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喀嚓。

　　早上六點。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從被窩裡爬出來。

　　換好衣服，洗好臉。

　　把米洗過，放進飯鍋裡，按下開關。

　　一共是五人份的早餐再加上午餐的便當，所以量很多。

　　這時候久久莉進到廚房裡來了。

　　「早……早安啊。你起得好早喔。」

　　我驚訝地說道。

　　又不是要去遠足的日子，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女生，居然會自動自發地這麼早起床。

　　「咦……早啊。」

　　久久莉很平常地回答。

　　其實久久莉身上的服裝也讓我嚇了一跳。

　　在我們到昨天為止居住的城鎮——由倖存的人類組成的、人數和一個城鎮差不多的共同生活集團——那裡，為了方便識別，由同一個集團出身的求學階段的兒童，都會穿著集團所規定的制服。

　　現在久久莉身上穿的，就是那套制服。

　　這麼說起來，大家都特地把制服帶到這裡來啦？我在離開家門前，也把自己的制服塞到包包裡了……不然，我今天也來穿制服試試看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

　　「玲旺老師，把昨天脫下來的髒衣服交出來吧，我現在要拿衣服去洗。」

　　久久莉開口說道。

　　「咦！？不……不用麻煩了啦，我自己會洗！」

　　「你這是什麼話？當然是全部一次洗比較好呀！乖乖聽話，快點拿出來！」

　　久久莉像是老媽子似地斥責我。

　　對我來說，把內……內褲親手拿給她實在太害差了，可是又不能對她親口說出來！

　　最後，我還是把內褲折得小小的，夾在上衣和外褲之間交給久久莉了。

　　算了……這樣總比被大家嫌髒，不肯跟我的一起洗……之類的排擠情況要來得好太多了。

　　我用充滿敬意的眼神，觀看久久莉手腳俐落地接下髒衣服的動作。

　　「久久莉……你好像很習慣做家事耶？」

　　「還好啦，我在家的時候也會幫忙做這些小事呀。」

　　「謝謝你喔，你真的幫了我很多忙。」

　　我的嘴巴自動自發地冒出感謝的話來。

　　「唔……我又不是為了玲旺老師才這麼做的！你……你可別誤會喔！」

　　久久莉的臉頰咻地變得紅通通一片。

　　天哪，這是什麼羞羞臉的反應呀——我還來不及想，久久莉就往放置在大浴場更衣室的洗衣機的方向跑走了。

　　今天的早餐是白飯、沖泡式味噌湯，還有昨天晚上吃剩的那些……評價很差的罐頭。

　　本來我還想說至少煎個蛋也好，但是居然連蛋也沒有。今天下午一定得去收集食材才行。

　　那麼，飯好像已經煮好了。我打算先來製作一些飯糰，放到午餐的便當裡。

　　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居然齊備了柴魚、酸梅和鮭魚切片，這下子飯糰的內餡就不用擔心了。

　　「燙燙燙……唔嗯，這樣大概夠了吧……？」

　　我一邊對米飯剛煮好時的熱度感到驚訝，一邊徒手抓了大概半個手掌多的白飯。

　　「我捏……我捏……咦？怎麼歪掉了……」

　　米飯不是黏在手指上，就是從指縫中滑落。我用怨恨的眼光看著它們，展開一場苦戰惡鬥。

　　「唷喔……你在捏飯糰喔？」

　　久久莉從更衣室返回，再度現身。

　　「唔……嗯嗯……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我望著自己手掌上那團扭曲變形的白米聚合物。

　　「我的媽呀……太遜了吧？讓我來。」

　　久久莉站到飯鍋前面，順便把我推到旁邊去。

　　捏捏。捏捏。只見她雙手靈巧地動了幾下，接著就像變魔術一樣做出了漂亮的三角形飯糰。

　　而我只能愣愣地看著她出神入化的手藝。

　　「我……我也要捏。」

　　我決定有樣學樣地，用剛剛久久莉的手法再挑戰一次試試看。

　　「哎呀……你看我，這裡是這樣啦。」

　　「咦？這樣嗎？」

　　「不是那樣……是這樣啦！」

　　久久莉明明在眼前實際演練教學，但是不管我怎麼捏，還是沒辦法捏出像久久莉那麼整齊漂亮的形狀。

　　「啊！對了……那個……餡料要怎麼放進去呢？」

　　在我們捏了兩三個鹽味飯糰之後，我才忽然想起一件事——裡頭還有我預先準備好的餡料呢。

　　「不錯嘛……材料倒是準備得挺周全的。」

　　久久莉在奇怪的地方給了我好評後，我們的捏飯糰教室也將邁進下一個階段。

　　我也只是把醬油淋到柴魚片上，再將兩者混合，還有把酸梅的種子去掉，這樣而已。

　　久久莉用和剛剛相同的方式把白飯握在手裡，把形狀差不多捏出來之後，便用手指在飯糰中央壓出一個凹槽。

　　只見她俐落地用筷子夾起柴魚片塞入凹槽中，接著又把周遭的米飯捏過來，蓋住餡料。

　　「好啦……大功告成啦！」

　　「喔喔……啪啪啪！」

　　我用實際的拍手動作和聲音讚美久久莉大師。

　　就這麼過了一陣子，我們面前排滿了數量充足的飯糰。

　　作業進行到最後，就連我做的飯糰，形狀看起來也都比較像是一回事了。

　　嗶——嗶——嗶——嗶——嗶——！

　　就在此時，從不遠處傳來一陣機械響音，像是在通知些什麼似的。

　　「啊……應該是衣服洗好了。我先去晾衣服，玲旺老師你利用這段時間去叫大家起床吧。」

　　啪噠啪噠——久久莉踏著忙碌的腳步往走廊上跑去。

　　我也要去——我原本是想這麼說，不過既然已經先被她命令了，那也就只好乖乖地服從羅。

　　仔細一想……洗衣機裡頭可是裝有四件女孩的小褲褲耶。現在的我可還沒有那種勇氣能把小褲褲拿在手上，並且夾到晒衣夾上哪。

　　相反的，久久莉看到我的內褲時……都不會覺得害臊嗎？

　　而對那些事情這麼在意，或許就是一種很奇怪的行為也說不定。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得一直持續這種共同生活。所以我想，我應該也要逐漸習慣幫女孩子晒小褲褲才是。

　　喀啦喀啦喀啦，我打開了隔壁房間的拉門。裡頭應該還有三個女孩在熟睡著。

　　嗯嗯，不出我所料。

　　映入眼簾的是女孩們洋溢著幸福的睡相。

　　小紗和我想得完全一樣，睡相很乖巧，身上蓋的棉被完好如初。此時小紗正發出嘶……嘶……的鼻息。

　　另位兩位也跟我想得一……不，應該說她們的睡相之醜，簡直超脫我所能想像的範圍了！

　　弦弦好像打轉了一圈，睡在和原本完全相反的方向。枕頭被她踢飛，被子也掀開，而她本人則呈現趴睡的狀態。

　　而且她身上的睡褲，也稍微往下滑落。讓人記憶猶新的草莓圖案小褲褲，今天早上也高調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說到愛寶身上的衣服，其慘烈程度也絕對不會輸弦弦。

　　首先呢，理所當然的是——棉被像遭逢颱風過境似的，被遠遠甩到房間的角落。

　　愛寶本人則仰躺成大字型，睡衣的上衣還被撩了起來，露出白皙的小肚子和可愛的小肚臍……不僅如此，如果衣服再偏移一點點的話，愛寶那平坦的小酥胸就會整個曝光了，實在是非常危險的狀態。

　　雖然她們還只是小朋友，不過這兩個傢伙也差不多該學點淑女的舉止禮儀了吧……？

　　好……冷靜一點……冷靜吧，玲旺。我馬上閉起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各位同學！早上羅！快點起床唷！」

