我啊,遇到的全部是討厭的事情:他受傷,我會胸口疼;和他說話我又會生氣,我會變得憂鬱,會變得難過,會變得神傷……遇到了那傢伙之後……根本沒有半點好事。」

  「最開始的時候,都是不怎麼順利的。」

  「這種感覺,我真想丟掉。那傢伙的事情,我真想忘了,甚至有時候覺得那傢伙就這樣死了我會比較好受。」芙蕾米將視線上升,望向阿德雷特奔赴的東方,「洛洛尼亞的話,肯定沒有嘗過和我一樣的感覺吧。」

  這是自然的。洛洛尼亞是很直率的少女,與芙蕾米是截然不同的。

  「愛,究竟是什麼呢?鐵鈷鎳鎢,偶爾會給我講關於愛的事情。」

  「鐵鈷鎳鎢?」

  「他說過,愛是人類擁有的不可思議的力量:這是人類最最重要的東西,要想要勝過人類,那麼就必須要先了解愛。」

  「原來他有和你說過這種東西啊?」

  「可我沒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就算是現在也……」芙蕾米按住了胸口,「如果說這就是所謂愛,那麼我絕對無法理解人類。會讓自己變成這種心情的人,為什麼還要去重視他呢?」

  「……這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得出答案的問題。」

  「我究竟……我究竟該怎麼辦呢……阿德雷特……你究竟想要什麼……」

  芙蕾米在這之後保持著沉默,莫拉也什麼都沒說。

  「稍微……說得太多了。」這樣說著,芙蕾米回到了洞窟中。

  這時候,莫拉並沒有使用千里眼。她也累了,因為會變成長時間的戰鬥,現在就先休息一下吧。正因如此,她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她沒能聽見在結界一端的鐵鈷鎳鎢的聲音。

  ※※※

  「喂!晚上好!」

  「莫拉,」鐵鈷鎳鎢把手擋在嘴上小聲地說,「晚上好,晚,上,好。」

  試了數次之後,鐵鈷鎳鎢歪了歪頭,

  「奇怪了啊,難道是睡著了嗎?不給我答覆的話還挺寂寞的啊,我還想幫你殺六花的勇者呢。」

  鐵鈷鎳鎢又一次叫起莫拉來。

  「要快點殺了六花的勇者哦。這樣下去的話,鹽之聖者維瓏,可是會殺了你的寶貝薛妮拉的哦。」

  同樣沒有回答,鐵鈷鎳鎢扭了扭頭,放棄了對話。

  ※※※

  「腳邊,沒問題吧?」

  阿德雷特一邊在夜晚的魔哭嶺前進一邊對著身後的同伴說到。在他手中,從芙蕾米那裡得到的寶石正發出微弱的光。

  「當然沒問題喵,那邊,有懸崖得小心哦。」

  「那個,我們是,在往哪裡走?」洛洛尼亞邊走邊問。

  阿德雷特他們並不是向著東方一條直線,而是向著南方前進。一來到適於遠眺的地方,阿德雷特便俯下身子趴在地面。看向山的方向,在鹽嶺結界的光紗所放出的亮光下,能夠看見少數凶魔的影子,凶魔之間的大聲對話,也乘著風兒飄入阿德雷特他們耳中。

  「漢斯,你怎麼想?」

  「莫拉說的話,看樣子不假。總而言之先相信她喵。」

  凶魔的狀況已經從莫拉那裡聽說了,但不親眼確認的話,是不能夠完全相信的。

  「那些傢伙是在搞啥喵?」

  「應該是在破壞結界吧?」

  凶魔們對著結界展開突擊。每次一碰到結界就會冒出火花,發出哀嚎,然後死去。恐怕,已經有好幾只凶魔為此喪命了。

  「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快走啦!」漢斯說。

  阿德雷特等人向東移動,周圍的凶魔基本都集中在山那邊,一路上沒遇到任何障礙。那山丘是全力奔跑的話三十分鐘都要不到就能到達的地方。很快的,他們來到了目的地,回到了十二小時之前與鐵鈷鎳鎢展開死斗的山丘。

  「到了嗎?」

  還留有尚未發臭的血與死肉的味道。阿德雷特使用可以發光的寶石,照向地面上空出的大洞。周圍橫七豎八的排列著各種凶魔的屍體,為保安全,漢斯與戈爾道夫一一檢查了一番,活著的凶魔一隻也沒有。周圍也沒有任何凶魔的氣息,完全的無防備。這到底是因為疏忽大意,還是因為這裡根本不存在任何線索,所以連把守的必要都沒有呢?

  「找到了,在這裡。」

  洛洛尼亞舉起了手。在她腳邊的,是當初鐵鈷鎳鎢跳出來的洞穴,四人在洞穴周圍集合,向裡面窺探。

  「好像還蠻深的。」

  「讓我探查一下試試看。」洛洛尼亞拿出鞭子,將鞭子掄長了甩入洞穴之中,一會,洞穴便傳出了鞭子抽到牆壁的聲音。

  「看來沒有人在。」

  「進去看看吧。」

  抓住洛洛尼亞的鞭子,阿德雷特進到洞穴中,一著地便使用光之寶石照亮四周。

  這裡該是說地下室呢,還是說倉庫呢?大約有五立方米的空間,牆壁沒有任何裝飾,地面也赤露著土壤,為防止崩潰而插的木樁支撐著天花板。絲毫沒有要裝飾的感覺。在這空間的中央,有著劣質的桌子一張和椅子一把,桌上放著一本用軟布作為封皮的書。阿德雷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書,試著讀了起來。

  「什麼玩意?……鐵鈷鎳鎢那傢伙,一直在讀的是這種東西嗎?」

  阿德雷特不禁說出了這樣的話。這本書,是演劇的指令碼。對藝術一竅不通的阿德雷特,也不太懂這本書究竟有什麼價值。放下書,他開始巡邏周圍,在南北走向上,延伸著狹窄的橫向洞穴,此洞非常的窄,恐怕鐵鈷鎳鎢不得不縮著身子才能通過吧。發光的寶石照亮了橫向的坑道,十分深,以致看不清深處。

  「……總之,找找看吧。」

  僅僅在十二小時之前,鐵鈷鎳鎢就在這裡呆過,使聖者之血無效化的某人也應該在這裡。必須要把那個人的身份給暴露出來。與所想不同,在地下室再也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僅僅只有書、桌子與椅子而已。這時,頭上傳來了漢斯的聲音。

  「我們也下來比較好吧?」

  「不用,我一個人也沒事。你們在外面好好警戒吧。」阿德雷特說。

  有可能這個坑道根本就是個陷阱,藏著整個塌掉的機關也說不定。外面有三個人的話,至少救助阿德雷特是沒問題的。這時有探測地下能力的茶末在就好了啊,一邊想著這樣的事情,阿德雷特開始了向北面坑道的探險。應該進得足夠深了,坑道中有著許多的分歧,而且在分歧之後還有分歧,完全不能預測到底要走多久才能到頭。

  「……原來如此。」

  阿德雷特理解了,凶魔們早在很久之前就開始準備這次的地下奇襲了。

  坑道挖滿了整個山丘。想必鐵鈷鎳鎢就在這坑道之中移動吧,在地面上的六花勇者一旦出現可乘之機便馬上襲擊過去,原來是這樣的計劃啊。

  「怎麼樣了?」回到最初的地下室,漢斯的聲音傳了進來。

  「坑道的範圍太廣了,全部查一遍得查到明天早上去了。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真叫一個和平啊。」

