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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風》第3章
第三章

陳青桐如願考上了想去的大學,他要去外地讀書。班裡其他同學也都陸續收到了錄取通知書,不少人選擇出國留學,趁著假期大家都還在國內,一群關係比較好的學生就搞了個同學聚會。自己班的,別的班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飯店裡包廂坐了兩桌,陳青桐緊挨著周舟坐,周舟已經在學法語了,時不時冒出幾句,聽得陳青桐一愣一愣的。

“我怎麼覺得你說的有點兒韭菜味呢,你是不是中午吃了韭菜餃子?”陳青桐瞅著周舟說,周舟笑了笑,問他最近有沒有看到過“不理人”。

“不理人?”

“就是薛蠻,許梅的哥哥。”

陳青桐的眼皮跳了下,他搖頭,周舟湊近他,告訴他,“我那天看到他了。”

“在哪兒?”

周舟搓了下鼻子,謹慎地說:“在花園賓館,我一朋友來這裡玩,住那兒,那天我去接朋友,看到他了。”

“他大概沒地方住吧。”陳青桐知道這絕不會是正確答案,周舟不太好意思說下去了,他講得遲疑,吞吞吐吐的,“我感覺不是,和一個男的,我看到他們一起上的樓。”

“哦。”

“就哦啊?”

陳青桐低下頭吃菜,翻了個白眼,“那你還想聽什麼?”

“和個男的去賓館,你說能幹什麼?我看他們還有說有笑的。”

陳青桐嫌周舟煩,正好有人來給他們敬酒,他順利從這個話題中抽身。自此,他再沒聽到過任何和薛蠻有關的消息。陳青桐把莉莉一塊兒帶去讀大學了。莉莉正式成了他養的貓,軍訓時他把莉莉送去寄養,軍訓結束,他們宿舍不讓養寵物,陳青桐就沒在學校住,在大學附近租了間能養寵物的公寓。班級裡沒人知道他爸是陳爾,更不會有人來和他八卦許梅薛蠻的故事。他爸每個月給他打錢,每週都和他通電話,給他帶吃的用的多數也還是經助手的手。陳青桐感覺他在外面讀大學和在家念高中沒有太大區別,他一年和他父親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還是不會少於一個月,也不會多於四十天。

大約半個學期後,陳青桐的交際圈也逐漸定型。和他交往密切的男性朋友只有軍訓時就認識的三個,一個叫方華,人長得壯實,皮膚黝黑,有事沒事就愛找陳青桐一起打籃球。一個綽號叫濤哥,長得比較老成,實際卻比陳青桐還要小幾個月。還有一個叫小初的,不是他們系的,卻總和他們混在一起,據說是因為看上去他們班一個叫薛巧的女生。這個薛巧偏偏又和陳青桐很熟,他們通過一頓宵夜認識。這頓宵夜之後,薛巧就和陳青桐套起了近乎,薛巧讀書用功,去圖書館的次數比陳青桐還要頻繁。他們解剖學的老師特別喜歡她,有事沒事就愛帶她上實驗室去看屍體,薛巧膽小,每次都要拉陳青桐一起去給她壯膽,看得小初又羡慕又嫉妒。陳青桐一再申明他和薛巧絕對沒可能,小初說他信,因為陳青桐明顯和他們系花蘇芊芊關係比較好。這個蘇芊芊不僅在他們系裡被奉為系花,更是學校校花的有力競爭者,她臉小,皮膚白,眼睛大,和人說話時,長而翹的睫毛撲扇撲扇的,特別惹人憐愛。蘇芊芊是薛巧閨密,通過薛巧認識陳青桐後,平時休息日就愛約他一起去看個電影逛個街。陳青桐拒絕了幾次之後覺得不太好意思,就請蘇芊芊吃了一次晚飯,誰知晚飯吃到一半,蘇芊芊就在飯店裡“哇啦”一聲哭了出來。陳青桐措手不及,手帕紙巾一個勁兒往蘇芊芊手裡塞,蘇芊芊抽抽噎噎地罵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混球。原來那天是她和經管系的男朋友鬧分手,她之前總約陳青桐,就是想給男友製造點危機感,誰知危機感營造得太好,男朋友直接和她分了手。

陳青桐哭笑不得,他只好耐心開導蘇芊芊,那晚之後,蘇芊芊就視他為知己好友,講他人又溫柔又體貼,不和他當朋友真是可惜了。不過蘇芊芊卻沒要和陳青桐搞物件的意思,她和陳青桐熟了以後就問他:“你是不是喜歡男的?”

