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六花的勇者(第二卷)》第3章
  三年前的某一天,萬天神殿發生了一件事,而這件事,是日後莫拉殺死漢斯的起因。

  在萬天神殿的一角,有一個小小的別館,這是莫拉夫婦與他們的女兒薛妮拉居住的愛巢。上了年頭的建築物裡,是老派的內部裝修,先代神殿長使用的古風日用品也留用至今,是符合神的侍者的樸素建築。在接待室的沙發坐下的莫拉用顫抖的手捂住臉。此時,離開始對娜謝塔尼亞她們進行指導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神殿長……您在聽嗎?」

  接待室有三個人:一個人是莫拉;另一個人是她的丈夫甘拿;而詢問莫拉的,是一個被樸素白色長裙包裹的半老的女性。她的名字叫做通隆·梅納斯,是的聖者。她的能力只能治療傷病,幾乎沒有戰鬥力,她與屬下的醫生們大部分在世界各地巡遊,是將救助之手平等的伸向求助者的偉大聖者。她也是莫拉最為尊敬的人之一。

  「神殿長……請再次確定您的想法。」對著顫抖的莫拉,通隆說。

  莫拉沒有回答。她單是呼吸都覺得難受,眼前一切都好似在晃動,僅僅保持這種姿勢就竭盡全力了。

  「非常抱歉,聖者通隆……內人現在不是能說話的狀態,讓我來吧。」

  甘拿牽著莫拉的手,打算將她帶出房間,但是莫拉放開了他的手,又一次坐在沙發上。

  「抱歉,請您再說一遍。」

  「是,神殿長,薛妮拉的病狀……我已束手無策了。」

  兩週前,薛妮拉開始有很嚴重的胸痛。在她胸部中央靠左,浮現出一個蜈蚣樣的奇妙的痣。這是從來沒有人見過的症狀。她的疼痛一天一天的加深,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終於,薛妮拉因為太疼而變得哭鬧不停,在發病後第十天,她一直使勁的抓痛處,連指甲都掉了。莫拉用盡了一切手段:讓神殿常駐的醫生來診斷;叫來國家首屈一指的名醫;用她自己的山之精氣治癒;寫信給遠方的通隆寫信,請求她能快點到萬天神殿來。

  但是在三天前——通隆到達萬天神殿的同時,薛妮拉胸口的疼痛突然間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抓傷的痕跡以及蜈蚣狀的痣,劇烈的疼痛好像從來沒發生過。「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請告訴我,聖者通隆。」通隆把頭側向一邊,為薛妮拉的症狀診斷。「都不痛了應該就不用擔心了吧?」

  然而,診斷的結果卻將莫拉的期待完全粉碎。

  「前所未聞的奇怪蟲子在薛妮拉心臟裡作了巢。我能夠想到的藥都試了試,明明用針刺入胸部,將藥直接灌到蟲子身上了,卻不知道為何會完全沒有效果。」

  「那會怎麼樣?薛妮拉以後到底會怎麼樣?」

  「……不知道。」

  「拜託了,告訴我這是騙人的。」

  通隆搖了搖頭,然後低下了頭,流下了眼淚。

  「啊啊,可憐的莫拉,對不起,請原諒我的無能」

  莫拉並沒有責備通隆。她已經竭盡全力了,然而,就算如此也無法治好薛妮拉的病。薛妮拉已經……

  「媽媽……爸爸。」

  就在這時,接待室的門被敲響了,門的另一邊傳出了薛妮拉的聲音。

  「甘拿,拜託了,不要告訴薛妮拉。」

  「嗯……我知道。」

  甘拿不可能不悲傷,不,甘拿受到的衝擊肯定在莫拉之上,只是不得不支撐著莫拉的義務感讓他儘可能的表現出平靜的樣子。

  「薛妮拉,母親現在有很重要的話和聖者同伴說。薛妮拉不要去打擾她們,好嗎?」在門的另一邊,是丈夫和女兒說話的聲音。

  「爸爸,我,是不是快死了?」莫拉聽到了薛妮拉不安的聲音。

  「在說什麼呢,你的胸口不是已經不痛了嗎?通隆阿姨不也說沒事了嗎?」

  「已經治好了嗎?可是我的胸口顏色還是很奇怪哦。」

  「只是胸口上的痣暫時沒法消去而已,因為薛妮拉很努力所以病已經治好了哦,薛妮拉真是乖孩子。」

  薛妮拉和甘拿一起走向了走廊深處。留下來的莫拉,在通隆的守護下靜靜地哭泣。

  ※※※

  之後,通隆將一些藥留在了萬天神殿然後離開了,莫拉想要留住她,但被甘拿制止了,現在即使是她也無計可施,而且藥之聖者有著拯救世界各地痛苦的病人的義務。此後,莫拉將神殿長的職務委託給她的丈夫,自己閉門不出。都讓薛妮拉以為這次是媽媽得病了而擔心不已。但是,三天後,莫拉卻收到了應該早已離去的通隆的信:信的封面寫著“緊急”的字樣,以及“莫拉以外誰也不能看”的附字。在自己的房間裡,莫拉讀了信。她的表情染上了恐怖的顏色,然後變得憤怒了起來。

  ※※※

  「到底是怎麼了啊,莫拉?」

  收到通隆來信後五天的深夜,莫拉麵前正站著一位聖者,她們並不在萬天神殿的接待室,而是一個離神殿兩天馬車路程的某個地方:這是一個小小的古城。古城內空無一人,連馬車伕也被趕得遠遠的,古城顯得清冷寂靜。

  「哎喲……我好睏啊,超想喝酒,要是有急事的話就快點搞定啦。」

  說著這樣話的人撓了撓染紅的頭髮。她有著對於聖者而言不相稱的誇張的化妝與豪華的禮服,酒的味道甚至飄到了莫拉那裡。這是個感覺上慵懶的美女,名字叫做瑪姆安娜·凱因斯,是語言之聖者。

  「突然把你叫出來真是抱歉。」莫拉低下了頭。

  「我很早以前就想問一件事啦,可以吧?」瑪姆安娜說。

  「什麼?」

  「你為什麼不會老?你到底是怎麼樣保持青春的?」

  「多吃蔬菜和不要熬夜吧。」

  「我會參考的……」

  這種事隨便怎麼樣都好。莫拉想。

  瑪姆安娜是被授予“語言神力”的聖者,即使在七十八個聖者當中,她的能力也屬於異端。她的能力不能夠拿來戰鬥,但卻非常有用——“語言聖者”的能力可以禁止謊言,還能保障誓約。對瑪姆安娜立下的誓言絕對不允許打破。如果約定被打破,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代價是絕對無法逃避的,就算是擁有各種能力的聖者也好,各式各樣的凶魔也罷,都沒有辦法讓語言聖者的能力失效。一旦立下誓言,就算是瑪姆安娜死了也不會改變。歷代的語言聖者,就經常出現在王族或者貴族與大商人之間的交易中。

  「嘛,那把我叫出來幹什麼?肯定不是普通的事情吧?是暗地交易?還是封外遇物件的口?」

  「大概是暗地交易吧……你是保證這次交易成功的關鍵,要是之後對方違約了就糟糕了。」

  瑪姆安娜噗嗤地笑了。

  「我說啊,真的是暗地交易?品行端正的莫拉大人也會暗地交易?到底交易什麼,我可得好好期待咯。」

  「為了救回我的女兒和凶手交涉。」

  將寄生蟲植入薛妮拉體內的凶手,以通隆之名給莫拉寄了一封信。凶手約定了一個日子,要求莫拉來到這個古城。如果不答應這個交易的話,薛妮拉就沒命了。

  「啊啦,可憐的薛妮拉被誘拐了嗎?啊哈哈。」莫拉斜瞪了臉上佈滿惡意笑容的瑪姆安娜一眼,瑪姆安娜生生停住了笑容。莫拉一邊催促瑪姆安娜,一邊走向古城的深處,交涉的物件在那裡。

  「所以就不該生小孩嘛,真是的,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

  「你生過小孩就懂了,不然一輩子也不會懂的。」

  「就算生了小孩也不懂的老爸老媽可多了去了。」

  莫拉沒有回答。

  「原本打算把你和維瓏都叫上,但是她沒趕上。」

  「維瓏?叫那個笨蛋來幹什麼?」

  之聖者維瓏,大約一個月前莫拉指導的聖者中的一員,她有著驅散毒素和邪惡的能力,接近戰是她的拿手好戲。

  「她作為戰鬥力是值得信賴的,作為人也是。」

  「……吶,難道說,這次的對手相當麻煩?」瑪姆安娜的頭湊了過來。

  約定的場所近在眼前,雖然瑪姆安娜毫無察覺,但是莫拉明白,等在前面的傢伙有著強悍的氣息。

  到了古城的最深處,似乎曾是王座之間的地方,奇妙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咀嚼什麼東西的聲音。這不是人類吃東西的聲音,是野獸嗎?也不對,是一種更可怕的東西發出的聲音。貪婪、殘暴的什麼正在吃著東西。

