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隻白皙的手隱約可見。
路燈旁的黑影裹著黑色的長斗篷。
那個身影吞沒在陰影之中,就連輪廓也難以辨認。
唯有從斗篷中伸出的白嫩纖柔的手沐浴在路燈昏暗的光線下,炫耀著自己置身黑暗中的存在感。
細長的手指捏著一個小瓶。
「弄到個有意思的東西」
輕輕的低語在黑暗中迴響。
那是女性的聲音——聽上去蠱惑人心,且寒冷徹骨。
倘若在耳旁呢喃,定會讓人汗毛倒豎,恐懼竄遍全身。
「或許,可以用這個東西確定一下,計劃是否成功。不過,立刻讓正戲上演似乎還為時過早」
她的聲音中透著些許迷茫。
片刻沉默後,嗅到了人的氣息。
轉角處出現了一個正在返家途中的高中生。
那位穿著學校制服的少女低著頭。
看到她這副樣子,黑暗之中的紅脣化作新月狀的微笑。
「好機會」
來者是誰無關緊要。
只是想趕緊試上一試。
這並非命運,也不是必然。
只是那個女孩碰巧路過。
她沒有察覺到隱藏在路燈旁的威脅,正打算從這裡走過。
女孩細嫩的手臂,被一隻白皙的手抓住了。
「…………?」
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少女擡頭望向這邊。
只見一隻打開了蓋子的小瓶出現在眼前。
並沒有液體傾倒出來,取而代之的是紅色的氣體撲入她的鼻腔。
「…………!?」
斗篷下的手將少女按住不放,任由她咳嗽不止。
片刻之後,少女口中吐出白色的霧狀氣息。
氣體在黑暗之中膨脹,逐漸有了自己的存在感。
然後化作清晰的人形輪廓,就連細節也十分到位。
「很好」
確認了藥物的效果,黑影從少女身上離開。
然後將身影融入黑暗,無影無蹤。
剩下少女獨自一人捂著嘴,確認著周圍的狀況。
也許是因為吸入了那個氣體,她的意識有些迷糊。
雖然她沒能弄明白髮生了什麼,最終還是踏上了回家路。
偶爾路過的行人看到少女,紛紛露出詫異的眼神。
那是一副怪誕的模樣。
就如映象一般,一個人影跟少女背靠著背,朝反向走了出去。
服裝、髮型、身材——全部如出一轍。
對於這個身後離去的自己的複製體。
少女絲毫沒有察覺。
星期六下午,緋水如約來到希璃華家裡做客。
好在沒有迷路,他按時到達約定地點。
那是在高階住宅街上也十分顯眼的西式豪宅——一眼就能看出,那便是希璃華的家。
廣闊的佔地面積和氣派的西式庭院,從外圍也能盡收眼底。
緋水懷著幾分緊張,調整了一下鬆掉的休閒領帶後,按下了門旁的通話器。
似乎主人已經等候多時——
「馬上給你開門」
希璃華本人如此應答道,之後緋水進入庭院,來到寬敞的玄關。
至此為止都是很好的。
可當希璃華開門迎接之時,她臉上瞬間露出了明顯不悅的神色。
「…………歡迎」
「我來打擾了」
「嗯,我們來打擾啦!」
露修拉在緋水旁邊笑著說。
情況更糟的是,她還挽著緋水手臂。
雖然害怕迷路也算的上是理由,可最近外出的時候,露修拉總想要挽著手。
「那個……學姐…………」
「……算啦。這種發展可以說是必須預料到的。都怪我事先沒囑咐清楚吧。早該想到啦,休息日你是不可能把她丟在家裡不管的吧。是我的疏忽嘛。不過……為什麼連你們也來了!?」
露修拉旁邊……還有芽依和艾露露。
「哎呀呀~學姐,偷跑可是不是好孩子哦?我都還沒邀請緋水到家裡去呢,你是不是太性急了?」
芽依穿著厚質的吊帶衫,胸前大大敞開,妖豔地微笑道。
希璃華也身著高檔的襯衫和短裙,同樣是決勝用裝備。
「……嘛,你會擅自前來也應該預料到才對的。不過狩夜,我真沒想到連你也來了呢…………」
希璃華恨恨地盯著艾露露,可她就當作沒看見。
「我只是單純想知道分析的結果。嘛,如果只是緋水要來的話,我本沒打算來的,畢竟我也不想被你這樣瞪著……不過既然露修拉都跟著過來了,為了不讓她搞出亂子,我還是一起來負責監視下吧。應該說我這也是為你著想吧?」
「確實,既然她們倆都來了,你也來反而比較好吧。不多說了,快進來吧」
「好……啊,我帶了點小東西來」
緋水說著把帶來的紅茶和西式點心套裝遞了過去。
希璃華面無表情地收下,讓身旁的女僕帶領緋水一行人進屋。