陳青桐誇她課上的太好,看人非常到位。他不否認,也不尷尬,點頭告訴蘇芊芊,“是啊,我喜歡男的。”

蘇芊芊又有點想哭,“你說你這麼好的,跑去喜歡男的,我們系多少女生要黯然神傷。”

陳青桐調侃似地回道:“你說你這麼好,老愛找經管男,我們系多少男的要黯然神傷?”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蘇芊芊和她的第三個經管系男朋友正愛得如火如荼時,陳青桐卻在一個下午接到了薛巧的求救電話。

“陳青桐,你能來一下嗎?最好找幾個同學,小初他們,我和芊芊在市中心的香格里拉,實在不行了!”

陳青桐聽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忙問她出了什麼事。

“你別問了,趕緊來!二十樓2022號房!”薛巧說完就掛了電話,陳青桐再打過去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他立馬叫上方華濤哥和小初,讓他們別打遊戲了趕緊去救人。四個人風風火火趕到香格里拉酒店,搭電梯的時候濤哥就問了:“陳青桐怎麼回事啊?薛巧她們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問她,她讓我別問了就掛了電話。”

“完了完了完了。”小初一敲腦門,“昨天薛巧和我說,蘇芊芊今天下午要來抓奸,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的,他媽的,該不會是真抓著了,鬧起來了吧?”

方華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胳膊,揉著鼻子說:“鬧起來怕什麼,他媽的老子早看他們經管系的男的不爽了,欺負我們系系花,讓他們好看!!”

陳青桐拉了下他:“你冷靜點,別沖這麼前面,跟我後面。”

他硬是把方華拽到了他身後,濤哥也勾住方華的肩,勸他別衝動。

四人到了2022門口,門還沒開就聽到裡面傳出打鬧聲。陳青桐敲了下門,薛巧來給他們開門。陳青桐才跨進屋,就看到蘇芊芊抄起桌上的果盆往一個男的身上砸。男的穿了件浴袍,耷拉著腦袋,向邊上躲開,蘇芊芊又朝他扔遙控器打火機香煙盒,嘴裡不停罵:“不要臉!!真他媽不要臉!混帳王八蛋!”

薛巧想勸也勸不住,陳青桐還在房間裡找那個第三者,找了一圈沒看到才不慌不忙地拉住了蘇芊芊,“別扔了,你看你細胳膊細腿的,也怪累的。”

“你讓開,別攔著我,我今天非弄死他不可,這個不要臉的東西!”蘇芊芊一把推開陳青桐,沖到浴袍男面前就要踹他,浴袍男反應還算快,躲開後抓住蘇芊芊的手說:“行了!鬧了這麼久了,你不累嗎?”

陳青桐小聲問薛巧,“那個女的呢?”

薛巧翻了個白眼沒回答,蘇芊芊低頭咬了浴袍男一大口,陳青桐作勢去拉,又故意沒拉住,嘴裡勸著:“好了都冷靜點。”眼裡卻不停給方華他們使眼色,讓他們上來。

方華他們三人也機靈,上來佯裝勸架,趁亂揍了浴袍男幾拳。眼見浴袍男被揍趴下了,蘇芊芊才算緩了過來,理著頭髮,回復了往日優雅的系花面貌,細聲細氣地對浴袍男說:“你要是喜歡男的,你早和我說啊,我給你介紹男朋友還不行嗎?偏偏要纏著我,追我,還說要帶我去見爸媽,合著你是想找我搞形婚,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搞得身敗名裂,讓你沒臉見人?!”

陳青桐四人聞言面面相覷,小初轉頭看薛巧,大驚失色:“男的??”

薛巧扶著額頭歎氣,陳青桐問蘇芊芊,“那男的呢,我們學校的?”

“在廁所裡,不是我們學校的,鬼知道哪裡認識的不三不四的人。”蘇芊芊抱著胳膊,朝浴袍男吐口水,“我現在想起來你抱我,親我,我他媽就覺得噁心!”