  王座的殘骸旁,有一個巨大的影子蹲在那裡,周圍佈滿了散亂的垃圾:小鳥的腳和羽毛,吃盡的無花果果實,生的麥子,青蛙的腳,一匹凶魔正在將咬一頭野豬,就在莫拉她們眼前,連頭帶骨地塞進嘴裡。這匹凶魔有著蜥蜴的面孔,野獸的身體,在背後長有三隻翅膀。莫拉的直感告訴自己,這就是那封信的主人——鐵鈷鎳鎢。

  「晚上好。」凶魔開口了。

  「你就是鐵鈷鎳鎢?看來有夠沒品的。」莫拉一邊看著鐵鈷鎳鎢將手掌放進嘴裡舔一邊說。

  「真是失禮了,我的體質是不多吃就不行。不隨時吃東西,用不了多久就會餓死了,請等一下。」

  它的禮儀是好還是壞呢?鐵鈷鎳鎢開始將周圍的垃圾收入袋子裡,然後靠近了莫拉。

  「初次見面,莫拉,我的名字叫做鐵鈷鎳鎢,是偉大魔神的第一部下。」

  凶魔將手放在胸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不像人類的身姿做出了模仿人類的動作,真是一個奇妙的光景。

  「啊哈……啊哈哈哈哈,可真是嚇了我一跳啊,莫拉。」瑪姆安娜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真是失禮了,這位美麗的小姐又是誰呢?」鐵鈷鎳鎢說。

  「她是“語言聖者”名字叫做瑪姆安娜,保證這次交涉成功的中間人。」

  「……應該交代過你要一個人來的……」

  「我可沒說過我會一個人來。」

  鐵鈷鎳鎢聳了聳肩,然後向莫拉和瑪姆安娜行了一個禮。

  「嘛,這樣也好,只要有能接近美人的機會,不管有多少次都不會讓我困擾」

  「啊……哈哈,居然被凶魔讚美了。」

  鐵鈷鎳鎢靠近了瑪姆安娜,伸出了手。它到底在想什麼呢?瑪姆安娜接過了這隻手,如同平時的禮儀一般。

  「交涉開始吧,瑪姆安娜。有一件事你也要宣誓,今天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

  「這不是廢話嗎?這種事傳出去不知要引起什麼樣的騷動呢,」這樣說著,瑪姆安娜用了她「語言聖者」的能力,在食指上生出了一個小小的光球,對著光球,瑪姆安娜說:「向著語言之神宣誓,今天在這個場合裡發生的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當誓言打破之時,唯有死路一條。」光球飛進了瑪姆安娜的胸膛,這個誓言成立了。瑪姆安娜自己也沒有辦法解除這個契約。

  「鐵鈷鎳鎢,你也要宣誓。不管對人也好,凶魔也好,就算是魔神,也絕不能說多餘的事情,可以吧?」

  在這個場合下發生的事情,走漏風聲就完了。毫無疑問,莫拉會被剝奪山之聖者的資格,被萬天神殿放逐;作為勾搭凶魔的罪人的一家,可能就連丈夫和女兒也逃不過迫害。

  「行!」意外的,鐵鈷鎳鎢爽快地承諾了,「不宣誓的話,你也不會答應和我交易吧?那我可就白跑一趟了呀!」

  瑪姆安娜將光球喚出,光球飛進了鐵鈷鎳鎢的胸膛,鐵鈷鎳鎢的誓言也成立了。語言聖者的能力對凶魔也是通用的,在大約兩百年前對捕捉的凶魔做過實驗,這是確鑿無疑的事實。

  「哦呀哦呀,莫拉你自己不宣誓嗎?」

  「有這個必要?」

  「嘛,就這樣吧,」鐵鈷鎳鎢聳聳肩,「開始交涉吧。如你所知,我的手下生了一條寄生蟲,然後呢,這條寄生蟲正在你女兒的心臟裡作巢。除了我讓它自滅之外,沒有去除的手段,只要我手指一伸,就能讓你的女兒感受到地獄般的痛苦然後死去,那種悲慘的場面,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薛妮拉在那十日所遭受的痛苦,就是為了威脅莫拉。莫拉頓時湧起一股幾乎能讓人暈倒的憤怒感。

  「但是,請安心,莫拉,我沒有殺死可愛的薛妮拉的意思。只要你實現了我的願望,我一定會將薛妮拉解放,只要我下達了自滅的命令,一瞬間,寄生蟲就被自滅了。」

  「你的要求是什麼?」

  「那還用問?我們的願望只有一個」鐵鈷鎳鎢兩手張開,就像是個演技拙劣的演員,「魔神的復活即將來臨,關係人類與凶魔存亡的第三次交戰越來越近了。」

  「快說,你要求是什麼?」

  「莫拉,我希望殺了六花勇者。」

  「我拒絕。」沒有一點猶豫,莫拉回答。

  「恩……」鐵鈷鎳鎢看了看莫拉的臉。

  「六花勇者被打敗意味著世界的滅亡。魔神完全復活的話,我的女兒也好丈夫也好,毫無疑問都會被殺。這個交易對我來說就沒有意義了。」

  「喂,你當真?你不是為了救薛妮拉才來到這裡的嗎?」瑪姆安娜瞪著莫拉,她眼睛都睜圓了。

  莫拉沒有回答,只是抱起雙腕,隱藏住顫抖的手。真想現在就抱住鐵鈷鎳鎢的腳大聲乞求,告訴它為了救女兒的命自己什麼事情都可以做。但是,這樣是保護不了女兒的,保護不了世界的話,也無法保護女兒。此時,靜靜思考著的鐵鈷鎳鎢,突然拍了拍手。

  「真是一個好回答,莫拉!我就知道你會那麼回答。」停下了拍手,鐵鈷鎳鎢笑著說,「交涉就這樣繼續吧,夜晚還長著呢,那麼長的時間總會讓我們談攏的。」就這樣說著,鐵鈷鎳鎢在玉座的旁邊拿起了兩把椅子,一把給了莫拉一把給了瑪姆安娜,自己卻坐到了瓦礫之上。「我明白,莫拉,你是為了幫助你的女兒才來到這裡,是為了談攏交易才來的,所以我們有繼續交涉的必要。」

  經過短暫的猶豫之後,莫拉坐到了椅子上,瑪姆安娜也一邊困惑著一邊同莫拉一起坐了下來,

  「其他的要求我都能答應你,你要我的命我馬上就可以給你,但我絕對不會去殺六花勇者。」

  「是嗎?但我不要你的命。」鐵鈷鎳鎢露出了令人感到恐懼的笑容,「我在這裡斷言,莫拉,我一定會讓你殺掉六花勇者。」

  ※※※

  望著突然襲來的鐵鈷鎳鎢,阿德雷特思考著,從地下的突然襲擊的確是出人意料,但是比起這個來說,敵軍統帥單騎襲擊更讓人難以想象。

  「哎呀,有件事忘了。」鐵鈷鎳鎢猛地停住了。被擊退的同伴們將鐵鈷鎳鎢圍了起來,全員都拿好武器擺好架勢,而鐵鈷鎳鎢笑著開口說,「嘛,著急是不對的喲,六花勇者們,在打起來之前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

  「什麼事情?」

  「打招呼啊?人與人相會的時候要說你好,離別的時候要說再見,打招呼不是愉快生活的第一步嗎?」

  阿德雷特無法理解鐵鈷鎳鎢在說什麼,它到底什麼意思?有什麼意圖?但一旁的漢斯馬上將頭低下行禮。

  「你好。」

  「這樣就對了嘛,漢斯。你好,好了,現在就能開始戰鬥了。」

  鐵鈷鎳鎢仰天張口,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顯然在叫著什麼。恐怕是凶魔才能聽見的特殊傳令音波。

  「它在叫增援。」芙蕾米說。

  越過小山丘的西北方向,開始傳來微弱的凶魔聲,地面傳來小小的震動聲。阿德雷特明白過來,咳血谷之所以沒有看到凶魔的身影,是為了這次奇襲而集中兵力。

  「難辦了,阿德雷特,現在該怎麼辦?」芙蕾米看著阿德雷特。

  「還用問嗎?當然是在這裡打倒它啊,一起上吧!」莫拉叫道,然後向著一副輕鬆表情的鐵鈷鎳鎢突進。但是,卻沒有人響應莫拉。「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莫拉慌忙地停住了腳步並向後跳躍。