「嗯,這房子真寬敞……我也想住在這種地方!或者說我才應該住在這裡!這種房子跟我比較般配!」
「吸血鬼住這種房子太招搖了吧。話說沒想到你真是個大小姐啊。這麼一比,我帶的禮物太小氣了。是不是因為看不上眼所以生氣啊?」
「顯然不是呀」
「顯然不是呢」
讓希璃華生氣的罪魁禍首之二——芽依和艾露露同時否定道。
「是嗎……昨天我約定時間發郵件的時候,還用了一堆表情回覆我,看起來心情大好的樣子呢」
「我想也是呢」
「真是個不幸的孩子」
「你們兩個到底知道什麼啊……?」
一行人穿過屋內,來到庭院裡,緋水還是沒有釋然。
「哇…………」
緋水雖然對花卉毫無藝術細胞,可眼前以薔薇為中心的無數鮮花盛放的景色還是讓他歎為觀止。
這片空間完美地運用了不同花兒的個性,搭配出和諧的韻律。
這裡的確要比稀鬆平常的會客廳更適合款待來客。
溫和暖人的日光灑下,眼下正是在室外閒談的絕好天氣。
穿過花香滿溢的小徑,一組白色的桌椅出現在眼前。
已經有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女性在此等候,她察覺到眾人到來,露出慈祥的微笑。
「歡迎歡迎。來,請這邊坐」
於是緋水一行紛紛就坐。
看到眼前這位女性的第一眼時,他就明白此人一定是希璃華的祖母。
正如希璃華說過的一樣,她是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友善和藹,和希璃華有幾分神似。年輕時想必一定有不少愛慕追求者。
縱然現在歲月上身,可所有人大概都會崇敬自己年老時能變成跟她一樣氣質不凡的老人吧。
既然她是希璃華的老師,看來自然也是一位「魔女」了。然而以白色為基調的服裝和披肩給人的印象,卻和她原本的身份相去甚遠。一邊坐在暖爐旁編織毛衣,一邊給兒孫講述自己年少往事的形象才更與眼前的她相襯。
「那個,初次見面,我叫紅城緋水。一直以來都受您的孫女照顧了…………」
「你好,你太客氣了。初次見面,我叫沃爾菲卡,你是米拉露卡的……兒子?這麼說有點怪吧。應該說叫弟弟比較合適……是不是?」
「你認識……她嗎…………?」
緋水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露修拉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名字也是面色凝重。
就連上次那個「絕對純血」的吸血鬼也不曾見過米拉露卡本人。
結果米拉露卡只存在於緋水一個人的回憶中。
那片聖域無人能夠涉足,那段記憶無人能夠共有。
然而,今天卻見到了認識她的人類。
「您是……什麼時候遇見她的…………?」
「很久以前……那時我差不多跟你一般年紀。我只見過她一次。說起來真是諷刺,沒想到她居然比我這個人類還先走一步」
沃爾菲卡回憶起往事。
對於這位已經經歷過人世滄桑和生死離別的老者而言,和身為「真祖」的米拉露卡相遇仍然是次特別的記憶。
「茶準備好了哦?」
當緋水還沉浸在回憶中時,希璃華端著茶具回來了。
「啊……謝謝」
「先喝茶吧。有話等會慢慢說」
就像在社團教室一樣,希璃華擺好茶具,開辦起了小規模茶會。
她泡的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喝,盤子裡也盡是花了心思的精緻點心。
「小希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呢。是不是有了喜歡的孩子呀?」
「真、真是的,別說這些啊…………」
祖母的玩笑讓希璃華臉紅了。
雖然在學校她是一副無懈可擊的完美形象,可在老師且祖母的面前看上去只是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
看慣了才女竟然也有嶄新的一面,緋水不覺露出微笑,喝起紅茶。
只見一席人越聊越遠,艾露露開口回到正題。
「話說沃爾菲卡太太,我之前交給您的碎片,有什麼頭緒了嗎?我想您一定從您孫女那打聽過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是的……我見過了。看來兩片都來自精工製造的靈柩呢。就算在我年輕的那個時代,那種上乘之物也實屬罕見。只是……」