  正這樣說著,突然,在坑裡落下了一個巨大的物體:戈爾道夫的巨大身體靈巧地彎著腰跳了進去。因為擔心突然攻過來,阿德雷特不禁擺好了戰鬥姿勢,但是戈爾道夫什麼也沒做,就這樣一直盯著阿德雷特的眼睛看。

  「幹……幹嘛?」

  「阿德!沒事吧?」

  洛洛尼亞窺視坑裡,問。長長的沉默後,戈爾道夫開口了。

  「……一個人,很危險!」

  「哇,說話了!」

  頭上傳來洛洛尼亞驚訝的聲音,阿德雷特也是吃驚不小。

  「你看,這不是能說話了嘛?不要讓我們瞎擔心你啊。」

  「……抱歉。」

  果然,戈爾道夫還是沒能恢復常態,回話也需要時間。

  「一直,都在,想事情。雖然還沒答案……不過,總算明白了。」

  「你在想什麼?明白了又是明白了什麼?」

  「遲早……會說明的。」

  戈爾道夫已經開始走向南方的坑道了。

  「我也去找,有發現……的話,會告訴你們。交給我。」

  說著,戈爾道夫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坑道深處。隱隱約約能看見的寶石之光,漸漸的也消失了。真是個對心臟不好的人啊,阿德雷特按住胸口這樣想著。

  「阿德,該怎麼辦?」

  「……總之先不管他了。」

  戈爾道夫非常強,就算是遭遇敵人多半一人也能應付。現在必須要全力解開鐵鈷鎳鎢之謎才行。

  「洛洛尼亞,漢斯,就呆那裡別動。如果我遇到了什麼不測,到時候你們再來救我。」

  說畢,阿德雷特從懷中掏出了探測凶魔痕跡的藥品——這是在霧幻結界中也用過的道具,噴上這了種藥品,凶魔觸控過的地方就會變色。桌子椅子,坑道的地面,接二連三地被阿德雷特噴上了藥。必須得抓緊了,莫拉的結界還不知道能撐到何時。

  ※※※

  在永恆蓓蕾,莫拉抱著雙手,閉著眼站立著。她正集中精神向結界持續輸送著力量。覆蓋整座山的光紗毫不停歇地搖晃著。凶魔們在全力地想要破壞結界,因此維持結界比想象的要困難的多。然而,此刻並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如果結界被破壞了,那麼就會失去殺死鐵鈷鎳鎢的好機會。

  「阿德雷特……還沒有回來嗎?」

  回答莫拉的是芙蕾米。

  「沒有,也沒有找到線索的聯絡。還有二小時,堅持住。」

  「交給我吧,完全能堅持住。」

  這樣說著,莫拉繼續著向結界輸送力量。莫拉此時已經放棄了使用千里眼的能力了,她為了維護結界而拼盡全力,千里眼只為監視鐵鈷鎳鎢,五分鐘一次的短短地觀察一下。

  現在,鹽嶺結界的內外有大量的凶魔在逼近,凶魔們加入到攻擊結界的隊伍中用盡全力。茶末所放出的使魔們為了阻止凶魔對結界的進攻而進行攻擊,但是使魔們並沒有完全恢復,攻擊也只是零星的。鐵鈷鎳鎢在凶魔的保護下,坐在一塊石頭上對著結界發呆,就算髮了指令,也想是沒有什麼企圖的樣子,在莫拉看來,鐵鈷鎳鎢好似在等待著什麼。突然,鐵鈷鎳鎢舉起了一隻手,同時,所有的凶魔都停止了對結界的破壞。

  「好,強度確認完了。」

  光紗停止了搖曳。它到底想做什麼?莫拉死死地盯著鐵鈷鎳鎢。鐵鈷鎳鎢冷不防地擡起頭看向山,是永恆蓓蕾的方向。

  「莫拉,差不多該回答我了吧?從剛才開始就叫了你好多次了哦。」

  莫拉不禁嚥了咽口水。

  「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吧?你應該是具有和我講話的能力的。為什麼不和我說話?和我講話有那麼恐怖嗎?我明明都發誓過不對你撒謊的。」

  「莫拉,發生了什麼?」

  站在旁邊的芙蕾米一問,莫拉的心跳開始加速了。

  「不清楚,它們突然停止對結界的攻擊了。現在不要和我講話,我想要集中精力探查鐵鈷鎳鎢的情況。」

  芙蕾米用銳利的眼神凝視莫拉。如果有可疑舉動被看見的話就會被芙蕾米殺死,但現在又不能無視鐵鈷鎳鎢。

  「……鐵鈷鎳鎢,什麼事?」

  莫拉使用著回聲的力量同鐵鈷鎳鎢通話了,為了不讓芙蕾米起疑,不發出聲音地產生回聲。

  「終於肯和我講話了啊。那麼,我都說了很多次了:你已經沒時間了,再有兩天你不殺死六花的勇者的話,薛妮拉恐怕性命不保哦。」

  莫拉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是說,你終於要殺了誰呢?果然要殺阿德雷特嗎?還是洛洛尼亞呢?這兩個都是比較容易殺的呢;如果殺的是漢斯或者是茶末,那我可就開心死了啊,這兩個人比較恐怖啊。」

  「……我誰也不殺。」

  「我就知道。」鐵鈷鎳鎢聳了聳肩,「你還真是個過分的母親啊。母愛不是能勝過世間一切的嗎?能救薛妮拉的機會你知道你放過了多少個嗎?你到底明不明白哦?」

  「住嘴,區區凶魔又能懂什麼!不過是連愛和正義不知為何物的怪物罷了!」

  被這樣罵的鐵鈷鎳鎢,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惱怒的表情。

  「……這樣的侮辱就當耳邊風好了,誰叫我是這麼寬容的凶魔呢。」

  「有件事給我說清楚,沒有時間是什麼意思?」

  「那麼,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我有告訴你的必要嗎?現在你只用知道你只剩兩天時間這點就行了。」

  說著,鐵鈷鎳鎢浮出了下流的笑臉。

  「這結界還真嚇了我一跳啊,但說到底也只是無用功罷了。你們是殺不了我的,很快我就會從這裡出去,剩下的兩天裡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誒,這可是忠告啊。你真要救你女兒的話,趕緊殺掉六花勇者。」

  莫拉什麼也沒說。

  「難道你在想,現在全員突擊的話說不定能殺掉我?但你們不是都沒準備好嗎?要是有這個準備了,那麼就會直接衝過來,不是嗎?」

  這時,芙蕾米忍不下去似的問莫拉。

  「發生了什麼?莫拉,快說。」

  「不清楚,什麼都沒發生。沒有說明的必要。」

  「……不明所以了呢,我去看看鐵鈷鎳鎢的情況。」

  芙蕾米握著槍跑了出去,茶末也緊隨其後。莫拉並沒有跟著一起離開,而是再度開啟了和鐵鈷鎳鎢的對話。

  「第七人是誰?告訴我,那我立馬殺掉六花勇者中的一人。」

  「你還打算交換條件?我可不管哦。」鐵鈷鎳鎢甩了甩頭,「漢斯·翰普緹,茶末·羅素,芙蕾米·斯皮德龍,洛洛尼亞·曼切塔,戈爾道夫·奧尤拉,阿德雷特·麥亞——這六人,你任意殺掉一個,你女兒就能解放。和誰是第七人沒有關係。」

  「……就算是殺掉第七人也沒關係嗎。」莫拉自言自語,鐵鈷鎳鎢究竟在想什麼呢?