  「一起來吧,阿德雷特,怎麼了?拼個你死我活不是很開心嗎?」鐵鈷鎳鎢露出冷笑,進一步逼近了阿德雷特。

  阿德雷特迷惑了,己方馬上就要被包圍了,而鐵鈷鎳鎢應該是有什麼陷阱準備在那裡才對;而且第七人將會做什麼也還是個未知數。要換做平常的阿德雷特,想都不想就馬上逃跑了。不要在敵人選擇的戰場上戰鬥,這是奧特羅教給阿德雷特的鐵則。

  但就算是阿德雷特,在這種狀況下也無法保持完全的冷靜。

  「茶末!漢斯!戈爾道夫!你們去阻止西北方向來的增援」阿德雷特叫道,並且用右手握住了劍柄,「芙蕾米在遠距離支援,莫拉、洛洛尼亞,還有我……」

  他取出了腰間小袋裡的煙霧彈,仍到鐵鈷鎳鎢的腳下叩響,然後在同時跳進了煙霧之中。

  「去宰了鐵鈷鎳鎢。」

  全員同時做出了行動:茶末將貓尾草塞進了喉嚨,吐出了肚子裡的使魔;漢斯與戈爾道夫和使魔一起向西北面奔走;芙蕾米向後方跳躍,架起了槍瞄準鐵鈷鎳鎢,她的使命是阻止鐵鈷鎳鎢腳步和支援射擊;莫拉跳進了鐵鈷鎳鎢的後側,與突襲的阿德雷特一同包夾鐵鈷鎳鎢。

  「對對對!」鐵鈷鎳鎢說,「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這麼做。」

  鐵鈷鎳鎢從煙霧中伸出的手直擊阿德雷特。阿德雷特伏低躲避,並且用劍阻止後著,這個衝擊足以將腕骨麻痺。不管是力量也好速度也好,差距是壓倒性的,而且連煙霧也沒起到效果。

  莫拉將鐵甲朝著鐵鈷鎳鎢的肩膀砸下,而對方僅僅是移動上半身就躲過了這一擊,優雅地,毫無多餘動作的迴避,這足以證明鐵鈷鎳鎢精通格鬥技巧。莫拉或左或右地連續出拳,卻連擦傷它都做不到。

  「阿德雷特躲開!你不是它的對手!」莫拉叫道。

  但是,阿德雷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正面攻擊沒有勝算。正是為了能和這種對手戰鬥,阿德雷特才來到這裡。第二次的打擊,阿德雷特用肩甲硬接。骨頭嘎吱作響,呼吸也停止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阿德雷特用左手隱藏的祕密道具擊向鐵鈷鎳鎢的手腕。這是一個附有長長鎖鏈的手銬,前端的金屬倒鉤嵌進了鐵鈷鎳鎢的肉裡,同時,堅韌的鐵絲瞬間把鐵鈷鎳鎢的手腕捲了起來。「唔……」鐵鈷鎳鎢發出了聲音,阿德雷特收起劍,兩手緊緊握住鎖鏈,用盡全力拉住鐵鈷鎳鎢。同時,莫拉的拳頭照著平衡被破壞的鐵鈷鎳鎢臉上打去。

  「原來如此,是想封住我的動作呢。」

  在鐵鈷鎳鎢說話的同時,用難以置信的強大力量拉扯鎖鏈。阿德雷特判斷出站著是絕對停不住它的,因此馬上借勢朝前跳去。鐵鈷鎳鎢將手臂甩得高高的,阿德雷特就像一隻被釣起來的魚。

  「危險!」芙蕾米叫道。

  鐵鈷鎳鎢追擊被拋向空中的阿德雷特,阿德雷特用鑲嵌在靴子裡的鐵板承受。伴隨著令人不快的聲響,腳尖發出了激烈的疼痛,但阿德雷特並沒有放開鎖鏈。

  雖說鎖鏈將左腕鎖住,但並不能產生多大的效果。不過,即使是這樣,鐵鈷鎳鎢的動作也變得遲緩了少許。抓住小小的破綻,莫拉揮舞著拳頭,芙蕾米射出子彈。因為阿德雷特的牽制,鐵鈷鎳鎢的動作變得遲緩,拳頭掠過了臉頰,銃彈貫穿了肩膀。

  「別放手啊,阿德雷特!」芙蕾米填充彈藥的同時對著阿德雷特大喊。

  「本大爺不會放手的,你們也別手下留情!」

  「好極了好極了!阿德雷特!就這樣抓住它!」莫拉的鐵甲防住鐵鈷鎳鎢的拳頭。正準備反擊的瞬間,戰場上響起了難以想象是人類發出的,如同切割金屬般的尖銳叫聲。

  「別放開那個屁話又多連肥料都當不了的馬叉蟲凶魔啊!」

  拉住鎖鏈的阿德雷特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新的敵人是什麼樣子?芙蕾米想也沒想就把槍朝那個方向架了起來,就連鐵鈷鎳鎢也瞪圓了眼睛。

  「把內臟掏出來我看啊傻逼凶魔老孃撕了你丫的快把內臟掏出來我看啊!」

  發出聲音的,是洛洛尼亞。充滿殺意與惡意的語言用不得了的語速一刻不停地向外噴濺,直到剛才還在遠處觀戰的她,此刻將腰間的鞭子取下,兩手高高地來回甩動。三十米長的鐵鞭如同活物一般,前端幾乎無法用肉眼看清。鐵鈷鎳鎢的上半身躲過了飛舞的鞭子,僅僅被尖端碰到了胸口。就在這個瞬間,鐵鈷鎳鎢的胸口迸發出大量的血液,顏色和人類一樣也是紅的。「咕!」鐵鈷鎳鎢第一次發出痛苦的聲音。

  阿德雷特知道洛洛尼亞的能力,鞭子內芯有著她的血液,通過操作內芯的血液,這條鞭子可以做出普通鞭子無法做出的動作,而且鞭子更是有著將觸碰到的對手的血液引出體外的能力。

  「真是個不得了的傢伙。」阿德雷特讚歎道。洛洛尼亞也成長了,而且是阿德雷特所想象不到的方向。

  「才不只是流血啊把內臟拿出來啊讓老孃剁了你丫的快把內臟叫出來啊啊啊啊啊」

  帶著一臉如果不是同伴的話誰都想跑掉的凶相,洛洛尼亞繼續揮舞著她的鞭子。阿德雷特則拼死鎖住鐵鈷鎳鎢。鐵鈷鎳鎢壓倒性的腕力不是阿德雷特能比的,但是,阿德雷特卻在很巧妙的通過放鬆或拉緊鎖鏈的時機來封住鐵鈷鎳鎢的動作。這種鎖縛技巧是奧特羅傳授給阿德雷特的技巧之一。當刺在鐵鈷鎳鎢左手腕的金屬快要脫落的時候,芙蕾米就會用射擊來加固,而乘著空隙,莫拉也會使出將鐵鈷鎳鎢打飛的連擊。

  「咕!」

  鞭子從阿德雷特的耳旁掠過,但阿德雷特並沒有放開鎖鏈。即使被甩至空中,或被丟到地面他仍然死死地抓住鎖鏈:但願洛洛尼亞還有不會襲擊自己人的理性。從鐵鈷鎳鎢的身體裡噴出的大量血液將地面染成紅色,會不會這樣就把它打倒呢?這樣想著的同時,槍聲響起,同時,洛洛尼亞停下了鞭子。

  「!」

  芙蕾米朝著洛洛尼亞射擊了。但是沒有命中,子彈從洛洛尼亞的眼前飛過。

  「你在幹什麼!芙蕾米!」對著重新裝填子彈的芙蕾米,阿德雷特想也沒想就叫了起來。

  「你現在很危險。」

  洛洛尼亞雙手握住鞭子,用尖銳的目光看著芙蕾米的方向。一瞬間,阿德雷特產生了會自相殘殺的危機感,不過,很快她就把充滿殺意的視線望向鐵鈷鎳鎢。

  「哎呀哎呀,自相殘殺是不好的,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啊?」鐵鈷鎳鎢帶著調侃的語氣,在這個瞬間打算除掉左手的鐐銬,但卻被芙蕾米瞄準右手的射擊給阻止了。

  「阿德雷特,不要放鬆警惕,現在誰是敵人還搞不清楚呢。」說著這句話的同時,芙蕾米架好了槍。阿德雷特也明白,芙蕾米在阻擊鐵鈷鎳鎢的同時也在注意著洛洛尼亞和莫拉的行動。