濤哥頭一回聽到蘇芊芊罵髒話,目瞪口呆,陳青桐走到廁所門口說,“我去看看。”

蘇芊芊點了點頭,坐到了沙發上。陳青桐聞到廁所裡傳出來一陣煙味,他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更嗆人的煙味撲面而來,陳青桐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你好啊。”他聽到有人和他說話,視線落在了這個坐在馬桶上笑著和他打招呼的人身上。

“你好啊。”那個人又說了遍,“哇,好久不見。”

陳青桐覺得他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他使勁揉眼睛,又用力揮舞右手,試圖驅散開眼前並不濃厚的煙霧。

“陳青桐。”

直到對方這樣叫他,他才回過神來,才徹底說服自己:坐在他面前,光著上身,只穿一條牛仔褲,踩著人字拖的不是別人,就是薛蠻。

陳青桐脫下外套遞給他,薛蠻咬著香煙接過來,他把手伸進衣袖時還說:“你衣服好大,是不是又長高了,我記得我以前比你高。”

他站起來,走到陳青桐面前比劃:“你現在比我高了。”

他的臉,他的手,他的身體都好像還陷在煙霧裡,那麼不真實。

“你怎麼會在這裡?”陳青桐反手關上門,看著他問道。薛蠻抓著頭髮抱歉地說,“玩的時候遇到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對不起。”

“陳青桐你在裡面幹嗎呢?我們要走了!”薛巧敲門喊陳青桐催他,陳青桐問薛蠻要電話號碼,說有空找他出來聚聚。薛蠻雙手一攤,“我沒手機,我留個我們店裡的號碼給你吧。”

陳青桐說好,他記下號碼後,便匆忙離開。晚上他回到家裡就給薛蠻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個中年男子,聽說他找薛蠻,就讓他留個電話,說薛蠻今晚不在,明天來了會讓他回電話過去。

“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店在哪裡?”

“我們?”對方有些謹慎,陳青桐軟磨硬泡了一陣子,才拿到地址。他給莉莉添了點貓糧後,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出門了。

他在街上走,一刻不停地想薛蠻,想他在許梅死後都經歷了什麼,去了哪裡,為什麼會來這座城市,現在又在什麼樣的店裡工作。他看上去一點都沒變,沒有變得更成熟,也沒有變得更幼稚。他還是他,一不留神就會消失不見。陳青桐開始後悔沒在酒店裡留住他,他甚至後悔起了更久之前發生過的事。

陳青桐來到了這間位於紅燈區的酒吧,他一進去就遇上好多曖昧的眼神,酒吧裡光線昏暗,空氣渾濁,煙味混著古龍水和髮油的氣味,讓人難受。

“我找薛蠻。”他走到吧台,敲了下桌子,和正在擦玻璃杯的中年男子打聽薛蠻。

“你就是剛才打電話過來那個吧?”中年男子笑了,下巴上掰成一束小辮子的鬍子跟著抖動了下。

“是我。”陳青桐坐到吧台的高凳上,離他不遠,獨自喝酒的一個人男人的視線讓他渾身不自在。

“不好意思啊,剛才薛蠻打電話過來說他不幹了。”

“不幹了?那你知道他住哪裡嗎?”

“住我們店裡啊,你來之前十分鐘吧,他來把行李拿走了。”中年男子放下玻璃杯,給陳青桐倒了杯冰可樂,“請你喝。”

陳青桐挫敗地喝了一大口可樂,被凍得直打冷戰。

“他有沒有說他要去哪裡?”

“沒有,不過你放心啊,要是他真得不想你找到他,他就給你個別的電話號碼了,你說對吧?”

陳青桐搖頭。薛蠻出現,又消失,好像是在和他玩一個遊戲一樣。他主導,他支配,而他卻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或脫身。

之後的大學生涯,蘇芊芊再沒交過經管系的男朋友,陳青桐也再沒遇到過薛蠻,他爸看了他們幾個同學出去旅遊的照片,以為蘇芊芊是他女朋友,語重心長地和他說:“這個女生不錯,你得盯緊點。”

這些照片被其他人放到了社交網站上,不知怎麼被周舟給看到了,他和陳青桐視頻聊天時問他:“你們那個蘇芊芊不錯啊,你女朋友?”

陳青桐說不是,周舟提起了許梅,“哦,那就是你和許梅那種關係?”

陳青桐懶得搭理他,轉移話題問他什麼時候回國,說他出國這麼多年怎麼都沒回來過。周舟和陳青桐大吐苦水,說服裝設計真不是正常男人學的,之前只聽說過設計師潛規則模特,到了他身上就成了設計師被模特性騷擾。

“那你怎麼辦?屈于模特淫威嗎?”