  使用千里眼看向山腰,去偵測鐵鈷鎳鎢樣子的芙蕾米和茶末在路上被十幾頭凶魔給攔住了,

  「快點哦,莫拉,那邊不是有人在戰鬥嗎?來吧,從後面給他們一下——你的女兒當場能解放了哎!你不是很愛你女兒的嗎?」

  「為什麼!為什麼就剩兩天?期限應該是魔神覺醒後的第二十二天啊!」

  莫拉不禁叫了起來,此刻芙蕾米不在身邊真是太好了。聽見了莫拉的叫聲,鐵鈷鎳鎢捂住嘴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

  「啊,真是失禮了,想想就忍不住笑了。一想起三年前的你,我簡直就停不住笑啊。」

  鐵鈷鎳鎢似乎止不住笑意,嘴彎成了噁心的角度。在這之前,鐵鈷鎳鎢的噁心中至少還有人類的感覺,而現在的這笑容則是個完全的怪物。

  「魔神覺醒後的第二十二天?你還真個蠢貨啊,決定那個日期的時候開始,那個日期就沒有任何意義咯。」

  「什麼?」

  「你有一處失策,如果沒有犯下那錯誤的話,也許你還能有七天的時間來猶豫。」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找來了鹽之聖者維瓏——這就是你的失策。」

  莫拉,從腳底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維瓏那張豪爽地笑著的臉在她腦中浮現了出來。難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維瓏絕不可能背叛。從來不會吝嗇於幫助他人,也從來不會原諒惡事或者無理的事的她是莫拉長久以來的朋友,維瓏對薛妮拉也是萬分照顧,在聖者之中,她是最值得信賴的人。

  「維瓏是清白滴,她實在是傑出的人才。不過啊,她的腦子,稍微有點不好使。」

  鐵鈷鎳鎢突然從胸口的嘴裡掏出了木炭筆和碎木片。

  「我給你展示過一次吧?我只要看過一次他人的筆跡就能模仿哦。真想被表揚一下哦,這可是我花了五十年每天孜孜不倦的練習成果哦。」

  莫拉想了起來,三年前的它也曾經模仿藥之聖者通隆的筆跡,送來偽造的信件。

  「我模仿你的筆跡,然後給維瓏送了信,那封信應該早就到了。簡單來說,是這樣的內容:

  維瓏,這封信不能讓其他任何人看到,你讀完後馬上燒掉,甘拿是個心軟的男人,被他看到這封信的話,也許他會瘋掉。」一邊這樣說著,鐵鈷鎳鎢一邊在木片上寫出同樣內容的文字,那筆跡怎麼看也是莫拉的親筆所寫,就連莫拉本人都不一定分得出來。「我被鐵鈷鎳鎢騙了,也許已經救不了薛妮拉了。魔神覺醒的十五天後,在薛妮拉心臟築巢的寄生蟲將會放出特殊的毒素,染上了那種毒素的話,薛妮拉就會活生生地變成凶魔。那時候,就算是想殺死她也是殺不死的,她會活著體驗到地獄般的痛苦。

  不準傷害薛妮拉——我是這樣與鐵鈷鎳鎢約定的,但對於鐵鈷鎳鎢來說,這並不是傷害,而是善意。將人類變作崇高的凶魔,是偉大的善意。」鐵鈷鎳鎢將木片丟在一邊,繼續說道:「就算讓通隆來也無濟於事。恐怕通隆連毒素放出的時機也把握不了吧。在魔神覺醒後的十五日內,我一定會殺掉鐵鈷鎳鎢,可是,如果沒能做到的話……」

  「……你這混蛋……」莫拉的腿顫抖了。

  「第十五天,夜裡十二點的時候,如果薛妮拉胸前的痣仍未消失,就由你來殺掉她。」

  鐵鈷鎳鎢就像是演技低劣的戲子般誇張地張開雙手。

  「怎麼樣?這個劇情是不是很不錯?是怎樣的後悔是怎樣的愛著薛妮拉的後續部分,那我就作罷不念了。」鐵鈷鎳鎢浮現著殘酷的笑容繼續說,「也許你丈夫看到了這封信會察覺吧,可維瓏會無視最初的指示嗎?

  不好意思,維瓏·寇特這個人太過單純,忠誠,正直。不覺得她會察覺這封信的真相,而且也不覺得她會違揹你的指令。當然啦,也有可能會被維瓏或者你丈夫看破啦,他們察覺到,這是假的信件而不會殺死薛妮拉;甚至,有可能中途發生了什麼狀況,信根本送不到他們那裡哩。不過,以要挾來說,這就十分足夠了。」

  之前和鐵鈷鎳鎢有契約——鐵鈷鎳鎢是無法對莫拉撒謊的。這隻凶魔真的發出了信件。

  「我和你的契約是我不能對你撒謊,而對維瓏就不一樣啦,並且,還有凶魔不能對你可愛的薛妮拉出手,換做人類就不犯規了唉。」

  莫拉失去了言語,想象,在腦中不斷地擴大。維瓏讀了信之後抱著腦袋苦惱的模樣,維瓏向開心地等待著莫拉回家的薛妮拉下手的模樣。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叛徒是五年前你僱來當書記的迦南。我只用了錢就輕易地收買了他,而當他知道自己的僱主是凶魔的時候,已經是快被我吞到肚子裡的時候啦,啊,這是怎麼都好的事情啦。」

  莫拉一點也沒能聽進去。

  「稍微有點蠢的你,也差不多也該理解了吧?你,只剩兩天的時間;而要救活你女兒,你只能殺死六花中的一人。」

  「鐵鈷鎳鎢……」

  「我就再說一次吧。就算你們想殺我也是徒勞的,我已經有離開這個結界的對策了,可以說,勝利在步步接近哦。」

  莫拉望向東方,找尋著阿德雷特的身影。快回來啊!快回來啊!莫拉在心中不斷地呼喊著。

  ※※※

  「阿德,怎麼了?」洛洛尼亞說。

  阿德雷特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著牆壁和地面。這個處在地下的空間裡已經被染上了一片紅色,原因是阿德雷特在這裡那裡各處都噴上了對凶魔的痕跡起反應的藥。只要噴上了這個藥,凶魔碰到的地方就會變色,並且是根據凶魔各自的不同而變成不同的顏色。為了確認,向自己穿的盔甲也噴了噴,被鐵鈷鎳鎢碰過的地方變成的是赤黑色。

  阿德雷特將地下室裡所有有可能的地方都噴了個遍。有無數被凶魔碰過的痕跡,但卻全部都變成了相同的顏色:赤黑色。

  「曾在這裡的凶魔……只有鐵鈷鎳鎢一個。」

  「那就是說,有哪個聖者在幫它?」洛洛尼亞問。

  但那也是不可能的。阿德雷特為了保險,將坑道的地面全都查了一遍:地下沒有過人的痕跡,柔軟的土地上沒有一個腳印——連去掉足印的痕跡也沒有。防住聖者之血的凶魔或者聖者,究竟在哪裡呢?