「只是…………?」
「其中有一塊是最近……說最近,也已經過去了二、三十年吧,對於吸血鬼的靈柩而言,實在是太新了」
「吸血鬼的靈柩一般來說都是古董,更不用說高位的吸血鬼了。經歷的歲月越是長久,上面便越是寄宿著強大的魔力,能夠提升主人的身份。您說的那塊新的靈柩,是屬於誰的?」
「不是那個「絕對純血」,而是另有所屬。我想……應該就是這位小姐的吧?」
沃爾菲卡靜靜地點出核心人物。
從她都口氣來看,似乎希璃華並沒有把一切都告訴她,應該是她自己看穿露修拉的身份的。
此刻露修拉正坐在希璃華為她準備的陰影下,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那麼,我跟那個叫弗格斯的傢伙的靈柩為什麼那麼相似?」
「出自同一個工匠之手……雖然我想這樣一筆帶過,可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這兩個靈柩的製作時期,少說也隔了一百年。應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制造。或許……是製造地點和方法比較相近吧……不,應該說…………」
「應該說?」
艾露露探出身子問道。
她對這件事也很感興趣。
「她的靈柩,是根據那個「絕對純血」的……至少是參考了那一類的高階靈柩,為了再現出那樣的工藝而仿造出來的……給人這樣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
緋水也饒有興趣地自言自語。
可身為話題中心的露修拉卻不高興地說道。
「為何身為「真祖」的我,靈柩竟然會參照其他吸血鬼的製作!?是不是順序顛倒了?真令人不快!」
「「真祖」……?你是…………?怎麼會,除了米拉露卡之外,都已經…………」
沃爾菲卡臉上染上驚愕的色彩。
莫非她也跟緋水一樣,對「真祖」的真相略知一二嗎。
「又是那個傢伙嗎…………」
聽到米拉露卡的名字,露修拉握拳恨恨地嘟噥道。
果然不管在哪,這個名字都會冒出來礙事。
「請冷靜點。無論你的靈柩是不是新的,都不會否定你的存在。而且也有可能是因為什麼原因造成破損而重新修復製作的。僅僅一個靈柩是不會左右你的身份地位吧?」
艾露露插嘴緩和在場的氣氛,化解危機。
露修拉聽後覺得有理,便收起了脾氣。
「嘛……也是」
「沃爾菲卡太太,其他方面呢?」
「沒什麼特別的……恐怕單純比較靈柩,找不出更多線索了吧。至少她的靈柩作為吸血鬼的東西來說,真的是最新型的。不過其作者也是研究了古代傳承至今的靈柩,取其精華製造而成。這一點我敢肯定」
「就是要換位思考的意思嗎。我說你這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不知道……」
露修拉不高興地撇過頭。
正是因為不知道,才這樣前來調查的。
可現在自己的出身變得更加捉摸不透,變本加厲的是,緋水那個未曾露面的家人的名字還冷不防地跳出來。
露修拉越想越氣,只好狼吞虎嚥地吃著點心,不再發言。
看到在場的空氣溫度驟降,希璃華站起身。
「啊,紅城君……遮光劑做好了,我先拿給你吧。免得等會兒忘了」
「啊,謝謝…………」
「跟我來拿吧。啊,還有體育祭的事項我想跟你商量下可以吧?你之前說願意來幫忙對吧?」
「嘛,說過…………」
「資料在房間裡。去那談吧」
說著希璃華起身離席。
雖然緋水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可也不好拒絕她。
緋水看了看露修拉,最終還是站起來跟著希璃華走向室內。
露修拉本想起身叫住他,可被芽依和艾露露制止了。
「你們做什麼!?」
「那麼一點點出軌就當作沒看到吧。偶爾一次也沒關係吧」
「你要是跟上去,弄不好會受到魔女的詛咒。正好紅城現在不在,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問個究竟了吧——關於他家人的事」