“屁!我當然是寧死不從!所以我現在就找了個不會騷擾我的模特長期合作。”

陳青桐正抱著莉莉給她順毛,視訊那頭的周舟說:“薛蠻啊。”

兩根貓毛鑽進了陳青桐鼻子裡,他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你感冒了?”

“我沒事,他怎麼跑去你那裡了?”

“他來讀書啊,那天大街上遇到,太巧了,我倆住的地方還特別近。”

“那挺好,救你於水火之中,對了,我要是放假來你那兒玩你有空嗎?”

周舟取笑陳青桐,“哇,你這終於打算走出國門了?”

陳青桐和他定了個時間,第二天就打電話給他爸助手諮詢去法國簽證的事,他爸的助理卻和他說了另外一件事。

“青桐啊,之前陳導一直不讓我和你說,但是最近他哮喘發的太厲害,醫生讓他停工休養,估計要住一段時間醫院。”

陳青桐聽了便說:“他住哪裡的醫院,我最近一個星期沒課,我去陪他。”

他父親的身體遠比助理說的還要糟,他新接的戲也只好停工休息,索性製作人和他父親是好友,沒提任何一點損失的事。好多演員都來醫院看陳爾,陳青桐就是在那時認識的喬之遠。

喬之遠比陳青桐還要小兩歲,模特出身,大學在讀,這兩年正在往電影圈發展,他在陳爾的新戲裡演男主角的少年時代,戲不多,但好歹是大製作,能露個一分鐘臉已是十足幸運。他第一次來醫院看陳爾時,陳青桐正站在床尾收拾花瓶裡開敗了的花。喬之遠敲門進來,陳爾看到喬之遠,放下手裡的劇本,招呼他坐。陳青桐便抬頭看了他一眼,喬之遠正客氣地對陳爾笑,他眼角有笑紋,和他年輕的面貌不太符合。

“這是我兒子青桐,這是之遠,演肖哥年輕的時候,說起來本來還打算去青桐的學校取景的,就是我這一病,不知道得拖到什麼時候。”

陳青桐手裡拿著兩朵枯萎的百合,對陳爾說:“你就別整天惦記拍戲的事了,好好養身體吧。”

陳爾笑呵呵地,“好好好,不說了,之遠你要喝什麼?”

喬之遠說喝水就行了,陳青桐扔了百合後就給他倒了杯水。他把紙杯遞給喬之遠的時候,他發現他的手指很涼,和薛蠻很像。

陳爾和喬之遠閒聊時,陳青桐走到醫院外面抽煙,等到他抽完兩支煙,喬之遠也出來了。他和陳青桐打招呼,走到他跟前說:“聽說你學心理學的啊,我能和你討論下劇本裡的人物性格嗎?”

他直接又開朗,笑得燦爛,仿佛能驅散冬日的寒流,讓周遭的空氣一下暖起來。

“好啊。”陳青桐把煙頭扔進隨身攜帶的煙灰罐頭裡,點頭同意了。

喬之遠的出身並不好,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但是他從小就喜歡唱歌跳舞,有個舞臺夢。長大後就自己投了寫真照片去時裝雜誌,誤打誤撞當了平面模特,他運氣也是好,遇到個好經紀人,把他帶到了一家大公司,公司眼下正缺喬之遠這種類型的陽光小生,已經給他聯繫了不少電影的試鏡。他很珍惜這些機會,一心想要出頭,凡是遇到什麼可能的角色他都會找陳青桐一起討論。他說陳青桐比他大,閱歷多,加上又是學心理學的,肯定比他更會揣摩人物內心。對於不懂的東西,他就會想學,想弄懂。他的這份上進心挺討人喜歡,陳青桐講他以後必成大器,還道:“你以後紅了,我請你吃飯你千萬要來啊,我也好向別人炫耀一下,你看,我認識大明星喬之遠。”

喬之遠聞言立馬送了陳青桐好多簽名照,讓他現在就送人,以後絕對有升值空間。

他們性格相投,生活趣味上都驚人的相似,喜歡看的電影,喜歡的歌手,甚至熱衷的旅遊目的地都如出一轍。交談中陳青桐還發現他以前去過的一個小鎮,住過的一間民宿,那間房間,喬之遠也入住過,更奇妙的是,他遺落在那裡的一把傘,竟然被喬之遠發現,帶走,下雨時還常帶出街。