  「……」

  只能懷疑是不是整個前提條件就是錯的了。洛洛尼亞的分析,也就是聖者之血會對所有的凶魔都有效的這個前提。

  「不……不對。」

  一定看漏了什麼,阿德雷特再一次回到地下室裡巡視。這時,眼睛停在了桌子上,各處都變得赤黑的桌上一角,僅僅只是手指尖大小的地方,變色成了橙色。阿德雷特馬上朝著那裡噴藥。桌子的一部分變為了橙色,形狀是直徑三釐米不滿的圓形,橙色實在是太小,以至於看漏了。這是搬來桌子的凶魔嗎?不可能,變色是在桌上正中間附近的地方。

  鐵鈷鎳鎢與另外一隻凶魔曾經在這裡。那隻凶魔,恐怕個頭非常之小,用手指都能捏住他。有這樣小的凶魔,之前可是從沒有聽說過。這頭小凶魔究竟是什麼?在這裡又做了什麼?然後又去那裡了呢?阿德雷特回想起與鐵鈷鎳鎢的戰鬥,得出了一個答案。難道是這樣?可是,這樣的話……那隻凶魔不就……

  「阿德,阿德?」

  想得出神的阿德雷特聽到洛洛尼亞的聲音回過神來。

  「怎麼了?」

  「戈爾道夫去了哪裡?」

  阿德雷特向四周望了望,稍微思考了一會兒後,向著戈爾道夫消失的坑道奔去。

  ※※※

  時間每過一分鐘就好像一小時一樣的漫長,就好像一天一樣的漫長。莫拉一邊向結界注入力量,一邊滿心等著阿德雷特的歸來。用千里眼監視了鐵鈷鎳鎢,它現在正悠然地坐在岩石上看著永恆蓓蕾的方向,而凶魔們也停止了對結界的攻擊。莫拉現在已經不知道究竟還能再困住鐵鈷鎳鎢多久,結界目前還有力量,但接下來鐵鈷鎳鎢會做什麼實在不能預測。鐵鈷鎳鎢已經有了突破結界的辦法,它自己是這樣斷言的。

  莫拉輕輕地把手放在心窩上,想起放置在其中的可稱為最終王牌的東西:那是通過手術放入自己體內的赤紅寶石,是由炎之聖者林麗兒和莫拉共同製作的最強武器。寶石內含著火山爆發的力量,當莫拉念起聖言之時,寶石將會吸收地下熔岩的巨大力量,而吸收的力量則不必控制——它將會直接爆炸,把莫拉和周圍一切全部炸碎。與鐵鈷鎳鎢初戰之時,莫拉曾試過想用這武器。那時候,覺得要殺它還有機會,現在莫拉開始後悔了。這個時候,出去偵察的芙蕾米與茶末回來了。

  「如你所言。鐵鈷鎳鎢毫無動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芙蕾米,阿德雷特……還,還沒回來嗎?」

  芙蕾米看著莫拉那並不尋常的表情而把驚訝寫在了臉上

  「還沒有,發現線索的聯絡也沒有來。」

  莫拉對阿德雷特感到了一陣失望。你究竟還要等多久才能響應我的期望?我明明已經沒有時間了。莫拉戴上落在地面的手甲,並且向著永恆蓓蕾外走去。

  「你去哪?」芙蕾米問。

  「去和鐵鈷鎳鎢戰鬥,已經不能再等阿德雷特了。」

  「阿姨,你怎麼了?冷靜點啊!鐵鈷鎳鎢不是還被關著嗎?」茶末說。

  「你就專心於結界吧,現在要等阿德雷特他們回來吧?」

  「不行,鐵鈷鎳鎢必須馬上殺了不可。」

  「沒必要著急。就算給鐵鈷鎳鎢逃了也不是什麼大損失。要殺它,機會不止這一次,戰鬥,是要有勝利的條件才能開始的。」芙蕾米說。

  「就是啊,阿姨,你也說點什麼啊。」

  芙蕾米和茶末各自在勸說。確實,按照她們的立場來看應該是這樣做沒錯,可莫拉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無視掉兩人繼續向外面走去。這時,芙蕾米拔出了槍,擺到莫拉的耳旁。

  「我終於能確定了。你對我們隱瞞著什麼?為什麼如此焦急?不對此作說明的話我是不會放下槍的。」

  「幹什麼啊芙蕾米!」飽含怒意的茶末叫道。她吐出了幾隻使魔,將芙蕾米包圍了起來。

  「冷靜點,想想,茶末,現在莫拉的樣子絕對不正常。」

  「那樣的話,芙蕾米也是吧?芙蕾米你不是一直都不正常嗎?」

  莫拉背對著相互瞪著的芙蕾米與茶末,本應是看不到她們倆的,但莫拉用的卻不是肉眼,而是用了千里眼的能力確認了背後的情況:在芙蕾米的槍指向茶末的瞬間,莫拉一直線地奔了出去。

  「莫拉!」芙蕾米喊道。

  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再依靠阿德雷特了,茶末和芙蕾米也是不能期待的。鐵鈷鎳鎢——只能靠莫拉的這雙手來打倒了。用藏在胸中的王牌收拾掉鐵鈷鎳鎢。這是拯救自己女兒的唯一辦法。鐵鈷鎳鎢曾說過有能夠離開結界的方法。絕對不能給它實行的時間。

  離開了永恆蓓蕾,跑了大約一分鐘便遇上了襲來的凶魔。莫拉連一瞬間也不停止,直接用身體撞飛它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在雜魚身上浪費了。鐵鈷鎳鎢聽到了遠處的聲音,大聲地叫了起來。

  「嗯?發生了什麼?喂,莫拉,你怎麼了啊?」

  怎麼可能回答。莫拉將堵路的凶魔用拳打倒,用腳踩爛。鐵鈷鎳鎢應該沒有察覺到火山寶石。只要靠近了就一定能收拾掉它。因為期待著我幹掉六花勇者,所以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地殺掉我。一定還有接近的機會,不,一定要製造出接近它的機會。背後追來了芙蕾米。

  「莫拉,快停下來!」

  「想射我的話就開槍啊!」

  莫拉絲毫不介意芙蕾米,繼續用手激烈地抓著凶魔。芙蕾米的槍口冒出了火花,射出的子彈掠過莫拉的胳膊,袖子的碎布在空中飛舞。

  「芙蕾米!殺了的阿姨的話你也要死!」

  在背後發出喊叫的是茶末,她帶著使魔也在追趕莫拉。

  「六花勇者在突擊耶,你們分出一半人手,去拖住他們。」

  根據鐵鈷鎳鎢的指示,結界中的凶魔開始了行動。莫拉使用千里眼看到了這一情況。茶末的使魔們收拾了被莫拉打散的凶魔,而堵在面前的凶魔數量卻又增加了,使魔們打倒了巨大的犬形凶魔,將獅子形的凶魔按在身下折斷了脖子。

  前進,前進,前進,只有前進,莫拉不斷地突進。

  「莫拉!快點回永恆蓓蕾!」

  芙蕾米的子彈再次掠過莫拉的肩膀,莫拉毫不在意地繼續跑著。有茶末在的情況下,芙蕾米是不會殺掉莫拉的,而芙蕾米本人也在被凶魔襲擊。

  「阿姨!你突然怎麼了啊?你不說明白茶末怎麼搞得懂啊!」

  凶魔們也開始攻擊茶末了。茶末一邊與凶魔戰鬥,一邊全力地追趕著莫拉。狀況實在是太混亂了,莫拉一心地突進;背後的芙蕾米拼命想要讓她停步;而茶末則一邊堤防著芙蕾米殺掉莫拉,一邊又想要制止突然發狂的莫拉;再加上凶魔的攻擊。從某個角度來看——這確實像是一出喜劇。