  「身為地上最強的人用不著援護,你們集中火力打倒鐵鈷鎳鎢就對了。」

  「是啊,芙蕾米,不要輕率地行動。」

  莫拉說,但是她同時也在傳達著自己也警戒著芙蕾米的意思。阿德雷特咬緊了牙關,警戒著第七人的芙蕾米會扯同伴的後腿,但如果放鬆警惕的話,又不清楚第七人究竟想要幹什麼。阿德雷特再次感受到,敵人正體不明是一件多麼麻煩的事情。戰鬥暫時進入互相試探的僵持階段。束縛著鐵鈷鎳鎢的阿德雷特在正面,左右是莫拉和洛洛尼亞,芙蕾米則站在鐵鈷鎳鎢的身後。

  「殺殺殺殺殺殺殺!」洛洛尼亞漸漸地靠近鐵鈷鎳鎢。

  就在這時,鐵鈷鎳鎢突然說話了。

  「惱人啊,搞砸了嘛,這不是奇襲了啊。」

  沒有人迴應。

  「我想從土裡跳出來的話,大家一定會被嚇一跳吧?結果沒想到被圍攻了。」說著說著,鐵鈷鎳鎢笑了起來。

  「怎麼樣?這個笑話好玩嗎?」

  「……糟透了。」莫拉說。

  「唔?很無聊嗎?人類的段子真難懂。」

  鐵鈷鎳鎢將手放在下顎的瞬間,狂叫聲響起,洛洛尼亞的鞭子飛來,芙蕾米的子彈也擊穿了鐵鈷鎳鎢的背,三人同時襲向鐵鈷鎳鎢。阿德雷特奮不顧身地抓住鎖鏈,死死地封住鐵鈷鎳鎢的行動。此刻的戰況應該能稱得上是優勢吧,但是從容依然沒有從鐵鈷鎳鎢的臉上褪去。

  看向山丘的西北,茶末的使魔正鋪好陣勢,迎擊突進中的凶魔;空中飛來的凶魔被漢斯丟出的劍擊落;戈爾道夫則是跳進凶魔堆中,將凶魔砍得稀爛。看樣子是沒有必要擔心被攻破了。

  鐵鈷鎳鎢避開了洛洛尼亞的鞭子後說:「不行啊洛洛尼亞,說低賤的話,內心也會變得低賤的。」然後對鎖住自己的阿德雷特說:「這個鐐銬真是好極了,難得有那麼好的鐐銬,不如送給我怎麼樣?」鐵鈷鎳鎢在大量流血,周身佈滿被切割的痕跡,但即使是這樣,輕薄的語言依然沒有停止。阿德雷特不明白,這傢伙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好像真的可以就這樣殺了它。

  這個時候,在阿德雷特身後的芙蕾米用小小的聲音說:「這樣再打下去也贏不了。」

  阿德雷特看著鐵鈷鎳鎢,沒有回答。

  「要把鐵鈷鎳鎢打倒的話,最低也要現在五倍的攻擊才行。」

  阿德雷特受到了衝擊。本以為是佔了上風,結果不過也才五五分。

  「這樣打下去的話,也許能獲勝也說不定。但必須擔心第七人的偷襲,說不定會突然襲擊你,也可能會裝成誤傷。」芙蕾米朝著西北看了看「也許目標是茶末漢斯他們也說不定。」

  莫拉與洛洛尼亞和鐵鈷鎳鎢的距離慢慢縮短,而鐵鈷鎳鎢的笑容還是沒有崩潰,繼續防備著六花勇者們的攻擊。

  「沒問題,繼續打。」阿德雷特說。

  「……」

  「別擔心,我已經找到獲勝的辦法了。」

  阿德雷特有一條祕策,不止是對鐵鈷鎳鎢,就連芙蕾米、莫拉還有洛洛尼亞也不知道。阿德雷特有一個撒手鐗隱藏在鎧甲的左肩。半年前,繼承自師父奧特羅的最終祕密道具,所有凶魔都能一擊斃命的武器,也是奧特羅畢生最高傑作。死死鎖住鐵鈷鎳鎢,也不過是計劃的一環而已。讓鐵鈷鎳鎢警戒莫拉她們而放鬆對自己的警惕,趁這個破綻將其一擊必殺。當鐵鈷鎳鎢動作遲緩下來的時候,或者對阿德雷特放下注意的時候,絕對不能放過的瞬間,阿德雷特只能等待這個機會。

  莫拉與洛洛尼亞縮短了距離,阿德雷特握緊鎖鏈等待切入的機會,就在這個時候,鐵鈷鎳鎢說。

  「告訴你們一件好事吧。」

  很驚訝地,三人都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阿德雷特,你一定在考慮我為什麼會一個人來吧,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陷阱?但是你錯了,我就是來正面將你們打倒的。」

  「……不要聽他的話。」芙蕾米說。

  「差不多該用真本事了,我這邊還有一個絕招沒使出來呢。」

  它到底在想什麼?阿德雷特想到,如果真的有什麼絕招要使出來的話,根本沒有用嘴說明的必要。它的目標到底是什麼?還是說,真的還留有餘力呢?

  鐵鈷鎳鎢的胸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像是驅蟲一樣開始蠕動,變成了像是巨大的兩棲動物嘴巴似的東西。鐵鈷鎳鎢用右手插向胸口的嘴。這個瞬間,阿德雷特他們做出了行動,洛洛尼亞的鞭子橫掃鐵鈷鎳鎢的頭,芙蕾米對著胸口射擊。但是,鐵鈷鎳鎢雖然被鎖住左手卻還是像跳舞一樣躲過了攻擊。

  「請注意哦,這就是我的王牌。」

  鐵鈷鎳鎢將伸進胸口的右手扯了出來,手上握著一個巨大的無花果,鐵鈷鎳鎢一邊咬著這顆無花果,一邊說:「搞錯啦……」

  芙蕾米對鐵鈷鎳鎢的頭射擊,鐵鈷鎳鎢就這樣握著無花果向後一個大大的仰身。莫拉也從左邊跳了出來,向著它側腹部連續出拳,洛洛尼亞的鞭子抽在它肩膀上,血噴湧而出,鐵鈷鎳鎢依然笑著應戰。

  「等一下,等一下,先讓我把絕招用出來嘛。」

  雖然鐵鈷鎳鎢還是被鎖鏈封鎖著,但是阿德雷特感到了奇妙的不安。絕招一定不能讓它使出來,在那之前就要收拾了它。阿德雷特開始尋找能夠使用隱藏在左肩的祕密道具的時機。

  「!」

  但是焦躁等待的反而露出了瞬間的破綻,鐵鈷鎳鎢看似放鬆了左腕的力氣,實際上反而大力一拉,在阿德雷特搖搖晃晃失去重心的時候,鐵鈷鎳鎢猛地咬斷了鎖鏈。這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力氣,它一直還沒使出全力。

  「糟糕了!」

  鐵鈷鎳鎢遠遠地跳開,突破了包圍圈,然後向有增援的西北方向跑去。它的速度令人震驚,幾乎和漢斯相同……不,還在那之上。阿德雷特投出小刀來牽制它,但是連絆住它腳步都做不到。

  「接下來,該用這種東西了吧。」

  鐵鈷鎳鎢再一次將手伸進了胸口,將葡萄籽大小的炸彈取出,一邊跑一邊向天空扔了出去。

  丘陵的另一端,漢斯,戈爾道夫還有茶末將鐵鈷鎳鎢的增援堵住。作為援軍的凶魔,數量上並不太多,只有大約三百,不到全軍的三十分之一。戰鬥是勢均力敵,七十匹左右的使魔無視數量上的差距頂住了凶魔軍,但如果加上了鐵鈷鎳鎢的話,均衡一下子就會被打破。

  「漢斯,戈爾道夫,迎擊鐵鈷鎳鎢!」阿德雷特大喊。

  鐵鈷鎳鎢投來的炸彈,在他們的頭頂上爆炸。煙塵瀰漫,閃亮的銀色粉末從使魔的頭上降了下來,下一個瞬間,一個似乎是什麼燒焦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後,這些使魔的身體上冒出了白煙。

  「……誒?」茶末低語,使魔發出了悲鳴,在地面上痛苦的扭曲著。

  「他喵的是什麼鬼東西啊,哎喲燙!」漢斯遮住了眼睛,銀色的粉末對漢斯和使魔同樣有效,但是凶魔並沒有痛苦的樣子。

  「發生什麼了,大家?大家都怎麼了?振作一點啊!」茶末狼狽地抱住附近的使魔。此刻,凶魔們一齊發動了攻擊,鐵鈷鎳鎢也一直線地向茶末衝來。「漢斯,戈爾道夫!守住茶末!」阿德雷特叫道。兩人馬上跑到了茶末的身旁迎擊襲來的凶魔。背後襲來的子彈,是為了阻止鐵鈷鎳鎢腳步。莫拉和洛洛尼亞也追來了,為了保護茶末向鐵鈷鎳鎢發動攻擊。場面一下子就變成了亂鬥。在茶末的使魔沒法戰鬥的情況下,凶魔們從四面八方襲向他們,六花勇者們一邊抵擋凶魔的攻擊,一邊防禦著鐵鈷鎳鎢。只有茶末看著使魔們痛苦不堪的翻滾,不知所措的呆站在那裡。