聽到艾露露的勸告,露修拉不情願地坐了回去。
眼前的老婦人還是保持著一臉慈祥的笑容。
「我可以……問問你嗎?關於……米拉露卡的事…………」
「我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沃爾菲卡一口答應,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隨意坐吧」
「好…………」
嘴上答應著,可緋水還是愣在原地。
希璃華把他帶到自己的臥室裡。
雖然傢俱擺設沒有露修拉那般奢華,也是相當高階的東西,房間和床都十分寬大。
不,重點是……這是女孩子的房間。
除了米拉露卡和露修拉的房間,他還從來沒有踏入過其他女性的屋子。
大概是這種新鮮感使然,緋水不自覺地觀察起四周。
完全找不到藝人海報或者時尚雜誌之類的消遣品,是一間符合希璃華作風的整潔端莊的房間。
書桌上整排的課本和參考書,是她優異成績的最佳證明。
視線一轉,床上卻堆滿了可愛的巨大玩偶,枕邊是毛絨絨的小熊布偶。
莫非那隻熊是抱枕嗎……這樣一想感覺可愛度倍增。
跟她很般配,真是意外。
老實說自己想跟那隻熊交換。
「怎麼啦,站那發愣?」
「啊,沒…………」
戰戰兢兢的緋水只好原地正坐下來。
「你坐那兒幹嘛?嘛,雖然這裡只有我書桌前的一把椅子……坐床上吧?」
「…………可以嗎?」
「可以啦」
緋水小心翼翼地走向床邊,坐在靠腳的一側。
身體一下子就陷了下去,看樣子睡起來一定很舒服。
「……喂,我在瞎想什麼呢」
小聲地自我吐槽,甩掉不正經的念頭。
希璃華緊跟著靠了過來,坐在緋水旁邊。
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幹嘛靠這麼緊呢?」
「這是我的房間啊。想坐哪裡是我的自由吧?」
「……嘛」
「給你,遮光劑。我做得比較多,體育祭上,還有練習期間使用應該完全足夠了」
「啊,謝謝」
緋水從希璃華手中接過一個密封的廣口瓶。大小剛好能託在手掌上,分量應該挺足的。
「那個傢伙不知怎的,對接力賽幹勁十足呀……還說要去練習。估計是很喜歡運動,偏偏體育課又只能旁觀,所以一直憋在心裡,慾求不滿了吧?」
「你用詞真下流。慾求不滿是什麼呀?」
「啊,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啦」
不知不覺,希璃華的臉近在眼前。
好近。
實在太近了。
「那個,學姐……關於體育祭的事項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那些事無所謂啦。目前我們不缺人手。需要你的話……我會郵件聯絡的」
「那……為啥到房間裡來?回去的時候再順便給我就行了啊……」
「你不明白?」
希璃華靠得更近了。
近得隨時可能嘴脣相觸。
甘甜的香味同時充滿著鼻腔。
跟沐浴露的香味不同。似乎像是香水的味道。
然而,雖說現在是休息日,噴香水不像是嚴守校規的希璃華的作風。
而且那應該是跟喜歡的人約會時才會使用,現在只是邀請自己來家裡做客——應該沒必要噴上才對呀。
「那、那個…………」
不妙。
再這麼下去大事不妙啊。
可是……身體卻使不上力氣。
希璃華逼近過來,自己被她推倒壓在身下,仰面躺倒床上。
因為被露修拉和芽依推倒已是家常便飯,緋水意識到現在身處的狀況非比尋常。
嗯,這次是動真格的。
「學、學姐…………?」
希璃華柔軟的胸部壓到了自己胸口。雖然不及露修拉和芽依的程度,也足夠飽滿了。
胸口高貴的淺紫色內衣隱約可見,跟她很相配。
細長的雙腿纏了上來。
接著,希璃華解開精心束好的長髮。
波浪般的秀髮上透著洗髮水的味道。
可是某種更濃的香氣瀰漫在屋子裡。
甜甜的,蠱惑人心的——讓人喪失理性的香味。
定睛一看,希璃華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臉色興奮得通紅,目光也搖曳不定。
估計自己也跟她一樣。
好奇怪,心跳快得要命。
身體變得滾燙、睏倦,原因應該不止希璃華和自己貼在一起這一點。
而且……血液正向著下半身湧去。