　　我把囤積在肺裡的大量空氣化作聲音，用全力吼出來。

　　「唔唔嗯……」

　　「呼嚕……？」

　　弦弦和愛寶先是反射性地抖了一下，接著便開始窸窸窣窣地蠕動起來。

　　反觀小紗則一動也不動。

　　咦……奇怪了？小紗看起來是個敏感的孩子，我還以為她會馬上起床呢。

　　我湊近小紗身邊，她仍然繼續發出「嘶……嘶……」的規律呼吸聲。

　　我蹲下來，把臉湊近，她還是一樣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喂喂……小紗……早上了喔……」

　　即使在耳畔呼喚，還是一樣沒有效果。

　　「小紗？起床起床——」

　　我啪啪地輕輕拍了她臉頰兩下。

　　哇喔……小學生的臉蛋，怎麼會這麼柔軟有彈性呢！

　　我不禁受到一陣和現狀完全無關的衝擊。

　　「嗯……」

　　這時，小紗終於發出了一點些微的聲音。

　　好啦……接下來已經輪不到我這個男生幫忙啦。

　　接下來就讓她們幾個小女生……弦弦和愛寶負責打理好了——我邊想邊回頭。

　　「欸……你們兩個……」

　　我的視線範圍突然闖入不明的膚色色塊。

　　跪坐在被墊上的愛寶，正使勁地想把脖子從睡衣中拔出來。

　　意識迷濛的弦弦驀地站起，睡褲整個脫落勾在她腳踝上，讓她腳步變得很踉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迷糊，所以沒有發現我在場，兩人居然開始換衣服了。

　　「哇呀啊啊啊啊啊啊！？」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唰——啪！

　　我落荒而逃地跑到隔壁房間，使勁關上了拉門。

　　◇

　　「早安，玲旺老師……」

　　「早啊，玲旺老師！」

　　「玲旺老師——幫愛寶綁頭髮嘛——」

　　拉門被開啟，出現的是終於完全醒周來的小紗、弦弦和愛寶。

　　三個人都整齊地穿著制服。

　　只不過弦弦在制服的裙子底下，加了一件像昨天那種內搭緊身褲就是了。

　　我也趁三人還沒出來的時候，換好自己的制服。

　　今天大家一起穿著制服，過過看嚴謹而守規矩的學校生活吧——我是這麼想的。如果可以的話，不知道多好？

　　愛寶飛也似地撲過來，把綁頭髮的橡皮筋交給我。

　　唔唔……昨天擔心的事情，果然成真了啦！我根本沒有幫別人綁過頭髮，像這種高難度的技術性問題，我怎麼可能辦得到嘛！

　　「唔……嗯呃……這個要怎麼弄呢……」

　　看到愛寶那充滿期待的表情，我不禁僵在原地直冒冷汗。

　　就在此時，救苦救難的女神大人，似乎又為我降臨了。

　　「終於晾完衣服啦！啊……二愛，需要人幫你綁頭髮嗎？」

　　我感覺現在久久莉的背後彷佛照耀著神聖的光芒，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那種。

　　「對呀，久莉你會綁嗎？」

　　「會呀，過來吧——」

　　「好——！」

　　愛寶咻的一聲直撲久久莉跟前。

　　「好啦……轉過去，乖乖不要動喔。」

　　久久莉看似很簡單地轉來扭去弄了幾下，就把愛寶的髮型搞定了。

　　「那麼……我們來吃早餐吧？」

　　我已經把自己的日式被褥折起來收拾好了。

　　接著我們把矮桌放到中間，並各自搬來裝有白飯或沖泡式味噌湯的碗。

　　「這裡也有拌飯用的香鬆唷……」

　　我不好意思地把海苔雞蛋香鬆的瓶子輕輕擺在矮桌上。

　　不知為何，菜色盡是些很適合配白飯吃的東西……還真是充實呢……

　　雖然菜色很簡單，但是大家並沒有什麼怨言，乖乖地吃著。

　　「先決定一下洗衣服等等雜務的輪替方式，應該比較好吧？」

　　我回憶起剛才做的那些家務事，喃喃地說道。

　　「嗯……是呀。我想這件事應該滿重要的。」

　　今天早上幾乎由久久莉一肩擔下一半以上的工作，她也贊成地點點頭。

　　「好的——愛寶會幫忙洗衣服！」

　　「我也是……明天讓我做點什麼吧？」

　　「我也……」

　　愛寶、弦弦和小紗也都一一跟著附和。

　　「大家，謝謝你們……」

　　見狀，我不禁溼了眼眶。

　　「幹嘛跟我們道謝？我們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是理所當然的呀。」

　　久久莉一副被打敗了的表情。

　　「嗯嗯。」

　　「對呀。」

　　「沒錯沒錯。」

　　「……嗯。」

　　愛寶、弦弦和小紗也都跟著對我露出笑容。

　　◇

　　八點四十五分。

　　我們一行人在操場上列隊站著。

　　「我們今天要進行的課程內容是——末世異能的開發訓練！」

　　我把本間老師交代給我的講義拿在手上，照著講義宣讀。

　　沒錯，我們之所以會被遣送到這所分校來，最重要的就是為了這個訓練。

　　像這樣被迫和父母分離，過著只有小孩當家的團體生活的——只有我們這些擁有神奇的末世異能的人而已。

　　在異界出現的同時，我們這些人也跟著成了異能者。我們這些異能者，只有在異界裡才能使用末世異能。

　　所以一些倖存的科學家們，認為異能者是能夠解開異界謎團的關鍵之鑰。

　　我本身——恐怕另外四個人也是吧？在來這裡之前，已經在大型研究設施裡經歷了歷時好幾個月、各式各樣繁複的身體檢查。那實在是讓人不太願意回想起的經驗。

　　異能者的相關研究，已經成了目前存活的人類之間最重要的一門研究計劃。

　　另外，還有更加具體而且聳動的理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坊間就開始流傳著「在異界深處或許存在有謎樣怪物」這樣繪聲繪影的傳聞。

　　於是群眾就開始提倡「對抗謎樣怪物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異能者」的說法。

　　當然，人們不可能從中、小學生當中指派進行這種危險任務的人選。至少還要讓他們成長一些，希望他們到了高中生左右的年齡時，可以在與潛伏於異界的謎樣怪獸戰鬥時，以王牌戰力之姿做出貢獻。

　　縱然感到困擾，但我們這些異能者也只能被迫接受那些過度期待的眼光。

　　我們這些身懷末世異能的中小學生們，是人類的最後一張王牌——雖然我們並不想被賦予這種誇張到難以置信的頭銜與使命。

　　所以說，在這個分校裡只有五個人一起生活，雖然有點寂寞，但是相反的，在這裡我們可以不必顧慮非異能者那些畏懼、羨慕、或是好奇的眼神。沒想到這項處置居然讓我們得以安心放鬆，真是諷刺。

　　「那個……開發訓練的意思是……要做什麼啊？」

　　久久莉用混雜著不安和不滿的語氣提問。

　　「這個嘛……內容好像每個人各自不同耶……」

　　我一邊快速翻閱用訂書針固定住的講義，一邊回答。

　　「話說回來，既然要上這種課……那我們剛剛不要穿制服，換上體育服來不是比較好嗎？」

　　原來如此，久久莉似乎對會弄髒衣服一事有點介意。

　　「唔嗯……你說得或許也有道理……不過，你看這裡有寫：『考量到在突發狀況下必須使用末世異能的情形，所以進行該訓練時請穿著平常服裝操演』。」

　　我把講義的某一頁翻開給久久莉看。

　　「咦……真的耶。」

　　看完，久久莉很乾脆地認同了。

　　「這跟穿著衣服游泳的訓練大概是一樣的道理吧？」

　　弦弦難得主動加入我們的談話。

　　「沒錯沒錯，我想應該就是這個概念唷！」

　　看到大家都這麼積極地參與，我實在太高興，一不小心講話還有點破音。

　　「哎哎……玲旺老師呢？你也要訓練嗎？」

　　這時愛寶提出另一個問題。

　　「這麼說起來，只有玲旺老師還沒有向大家展露過自己的末世異能耶。這樣不是很不公平嗎？」

　　久久莉不知為何，抓住這個微妙的問題點追問。

　　「我……我的末世異能……該怎麼說呢，只能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才能使用耶……」