  「茶末,給我振作一點!」

  在迫近的凶魔前守護茶末的阿德雷特叫道。但是茶末卻沒聽見似的,她對周圍的狀況視而不見,而是摟住一隻巨大蛞蝓樣的使魔,使勁擦黏在它身上的銀粉。

  「這是什麼東西!好熱,好熱!」茶末擦在使魔身上的手冒起了煙。阿德雷特立刻明白了,銀粉的作用是發熱。

  奧塔羅曾經教導過,有一些金屬和水接觸之後會劇烈放熱。恐怕,鐵鈷鎳鎢放出的那些炸彈,就是為了散佈這些金屬粉塵。茶末的使魔全部是水生型的凶魔,熱對於它們來講是致命的。鐵鈷鎳鎢所謂的絕招,就是讓六花們最大戰力崩潰的武器。

  阿德雷特環視周圍,洛洛尼亞被鐵鈷鎳鎢與凶魔包圍,集中承受攻擊,莫拉和芙蕾米守護在她身旁。

  「茶末,讓使魔戰鬥吧!這樣下去要全軍覆沒了!」阿德雷特叫道。

  「不行啊,大家都受傷了,如果不及早處理的話會死的!」茶末如同小孩子一般哭泣,然後張開嘴巴大喊大叫,「嗚嗚嗚嗚……大家,快回來,快回來吧!」被銀色的粉末所覆蓋的使魔,一個一個地被茶末吸進嘴裡。茶末越是吸回使魔,便越是痛苦的吐出了沸騰的白色粘液,那是因為在腹中沼澤裡的使魔清理著銀粉的緣故。

  「大家都回來吧,這樣下去要變得四分五裂了!」又一批使魔從戰場上消失,阿德雷特不禁大叫,「茶末!別讓使魔回去啊!」

  「吵死了!」茶末又吸進了幾個使魔,然後將粘液吐出來。

  「看看現在的狀況!都要全軍覆沒了!」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管你們去死啦!」茶末一邊跺腳一邊大叫著。凶魔們一擁而上向著茶末殺去,阿德雷特拼死止住了殺來的凶魔。

  「茶末的寵物很痛苦,明明大家都是一些可愛的孩子,現在卻一直喊著痛啊痛啊。你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茶末的寵物很痛啊!」

  使魔全部從戰場上消失了。三百匹凶魔向六花勇者襲來,六花們完全失去了戰場的控制權,只是迎擊襲來的凶魔已是竭盡全力。鐵鈷鎳鎢並沒有加入戰鬥,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失策了吧,阿德雷特?」鐵鈷鎳鎢說,「對於這種沒有準備的戰鬥,你應該逃跑的,這種事情你難道還會不明白嗎?」

  「可惡!」阿德雷特砍翻了面前的凶魔,劍尖直指鐵鈷鎳鎢。

  「住手吧,阿德雷特,你會被殺的。」芙蕾米叫道,但是,她也全力在與凶魔戰鬥,無法幫到阿德雷特。「別去,你不是它的對手!」莫拉說。但是,阿德雷特並沒有放下直指鐵鈷鎳鎢的劍。

  「還是不要勉強比較好哦,呵呵呵。」鐵鈷鎳鎢笑了,「我勸你還是趕緊跑路吧。」

  「嗚啊啊啊啊啊!」阿德雷特大聲吼著,朝著鐵鈷鎳鎢的方向跑去。從一旁看去的話,就像是一場激昂的衝鋒吧?可是阿德雷特再怎麼掙扎也傷不了鐵鈷鎳鎢分毫。

  然而,這一切都在阿德雷特的計算之中,看似無謀的突襲,只是為了讓對手放下警惕。鐵鈷鎳鎢必然會露出破綻,處於優勢的時候誰都會放鬆警惕,而對手失去理性的時候更是如此。

  「你讓我失望了。」鐵鈷鎳鎢說。

  它輕鬆的防禦住射出的手刀。阿德雷特的身體滾落地面,然後馬上站了起來,再度向鐵鈷鎳鎢突進。

  「你要幹什麼喵!」

  漢斯想要跑來支援阿德雷特。但是就在這個瞬間,阿德雷特與漢斯的目光交錯了。漢斯的話應該會明白的。阿德雷特作為吸引住鐵鈷鎳鎢注意力的誘餌,然後,如果是漢斯的話,應該會做出阿德雷特所希望的事情吧。鐵鈷鎳鎢突然將阿德雷特撞飛,阿德雷特落到地面,背後有三匹凶魔襲來,兩匹更是封住了左右逃跑的線路。但站起來的阿德雷特無視了左右的凶魔徑直向鐵鈷鎳鎢刺去。

  「危險!」

  這個時候,漢斯一個跳躍衝出了包圍圈。仍誰看了都會覺得漢斯在幫助喪失理性的阿德雷特。阿德雷特接住了飛在空中的漢斯,在中途,漢斯又將阿德雷特的手腕作為跳臺飛向鐵鈷鎳鎢。

  「!」

  鐵鈷鎳鎢為了阻擋乘虛而入的漢斯而做出了防禦的體態,但漢斯的目的並不為了攻擊。

  「上當了喵!」

  漢斯所瞄準的,是嵌進鐵鈷鎳鎢左手腕的鐐銬斷掉的鎖鏈前段。漢斯在空中收起劍,抓住了鎖鏈並且用全身的力量拉扯,鐵鈷鎳鎢的左手腕被死死釘住。

  同時,阿德雷特在腳邊叩響了煙霧彈。圍攻他的凶魔停下了動作,阿德雷特在瞬間突破包圍。鐵鈷鎳鎢想用右手把漢斯拉過來,但被前來的莫拉阻止。阿德雷特奔向兩手都被牽制住的鐵鈷鎳鎢,將左肩隱藏的祕密道具拔了出來:這是一根長約二十釐米的釘子,從外表看來,與普通的釘子並沒有什麼不同,然而,這個釘子的前端有著某個聖者的血。

  聖者的血液對於凶魔來說是劇毒,這是常識,但是把它作為武器來活用的,除了鮮血聖者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人。如果要打倒像鐵鈷鎳鎢這樣的上級凶魔,不讓一杯上下的血流進去是不行的,但是,奧特羅卻將聖者血液中的毒素抽取了出來,並且成功地將它們結晶化——這枚釘子的前端就是這種毒素的結晶。要是有哪個凶魔被這根釘子刺入的話,毒素就會在一瞬間遍佈全身,無論是解毒還是將毒素排出體外都是不可能的。奧特羅將這個釘子命名“聖者之釘”,稱之為他的最高傑作。

  「!」

  察覺到危機的鐵鈷鎳鎢,用腳踢來迎擊衝到面前來的阿德雷特。阿德雷特伏低了身體躲過,進一步向前踏出。緊握著聖者之釘,阿德雷特撞入了鐵鈷鎳鎢的懷中。

  八年前,阿德雷特被這匹凶魔奪走了故鄉,它殺死了他的姐姐和摯友,害得他從此失去了平穩的人生。為了打倒這匹凶魔,只是為了打倒這匹凶魔,阿德雷特變強了。八年的願望,實現起來僅僅就是短短的幾秒。阿德雷特將聖者之釘深深地刺進了鐵鈷鎳鎢的腹部。

  「成功了嗎,阿德雷特!」莫拉和漢斯叫道,飛奔到了鐵鈷鎳鎢這裡。哧啦的一聲,鐵鈷鎳鎢的身體劇烈痙攣起來——這是毒素蔓延到全身的證明。

  初期症狀是精神錯亂的同時伴有滿布周身的劇痛,接著,平衡感會完全喪失,然後是幻覺,幻聽,記憶障礙出現。在經歷五天到十天之間的痛苦之後,等待它的是絕對的死亡。阿德雷特一直站在那裡,凝視著痙攣的鐵鈷鎳鎢,心中異常的安穩,異常的平靜。「什麼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

  「躲開!」莫拉大喊的同時,阿德雷特的臉受到了強烈的衝擊。連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間都沒有,阿德雷特的意識便和身體一起飛了出去。