「這是……怎麼回事……?」
緋水吃力地轉動腦袋,環顧四周,企求尋找答案。
原因很快便找到了。
房間一角點著芳香燭。
彩色玻璃之中搖曳的迷人火苗富有幻想的美感。
從中升起的香氣充滿著魅惑人心的甘甜。
「學姐,那個蠟燭是怎麼回事呀」
「是祖母……給我的。魔女特製……以春宵之夜必備的媚藥煉製而成。她說……當香味充滿房間的時候……能夠助我一臂之力…………」
「喂喂……!你的祖母怎麼能把這種不得了的東西隨便交給孫女啊……拜她所賜,彼此的貞操都陷入危機啦!」
「祖母說……她當年也是靠這個攻陷祖父的…………」
「哇,黑歷史。喂學姐,冷靜一點呀好不好?先起來…………」
「你討厭我嗎?」
希璃華帶著幾分不安問道,手指在緋水胸口描著圓圈。
「不,也不是討厭啦…………」
「你整天都跟露修拉在一起,跟巢道同一個班級,跟狩夜也常常兩人搭檔…………單單把我排除在外?」
「不,沒那回事…………」
慘了。
大慘特慘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也開始意識模糊了。
不知何時,希璃華已經解開了緋水襯衣的鈕釦。而且自己的上衣也敞開,露出淺紫色的文胸。
另一隻手伸向了緋水的腰帶。脣也靠了過來。
香味的作用讓緋水全身使不上力氣。
就連避開親吻也無能為力。
「那麼……就讓我聽聽吧,關於那個米拉露卡的故事」
露修拉抱起手臂,板著臉說道。
沃爾菲卡閉了閉眼,把喝過的紅茶杯放回茶托上。
「請原諒我用問題來回答你的提問。其實你不必問我……問問緋水君不就好嗎?恐怕他比我更清楚吧。他們一起度過的日子也比我長許多」
「……不要」
露修拉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如她所說,之前跟緋水打聽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
雖然緋水在這件事上守口如瓶。不過自己若搬出強硬的態度,他應該還是會妥協的吧。
可是,可是不知為何——自己不想聽他開口談及此事。
不想聽他談及其他吸血姬的事情。
「紅城是被身為吸血鬼的米拉露卡養育長大。因養育之恩,對她有所偏袒是在所難免的……而實際上,他看待此事一定戴著有色眼鏡吧。站在中立的立場,為了追求她身為吸血鬼的本質,我們也想弄明白這件事情」
艾露露無視露修拉心中的糾葛,以冷靜地口吻補充道。
她跟露修拉一樣,完全有機會向緋水問起此事。而沒有去問,是為了體諒緋水的心情……以及剛才表態的理由。
「被「真祖」養育的少年呢……沒錯,在我看來應該跟你們的著眼點不同吧」
「前段時間,「絕對純血」的吸血鬼街上肆掠的事情您知道吧。雖然事情得以解決,可像他這樣堅決維持吸血鬼血統的過激派很可能仍然存在。而關鍵就在「真祖」身上——如果您和紅城的話是真的話,世界上已經沒有「真祖」存在了。這是怎麼回事?」
艾露露近一步導向核心問題。
她不顧坐在一旁黯然垂首的露修拉,探著身子,迫切渴求著答案。
「……我也不知道。準確地說,「真祖」的祕密,只有她本人,以及直系血統的人才知道。我在遇見她的時候,也只是聽聞了隻言片語。那是在很久之前——正好我跟你們一般年紀的時候——」
沃爾菲卡娓娓道來。
昔日的她應該跟希璃華一樣年輕貌美。在那段青春尚未褪色的時光中,她邂逅了吸血鬼。
「她真是個美人。讓人不願意把美這個形容詞用在除她之外的人身上。看上去她的年齡也就比當時的我大上兩三歲,可言語之間卻透漏出沉重、深邃與黑暗」
「她跟您說了什麼?」
「都是些閒談啦。全都沒有超過日常閒聊的範疇。也許對她來說,整個世界都是無所謂的。孤獨……不,孤高這個詞更適合她。吸血鬼的同族意識強烈,會不惜一切來加強同族聯絡,可她卻完全相反。她說過自己沒有家屬也沒有僕從,據說沒有生過孩子,也沒有收過僕人」
「也就是說,她殺死了所有吸過血的人類對嗎?」
艾露露尖銳地質問。
雖然她自己也是為了生存不得不吸血,卻無意對被詛咒的宿命冷眼旁觀。
「應該是吧。實際上她在我眼前就這樣做過。不過呢,被吸血的人們無一不露出笑容,在恍惚與喜悅中死去。如果是離死不遠的流浪漢,那這樣對他們來說反倒是救贖也說不定吧」