　　「嗯？什麼意思啊，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

　　我覺得自己已經誠實地回答了，不過久久莉對這個答案似乎並不滿意。

　　真傷腦筋。除了告訴她那是實話之外，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才好。

　　「好了好了……總有一天一定會有必須展現末世異能給你們看的時候，在那之前你就乖乖等著吧……」

　　可以的話，我倒希望那個時刻永遠不要到來。

　　我一邊安撫鼓脹著雙頰的久久莉，一邊宣佈訓練開始。

　　「首先是……小紗。來試試看吧？」

　　「是……是的……」

　　小紗突然間被叫到，顯得有些遲疑。

　　而我——雖然是由我自己主持課程，但是我也覺得這個順序怪怪的。怎麼會偏偏把成員當中最內向害羞的小紗編列成先發打者呢？

　　可是，印在講義上的訓練專案條文寫得非常仔細，連最先出場和最後出場的人是誰都寫得一清二楚。

　　我想這個順序一定也存在著某種意義吧？

　　「很好……小紗有帶齊三隻布偶來呢。」

　　我用眼睛確認在出校舍前吩咐小紗的事項。

　　小紗咚咚地點頭。

　　她侷促地懷抱著三隻不同顏色的兔子布偶。

　　它們分別是黑色兔子、白色兔子和茶色兔子。每隻的表情也都略有不同，很有個性。

　　昨天我們已經近距離見識過黑色兔子大顯神威。我猜，另外那兩隻應該也能成為不負期待的戰力吧？

　　但是更令人好奇的是——小紗的行李裡面到底還有幾隻布偶或是洋娃娃呢？

　　「這樣啊……原來這些兔子是三兄弟呀？」

　　我仔細地對兔子布偶監賞玩味。小紗看了，害羞又有點自豪地漲紅了臉。

　　這應該是小紗最喜愛而且感到驕傲的三隻布偶吧。

　　好了……那麼，讓小紗攜帶三隻布偶過來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呢？

　　講義上寫著「請提升《小布偶夢遊記》在操縱複數目標時的技術」等字句。

　　我還以為小紗的末世異能是讓自己的靈魂出竅，附身在布偶上並加以操縱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次不是隻能操縱一隻嗎？

　　同時操縱三隻的練習，到底行不行得通呢——這個指令讓我緊張得心跳加速。

　　「那麼，你願意試試看操縱三隻嗎？」

　　相對於畏畏縮縮地下達指示的我，小紗依舊保持沉默，並點頭表示同意。

　　只見小紗緩緩閉上雙眼。

　　下一秒鐘，她的身體便毫無預警地頹然傾倒。

　　「哇呀！嘿唷——！」

　　我在千鈞一髮之際伸手抱住身上完全沒有力氣、失去知覺的小紗。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小東西掉落的聲音。

　　原來是那三隻從小紗手中滑落的兔子布偶，它們精彩地在地面上垂直著地所發出的聲響。

　　唰！

　　兔子們像是宣告競技開始時的體操選手似的，同時舉起右手。

　　噠！噠！噠！噠！

　　接著又排成一列，井然有序地踏步行進。

　　「譁啊啊啊！好厲害唷——！」

　　啪啪啪啪啪——愛寶簡直像是在看魔術秀一樣，還興高采烈地拍手喝采。

　　只見兔子們行進的速度漸漸提升。

　　噠噠噠噠噠……咻——！

　　不知何時，兔子們已經開始全力賓士，它們不但繞著眾人來回打轉，有時甚至還繞著八字形的軌道跑著。

　　聽到咻咚！咻咚！的聲音，還以為它們照順序跳躍了呢。結果——

　　一隻兔子踩在另一隻兔子的肩膀上疊羅漢，而上面的兔子肩膀上還站著另外一隻……它們疊成了三層塔狀。

　　眼前上演的布偶馬戲表演太過震撼，使得我們這些觀眾久久不能自已。

　　「謝……謝謝你，小紗。已經可以停止了唷。」

　　聽到我的話，兔子們驟然停止動作，然後整齊劃一地望著我。

　　好……好可怕。

　　接著又傳來它們噠噠的腳步聲。

　　三隻兔子回到小紗的身邊——我讓她下半身坐在地上，並從背後扶著她的上半身。

　　咻。咻。咻。

　　兔子們跳進小紗的懷裡．

　　小紗緩緩地睜開眼睛，抱緊三隻兔子布偶。

　　這麼一來，我已經瞭解……對小紗來說，同時操縱三隻玩偶就像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必費吹灰之力。

　　接下來，應該就是設法增加她能夠同時操控的數量的最大值了吧？

　　「第二位是……弦弦，換你羅。」

　　我再度把視線移回講義上，照本唱名。

　　「來了——」

　　弦弦沒有多做遲疑，便從行列中走出來。

　　應該說……她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等得不耐煩的感覺。

　　「嗅……弦弦的訓練需要做一些前置準備，等一下喔。」

　　我小跑步到玄關角落，把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放在那裡的東西——也就是弦弦專用的道具拿過來。

　　美其名是道具，說穿了只是些隨處可得的瓦楞紙箱、空的寶特瓶和果汁空罐罷了。

　　我把底部朝上的瓦楞紙箱擺在操場正中央，然後將寶特瓶和空罐子排列在上面。

　　這就像是電視或漫畫裡常見的練習射靶的場景，弦弦只不過是改用投石器來進行這項演練。

　　講義上寫著——「請提升今《永久投擲機關》連續射擊時的精準度」。

　　瓦楞紙箱上一共放了五個空的瓶罐。

　　「請用一發射擊把目標物全部打倒……講義是這麼寫的。」

　　我一邊朗讀講義的內容，一邊因為這個有點困難的指令而皺起眉頭。

　　異能者擁有的末世異能，除了本人……不，搞不好連本人也不太清楚其產生和運作的原理，還有它究竟能發揮多大的效能。

　　所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就會覺得發生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現象。

　　不過，剛才小紗就乾淨俐落地完成了指令。

　　「嗯……只有這樣，會不會太輕鬆啦？」

　　弦弦也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她早已經用左手握著投石器待命，現在正用右手咚咚地拋玩一顆大小適中的石頭。

　　「從這裡發射可以嗎？」

　　面對弦弦的詢問——

　　「唔……嗯嗯。」

　　我乾嚥了口口水回答道。

　　這裡和目標物之間的距離，大約是十公尺。從我這個外行人的眼中看來，光是要擊中一個就已經很困難了。

　　弦弦凜然站立著，從正面打量著瓦楞紙箱。

　　接著她把左手筆直伸出，並將小石頭架在橡皮上，用右手拉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觀不語。