  「阿德雷特,你真的是認真在打嗎?」在暗下來的視野裡,阿德雷特最後看到的是腹部插著聖者之釘,若無其事揮舞著拳頭的鐵鈷鎳鎢。

  莫拉還在想,跟鐵鈷鎳鎢終於要分出勝負了。阿德雷特把那釘子似的東西刺入鐵鈷鎳鎢腹部的時候,總算抓住了勝機。因為鐵鈷鎳鎢劇烈的痙攣,以及確信勝利似的阿德雷特憐憫地望著鐵鈷鎳鎢的眼神。然而,鐵鈷鎳鎢卻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一拳打飛了阿德雷特。「躲開!」雖然大聲提醒了他,但還是遲了。阿德雷特的身體在空中翻滾著,跌出了二十米開外一動不動了。

  「阿德雷特!」芙蕾米發出了悲痛的叫聲。

  「……誒?阿德君?」口中噴濺著汙言穢語,將凶魔打得七零八落的洛洛尼亞睜大了眼睛,瞬間她便換了個人似的,又變回了那個怯弱的少女。

  凶魔趕了過去,要給倒地的阿德雷特做最後一擊。莫拉跳了過去,扛起阿德雷特的身體。伸手摸了摸阿德雷特的脖子,沒有骨折,一息尚存。

  「哎呀,還活著啊。」鐵鈷鎳鎢腹部依然插著釘子,悠然地走了過來。凶魔們守護著鐵鈷鎳鎢,在周圍集結。戰況十分絕望,茶末已經無法戰鬥,阿德雷特也不行了。別說打倒鐵鈷鎳鎢了,連全滅都有可能。只有使用王牌了吧。抱著阿德雷特,莫拉這樣想道。

  「莫拉,還想要戰鬥嗎?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呢。」

  盯著鐵鈷鎳鎢,莫拉下定決心,決不能在這裡退卻,不能錯過這個打倒鐵鈷鎳鎢的機會。莫拉有著必須殺死鐵鈷鎳鎢的理由。在她下定決心的瞬間,一個身影擋在了莫拉麵前,漢斯接過昏迷的阿德雷特的身體,「莫拉,從這裡逃走吧,還沒到用那個的時候」王牌的存在,漢斯絕不可能知曉,他只是看著莫拉的表情,就明白了她將要做什麼。

  莫拉的王牌,是將鐵鈷鎳鎢捲進來自爆。

  「莫拉,擋住鐵鈷鎳鎢喵!戈爾道夫拿起大家的的行李!其他人全部都撤退!」漢斯叫道。他從殺過來的凶魔間一一穿過,一手抄起蹲坐著嘔吐的茶末,抱著兩個人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飛奔。「放開我笨蛋!笨蛋笨蛋笨蛋!茶末還能戰鬥!」茶末捶打著漢斯的背部,但漢斯毫不在意。

  「還想逃?」鐵鈷鎳鎢想要追趕漢斯。莫拉發現了這點,從旁向它攻去,漢斯的話,讓莫拉恢復了冷靜。擊殺鐵鈷鎳鎢的機會,不會只有這一次,應該想辦法從這裡撤退,重整陣腳才行。

  「莫拉,掩護我。」芙蕾米扔著炸彈將鐵鈷鎳鎢周圍的凶魔震散。

  「逃跑……逃跑是要,怎麼做呢……」洛洛尼亞一邊慌慌張張地四處張望,一邊防禦著凶魔的攻擊。「洛洛尼亞!你也快逃!跟著漢斯逃跑!」聽到莫拉的叫聲,洛洛尼亞終於回過神來,追著漢斯的背影飛奔而去。山丘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洛洛尼亞揮舞長鞭,漢斯用腳應戰,但依然找不到逃跑的路徑。

  「大家趴下!」

  芙蕾米向四面八方無差別投出炸彈。許多凶魔粉身碎骨,漢斯跟洛洛尼亞也受了傷,但也因為這樣,隱約顯出了逃跑的路線。

  「莫拉!你也快逃!」芙蕾米向鐵鈷鎳鎢射擊,趁這個空擋莫拉也背對敵人狂奔。

  「向山那邊!一直跑到!」

  莫拉一行突破包圍圈。奔下山丘,夥伴們也跟抱著行李的戈爾道夫匯合,一同向遠處可見的山峰進發。

  「芙蕾米,我們來殿後吧。」莫拉一邊奔跑一邊說道。鐵鈷鎳鎢氣勢洶洶地追了上來,拖住他是莫拉跟芙蕾米的任務。

  「不用擔心,撤退戰可是我的拿手好戲。」說著,芙蕾米握緊了火槍。

  ※※※

  離開山丘,穿過山谷。莫拉一行不停的逃跑,目標不是大陸所在的東方,而是比魔哭領更深處的西方。撤退戰變成了比普通戰鬥更為激烈的硬仗,承受著最困難任務的,是跑在最後面的莫拉,一面要防住鐵鈷鎳鎢的攻擊,一面也要保證自己能逃掉。

  「嗚!」

  又被鐵鈷鎳鎢追上了。莫拉向側方跳躍,避開了鐵鈷鎳鎢的拳頭,用鐵甲擋住了接下來的攻擊。這時,芙蕾米伸出援手,子彈從後方驚險地擦著莫拉的臉射向鐵鈷鎳鎢。趁鐵鈷鎳鎢後仰避開的空隙,莫拉踢中它的腹部後跳逃開,芙蕾米又向鐵鈷鎳鎢投擲了炸彈,封住了它的行動。

  前面狂奔的人也不見得輕鬆,漢斯幾人已經幾次受到繞到前頭埋伏的凶魔的攻擊,洛洛尼亞勉強擋下了這些攻勢。穿過山谷,可以見到一座頗高的山。漢斯跟戈爾道夫幾人已經奔上了山坡,他們所去的前方,有著“永恆蓓蕾”。只要能到達那裡就算是暫時安全了。

  追兵的數量漸漸少了下來,雖然鐵鈷鎳鎢一步不落地緊跟著,但卻一個一個甩開了其他的凶魔。

  「危險!」

  就在這時,鐵鈷鎳鎢猛然縱身一躍,跟莫拉糾纏到一起。莫拉的兩隻手抓住鐵鈷鎳鎢的兩個手腕,變成互相角力的態勢。鐵鈷鎳鎢的力量是壓倒性的,即使藉助了山神的力量,撐住幾秒鐘已是竭盡所能。

  「莫拉!」

  芙蕾米為了援護莫拉而向鐵鈷鎳鎢的背後投擲炸彈,氣浪將鐵鈷鎳鎢搖晃起來。趁著空隙,莫拉把鐵鈷鎳鎢扔了出去,逃了進來。站起身來的鐵鈷鎳鎢,一瞬間表情扭曲了,腳步也變得微微有些搖晃。仔細觀察的話,鐵鈷鎳鎢的身上也是受盡了傷。莫拉,芙蕾米和洛洛尼亞多次的攻擊都落在了它的身上;雖然看似不起作用,阿德雷特的釘狀武器也還插在它腹部上。

  「……鐵鈷鎳鎢,我想你差不多該撤退了吧?」芙蕾米槍口指著它說道。離大約還有幾分鐘的距離,凶魔們被分散開來,追到這裡的幾乎沒有。鐵鈷鎳鎢微微笑著,大步的向後退去。

  「你在離開之後的這半年間成長了許多嘛,我很欣慰哦。」

  芙蕾米一言不答。

  「真冷淡啊,芙蕾米,我可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呢。我說,現在回到這邊來怎麼樣?背叛你也是有很多苦衷的,我到了現在都還……」鐵鈷鎳鎢的話在說到一半的時候被芙蕾米的子彈打斷了。衝著它顏面而去的子彈,被牙齒咬住了。鐵鈷鎳鎢吐出子彈聳了聳肩。

  「快點給我消失。」

  「我很清楚你的心情哦,芙蕾米,你害怕自己的心會動搖,你怕再這樣說下去的話會被我說服吧,一直都沒有變呢,可憐的孩子……」

  咔噠,芙蕾米狠狠地咬了牙齒,莫拉默默地在一旁觀察她的表情。芙蕾米的立場很複雜,面對鐵鈷鎳鎢時的心情也一樣很複雜吧。看著互相瞪視的兩人,莫拉想起大約一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被鐵鈷鎳鎢奇襲之前,在咯血之谷遇到了奇怪的凶魔。背上寫著的「沒有時間」,毫無疑問是鐵鈷鎳鎢的訊息。

  「……」

  莫拉很想詢問「沒有時間」這句話到底有什麼意思,但在芙蕾米麵前,是不能談起這件事情的。三年前與它立下的密約,決不能讓同伴知曉。甚至曾經立下密約這件事本身都不能讓人察覺到。