這電影情節一樣的故事讓陳青桐想到一句歌詞念白,大致是說一個人書店落下一把傘,希望把它拿走帶回家的是那個他。

“我們好像蠻有緣的。”喬之遠有天忍不住對陳青桐說。

然後他吻了陳青桐。陳青桐默默接受了,他眼前忽然閃過薛蠻的嘴唇和他明亮,閃爍著與眾不同光芒的眼睛。他低下頭,回吻了喬之遠一下。

陳青桐順利從大學畢業,他打算繼續讀下去,念個碩士出來。他的幾個好哥們兒只有小初和他一個想法,不過小初報了其他學校,去了薛巧的家鄉。薛巧在那兒的精神病院找了份工作。至於蘇芊芊,經由她姑父介紹,去了一家外企。她英文好,人又漂亮,據說才進公司,就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她週末還是經常找陳青桐出來吃飯,她看出陳青桐找了個男朋友,隔三岔五就要讓陳青桐帶出來見見。陳青桐總是岔開話題,或者乾脆當忘記這件事。他和喬之遠確定關係已經有三個多月,喬之遠工作日漸忙碌,陳爾的病情穩定後,電影再度開拍。陳青桐藉口去看父親跑去探班,和喬之遠私下碰了幾次頭。他有次無意中說起周圍的人都建議他申請美國的學校。

“去美國啊?挺好的,去多久?”喬之遠聽了後,看陳青桐的眼神有點不舍。陳青桐說還沒確定,他對出國沒什麼特別大的熱情。之後幾天他聯繫上了周舟,周舟最近在美國,參加什麼紐約時裝周,他給陳青桐發去他在美國遊玩的照片,其中幾張都能看到薛蠻的身影。有一張,陳青桐印象特別深,好像是在後臺的照片,薛蠻化了妝,眼角塗的紅紅的,頭髮吹了個誇張的造型,他身上卻穿著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外套,手裡拿著一根栓氣球的細線對鏡頭笑。

他身上那件外套是陳青桐的,那時他在賓館的浴室裡發現他,怕他著涼給他穿的。

這件青色外套的出鏡率很高,跟著薛蠻出街,吃飯,抽煙,睡覺,看報紙。

周舟告訴他,薛蠻很受歡迎,他的臉孔東方人西方人都喜歡,身材又高又瘦,紙片一樣,還說他氣質出眾,和別人都不一樣。

陳青桐問他:“你們最近都在美國嗎?還是馬上要走。”

“說不定會留在美國,這邊有個服裝工作室希望我能留下工作。”

陳青桐第二天就選了兩所美國的學校,兩個學校竟很快都給了回音。他在學習讀書這件事上向來順風順水,他沒告訴周舟他要去美國念書,只是和父親通了次電話,支會了聲。他願意出國走走,陳爾倒挺高興,一百萬個同意。

陳青桐出國前一個星期,趁小初從外地回來,他請他們幾個大學好友吃飯,晚飯過後,按照慣例,大家跑去KTV唱歌。蘇芊芊是個麥霸,拿著麥克風不肯放。小初在飯桌上酒已經喝多了,他勾著陳青桐脖子說話,陳青桐還沒聽明白他在嚷嚷什麼,他忽然頭一低,哭了起來。

包間裡音樂聲很大,蘇芊芊他們幾個正合唱情歌唱的高興,沒有其他人注意到小初在哭。

他們這首情歌好長好長,一人一段,怎麼也唱不完。

“陳青桐,我和你說啊,我相親遇到一個特別好的姑娘,我馬上要訂婚了,和她。我現在覺得特別幸福,真的,我喜歡薛巧那麼多年,可我現在覺得我特別幸福。”

“啊?”陳青桐一愣,“你的意思是你和薛巧沒成?”

“沒成。”小初捂著臉,“我從大一開始喜歡她,追她,她喜歡和我搞曖昧,我沒問題,我陪她,她回家鄉工作,我也陪她。你知道嗎?她最近要結婚了。新郎當然不是我,是她一個高中同學。”

陳青桐拍著小初的背安慰他,小初說:“你不用安慰我,我喜歡她,我以為我能耗,你知道那天她找我出來和我說什麼嗎?她說小初你挺好的,但是我真不喜歡你。”

“我說我知道啊,她說我有別的喜歡的人。我說我也知道,她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我就懵了。”

“是和她喜歡的那個人?”