　　唰——！

　　小石頭飛射而出，發出破空聲響。

　　噹啷！

　　最右邊的空罐被彈飛在半空中，發出令人神清氣爽的聲音。

　　「唷呵！幹得好——！」

　　久久莉不禁大聲讚歎道。

　　不過，事情當然不會這麼簡單結束了。

　　小石頭命中空罐後原本應該繼續往前方飛去，卻咻地改變了行進軌道。

　　它猛烈地轉了一百八十度，畫出一道誇張的圓弧軌跡。

　　啪咚！

　　這次是最左邊的寶特瓶被應聲擊落在地。

　　接著小石頭繼續以很快的速度飛行，並朝著我們的方向快速進逼。

　　「哇呀！弦弦，這樣不要緊嗎！？」

　　我並不是不信任弦弦的力量，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咻——！

　　小石頭刻意朝著我直線行進，一直接近到距離我大概一公尺時才再度迴轉。

　　砰咚！喀啦！啪咚！

　　剩下的三個目標物在眨眼間就被打倒了。

　　弦弦一邊把軌道的修正範圍控制在最小限度內，一邊精采地成功擊倒了所有目標物。

　　咕咚。

　　完成使命的小石頭滾落在地面上。

　　「哎……只有這樣，我覺得很無聊耶？」

　　弦弦轉過頭，用一副還不滿足的表情對我說道。

　　「唔……不……不然，要繼續進行更高一級的訓練看看嗎？」

　　我慌慌張張地一邊查閱講義一邊問道。

　　「好啊，我要我要！什麼嘛……原來還有那種東西呀，那就一口氣來個大躍進吧？」

　　弦弦充滿幹勁，不假思索地回答。

　　和剛剛一樣，我把空罐子和寶特瓶等一共五個目標物重新擺放在瓦楞紙箱上。

　　「那麼，接下來是——請同時控制兩顆飛行狀態的石頭，打倒所有目標物。」

　　我只是平板而機械式地朗讀講義上的指令。

　　因為我開始覺得，再去想那些指令是不是太誇張，也只是白費力氣而已。

　　「不錯唷……我早就在期待這種值得挑戰的東西了。」

　　弦弦的自信心完全不為所動。

　　她和剛剛一樣，與瓦楞紙箱保持一段距離，擺出發射投石器的架勢。

　　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弦弦現在右手上握的是兩顆小石頭這點而已。

　　她用力拉滿橡皮帶，唰地發射石頭。

　　接著，她立刻馬不停蹄地搭好另一顆石頭，飛快地射出第二道攻擊。

　　噹啷！

　　啪咚！

　　最右邊的空罐率先被打落。稍後，最左邊的寶特瓶也被擊飛。

　　砰！喀啷！

　　三號目標的寶特瓶和四號目標的空罐，則幾乎是同時被擊倒的。

　　我猜大概是因為在第二發射擊時，才開始對第一發射出的石頭施加控制的關係，所以在迴轉繞回來的過程才會多花了一點時間吧？

　　兩顆小石頭瞄準最後的目標物空罐，正快速進逼。

　　喀啦！

　　沒想到，最後傳來的竟然是……兩顆石頭在空中互相撞擊的鈍重聲音。

　　「呿！」

　　弦弦懊惱地叫道。

　　看來要同時操縱兩顆石頭，果然是件難度很高的事呢。

　　即使如此，整體而言還是進行得柑當順利。敗筆就在於——兩顆石頭因為一起對準最後的目標物，所以跑到相同的軌道去了。

　　換個角度想，其實弦弦的控制能力可以說是太過精準了。如果當時故意讓其中一顆石頭隨便偏移，飛往其他地方的話，就不會失誤了。

　　「好可惜喔……不過，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唷。」

　　我誠實地表達感想。

　　「對呀，剛剛真的太帥了。」

　　「弦弦好厲害喔——！」

　　久久莉和愛寶也紛紛站起來為她喝采。

　　「哼……下次我可不會再射偏了！」

　　弦弦有點害臊地轉頭背對眾人。

　　原來如此，我懂了……像這樣給予孩子們課題，讓她們產生興趣逐一過關，或許就能夠強化異能者的末世異能，並且讓應用的範圍變廣也說不定。

　　但是，我腦中也閃過一絲疑惑——我們真的可以這麼單純地感到開心嗎？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個開發訓練，讓我嗅到一股和軍事脫不了關係的味道。

　　「好啦。接下來是……愛寶，來試試看吧？」

　　「是的！玲旺老師！」

　　根據愛寶的個性，不用想也知道她會精神飽滿地接受挑戰。

　　受到她的影響，我也用有點失序的高亢情緒對她喊話。

　　總之，在中午之前必須讓四個人都演練過一次。我得要調整步調，順暢地進行才行。

　　愛寶專屬的講義上寫著「請將《棉花王國大爆炸》做為防禦能力運用」的字樣。

　　也就是說，為了讓愛寶發揮她的末世異能，必須請其他人攻擊她……的意思嗎？

　　總覺得有點擔心。要是沒有防禦好，也可能會受傷不是嗎？

　　唔……想到這裡，就讓人有點不敢恭維。

　　「玲旺老師！快點……快點嘛！」

　　看到我拿著講義遲遲沒有動作，愛寶出聲催促道。

　　如果這時候我表現出反對的態度，恐怕會把我內心的迷惘和負面情緒傳染給大家。

　　而且我也沒有勇氣去破壞好不容易順利進行到這個階段的流程。

　　沒錯！或許我展現出毅然決然的態度，反而能讓訓練安全又順利地進行下去——我暗自下定決心。

　　「那麼，弦弦，可以請你瞄準愛寶發射小石頭嗎？」

　　「咦……你沒閥玩笑嗎！？這樣不會危險嗎？」

　　曾經用同樣方式擊退高年級男生的弦弦，果然也和我抱持相同的想法。

　　這也難怪啦，這可不是應該對年紀尚小的無辜小女孩做出的行徑。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防禦方必須要更努力方行。

　　「愛寶……請你用那個像棉花一樣的東西保護自己，不要被石頭打到。這樣……你辦得到嗎？」

　　「嗯——雖然沒有做過，但是我可以試試看唷！」

　　愛寶露出沒有一絲遲疑的爽朗笑臉。

　　可是，她說自己完全沒有經驗耶。唔唔……真的不會出事嗎……？

　　「儘可能變出大一點的棉球唷，像被子那樣大～大的。」

　　「嗯，我知道了！」

　　愛寶的回答永遠都是那麼有精神。

　　「哎……那就用手拿石頭輕輕地丟她不就好了嗎？根本不需要我的投石器啊。」

　　「就是這個！這個主意好耶，真不愧是弦弦！」

　　聽到弦弦的最佳提議，我忍不住大叫出聲。

　　「拜託一下……你是老師耶，這種程度的事情應該自己想出對策吧？」

　　久久莉馬上出言糾正我。

　　哇……糟糕糟糕，照理說我應該要表現出更可靠的態度才對呀。

　　「很……很好！那麼一開始就由我來丟擲石頭羅，愛寶？」

　　「好的！隨時都可以出招唷！」

　　我從操場的角落撿來幾個大小適中的石頭。

　　接著，和愛寶拉開數公尺的距離。

　　「我要丟羅……嘿！」

　　好不容易，我終於扔出了關鍵的第一擊。

　　小石頭咻地緩緩畫出一條山丘狀的軌跡，往愛寶頭上墜落。

　　「嘿呀——！」

　　只見愛寶舉起雙手做出像歡呼的動作。

　　啪咻！

　　剎時間，空中突然出現一塊跟坐墊差不多大，像是白色棉花的物體。

　　噗咚。

　　棉花成功地接住我丟出的石塊。

　　棉花的聚合體輕飄飄地往地面降落，接著——

　　石頭咕咚一聲滾落在地上。

　　然後，看似棉花的白色塊狀物就像溶化似地逐漸消失了。

　　我也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譁啊啊！我成功了！」

　　愛寶蹦蹦跳跳，毫不掩飾地展現她的喜悅。

　　「總覺得……有點不夠刺激耶？」

　　反觀弦弦，她則像是期待落空似的，露出略顯掃興的神情。

　　關於這點嘛……是啦，對於能夠用超高速度操縱石頭射擊的弦弦來說，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很好……那我們就一點一點，慢慢加快丟石頭的速度羅？」