  「莫拉,走吧,我很擔心阿德雷特。」

  說完,芙蕾米慢慢地向後退去。鐵鈷鎳鎢看樣子也不想追擊,只是鬆垮垮地站在那裡,完全沒有想動的意思。「你們,真的覺得在這裡結束戰鬥好嗎?」鐵鈷鎳鎢說道,雖然芙蕾米置之不理,但莫拉卻停住了。

  「這說不定是打倒我的最後機會哦,沒準是唯一的機會呢。要問為什麼的話,那就是……時間不多了。」

  「那是怎麼回事。」莫拉不禁問了。

  「剩下的時間只有兩天。在那之前不打倒我的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哦。相當不好的事情。」

  「只有兩天?」

  芙蕾米揪住了莫拉的肩膀。

  「別管它,這是陷阱,如果再過兩天真會發生什麼,它也不可能會說出來的。」

  「但是……」

  看著猶豫的莫拉和催促她離去的芙蕾米,鐵鈷鎳鎢笑著揮了揮手。「芙蕾米的忠告很正確。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別了,六花勇者,下次再會。」說完,鐵鈷鎳鎢轉過身離去了。看來沒辦法追上去,鐵鈷鎳鎢的速度比莫拉更快。

  周圍沒有敵人的跡象,看來戰鬥似乎告一段落了。莫拉粗重地喘息著,注視著鐵鈷鎳鎢離去的方向。

  「真是亂七八糟的傢伙啊,那種傢伙也是凶魔的統領嗎!」

  「跟往常一樣呢,讓人作嘔。」說完,芙蕾米這次把槍口對準了莫拉。莫拉並不怎麼驚訝,芙蕾米想來不會是敵人,如果是敵人的話,在鐵鈷鎳鎢還在的時候就會對自己發起進攻了。

  「你要幹什麼,芙蕾米?」

  「莫拉,我有個問題要問你。」芙蕾米的眼中飽含的不是殺意,而是疑惑。芙蕾米在懷疑莫拉會不會是第七人。

  「你跟鐵鈷鎳鎢之間,有什麼事情吧?」

  「……為什麼會這樣想?」

  「”沒有時間“,當它這樣說的時候,你的表情很不自然。」

  咕咚,莫拉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莫拉拼命地裝作很冷靜,還擺出一副面對毫無根據的懷疑而困惑的表情來。

  「不自然……麼,因為這樣的理由而被槍指著,真是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呢。」

  「別岔開話題,好好回答我。」

  「什麼也沒有,這樣說的話你滿意嗎?」

  莫拉走近芙蕾米,抓住槍口往下按。

  「芙蕾米啊,你想找出第七人是很好,但是也別太殺氣四溢了。」

  芙蕾米沒有回答,只是盯著莫拉的眼睛不放。

  「你反而會被懷疑的,裝作尋找第七人的樣子,其實是想找機會殺掉同伴吧?第七人是芙蕾米,她找我的茬想殺了我。如果我這麼跟大家說的話,你該怎麼辦?」

  「……我知道了。」

  芙蕾米收起了火槍然後向跑去,莫拉也跟在她的後面。原本,說謊就不是自己所擅長的事情,也很少會去隱瞞什麼東西。莫拉以正直誠信為宗旨,度過了至今為止的人生。表裡如一誠實的生活,是獲得幸福最理想的道路,她是這樣堅信著一路走過來的。

  「我也覺得鐵鈷鎳鎢是在故弄玄虛,但是這種斷言具體日期的話卻挺讓我在意的。”還有兩天“是什麼意思呢?」

  「……不知道。」

  莫拉不認為鐵鈷鎳鎢的話是在故弄玄虛,不僅如此,她很確信那是真實的。原因是鐵鈷鎳鎢是絕對無法對莫拉說謊的。莫拉想起三年前發生的事情,那個與鐵鈷鎳鎢訂下的,無法饒恕的密約。

  ※※※

  在人跡罕至的古城中,莫拉與坐在砂礫小山上的鐵鈷鎳鎢四目相對,身邊是不安的望著莫拉的瑪姆安娜。

  莫拉很迷茫,不管怎麼樣都至少要保住薛妮拉的命。薛妮拉是莫拉的命根,不,可以說是莫拉的全部;但為此殺死六花勇者也是做不到的,那是對世界上所有活著的人們的背叛。要怎麼樣才能讓女兒得救?對著煩惱的莫拉,鐵鈷鎳鎢提出了一個建議。

  「我這邊也讓步好了,只要殺掉其中一個就可以——僅僅是六個人中的一個。這樣的話總可以接受了吧?」

  莫拉什麼都沒回答,

  「真傷腦筋呢,這樣都不行嗎?……真是殘忍的母親啊……」

  鐵鈷鎳鎢說畢,莫拉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動起來。

  「說到底,就算我這邊執行了這個約定,你也不見得就會把我的女兒恢復原狀。」

  「呵……」

  「與人類之間的約定,對你們來說是可以隨意破壞的東西吧?只要你不能保證履行約定,我就不會跟你交涉任何東西。」

  「確實如此。」聽到莫拉的話,鐵鈷鎳鎢微微一笑。

  「你……說什麼。」

  「確實,如果是為了勝利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說謊。我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履行過與人類之間的約定。」

  這就是說,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放了薛妮拉嗎。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我必須得讓你相信我是會遵守約定的才行呢。綁架是關於信用的犯罪:加害者與被害者之間,如果不能建立某種信賴關係,罪行是無法成立的。」

  「你居然說信賴關係!」

  鐵鈷鎳鎢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瑪姆安娜。

  「”語言“之聖者在場,還真是幫了大忙了。交涉成立之前,我會向語言之神起誓的:如果無法兌現跟你的約定,那就取走我的性命。」

  莫拉的心動搖了,她思考了一會,回答道:「不可能。」

  「……為什麼?」

  「凶魔是一種可以為了達成目的隨意捨棄自己生命的東西。你一人的性命,無法成為任何保證。」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鐵鈷鎳鎢閉上眼睛,稍微考慮了一下,「你的批評很中肯,但是我並非普通的凶魔,而是在眾多凶魔之中都可說得上最強的一員。我是率領著全部凶魔的四成軍力的一位統帥,要是我死掉的話,凶魔就會失去指揮系統,受到無法挽回的巨大打擊。若要戰勝六花勇者,我是無可或缺的存在。」

  「凶魔的統領……麼。」

  這些話的可信度相當高,只是面對著它就能感受到。鐵鈷鎳鎢是一個擁有可怕力量的對手,率領全部凶魔的四成軍力想必也不是什麼信口胡言。

  「以我這樣的人物的性命為保證哦,我覺得這算是值得信賴的提案了吧?」

  「瑪姆安娜啊,確認一下這些話的真偽吧。」

  莫拉做出指示。瑪姆安娜藉助語言之神力,生出一個小小的光球,光球飛進了鐵鈷鎳鎢的口中。

  「將之前的話再說一遍。」

  「我是凶魔的統領,率領著全部凶魔的四成軍力。我死去的話凶魔會失去指揮系統,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如果沒有我的話,凶魔將無法戰勝六花勇者吧。」

  如果是謊話,光球應該會從口中吐出,回到瑪姆安娜的手上的。但光球依然保持著被它吞下的狀態。「……是真的,鐵鈷鎳鎢的話。」瑪姆安娜說。

  但是即使這樣,莫拉卻更加難以信任鐵鈷鎳鎢。

  「還不能相信我嗎?那這樣吧,在語言之聖者面前起誓,我絕對不會對你說謊。如果我說了謊話,命核破碎也無怨無悔,順便約定讓你的女兒解脫。」

  說著,鐵鈷鎳鎢指了指類似人類心臟所處的位置。命核對於凶魔來說是相當於大腦的部分,即使是以壓倒性生命力著稱的凶魔,若是命核被毀的話也肯定會死。一匹凶魔的身體裡必有一顆命核,那是一個泛著金屬光澤的球形物體,其大小為直徑五公分左右,還不到它小指尖那麼大的小東西。