「……真是個怪傢伙。換作我,才不會吸那種人的血。味道一定糟糕得要命」
露修拉嘟噥著。
正因為是同族,她才覺得更加不可理喻。
而艾露露則可怕地皺著眉。
「這是偽善吧。給快死的人賜予安樂死,不想活的人所以殺掉也無所謂……這能成為理由嗎?」
「不能吧。她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為了生存,就必須吸血。而她想要活下去。縱然失去一切,也要獨自活下去,活在這個被他救贖的世界上——她曾這麼說過。對她而言,也許吸食人血,更是一種心靈的折磨」
沃爾菲卡寂寞地嘆道,喝了一口紅茶。人生旅程的終點已經離她不遠,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夠理解沒有生涯盡頭的吸血鬼的心情。
「那時我也年輕。覺得大人醜陋,憎恨這個戰爭四起的世界。所以我懇求她,請她吸我的血。我告訴她,我想要跟她一樣美麗永駐」
「…………!」
艾露露驚得瞪大雙眼。
自願向吸血鬼獻上脖頸的人類一定不少。
而正因為有那樣的人存在,世界上才會有半吸血鬼的誕生。
「請原諒我的無禮。可那樣真的很蠢。竟然會自願放棄人類。不能只憑一句年輕氣盛就置身事外哦?」
「……沒錯。結果她拒絕了我。她說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獨自一人活下去。在不久之前,最後的一位同類也滅亡了。那一天飲下他的血的人,就只剩下自己。為了讓他的存在永遠延續,我也必須活下去。不會誕下孩子,不會收人為僕,那樣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弱小……她說完這些,就從我眼前消失了。現在我很感謝她,多虧了她拒絕我,現在我才能有這麼可愛的孫女,能和你們在陽光下一起品茶」
沃爾菲卡露出慈祥的笑容,把喝光的茶杯放在茶托上。
片刻沉默之後,露修拉站起身,催促艾露露和芽依。
「回家吧。也該去叫緋水了」
「已經夠了?結果米拉露卡的事情什麼都沒明白嘛?換作是我,為了今後的戰略準備,也得繼續向下挖點情報才行啊?」
芽依用手支著臉問道,露修拉沒理她。
「該問的都問了。那個米拉露卡一直都是一個人。肯定不知道那個叫弗格斯的傢伙的動向,就算遇見了也不會協助他」
「……也許是這樣。我想知道的都問完了。可你呢?孤高的「真祖」為什麼會救下人類的少年,收為養子,最後……」
說到這裡艾露露停了下來。
她對吸血鬼沒有一絲敬畏。可緋水的隻言片語中描繪的米拉露卡的臨終光景,讓艾露露不由升起一點點敬意。
「……最後為何會拯救紅城,自己死去。你不想知道嗎?」
艾露露刻意用了“死”這個詞。
這是她對米拉露卡最低限度的尊重。
不是針對吸血鬼,而是針對緋水過世的家人,針對一位女性。
「不用問我也知道。而且我從緋水那聽到了事情的大概。那個傢伙救他,收留他,養育他……全都是一時興起。緋水是這樣說的。據說米拉露卡本人這樣說過」
「那麼,她為何會為了他?」
沃爾菲卡靜靜地問道。
她是在場唯一一位跟米拉露卡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不禁對記憶中的那個她後來為何會發生如此變化感到不解。
「是有了感情吧。僅此而已。對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動了凡心。僅此而已。虧她自己嚷嚷了那麼多大話,真是個無聊的女人」
露修拉話中帶刺,卻無意貶低對方。
應該說心中有著哀愁與共鳴。
「有了感情……只是她單方面嗎?緋君……不也一樣嗎?」
對男女之事敏銳的芽依,無表情地發言。
情敵不是露修拉,米拉露卡才是更大的敵人——之前就隱約察覺到了,看來並非自己多慮。
「也許吧。真是沒出息的傢伙,對已經死的人還這麼念念不忘。是叫那個吧,“藕斷絲戀”對吧!」
露修拉大聲結束話題,朝屋內走去。
芽依和艾露露向沃爾菲卡行禮之後,也跟了上去。