　　「好啊，放馬過來吧！」

　　愛賣狀況良好地迴應我。

　　咻——

　　噗咚。

　　唰——！

　　噗咚。

　　就算逐漸加快投擲速度，愛寶還是可以輕鬆地全部過關。

　　看她每每都能在朝自己飛來的石頭前面，精準地佈下棉花防禦壁的樣子……這孩子大概本來直覺就很敏銳，判斷能力也很強吧？

　　「欸……現在讓我攻擊應該也沒關係了吧？」

　　剛剛一直在旁邊坐冷板凳的弦弦，她的狩獵本能似乎被挑動了起來。

　　她一副已經技癢難耐地朝這邊走近。

　　「說……說得也是。愛寶，你覺得呢？可以嗎？」

　　我試探性地問著，但其實心裡暗自對孩子們過度旺盛的幹勁感到有些害怕。

　　「好呀——！來吧來吧！」

　　愛寶或許是比較習慣了吧？從表情看得出來我這個對手已經無法滿足她了。

　　「那你們就試著演練看看吧。」

　　「看我的！」

　　「耶——」

　　看著弦弦全力以赴的樣子，還有愛寶把練習當遊戲的模樣。兩者間熱度的落差，莫名地加深著我的不安。

　　「好了。愛寶……你就站在那裡，弦弦……你再往這邊退一些。」

　　「什麼——這樣會不會距離太遠啦？」

　　在我抓住她的肩膀，拉她往後倒退時，弦弦開口問道。

　　不不不，太靠近的話可是會有生命危險哩——我暗自思索著。

　　如果設計這些練習的本意是為了演練實際戰鬥，那麼弦弦這種拚盡全力的超高難度關卡設定，或許才是正確的選擇。

　　就算總有一天，異能者都會被要求必須達到那個領域也好……

　　現在這些孩子們都還只是小學生，我希望她們儘可能遠離危險的狀況……這是我私心的念頭。

　　最後，弦弦和愛寶之間的距離大約是十公尺左右。

　　太近的話，就只是純粹擔心她反應不過來；但是太遠的話，我又怕愛寶會看不清楚飛過來的石頭。

　　但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只有硬著頭皮一試了。

　　接下來我能做的，就只有幫愛寶祈禱，希望她不要受傷。

　　「我要上羅！」

　　「儘管來！」

　　弦弦和愛寶互相對峙的視線迸射出激烈的火花——這樣形容好像有點誇張。

　　只見弦弦拉滿投石器的橡皮帶。

　　唰——！

　　小石頭髮射時的聲音，明顯地和目前為止的聲響不同。

　　「嘿唷——！」

　　愛寶發出有點缺乏緊張感的喊聲，棉花軟墊便噗地應聲冒出。

　　弦弦射出的石頭要陷入軟墊裡了——才剛這麼以為，就看到石頭似乎在空中瞬間停止了一下。

　　颼——！

　　接著，石頭用不可思議的角度轉了個彎，繞到愛寶的背後。

　　「你太大意了！」

　　弦弦像是在宣告勝利似地高聲叫道。

　　石頭對準愛寶毫無防備的後背飛射而去。

　　哇啊啊！？弦弦……你在幹什麼！？有需要認真到這種地步嗎！？

　　我做出最壞的打算，差點忍不住閉上眼睛。

　　「哇喔！看我的——！」

　　不過，這時愛寶的情緒也和對手一樣，飄漲到最高點。

　　噗噗噗噗——！

　　從她的前後左右，冒出沒有死角的棉花防禦壁。

　　啪——！

　　後方的那一塊棉花，徹底堵住了弦弦操控的石頭行進軌道。

　　「唷……還不賴嘛。」

　　「二愛！好棒喔好棒喔——！」

　　不僅對手弦弦，連觀戰的久久莉也對她送上歡呼。

　　你們是怎麼了？把氣氛搞得像社團活動似的……

　　這樣真的好嗎——我雖然懷抱著疑問，但是看到大家對練習樂在其中的樣子，最後還是決定把疑惑拋到腦後。

　　「『使用《紅蓮慧星拳》時，請注意不要引起火災』……啥？就只有這樣？」

　　我把講義翻到久久莉專用的頁面，不禁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輪到今天末世異能強化訓練的壓軸——久久莉登場了說。

　　「喂喂喂……不要開玩笑了，認真點宣佈好嗎？」

　　因為這樣，我又捱了她一頓罵。

　　「不信的話……你自己看看這裡嘛。」

　　「咦……真的耶！？啊……底下好像還有其它文字呢。」

　　我把講義拿給久久莉看，結果是她自己發現了正確的說明文。

　　「『櫛灘久久莉同學，請繼續跟隨令尊認真學習空手道，如此一來自然能促使末世異能強化』嗎……唔嗯……大概是吧？」

　　「對喔……沒記錯的話，久久莉的爸爸是空手道道館的教練是嗎？」

　　久久莉的末世異能，必須先有空手道這項現實的技術做為基礎，才能得以發揮。

　　相反地，燃燒的拳腳攻擊只不過是空手道的衍生物——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話雖如此，這些衍生物能夠讓拳腳攻擊的威力暴增好幾倍，也是不爭的事實。

　　「是沒錯啦。不過這樣一來……不就跟平常的空手道鍛鏈沒兩樣嗎？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普通，好無聊喔！」

　　「我想到了。不然……難得有這個機會，你要不要用《紅蓮慧星拳》攻擊愛寶的《棉花王國大爆炸》試試看呢？」

　　「嗯……好呀，我想要試試看。」

　　久久莉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突然充滿幹勁。

　　大家好像都比較偏好用對戰的方式練習呢，真是群血氣方剛的女孩——我突然對今後的訓練感到有些不安。

　　「準備好……我要上羅？」

　　「隨時都可以喔。」

　　兩人互相對峙，彼此之間只有一公尺左右的極短距離。

　　第二回合——久久莉VS愛寶戰的比賽鐘聲，現在正要響起。

　　「剎呀！」

　　久久莉站好簡單的架勢，使出她擅長的直拳攻擊。

　　「呀啊——！」

　　棉花軟墊在愛寶發出惹人憐愛的尖叫聲時，瞬間憑空冒出來。

　　啪沙！

　　噗咻——

　　只見久久莉的右手深深陷進軟墊裡。

　　轟轟轟轟轟！

　　突然間，熊熊烈焰吞噬了白色棉花般的物體。

　　久久莉敏捷地抽出自己的手。

　　「哇喔……火燒得好旺喔！」

　　輪到自己坐觀眾席的弦弦，說出像是在觀賞特技表演似的感言。

　　已經很久沒有說半句話的小紗，則把懷裡的三隻兔子抱得緊緊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害怕……如果這是一個不必讓像小紗這樣的孩子勉強配合參與訓練的世界，那該有多好。

　　我無法為小紗做些什麼，只能繼續導引練習進行。

　　「哎呀……愛寶的末世異能對上久久莉的攻擊，好像比較不利耶……」

　　「也不完全是這樣唷……像我出拳所產生的衝擊力，就無法貫穿棉花。而且就算無法避免燃燒的狀況，只要二愛趁機馬上逃跑的話，還是很足以派上用場呀。」

　　我對愛寶的末世異能做出的負面評論，意外地被久久莉反駁了。

　　有些事必須透過直接交手才能領悟……是這個意思吧？

　　藉由像這樣讓眾人一起進行訓練，分析彼此力量的長處和缺點，好加深對末世異能的理解——這項訓練或許也包括了這層涵義。

　　「接下來，就請久久莉自己進行空手道的練習……」

　　我回歸到講義上原本的指示。

　　「講……講得一副我好像被大家排擠似的……」

　　久久莉用有點彆扭的口氣迴應。

　　「沒這回事，我們會一起仔細欣賞的。」

　　「這樣好像又有點難為情耶……」

　　於是眾人排成橫列屈膝坐著，把目光集中在久久莉身上。

　　接著上演的是空手道家——櫛灘久久莉帶來的「紅蓮烈焰武術表演」。

　　咻……噠！

　　久久莉用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彷佛切開空氣似地舞動手腳。

　　轟轟……滋滋——火花隨著她每個動作飄散飛舞。

　　亮晶晶的光景，看起來就好像真的拖著一條火焰尾巴一樣。

　　我們對著眼前如夢似幻的畫面，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

　　而就在眼睛終於適應久久莉製造出的火光時——

　　亮光閃過……我發現她的拳頭和腳尖，本身就在散發著光芒。

　　不……正確地說，其實是有一層類似發光薄膜的東西包覆在久久莉的手腳上。因為那層薄膜與周遭的空氣快速摩擦，才會造成我們所看到的火光四散的情形。

　　也就是說，包覆在她手腳上的光之薄膜，才是久久莉的末世異能的本質羅？

　　「哎哎……久久莉，你手腳末端那個亮亮的東西是什麼呀？」

　　我按捺不住開口問道。

　　「喔……你說這個？真虧你能注意到耶。這東西好像是某種防禦壁的樣子，非常堅硬唷。所以就算我用全力去撞擊別的東西，自己也不會受傷呢。」

　　久久莉一邊繼續武術表演，一邊自豪地回答。

　　「照你這麼說，能夠打碎石頭之類的東西嗎？」

　　「嗯嗯，可以呀。丟過來看看吧。」

　　當我更進一步的質問時，久久莉逮住機會提出她的請求。

　　「我……我知道了。要丟羅？」

　　我自己也已經興致高漲地想要試試看，所以就馬上拾起一個滾落在附近的石塊。

　　「嘿呀！」

　　咻——！

　　為了延遲石塊在空中滯留的時間，我故意以小山狀的軌道把石塊拋向空中。

　　久久莉唰地把身體移到石塊預計會落下的地方——

　　「剎啊啊！」

　　並使出眾精會神的全力一擊。

　　久久莉電光石火般的直拳，朝正好落在她視線前方的石塊揮落。

　　啪喀喀喀喀啦！

　　只見火花、火焰和石頭的碎片迸裂四射。

　　雖然石頭很小，但還是成功地把它粉碎破壞了呢。

　　多麼讓人害怕的威力。

　　在感覺到可靠的同時，背後卻也竄升出寒意。

　　昨天……久久莉有好幾次，都半打鬧地對我施展她的末世異能。想當然爾，久久莉有絕對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在分毫之間錯開攻擊。