  莫拉一邊戰鬥一邊用千里眼監視持續著鐵鈷鎳鎢。讓凶魔組成陣列,在凶魔中應該也是地位較高的猴形凶魔正在發出指示,而鐵鈷鎳鎢則坐在爬蟲形凶魔的尾巴上,用手摸著下巴看著一切。擋在面前的凶魔約有八十……或以上,這不是莫拉一個人能戰勝的數量。但此刻的莫拉不能停下,不管怎樣都不能讓鐵鈷鎳鎢逃了。

  「快回來,你到底要做什麼!」

  芙蕾米大大地跳起,擋在了莫拉身前。

  「你還用問!我要殺掉鐵鈷鎳鎢!」

  莫拉大聲叫了起來。芙蕾米迷茫了,如果確信莫拉是第七人的話,一定會無視茶末射殺莫拉吧……可莫拉要戰鬥的物件並不是同伴而是鐵鈷鎳鎢。

  「你不會是敵人吧?還是說已經蠢到沒藥救了?」芙蕾米說。

  「礙事!閃開!」

  莫拉一邊說一邊從芙蕾米旁邊擠過去。射出的子彈被莫拉用鐵甲防禦,即使是丟出的炸彈也不能讓莫拉退縮。

  「茶末,莫拉究竟想要幹什麼?」

  「茶末也想知道啊!」

  「你們兩個也來幫忙!快給我做條路!」莫拉叫道。

  二人已經混亂了。這樣也沒關係,莫拉想著,已經不需要藉助其他人的力量了……能救薛妮拉的,最開始就只有自己。

  結界的一頭,鐵鈷鎳鎢看著戰場,默默地冷笑。

  「莫拉啊,這邊都能聽見聲音了。變得太熱血是不好的。」

  在戰鬥的凶魔只有一半,剩下的凶魔佈下了陣勢,好似一直在等待什麼。就算莫拉已經很接近了,鐵鈷鎳鎢也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

  「阿姨!一個人突擊是要幹什麼?你想死嗎?」茶末叫道。

  莫拉正是這樣想的,如果能救到女兒,自己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莫拉很後悔,什麼在時限前還有時間,和同伴一起合力的話就能殺死鐵鈷鎳鎢,就是因為這樣天真的想法才會變成現在的局面。

  已經不能迷茫了,為了守護女兒死掉也沒關係。

  究竟過了多久呢?莫拉已經沒有對時間的感覺了,擋在面前的,是爬蟲類的巨大凶魔,那是鐵鈷鎳鎢帶來的上位凶魔。莫拉在很長的時間裡都在和這隻凶魔搏鬥,但無論怎麼也打不死它。

  「滾開!」

  殺掉鐵鈷鎳鎢——莫拉這三年來都只考慮這一件事情。鍛鍊身體,磨練技術,與全世界的強者交手以彌補缺乏的實戰經驗;與鹽之聖者維瓏一起製作能關住鐵鈷鎳鎢的結界;與炎之聖者林麗爾一起製作殺死鐵鈷鎳鎢的最終兵器……然而,即便是這樣,也無法消除莫拉內心的不安。莫拉曾經對維瓏說,「即使是為了保護女兒的生命,我也不會殺掉六花的勇者。」可是,實際上只有自己明白,無論自己發生了什麼,無法拋棄的只有女兒的性命。

  如果,這裡讓鐵鈷鎳鎢逃掉的話,那自己一定會殺了六花勇者。

  「茶末,撤退吧。已經到了放棄莫拉的時候了。」

  將靠近的凶魔用炸彈炸飛,芙蕾米高聲叫道。她一邊躲著凶魔的攻擊,一邊將炸彈散開。

  「莫拉是去求死的,既然自己想死就讓她去死吧。」

  「不行!茶末要把阿姨帶回來!芙蕾米一個人逃吧!」

  芙蕾米已經放棄了瞄準莫拉,對付襲擊她而來的凶魔已經忙不過來了。

  「礙事的傢伙!閉嘴!閉嘴!閉嘴!不要擋我的去路!」

  莫拉怒吼的,究竟是擋路的凶魔呢?還是擋路的茶末呢?

  面對那隻爬蟲類的凶魔,莫拉將手突入其口,猛地抓住了它的舌頭。將腳深深地陷入地面中,發出了震撼地面的怒吼,將凶魔給投了出去。距離鐵鈷鎳鎢,還有約百米,已經是白天能目視到的距離了。它正被組成陣勢的凶魔們所保護,它看著這邊。被摔出去的凶魔又站了起來,它高高地躍起,想要壓倒莫拉。莫拉承受住這一擊,在快被壓倒的瞬間向旁邊閃去。凶魔馬上調整了姿態,再度襲來。這時,鐵鈷鎳鎢說話了,並沒有使用千里眼,而是直接聽見聲音。

  「不用管茶末和芙蕾米了,不要讓莫拉接近我!」

  莫拉瞬間就明白了。鐵鈷鎳鎢知道莫拉的用意,但它應該不知道火山寶石,只是感覺到了莫拉想要同歸於盡。

  「鐵鈷鎳鎢!開始害怕了嗎?放馬過來啊!」與爬蟲類凶魔戰鬥著,莫拉吼道。

  「那可不行。你想要幹什麼,我是一清二楚。」

  「放馬過來!我他媽的叫你放馬過來!」

  但是鐵鈷鎳鎢卻視若無睹。

  ※※※

  在坑道中跑著的阿德雷特好像幾次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好似遠處誰的大聲疾呼。聲音在寬廣的坑道里有數次回聲,從何而來也不清楚了。

  「那個笨蛋在幹什麼啊……」

  在佈滿複雜道路的坑道里,阿德雷特沒命地跑著,途中偶爾停下,為防迷路而刻下了路標。六花勇者也會迷路這種事兒,連笑話都做不了吧。

  「戈爾道夫這小子,盡給我添麻煩!」

  阿德雷特不禁吐露出了真心話。莫拉是否能夠封住鐵鈷鎳鎢沒有保證,要是鐵鈷鎳鎢有所動作,芙蕾米她們又會有危險。沒有時間能浪費了啊……恐怕已經過了二個小時了,再這樣下去就只能沒有任何成果的回去了。

  「不過,是什麼聲音?」

  在坑道深處聽見的,是痛苦的悲鳴。這並不是戈爾道夫的聲音,而是凶魔的聲音。慢慢地,聲音變小,最終消失了,這之後又傳來了什麼東西折斷的微弱聲音。

  「在對面嗎……」

  終於接近了那個聲音的源頭。阿德雷特來到轉角處,準備好劍——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