「歡迎隨時再來。雖然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日子陪你們,只要還活著,就會盡我所能吧」
「嗯,我還會來的」
露修拉笑道,三人一起離開了此地。
「已安全…………」
貞操的危機過去了。
準確地說是暫停了。
襲來的希璃華正趴在緋水胸口,進入了夢鄉。
當然,這不是戰後的餘韻。希璃華在與緋水嘴脣相觸之前突然暈倒了。
原因尚不清楚。
大概是香料效果太大……以及疲勞所致吧。
學業,學生會活動,緋水拜託的事,再加上她萬事都不妥協的性格,希璃華應該為此削減了睡眠時間。
「真的……很抱歉」
緋水小心地不驚動希璃華,悄悄地逃了出來,開窗換氣。
湧入房內的新鮮空氣終於讓緋水身體恢復正常。下半身難耐的疼痛似乎也平靜了下來。
雖然想趁睡美人甦醒前逃離此地,但又不能放任希璃華凌亂不堪的衣著不管。
如果就這樣棄之不顧,一定會遭天譴的。
「……我這不是性騷擾啊。勿怪勿怪」
緋水自言自語地找藉口,幫希璃華整理好亂掉的頭髮,輕輕蓋上毯子。
再仔細一看,不禁感嘆她其實才是這群女性中最有女人味的。
也有年長的因素在裡頭,希璃華有一種露修拉和芽依所不具備的迷人風味。
老實說,剛才真是千鈞一髮。
「……我真是不懂得珍惜啊」
緋水正在感慨之時,有人門也不敲地闖了進來。
「我說,差不多該回家了……喂,你在做什麼!?」
破門而入的露修拉猛地指向這邊。
芽依和艾露露跟在她身後。
「喂喂……緋君……怎麼回事!?都勉為其難讓你們獨處一室了,怎麼居然胸口敞開著……?」
芽依眼中燃起敵意……不,是殺意。
而當她的殺意到達頂點時,眼中會射出光芒,這絕非比喻,緋水是知道的。
「難不成……你一開始就是以此為目的?」
咔嚓,艾露露的小手中握著厚重的**。
雖然每次都搞不懂她到底是從哪裡掏出來的,不過槍的威力和她的槍法緋水是早有領教的。
「等等,你們冷靜一下……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兩人獨處了大概半個小時……嘛,戰一個回合是完全足夠了吧?」
「羽乃學姐為什麼在床上睡著了呢……?」
三人氣勢逼人地靠了過來。
大概是被身邊恐怖的氣氛驚醒了,希璃華擦著眼睛坐了起來。
「唔,怎麼了…………?」
「啊,你醒得正是時候!快,快解釋一下!給她們說明是學姐你搞的惡作劇!」
正在向證人懇求之時,緋水不小心盯住了希璃華的胸部。
沒錯,正是胸部。
在之前進入C計劃之前,希璃華敞開了上衣的胸前,露出了對她來說是冒險顏色的淺紫色文胸。
只是這樣也就算了。
不對,雖然也不能就這麼算了,但文胸好歹已經看過了。
可是由於她起身的時候擦歪了,文胸已經不能好好遮住,飽滿的胸部幾乎全露了出來。
感覺的緋水的目光,希璃華也低頭朝胸口看去。
最重要的地方總算是沒有走光,不過粉紅色的圓形輪廓已經隱約可見了。
這種似露非露的模樣更讓人浮想聯翩。
只要是男人,這種情況都會想要看到遮住的部分而拼命匯聚目光吧。
是的,緋水看住不鬆眼了。
然後兩人對上視線。
希璃華的臉正一級一級地變紅。
接著身後的女性組三人因為另一種原因也紅了起來。
前門魔女,後門魔物,緋水被夾擊在中間。面對目光中揮之不去的希璃華的胸部,他以空虛的聲音說出老實的感想。
「大小正好的美乳呢」
那成了他的遺言。
「呀啊————!!」
希璃華髮出尖銳的悲鳴。
她含著淚鑽進被窩,身旁響起了另一個慘叫。
「等,不對!是誤會…………」
「吵死了,閉嘴!」
「緋君…………死一次試試好嗎?」
「先射穿下半身」
幾分鐘之後,露修拉她們踏上了回家路。
希璃華閉門不出,沃爾菲卡代替孫女出來送行。
「……他也年輕,就饒他一次吧?」
老婦人和藹地勸道,與此相對,露修拉她們不帶表情地行禮告辭。
來的時候有四個人,回去時只剩下三人。
露修拉手中是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少年的遺體……不,是看似某個人的身體,粗魯地拖在身後。那究竟是誰呢,旁人已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