　　但要是萬一，我的身體被直接擊中的話呢……？想到這裡，我強迫自己不要再繼續想像下去。

　　◇

　　這天的末世異能強化訓練課程，雖然在我心中留下輕微的心靈創傷，但總算是平安結束了。

　　現在是早上十一點，還有時間返回教室上第四堂課。

　　我檢查時間預定表，發現進度和計劃幾乎相同，非常完美。

　　今天是星期五，第四堂課的科目是國文。

　　「那麼……幌崎同學，請你朗讀接下來的這段課文。」

　　「好的。『嗨，和我締結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吧！——那隻白色嬌小、毛髮蓬鬆柔軟的生物，露出和可愛外表完全相反，詭譎而無機質的紅色瞳孔說道』……」

　　像這樣，我讓眾人朗讀因為年級差異而各自不同的課本。

　　或是讓她們練習書寫漢字。

　　說實話，課上到一半，所有人就開始漸漸對課程心不在焉，大家都引頸期盼著接下來的時光快點到來。

　　或許使用末世異能會讓肚子更容易餓也說不定。

　　到了十二點。

　　「那麼，第四堂課到此結束。起立……立正……敬禮……坐下。」

　　這個分校沒有上下課的鐘聲，所以每堂課的起始時間都是滿隨性的……就像現在這樣。

　　而且我們也還沒有排定值日生，只好靠我發號施令分配所有的工作。

　　「耶耶——大家快點來吃午餐嘛！」

　　愛寶真的是隨時隨地都很忠於自己的本能慾望呢。

　　也好，食慾旺盛是件好事。

　　「說得也是，我們來開飯吧。久久莉，可以幫忙我搬運飯菜嗎？」

　　「嗯，沒問題。」

　　得把我們兩個令天早上做的午飯，從教職員值夜室搬過來才行。

　　希望大家願意賞臉把它吃掉……對於把午餐端出來亮相這件事，我可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呀。

　　「啊……那我也要一起幫忙。」

　　「我也……是……」

　　見狀，弦弦和小紗也提議想要幫忙。

　　「唔唔——那愛寶也要去——！」

　　這麼一來，想也知道會演變成愛寶也一起跟來的局面。

　　最後，只好大家一個接著一個地往走廊上移動。

　　「鏘鏘——！這就是今天的午餐！」

　　久久莉用雙手端來一個包著保鮮膜的大型餐盤。

　　「是飯糰耶！這些都是久莉你做的嗎——？」

　　只見愛寶瞪大了眼睛問道……應該用不著這麼驚喜吧？

　　「是玲旺老師和我一起做的喔。」

　　「喲呵……沒想到玲旺老師居然知道怎麼捏飯糰耶？」

　　「因為有久久莉教我，才勉強完成的啦……」

　　沒有料到弦弦會這麼敏銳精準地吐槽我，我只能苦笑以對。

　　「啊……我猜這個是玲旺老師做的對吧——？」

　　就連愛寶也猜到了正確答案。

　　「哈哈哈……這些奇形怪狀的飯糰，該不會都是老師做的吧？」

　　唔唔……有這麼明顯嗎……？因為實在很丟臉，我的臉都慢慢發燙了。

　　「哪有，我最後做的那兩三個其實還滿成功的呀。」

　　我惱羞成怒地對弦弦反駁道。

　　回到教室後，大家坐到位置上。

　　眾人還是一樣把桌子面對面併攏，靠在一起。

　　當然還有午餐必備的牛奶。我拿出一公升裝的紙盒倒滿五個杯子，牛奶就幾乎快要倒光了。

　　「「「「「我要開動羅——！」」」」」

　　今天大家先用眼睛彼此示意，抓準時機整齊地一起謝餐。

　　小紗也用大概是她最大的聲量配合眾人。

　　孩子們同時伸出手，想要拿取盛放在中央大盤子上的飯糰。

　　「啊……海苔在這裡唷。」

　　看到她們個個來勢洶洶，馬上就要把只有白飯的飯糰塞進嘴巴的模樣，我趕緊搖搖裝有海苔的袋子叫道。

　　「嗯……海苔脆脆的好好吃喔。」

　　「我覺得軟軟的海苔也很好吃呀。」

　　弦弦和久久莉立刻展開一場海苔論戰。

　　弦弦、久久莉和愛寶三人手裡拿的飯糰，形狀都很漂亮完整——也就是久久莉做的飯糰。

　　另一方面，晚她們一步動手的小紗，居然刻意去拿我做的醜飯糰。

　　難道是怕我難過的關係……？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小紗。

　　嚼嚼。

　　小紗用她小巧的櫻脣咬了一口飯糰。

　　這時她發現我正在注視著她，兩人目光驀地交會。

　　「很好吃喔……」

　　小紗輕聲對我說道。

　　「咿——！怎麼是酸梅！？好酸喔——！」

　　這時，一旁傳來愛寶苦悶的哀號。

　　「咦……原來二愛你不敢吃酸梅呀？」

　　「對了，擺盤的時候大致上有按照餡料分開放唷。」

　　聽到我和久久莉的話後——

　　「快……快點告訴我鮭魚的在哪裡！？」

　　愛寶一邊提問，一邊不停舞動雙手雙腳地掙扎著。

　　「不用那麼著急嘛，飯糰還有很多呀……」

　　「喏……這邊的都是包鮭魚的。」

　　因為飯糰頗受歡迎的關係，我和久久莉笑著迴應她。

　　「可是呀……玲旺老師——」

　　愛寶接過鮭魚口味的飯糰時，突然話鋒一轉。

　　「你們兩個人一起捏飯糰，這樣感覺好像玲旺老師是爸爸、久莉是媽媽的感覺耶？」

　　我差點噗地把嘴巴里的牛奶給噴出來，還好在緊要關頭忍住了。

　　「喂……二愛！？你在胡說些什……咳咳！？」

　　久久莉也滿臉通紅地抗議，話說到一半還嗆到。

　　「然後啊，弦弦是哥哥，小紗是姊姊。」

　　愛寶繼續說下去。

　　「欸……？我是女生耶！」

　　弦弦刻不容緩地吐槽。

　　話說回來，原來弦弦有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呀？也是啦……看她現在也很自然地穿著制服裙。

　　這種完全不相干的問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總而言之，愛寶想要表達的是——在她的心目中，大家已經像是一家人一樣緊密結合在一起了——我想應該是這樣吧。

　　搓搓。摸摸。

　　小紗默默地伸出手，輕撫愛寶的頭。她似乎也因為好像多了個妹妹而感到開心。

　　這是個好現象。

　　希望我們能夠同心協力，在這裡成為很棒的一家人。

　　◇

　　經過午休時間充足的休息過後，時間來到下午一點。

　　「那麼……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收集晚餐的食材吧！」

　　「「「「贊成——！」」」」

　　我高聲一呼，四人紛紛高舉雙手迴應。

　　昨天的罐頭食物獲得非常糟糕的評價，塑膠袋分裝的夾餡鹹麵包也讓人食之無味。

　　今天的早餐是白飯和味噌湯，連一道配菜也沒有。午餐好不容易用飯糰矇混過關，但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