  「……你。」

  在轉角處的另一邊,有著戈爾道夫的身影,還有著面板有如鋼鐵的凶魔屍體。阿德雷特胃液翻滾,凶魔的屍體有很多具,而每一具都是死狀驚人。

  「你……在幹嘛?」

  凶魔的雙手被折斷;雙腳從膝蓋處被擰掉;像是臉的地方,被紅鏽色的血液所塗滿。戈爾道夫,將已死的凶魔頭部給擰到不能再擰。在認出是阿德雷特後,他發出了微小的低沉聲音。

  「……和凶魔,戰鬥。」

  「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

  戈爾道夫的槍仍然背在背上,一滴血也沒沾。難道是徒手把凶魔們給解體的嗎……

  「試著,拷問了一下。……但沒能成功,因為是第一次……我也不太懂這些。」

  「……你啊!」

  「說起來,拷問對凶魔沒效……吧,……好像有誰說過?」

  戈爾道夫一邊把凶魔的臉捏爛一邊喃喃自語。那個握力看得阿德雷特吞了口氣,比起漢斯也絲毫不差,這小子不是普通人類。

  「你是笨蛋啊,拷問凶魔是無用功啦,快點回去了。」

  阿德雷特跑了出去,戈爾道夫很聽話地跟在後面。

  「凶魔,比想的……要能說一點。」

  「對啊。」

  「雖說……是為了命令能隨意,捨棄性命。但也有對活著有很深,很深地執念的……它們死前一直說……啊,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不斷地重複,重複。真奇怪啊……」

  「對啊,有學習到真好哦,快點跑啊!」也許是因為焦躁的原因,阿德雷特的說話方式也變得粗暴了。

  「它們,好像是……鐵鈷鎳鎢派的。為什麼在這裡……它們沒有說。不管第七個人是誰,還是……公主去了哪兒……它們都沒有說。」

  阿德雷特的腦袋裝著的全是鐵鈷鎳鎢之謎。那個小小的凶魔是什麼?為何聖者之血對鐵鈷鎳鎢無效?

  「有個凶魔對……沒能殺了我……很後悔。很多次,很多次地說要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阿德雷特正想這麼說的時候。

  「有鐵鈷鎳鎢大人的……力量的話,你們全部,全部不在話下……它是這樣說的。」

  聽到這句話,阿德雷特猛地停了下來。後面的戈爾道夫直接把阿德雷特給撞飛了,阿德雷特的臉猛地撞到了地面上。

  「……還好吧?」

  戈爾道夫想將阿德雷特扶起來。阿德雷特沒有去抓那隻手,而就這樣伏在了地面上。直覺告訴他,在剛才的這句話裡面藏著很重要的線索。就這樣躺在地面上,他開始了思考。關於剛才那句話奇怪的地方……

  「你再說一次,要正確地說。」阿德雷特說。

  「有鐵鈷鎳鎢大人的力量的話,你們全部……」

  「一字一句都要正確地說。它確實是這樣說的?」

  「對,它就是這樣說的。有鐵鈷鎳鎢大人的力量的話,……你快點起來。」

  這句話能夠推匯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鐵鈷鎳鎢有著能夠給予其他凶魔力量的能力,可洛洛尼亞也曾說過,鐵鈷鎳鎢沒有特殊的能力。阿德雷特的頭腦裡,迄今為止的記憶開始了狂奔,與鐵鈷鎳鎢的初戰……洛洛尼亞的分析……芙蕾米的資訊……魔王佐夫雷的存在……曾經鐵鈷鎳鎢是佐夫雷手下的事實……地下室裡的奇妙痕跡……凶魔看似平淡無奇的發言……還有,聖者之血對鐵鈷鎳鎢無效的事實。阿德雷特得出了一個答案,全部的事實,都指向著這個答案。

  「戈爾道夫!說不定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啊!」

  阿德雷特說著,站了起來,狂奔到地道的入口,抓住洛洛尼亞垂下的鞭子,回到了地面上。

  「終於回來了啊,等死本喵了。」

  「弄明白了什麼嗎?接下來,要做什麼?」

  面對地面上等候已久的漢斯與洛洛尼亞,阿德雷特說:「發現了一種可能性,但沒有確實的證據。」

  「要回去了嗎?有點擔心莫拉她們的喵。」

  阿德雷特搖了搖頭,並且望了望被黑暗掩埋的山丘。

  「不,我要找證據。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證據應該就在這山丘了。」

  「……證據?」

  接下來到底要找的是什麼,漢斯和洛洛尼亞都張大了嘴問。阿德雷特也明白,這是太過離奇的想法,可是,這個想法如果是正確的話,所有的謎題就都能解開了。

  ※※※

  終於,收拾掉了爬蟲形的巨大凶魔,鐵鈷鎳鎢也沒有逃掉,剩下的距離,還有不到五十米。就這樣潛到它們中間,讓火山寶石起爆,一切——就結束了。

  「真是廢物啊,你們。」看著逼近的莫拉,鐵鈷鎳鎢對手下的凶魔們說,「“不要讓莫拉接近我”,我是這樣命令的吧?你們就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到嗎?」

  約有十五隻凶魔不顧體面地攔在了莫拉身前。莫拉本想將其中一頭擊飛做出路來,可那隻凶魔即使是臉被打爛了也緊緊地抱住莫拉,用一隻手臂死死地壓住。

  「對對,只要認真幹不是能行嘛!」

  凶魔們開始一頭接一頭的將莫拉抱住,以自己的生命換取莫拉數秒時間的停步,而鐵鈷鎳鎢則好似很滿足一樣地看著這裡。

  「阿姨!我看不下去了!做好丟一兩隻手的準備把!」

  這時茶末的使魔們將莫拉和凶魔一同攻擊了。

  莫拉發出驚天雄叫,把凶魔們推了出去。

  朝著莫拉凶魔們蜂擁而至,一邊打倒它們一邊想要阻止莫拉行動的使魔們。將它們全部推開,一邊抵抗一邊拼命前進的莫拉。將槍口對準鐵鈷鎳鎢,準備好炸彈的芙蕾米。

  在這無法收拾的混亂之中,只有鐵鈷鎳鎢一個在笑著。

  「啊哈哈哈,開心啊,真是看到了好東西啊。」

  即使是將凶魔推開,又會馬上壓上來,巨大的蛞蝓形使魔,將莫拉包圍起來,粘乎乎的液體抓住莫拉的腳開始往後拽。

  「放開我!放開我茶末!」

  莫拉拼命想要抖落它,可是蛞蝓形的使魔毫不鬆力,莫拉倒在地上,單憑著手臂想要前進,這時又有新的使魔從背上壓倒莫拉。

  死死地狠盯著不遠處的鐵鈷鎳鎢,莫拉動彈不得。

  莫拉此時想到了為什麼已經近在咫尺的鐵鈷鎳鎢還不逃走?說是有能破解結界的計策,為何又不使用?

  「幹得好哦茶末,就那樣壓著莫拉,不要讓她動哦。」

  說著鐵鈷鎳鎢站了起來,瞬間,周圍恢復平靜,周圍殘存的凶魔們也停止了戰鬥,在鐵鈷鎳鎢周圍集結。

  莫拉注意到了,她發現了鐵鈷鎳鎢的計策的實體,而自己完全中了計。鐵鈷鎳鎢根本沒有破壞結界的力量,除了使莫拉不斷消耗直至疲勞,失去繼續運作結界的力量之外。

  鐵鈷鎳鎢使莫拉焦急,而莫拉則為了殺死鐵鈷鎳鎢而突擊。

  現在,自己到底還剩多少力量?繼續維持結界的力量還有嗎?