  「特別情況,給你看一下吧。」

  鐵鈷鎳鎢手按著胸部,胸部的肉出現龜裂,露出內臟。不知道是何種肉體構造,血液一滴也沒有流出來。確實,在鐵鈷鎳鎢所示的位置上,有一顆命核。

  「那麼,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向語言之聖者起誓吧。那樣的話,我會相信你的。」

  瑪姆安娜點了點頭,向語言之神借取力量,化出光球,鐵鈷鎳鎢的身體將之吸了進去。

  「我發誓,我絕不向莫拉說謊。如果我說了謊話,請儘管將此胸中的命核碎成粉末,並同時將薛妮拉胸口的寄生蟲殺死。」

  鐵鈷鎳鎢的身體發出了光芒,誓約成立了。

  「這樣總行了吧?哎呀哎呀,總算是可以開始交涉了。」說著,鐵鈷鎳鎢聳了聳肩,「那麼我再次提出要求吧,我想你殺死六花勇者的其中一人。」

  「這個要求我不能接受。相應的,我會把自己的性命給你,這樣總可以滿足了吧?」

  莫拉決然的說道。但是鐵鈷鎳鎢搖了搖頭。

  「我拒絕。就算你死了,也不過是讓其他人被選中為六花而已。」

  「阿斯雷、維瓏或者娜謝塔尼婭,再加上我的性命。將來總有機會被選為六花的聖者。我將其中一人的性命給你,這樣的話如何?」

  「什麼!」

  叫出聲的,是在一旁聽著的瑪姆安娜,

  「莫拉!你想殺人嗎!?」

  「你聽不懂麼?我就是這麼想的。」

  「你……很不對勁……」

  就是這樣。莫拉想,一個女兒變成人質的母親,怎麼可能保持理智。

  「不行,我想要的只是六花勇者的性命。就算殺掉多少個候補,你女兒也回不去。重申一遍我的要求——是殺死一名六花勇者,僅此而已。」

  鐵鈷鎳鎢嚴詞拒絕了,莫拉無可奈何地讓步道:「我將被選中為六花勇者,選中之後當場自殺,這樣的話總可以了吧?」

  「……不行哦。」

  「你說什麼!」

  「如果你不會被選為六花勇者的話,我拿你女兒作為人質就沒有意義了。況且,你覺得命運之神會選一個滿心想自殺的人作為六花勇者嗎?我不打算更改我的要求——殺死一名六花勇者,僅,此,而,已。」

  莫拉與鐵鈷鎳鎢對視了很長時間,鐵鈷鎳鎢毫無屈服的跡象。

  「你應該明白吧?如果交涉不成立的話,我就沒有讓你的女兒活下去的理由了。」

  「……」

  「真遺憾。」說畢,鐵鈷鎳鎢準備站起身。

  「等等,我有一個條件。」

  交涉決裂的話薛妮拉將會死去,沒有辦法不答應,

  「你死了的話就立刻解放我的女兒,就算我沒有殺掉六花勇者。」

  「……對不起,這是個無法接受的條件呢。這種條件只會讓你全力向我殺來而已。」鐵鈷鎳鎢搖了搖頭。

  「設定一個期限吧。在那個期限之前,我會按照約定殺死一名六花勇者;然而,若是在那之前你死了的話,契約就作廢。這個條件是我絕對不能讓步的。」

  「唔……」一手輕撫著細長的下顎,鐵鈷鎳鎢考慮了一會兒,「這個期限,是到什麼時候為止?」

  「魔神覺醒之後的——第二十二天吧。只要你還活著的話,我會按照約定在那天之前將六花勇者殺死。」

  鐵鈷鎳鎢依然手撫下顎,思考了一陣。

  「……挺妥當的呢。明白了,我接受這個條件。」

  交涉終於有一個成立的結果了。薛妮拉得救的希望出現了。

  「魔神覺醒後的第二十二天,在那之前你要殺死一名六花勇者;但是在那之前我就死掉的話,契約就變得無效,你的女兒也將得救——這樣可以了吧?」

  莫拉點了點頭,說:「再加上一個條件,在約定的日期來臨之前,不許對我的女兒出手。」

  「那是當然的呢。就這樣吧,在魔神覺醒後二十二日之前,我屬下的凶魔不會向你的女兒出手,我也不會讓所率領凶魔以外的傢伙們對她出手。」

  這個契約總算是完善了。不殺死六花勇者的情況下解救薛妮拉的可能性出現了:魔神復活後的二十二日間,將鐵鈷鎳鎢殺死便可。

  「那麼我這邊也要加上兩個條件,如果出現你不可能兌現約定的情況的話,你女兒的性命我就收下了。也就是說,殺死六花勇者前你就死去的情況;還有一點,你被選中為六花勇者之後自殺的話,我也不認同你兌現了這個約定。」

  前半段是可以理解的要求,但是後半段是個奇怪的提案呢。莫拉覺得,如果目的是殺死一名六花勇者的話,那讓莫拉自殺不也是一樣嗎?莫拉在約定的期限到來之前,會努力去打倒鐵鈷鎳鎢;一旦無法打倒的話,那自己也會自絕性命來保住薛妮拉。這個對策現在被堵死了。對此來討價還價一番也可以,但若是交涉破裂的話,薛妮拉就會沒命。

  「我接受了,那個條件。」

  「……那契約就成立了?」

  「再確認一件事情。我跟你同歸於盡的話要怎麼算?」

  「那時就是你的勝利,你女兒將得救。」

  「那就好。」

  莫拉催促瑪姆安娜,沒有語言之聖者對契約做出保證的話,交涉還不算完。瑪姆安娜生出的光球被鐵鈷鎳鎢的身體吸了進去。

  「鐵鈷鎳鎢在此發誓:我失去性命的時候,薛妮拉胸口的寄生蟲也同時死去;我跟莫拉同歸於盡的情況下,寄生蟲也會死去;如果我沒有兌現承諾,我屬下的凶魔將全部死去。」

  「鐵鈷鎳鎢,以自己的性命以外為代價奉上的時候,必須獲得對方的同意才行哦。」

  「哦?那該怎麼辦?」

  「接下來通過語言之神,向你的屬下們確認這一意志。詢問它們,是否只要有鐵鈷鎳鎢的命令就能捨棄性命。」瑪姆安娜閉上眼睛,沉默了一下,接著睜開眼睛說,「鐵鈷鎳鎢的屬下,全部都宣誓只要有鐵鈷鎳鎢的命令便可一死,契約是有效的。」鐵鈷鎳鎢的身體發出光芒——第一個契約成立。

  「鐵鈷鎳鎢在此其起誓:莫拉殺死一名六花勇者的時候,我會讓薛妮拉胸口的寄生蟲死去。如果約定沒有兌現的話,我將會死去;但莫拉自殺的情況下此契約將視為無效。」

  「莫拉,同意這個契約嗎?」

  「我同意這個契約。」莫拉一說出口後,又一個契約成立。

  「鐵鈷鎳鎢在此起誓:魔神覺醒後過去二十二天之前,所有的凶魔不能加害薛妮拉,如果約定沒有兌現的話,我將會死去;但這一約定,如果是莫拉在魔神覺醒後二十二日過去之前就死了的情況下,將會失去效力。」

  「……我同意。」

  鐵鈷鎳鎢的身體發出光芒,這樣,所有的契約就都成立了。

  交涉到此為止。莫拉在魔神覺醒後二十二天之前必須打倒鐵鈷鎳鎢才行;如果沒能打倒它的話,就不得不去殺死一名六花勇者;如果這兩件事情都辦不到的話,薛妮拉就會死。

  「那麼,我就回魔哭領了,別了,後會有期。」

  鐵鈷鎳鎢站了起來,向古城的出口走去。莫拉在那瞬間,踢翻椅子向它攻去。滿懷殺意的鐵拳被鐵鈷鎳鎢擋住了。在準備追擊的瞬間,鐵鈷鎳鎢一個翻身跳出窗外,莫拉本想追過去,但是它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完全看不見了。

  「……莫拉,事情變得很不得了了啊,你是真的想要殺掉六花勇者麼?」

  「怎麼可能?我要殺掉那傢伙,然後讓女兒得救。僅此而已。」

  望著夜色,莫拉陷入思索中。交涉可以說是順利結束了吧……薛妮拉的安全也得以確保——只要能打倒鐵鈷鎳鎢,就不用殺掉六花勇者了。順便,還得了鐵鈷鎳鎢不能說謊這個好處。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莫拉預感到,鐵鈷鎳鎢將會佈下進一步的陷阱。

  ※※※

  一面與芙蕾米一起登山,莫拉一面思考著。鐵鈷鎳鎢所說的,「解救薛妮拉的時間只剩下兩天」,這句話應該是沒有錯,但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時候與鐵鈷鎳鎢簽訂了契約,期限可是要到魔神覺醒過二十二日之後的。使魔神覺醒到今天,才十三天……應該還有九天才對。向語言之聖者起誓的話,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推翻,即使瑪姆安娜跟鐵鈷鎳鎢是同謀,契約的內容也無法更改,時間還有九天——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可惡的鐵鈷鎳鎢!」

  但是,鐵鈷鎳鎢跟莫拉簽訂了契約,如果對莫拉說謊的話,它就會喪命,鐵鈷鎳鎢應該是絕對不能對莫拉說謊的。

  「還有不到兩天。」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而且,莫拉到底要如何才能打倒鐵鈷鎳鎢呢?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