　　我們今天晚上一定要跟這種寒酸的飯菜說再見。至少也得吃頓符合現代文明、對兒童的健康和發育有益的料理才行。

　　根據本間老師的話，距離這個分校徒步大約三十分鐘左右的地方，有一間小型雜貨店。

　　在這一帶異界化之前，當地的居民把這家店當成便利商店一樣頻繁光顧。

　　此行對小朋友而言會是很辛苦的差事，除了動員所有人一起前往之外別無選擇。

　　可以的話，希望能夠帶回足以供五個人吃好幾天的食物。但是那麼多的份量，就算裝在袋子裡讓大家用雙手拿應該也搬不完。

　　「老師說倉庫旁邊有一臺人力拖車，我們把它拖去吧。」

　　至少還有無動力裝置的道具，算是聊勝於無。

　　但說實話，不能開車實在是很不方便。

　　雞然我還不到能考取駕照的年齡，但是現在就算違反交通規則，也不會有警察來取締——因為隸屬於國家體系一部分的警察，從三年前起就不再運作了。

　　話雖如此，在人們共同生活的聚落中，大家還是希望原本擔任警察的人能延續原本的職責，對他們寄與厚望。

　　教師、消防人員和醫生等專門的職業也沒有產生異動。

　　有點偏離主題了。

　　總之，我想表達的是——

　　有機會的話，我想問本間老師，看看他願不願意讓還只是個國中生的我練習學開車。

　　世界變成這副德性，我們這些孩子們想要自行獨立生活的話，車子應該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臺吧？」

　　到了倉庫，我們發現一臺飽受風吹日晒的老舊拖車，不起眼地被閒置著。

　　我握住把手，喀啦喀啦地嘗試拉動拖車。

　　在沒有承載東西的情況下，我應該可以輕鬆地拖動它。至於回程會怎麼樣……我現在還無法猜測。

　　「譁啊——看起來好好玩喔——！」

　　愛寶隨時隨地都這麼開朗，讓我彷佛也感染到她的朝氣。

　　「好！出發吧——！」

　　我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叫道。

　　「我要不要也幫忙拉？」

　　久久莉馬上自告奮勇地問。

　　「謝謝，現在還不用，回程的時候再麻煩你吧。」

　　「嗯，我知道了。」

　　久久莉也幫了我很多忙呢。

　　走出分校之後過了十五分鐘左右，我們都行走在裸露的泥土地上。

　　泥土地的盡頭銜接著一條鋪有柏油，較為寬廣的道路。

　　五個人一起走在這條路上，由我負責拉動拖車，其他四個人圍繞著拖車行進。

　　幸好走上柏油路之後，拖車就移動得很順暢。

　　周遭看不到農田或菜園，徒有茂盛的草木。

　　偶爾會有幾棟民宅進入視線範圍，不過根據本間老師的說法，已經沒有人居住在這塊異界當中了。

　　這裡是完全專屬於我們五個人的世界——在感到無拘無束的同時，也存在著不安全感。

　　「哎哎……大家想玩文字接龍嗎？」

　　大概又前進了五分鐘，這時愛寶提出一個很符合她個性的提議。

　　一直不說話單調地走路，不但無聊，還會增加疲勞感。距離目的地大約還有十分鐘路程，看來文字接龍大會是勢在必行了。

　　雜貨店寂然佇立著。

　　它的面積可能還不到小型便利商店的一半。

　　但是在商品方面，有青菜、肉類、白米、調味料、甚至還有種類不多的零食，幾乎算是應有盡有。

　　也有衛生紙、面紙等日用品。

　　牛奶和雞蛋也讓人無法割捨。

　　說得誇張一點，反正就算現在把這家店裡所有的商品全部搜刮一空，下次再來時還是會完完整整地出現在貨架上。

　　這就是異界的法則。詭譎無常，脫軌失序的世界。

　　而我們人類卻正在設法適應這樣的世界。

　　總之，先把這裡的東西搬回去看看吧。

　　「各位同學，可以開始把想要的東西全部放到拖車上羅。」

　　「真的嗎？太好了——！」

　　聞言，以愛寶為首，眾人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神色。

　　「怎麼辦……要搬什麼好呢？」

　　「你沒聽到老師說『全部』嗎？當然是全部都搬羅。」

　　「居然被你發現了……弦弦真是個天才！」

　　愛寶和絃弦不正經地一搭一唱，一旁的我則打算先找齊晚餐的材料再說。

　　馬鈴薯、胡蘿蔔、洋蔥……小黃瓜、番茄、萵苣……要挑牛肉好呢，還是豬肉？隨便啦，反正兩種都拿就對了。

　　「今天晚上打算煮些什麼呢？」

　　久久莉真是個認真的好孩子。

　　每次都會從旁協助我的行動。

　　「我想煮咖哩耶……你覺得呢？」

　　我抱著收到考卷時的緊張心情，靜候久久莉的評語。

　　「嗯，不錯呀。我想大家應該會喜歡，而且也不難做。」

　　聽到久久莉的好評，我這才放下心中的擔憂。

　　這時候，小紗突然把一盒甜味咖哩塊拿到我眼前，用熱切的眼神盯著我看。

　　「……喔喔，小紗不敢吃辣呀？」

　　我好不容易推敲出小紗想表達的意思，只見她搗蒜般地點頭同意。

　　拖車上堆著沉甸甸的食材和日用品，我們準備踏上歸途。

　　「預備——！大家一起推！」

　　弦弦帶領小紗和愛寶從後面幫忙推動拖車。

　　久久莉和我則在前面拉著車子前進。

　　在大家同心協力之下，原本以為會很艱辛的歸途，現在也變得輕鬆許多。

　　「咖咖咖哩——-咖哩——-」

　　愛寶哼起即興創作的咖哩小調。

　　眾人想像著期盼已久的美味佳餚，心情顯得非常愉悅。

　　不過，不管經過多久，我還是沒辦法習慣異界這種寂然安靜的景象。

　　之所以會這麼安靜，不只是因為這裡只有我們五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在異界裡面除了人類以外看不到其他動物。小狗、小貓、鳥兒、昆蟲……通通都不存在。

　　動物們因為棲息地被異界吞噬，所以厭惡異界，紛紛遷徙到異界之外。而異界外面的動物，也絕對不會踏進異界半步。

　　這恐怕是異界偏離正確自然法則最好的證明。

　　唯獨我們人類心甘情願地進入異界，過著眾落生活，只為了獲得異界裡和三年前一樣，還能繼續使用的瓦斯水電。

　　但是回過神時我們才發現，在看似便利的異界中，人類的數量正在慢慢地減少。

　　◇

　　我們五個人順利地收集到食材，回到學校。

　　眾人把拖車上的東西全部卸下來，搬到校舍裡面，肉類、雞蛋和牛奶則放進冰箱。

　　時間已經超過下午三點，按照學校的時間來看今天已經放學了。

　　我們稍微休息，舒緩來回步行一小時的疲勞之後，等會兒還有家事要做呢。

　　「各位——衣服已經晒好了，快過來把自己的衣物找出來摺好吧。」

　　我深深覺得久久莉真的是這裡最能幹的人。

　　我都還在悠哉地休息，就聽到她的喊話聲。

　　「奇怪——人家的內褲呢——？」

　　「真是的，不要為了內褲大聲嚷嚷好嗎……喏，不就在這裡嗎？」

　　久久莉照顧愛寶的畫面，也差不多看習慣了。

　　雖然對久久莉感到抱歉，但是她那老媽子的形象已經徹底定型了。

　　就在我呆呆地出神時——

　　「嘿唷！這些是玲旺老師的。」

　　弦弦突然把衣服褲子啪沙啪沙地扔到我頭上。

　　「嘻嘻嘻……這件也是嗎？」

　　而且她還伸出右手的食指，勾著一樣白色的物體轉啊轉的。

　　咦……什麼？那個不是——

　　「把……把我的內褲還給我！」

　　勾在弦弦手指上打轉的，不是別的，正是我的三角內褲。

　　「哈哈……幹嘛那麼激動嘛？」

　　弦弦一邊閃避我拚命伸出的手，一邊笑道。

　　為什麼一個小學四年級的女孩會甩弄國中三年級男生的內褲，還引以為樂呢！？

　　被玷汙了……難道，我被玷汙了嗚！？

　　「還我——！陝還我——！」

　　「嘻嘻嘻……哈哈……哇呀！？」

　　我縱身一躍，像跳水似地撲向弦弦的右手。

　　這下子總算奪回我的三角內褲了。

　　「好危險喔……玲旺老師，你也用不著這麼激動吧？」

　　「真是的，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呀！」

　　我怒氣未消地迴應弦弦戲謔的態度。這時手邊剛好有條手帕，我便拿來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啊！？那是……！」