  「莫拉,我在得到第七個紋章的時候,不過是短短兩百年前。」

  鐵鈷鎳鎢開口道。

  「第七個紋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非贗品,那是花之聖者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是和勇者們所擁有的紋章有著不同目的而造的。」

  「這麼突然……你想說什麼。」

  芙蕾米一邊將槍備好,一邊聽它說話。

  「我一直都在尋找,有資格持有這第七個紋章的人,一直都在思考,有資格持有者第七個紋章的人,會是怎樣的人呢?時機一旦來到,我就會第七個紋章給與有資格的人,紋章就會在由我選出的,在第七人的身體之上浮現。」

  莫拉聽著他的話,一邊拼命的掙扎著。

  「阿姨!明明說過不準動的!」

  不管茶末的叫喊,鐵鈷鎳鎢繼續說道。

  「莫拉,你實在是太棒了!你才是真正的邪門歪道!巧妙的裝成善人,連內在也自認為自己不是惡人,你心中的真實除我之外沒人瞭解,我感謝命運,讓我和你這樣的人相遇,這份愛!一定會替我毀滅世界!」

  下一個瞬間,存活下來的一百頭以上的凶魔們一齊向結界衝去,同時結界外五十頭左右的凶魔也集體對結界使出了撞擊。

  結界被強烈的衝擊著,凶魔的身體被燒焦,化成骯髒的泥土落在地面。不顧傷亡,凶魔一個接一個地向結界撞去而消逝著生命,全部的凶魔都有著必死的覺悟。

  製作結界的時候,莫拉也是沒有想到的,一百五十頭凶魔竟然為了打破結界而選擇死亡。

  光之紗劇烈的搖動著,莫拉將剩餘的力量全部放出,可是光之紗的搖動卻一味地變大,絲毫不停止。

  「站住……站住啊鐵鈷鎳鎢!」

  最後剩下的,只有巨大的水母形的凶魔,鐵鈷鎳鎢將自己的身體交給它,鐵鈷鎳鎢的身體開始被吸入了水母形的凶魔之內。

  「最後告訴你吧,莫拉,第七個人,那就是你!」

  鐵鈷鎳鎢的身體被水母形的凶魔包裹了起來,直至完全看不到了,水母形的凶魔向結界跳去,響起了凶魔的身體燃燒的聲音以及臨終前的慘叫。

  可是一邊慘叫著,水母形的凶魔卻越過了結界,並且排出了粘液、讓燒焦的身體強拉硬拽地向西邊奔去。

  「鐵鈷鎳鎢!站住!站住啊!」

  莫拉喊叫著、喊叫著、喊叫著喊叫著喊叫著不斷地喊叫著。

  可是鐵鈷鎳鎢已經沒有任何回答了,就這樣被水母形的凶魔吸入,消失在了黑暗中。

  剩下的少數凶魔和鐵鈷鎳鎢一同向西而去了,瞬間周圍變得平靜了起來,耗盡全力的莫拉,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阿姨……阿姨啊!」

  究竟過了多久呢?莫拉被茶末給抱著,茶末已經不知道呼喊了多少次莫拉的名字了。

  「……鐵鈷鎳鎢在哪兒?」

  醒來的莫拉開口第一句便是這個。

  「被它跑了,雖然很遺憾,不過也沒辦法,要打倒它,機會還是有不少的。」

  芙蕾米將槍對準莫拉,不過莫拉並沒有抵抗。

  「……雖然想直接就馬上殺掉你,總之先給你個說明的機會。」

  芙蕾米將手指放上扳機,茶末的使魔堵在了面前。

  「不會讓阿姨被殺的喲!」

  「讓開。」

  「阿姨肯定不是第七個人,雖然做了些莫名其妙的舉動,不過阿姨沒有攻擊同伴,奇怪的是芙蕾米吧。」

  兩人互相瞪著,莫拉一個人默默地說道。

  「鐵鈷鎳鎢說了吧,我是第七個人什麼的。」

  「因為茶末很聰明,所以茶末懂,那種一定是為了騙茶末才說的,因為芙蕾米是笨蛋所以被鐵鈷鎳鎢騙了啊!」

  「鐵鈷鎳鎢所說的是騙人的這是自然,懷疑莫拉是有其他理由。」

  但是隻有莫拉自己明白,鐵鈷鎳鎢所說的是真的,因為,鐵鈷鎳鎢是無法對莫拉撒謊的。

  是嗎,原來自己是第七個人,這樣想的話,各種不合理的地方都能解釋得通了。霧幻結界為什麼沒有人幫助娜謝塔尼婭的理由,鐵鈷鎳鎢撤退戰中,第七個人沒有出手的原因,都明白了。

  「讓開吧,茶末!」

  「把槍放下吧,芙蕾米!」

  莫拉像是打斷她們一般說道。

  「殺不殺我,讓阿德雷特來決定吧,他的決定,我願意服從。」

  「這樣好嗎,阿姨?阿德雷特可是個笨蛋哦。」

  「我信賴阿德雷特,他是不會錯看真實的,阿德雷特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還沒有,找到線索的聯絡也沒有來。」

  「是嗎……」

  芙蕾米對茶末說。

  「去接阿德雷特吧,說不定鐵鈷鎳鎢想要對阿德雷特他們下手,你去支援他們吧。」

  「不是想殺掉阿姨吧?」

  「姑且就也先聽聽看阿德雷特的意見,那之前不會殺掉莫拉的,當然這是莫拉就這樣什麼也不做的情況。」

  「要小心哦,阿姨。」

  這樣說著,茶末向東邊邁出了步子,看上去沒有焦急的摸樣,和平時一樣的步調。

  芙蕾米退到了後面,距離莫拉五步之遙,一動不動的槍口的照準對準了莫拉的後腦勺,莫拉則並不看向後面說道。

  「芙蕾米啊,讓我療傷吧。」

  「別動!用山的精氣什麼的治療就好。」

  「山的精氣並不是這樣萬能的東西,不上藥、不縫合的話傷是好不了的。」

  「……真沒辦法。」

  保持著持槍的狀態,芙蕾米讓步道,在長筒靴裡有應急用藥物,會幹在裝備之中放入道具這種事的,不只是阿德雷特一個人。

  在芙蕾米的監視之中,莫拉脫掉了法衣與防具,開始塞住傷口。

  「……」

  這三年間,莫拉一直被噩夢所困擾,如果沒能殺死鐵鈷鎳鎢?如果沒能救到心愛的女兒?夢見這樣的未來光景,就會從從床上猛然驚醒,也有著沒有丈夫甘拿的陪伴便睡不著的夜晚。

  被噩夢所困的莫拉,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沒有成為聖者什麼的就好了,沒有變強就好了。之所以心愛的薛妮拉會成為目標,都是因為自己有著六花勇者級別的強大能力。

  而這噩夢,現在正是現實。

  一邊療傷,莫拉一邊回憶過去。

  那是大約兩年前的事情了。

  莫拉在他們夫妻的寢室裡,與丈夫甘拿面對面,照顧薛妮拉的事情交給了女僕去做,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對話。內容是交給甘拿的神殿運營、交給維瓏的聖者們的管理、以及迫近的決戰。

  對話快結束的時候,突然甘拿說。

  「莫拉,如果薛妮拉無法得救的話。」

  莫拉嚇了一跳,對他們夫妻而言這個話題本來該是禁忌,拯救薛妮拉、拯救世界、然後回來,這是他們夫妻間的約定。

  「停止吧,這個話題,我不是說過一定會拯救薛妮拉嗎?」

  「我也不願提,甚至不願去想,可是,有些話不說清是不行的!」

  莫拉根本不想聽。

  「……你不相信我嗎?」

  「就是因為相信你,所以才必須要說清楚。」

  甘拿目不轉睛地看著莫拉。

  「如果期限內沒有殺掉鐵鈷鎳鎢……因而六花的勇者的某個要和薛妮拉的生命一起放在天枰上的話……」

  甘拿說話變得不流暢了,悲痛的神情也浮現在了臉上。

  「那個時候,捨棄掉薛妮拉吧……殺掉六花的勇者其中一個,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做。」