　　「咦？」

　　弦弦看著我，僵硬地叫道。

　　我不知所以然地對著她看。

　　「那是……我……我的內……」

　　只見弦弦突然聲音顫抖，臉頰泛出紅暈。

　　「唔？發……發生什麼事了？」

　　我摸不著頭緒，只好東張西望地看著附近。

　　「啊！這……這是……」

　　沒錯，說巧不巧，我誤以為是手帕而拿在手裡的東西正是——

　　弦弦的草莓小褲褲。

　　「還給我——！」

　　兩人的立場變得和剛才完全相反。

　　弦弦臉色大變，朝我飛撲過來。

　　「還……還你！還你嘛……哇啊啊！？」

　　我的身體因為受到推擠，失去平衡。

　　啪咚——！

　　我和絃弦的身體糾纏在一起，往後倒去。

　　「好痛喔……」

　　「哎唷喂呀……好……好重……」

　　弦弦騎在我身上，兩人呈現抱在一起的狀態，同時發出呻吟。

　　「呀啊！？玲旺老師……你的手在幹嘛！」

　　這時弦弦又再度生氣地怒道。

　　「咦！？我的手……哇啊啊啊！對……對不起！」

　　仔細一看，發現我的手居然像捧飯碗一樣，零距離地緊緊貼在她的酥胸上。

　　我連忙把手挪開。

　　不過……

　　就算這麼平坦，女孩子的胸部摸起來還是好柔軟喔——活了十五年，第一次感受到這件衝擊的事實，我的腦袋不禁變得有點飄飄然。

　　「討厭啦——！這下……這下子我嫁不出去了啦！」

　　火冒三丈的弦弦說出令人意想不到、充滿少女情懷的臺詞。

　　「喂喂喂！玲旺老師……你怎麼可以趁亂做出這種事嘛！」

　　適時候久久莉也突然加入戰局，快步朝我逼近——

　　啪啪——！

　　我同時被兩人從左右兩邊呼了巴掌，眼前瞬間冒出金星。

　　經過這麼一陣傻瓜般的胡鬧後，大家恢復了精神。

　　「我們來做咖哩吧！」

　　久久莉大師的烹飪教室正式揭開序幕。

　　「唷喔，大家要一起做嗎？」

　　「譁啊……愛寶也要幫忙——！」

　　弦弦和愛寶似乎覺得很好玩，主動提出幫忙意願。

　　這時候小紗默默地靠了過來。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她也非常想參與。

　　「你們三個，都有用過菜刀嗎？」

　　久久莉問道。

　　「沒——有——」

　　愛寶好像理所當然似地回答得很有精神，小紗則搖搖頭示意。

　　「弓弦你呢？」

　　「……我有用過呀。」

　　原本沉默不語的弦弦，在久久莉的追問下，不知為何回答得有點害羞。

　　的確，這和絃弦男孩子氣的言行舉止有落差，但是我覺得相當值得讚許。

　　「那麼，弓弦負責切小黃瓜跟番茄。沙紗用這支削皮器幫忙削馬鈴薯皮好嗎？二愛你去把萵苣洗乾淨，撕成片狀當作沙拉。」

　　「沒問題——」

　　點頭。點頭。

　　「好——！」

　　久久莉有條不紊地分配工作，弦弦、小紗和愛寶也乖巧地遵從指示。

　　咚咚咚咚——

　　菜刀敲出輕快的節奏。

　　不過——

　　「咿！眼睛果然還是會刺刺癢癢的。」

　　切著洋蔥的久久莉跺腳叫道，大大的眼眸中泛著淚水。

　　「要跟你交換嗎？」

　　負責切胡蘿蔔和肉的我不好意思地提議。

　　「不……不用啦。」

　　不知道為什麼，她卻逞強地拒絕了。

　　「皮……削好了……」

　　小紗用雙手捧著馬鈴薯遞給我。

　　「謝謝，削得很漂亮唷。」

　　削得乾乾淨淨，光溜溜的馬鈴薯——就像小紗一絲不苟，認真的態度一樣。

　　「愛寶也做好羅——！」

　　「嗯嗯，很棒喔。」

　　撕成片狀的萵苣雖然大小不平均，水分也沒有瀝乾，滴滴答答地流下來，但是看得出這是一雙小手努力的成果。

　　說到弦弦呢……

　　「哇喔……速度好快，而且刀法好厲害！」

　　「馬……馬馬虎虎啦。」

　　番茄和小黃瓜都切得很平均……看來弦弦應該很常幫忙做家事吧？

　　「那麼……把沙拉放到盤子上，這邊的材料全部下鍋……好了。」

　　我點燃瓦斯，開始在鍋子裡拌炒肉片、馬鈴薯、胡蘿蔔和洋蔥。

　　「飯鍋有按下炊飯鍵了吧？」

　　久久莉確認飯鍋的情形。

　　接下來，只要在鍋子裡面加水煮個二十分鐘，再放入咖哩塊就差不多完成了。

　　我們就這樣一直盯著咖哩直到它煮好。

　　「「「「「我要開動羅——！」」」」」

　　大家習慣成自然地齊聲謝餐，接著拿起湯匙。

　　只見孩子們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地吃著。因為是自己下廚做的東西，吃起來也特別美味。

　　這群孩子們雖然都不到十歲，但是誰也沒有造成其他人的負擔。

　　我們的向心力正不斷凝聚。這樣一來，今後一定也可以順利地走下去——我現在感到更有信心了。

　　接著，我順口說出一句話——

　　「明天星期六不用上課……大家想不想一起去野餐呢？」

　　「野餐！？我要我要——！」

　　不出所料，愛寶搶先投下贊成票。

　　弦弦和小紗也露出亮晶晶的期待眼神。

　　「不過……要去哪裡野餐呢？」

　　久久莉雖然提出問題，不過看起來沒有要反對的意思。

　　「嗯……大家想到異界外面走走嗎？在距離這個分校西邊不遠的地方，有個像小山丘的公園唷。」

　　「咦……好像不錯耶……」

　　聽過我的說明，久久莉的神色也變得比較輕鬆。

　　「譁啊啊……人家已經好久沒離開異界了耶——！」

　　愛寶聞言，情緒變得更加激昂。

　　沒錯……現在人類已經很少主動離開異界了。

　　電力、自來水、瓦斯、以及其他生活必須能源受到阻隔，異界外面的世界已經完全停滯了三年。從前我們習以為常居住著的世界，現在已經變成一片無垠的廢墟了。

　　把我們載到這裡的廂型車，半途中曾經在異界外面行駛過一小段時間。但是在抵達這個分校前，大家都沒有下車過。

　　「那便當該怎麼解決呢……我們應該會帶便當去對吧？」

　　久久莉提出疑問——居然會想到這點，久久莉果然很像媽媽。

　　「對耶……今天已經吃過飯糰了，不然……帶三明治怎麼樣？」

　　我提出兩個無敵選項當中剩下的另一種選擇。

　　「原來如此。這裡有很多吐司……雞蛋、鮪魚罐頭、火腿和起司也都還有剩。」

　　「別忘了還有番茄跟小黃瓜呢。」

　　得到久久莉的同意，我又再追加了兩樣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