  莫拉什麼也沒有回答。

  「你有多愛薛妮拉,我明白,所以我很怕,你會不會為了保護薛妮拉,而做出最糟糕的事情。」

  「不會輸的,六花的勇者絕對不會輸的。」

  莫拉將視線躲開,甘拿溫柔地抱緊她的身體,這樣說道。

  「如果你殺死了六花的勇者,因而無法打倒魔神,在那之後,薛妮拉會變得怎樣?成為殺害勇者凶手的女兒,將會揹負著內疚度過一生。」

  「……」

  「薛妮拉是個好孩子,一定會像你一樣,被培養成傑出的女性。當她知道為了自己而有不認識人死去,成長之後的薛妮拉肯定會非常難過,心裡會揹負上無法治癒的傷,我不希望薛妮拉會遭遇到這樣的事情。」

  「……夠了,甘拿,我忍受不了了。」

  莫拉推開甘拿,將臉埋在了枕頭裡。

  「抱歉,痛苦的明明是你……真的對不起。」

  甘拿將手放在莫拉肩上。

  「我真是個過分的父親。」

  「沒這回事,絕對……沒這回事。」

  將臉埋在枕頭裡的莫拉,正抽泣著。

  這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這是在火山爆發的寶石埋入體內的手術結束之後的事。

  沒有等待手術的傷口恢復,莫拉就開始了和維瓏的訓練,因為太過疲勞,連飯也沒吃就倒在了床上,正要就這樣睡著的時候,莫拉察覺到床邊有人,薛妮拉在那裡。

  「怎麼了?薛妮拉。」

  表情顯然和平時不同,天真愛撒嬌的薛妮拉,現在咬著嘴脣包著淚。

  「媽媽……媽媽……會死嗎?」

  薛妮拉問道,莫拉想也沒想就抱起了抱著布娃娃的薛妮拉,薛妮拉已經知道了魔神的事情,也應該明白了莫拉被選為六花的勇者的事情了吧。

  「沒有必要擔心,媽媽一定會贏,魔神什麼的根本就不用怕。」

  為了讓薛妮拉安心,莫拉撫摸著薛妮拉的背,可是薛妮拉說出了意想不到的話。

  「因為我的病,媽媽會死嗎?」

  「啊?」

  「因為我的病,媽媽會死掉?我……不要嘛……」

  和甘拿以及維瓏都已經是狠狠地確定過了沒有向薛妮拉透露過任何關於病的事情,薛妮拉應該認為自己的病已經好了才對啊。

  不過也可能是很久之前薛妮拉就開始察覺到真相了,小孩子的時候,總是有不可思議的直覺能看破大人的謊言。

  薛妮拉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哭,無論莫拉怎麼逗她都停不了,最後甘拿將她抱起來舉高高,唱歌給她聽才終於睡著了。

  那之後,莫拉聽說了幾個月前開始薛妮拉就在萬天神殿的某個命運之神的神像前祈禱,再也不挑食了,幫幫媽媽吧;一輩子也不幹壞事,幫幫媽媽吧諸如此類的每天都向著命運之神的神像祈禱著。

  還有我自己死去也可以,請幫幫媽媽吧,謝妮拉對著神像曾經這樣祈禱過。

  很早之前就知道,無論自己怎麼掙扎,也斷然不可能放棄薛妮拉,這一定不是對薛妮拉的愛,而是莫拉自身的軟弱。

  「芙蕾米。」

  一邊療傷,莫拉一邊說,在她手上,握著一根食指大小的金屬管,莫拉把它握碎,將之中的粉末灑向自己。

  「如果鐵鈷鎳鎢死了,你能感應到嗎?」

  「……你問這個有什麼企圖?」

  「殺死了鐵鈷鎳鎢,也許會有代替的指揮來,我對此感到很不安。」

  芙蕾米一邊注視著莫拉,一邊思考著。

  「鐵鈷鎳鎢死掉的話,這件事很快會在凶魔裡傳開,凶魔們將會悲嘆難過,應該會陷入恐慌狀態吧。」

  「是嗎……」

  那麼就是說鐵鈷鎳鎢還活著,向莫拉所吐露的言語也都是真實,莫拉是第七個人看來不假了。

  不可思議的是明白了自己是第七個人後,莫拉發呆了,謎團已經解開了,這樣也就沒必要再害怕第七個人了。

  「凶魔與鐵鈷鎳鎢,是何種關係?」

  「凶魔們對鐵鈷鎳鎢的忠誠……是絕對的,那是和對魔神的忠誠同等的。」

  芙蕾米開始覺得這閒聊有一絲可疑。

  「莫拉,你到底隱藏了什麼?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我確實有隱藏,但是企圖卻沒有。」

  「快說出來!有什麼企圖!不說的話我就開槍了!」

  「我會全盤托出的,但那是茶末帶回了阿德雷特之後的事情。」

  「你,是。」

  芙蕾米稍微結巴了一下,同時莫拉將身體翻轉,襲向了芙蕾米。

  這不是無法防禦的攻擊,平時的芙蕾米瞬間就能夠將莫拉的頭給打爆掉,可是放出的子彈卻僅僅擦過莫拉的耳朵。

  「!」

  並不是莫拉躲開了,而是芙雷米射偏了,必中的子彈,卻在五步之遙距離給射偏了。

  莫拉沒有給芙蕾米退開爭取距離的時間,她抓住芙蕾米的披風,狠狠的一抽,然後抱住芙蕾米纖細的身體,用手繞著芙蕾米的脖子。

  「莫……」

  一瞬之間,芙蕾米脖子的動脈被狠狠一勒,芙蕾米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

  莫拉將手拿開,把芙蕾米放在地面上。

  鐵鈷鎳鎢曾說過,莫拉是最糟糕的邪門歪道,這看來是正確的,像自己這種程度的邪門歪道,莫拉覺得這世上恐怕沒有了。

  向著自己的丈夫起誓,自己不會殺死六花的勇者;向自己的女兒起誓,一定會拯救世界,可是在這背後,莫拉也做好了殺死六花的勇者的準備,小心翼翼的、巧妙的、並且誰也沒有發現的做好了準備。

  莫拉撿起了鐵甲,並扛起了芙蕾米,向著跑去。

  「對不起,薛妮拉。」

  不是向著肩上的芙蕾米,而是向著遠方心愛的女兒,莫拉如是說。

  「這樣的媽媽,真是對不起。」

  暈過去的芙蕾米,在莫拉肩上靜靜的呼吸著,要折斷她的脖子,對莫拉來說不是難事。

  但是現在在這裡殺死芙蕾米是不行的,莫拉想要使用那個花費了長久的時間與莫大的精力所準備的計策,殺死六花的勇者的計劃,還沒有完全準備好。

  莫拉的計策需要某個人物的幫助,那是莫拉為了實現殺死六花的勇者的計策,而培養的某個人物。

  之聖者,洛洛尼亞-曼切塔,莫拉將她安置在手邊,親自充當教師培養起來的天才。

  而她,正是為了殺死六花的勇者而培育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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