小初放下手看陳青桐:“她喜歡你啊,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陳青桐說,“但是我和她沒可能啊。”

小初不哭了,抹了把臉,“是啊,我和她沒可能,你和她也沒可能。這就像個閉環啊,她喜歡你,喜歡你那麼久,我特別高興,因為我知道她和你可能,但是她一不喜歡你,跑去喜歡別人我就知道我沒戲了。她說她要是和我在一起,就總是會想到你,她不能忍受這種感覺。

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我也不耗了,為什麼能幸福不幸福,死栓在一棵樹上,天涯何處無芳草,我找到了我心愛的姑娘,那什麼,快給我點首《我心愛的姑娘》。”小初吐完苦水,又活蹦亂跳了,跑到蘇芊芊面前搶走了麥克風,大唱特唱情歌最後一句:“Forever Love Forever Love。”

陳青桐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他坐在沙發上一直沒唱歌,後來點了首《紅玫瑰》。他唱完,回到家,決定不去美國了。喬之遠聽到這個消息最高興,片場收工後打了飛的到陳青桐待的城市,買了瓶紅酒敲開了陳青桐的家門。他要為了陳青桐不用去美國過醉生夢死的墮落生活慶祝慶祝。

“哪有什麼醉生夢死的生活給我過,你也想得太美了。”陳青桐說他只不過是做了一個現實的決定。

喬之遠走紅的速度比陳青桐預想中的還要快,他那天從學校出來,路過書報亭,看到一本喬之遠做封面的時尚雜誌,他掏錢買了本,看完喬之遠的專訪後又隨手翻了翻,卻在某大牌男裝廣告頁上看到了薛蠻。他抱著束花,臉上五官擠成一個搞怪的表情,眉毛故意畫得很粗很黑,這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更怪異了。喬之遠去陳青桐家過夜時,看到這本雜誌,翻看的時候還特意指著薛蠻這張照片對陳青桐說:“這個模特最近好紅,我之前的模特公司好像打算簽他。”

“是嗎?他很紅?我一個高中同學認識他,就是在美國當設計師那個。”

“你說的是老周的兒子吧?我聽說他設計的禮服在國內圈子裡還挺搶手。”

陳青桐笑了笑,“那肯定是賣老周面子。”

喬之遠接著問陳青桐要不要週末和他一起去周邊的城市度假,陳青桐也正有休息放鬆的打算,就答應了下來。兩人週五晚上坐飛機離開,趁深夜入住一間隱蔽的高級酒店。陳青桐生活作息正常,早早起床,他看喬之遠睡得正香,就沒忍心喊他,一個人去了樓下吃早餐。

酒店餐廳非常幽靜,早上沒什麼人,陳青桐正在考慮喝咖啡還是喝茶的時候,有人忽然大喊了一聲:“陳青桐!”

陳青桐忙抬頭找喊他的人,他看到有個穿白襯衣,藍色牛仔褲的人使勁朝他揮手。他不太確定是不是這個人喊的他,因為這個人太叫人意外了,他是活躍在國際舞臺上的紙片人模特,也是他高中時的同桌,更是他沒有吻過的人。

他看到他的一舉一動,同時又在回憶他的一舉一動。這種感覺就像兩台放映機同時在放映一場電影,只有時間上的差異,沒有內容上的區別。說起來有些無聊,但是陳青桐卻看得津津有味。

“好久不見。”這次輪到陳青桐這麼說了。

薛蠻大方地坐下,笑著撓頭發:“太巧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你來工作?”

“休假。”

“哦對對,周舟說你還在讀書。你好厲害,讀了這麼久的書。”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陳青桐應對自如,兩人間看不出一點尷尬和不自然。薛蠻拿陳青桐的水杯猛喝水,“渴死我了。”

“你才到?”

“是啊,餓得我胃疼,就先來吃飯了,我來工作啊,你知道吧?我現在兼職當模特。”薛蠻說話和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突突,不給人插嘴的空隙,和從前判若兩人。

“那你正職是?”

“無業。”薛蠻說,自己跟著笑了。

他想點煙抽,立刻有服務生過來說這裡禁煙。薛蠻撇撇嘴,把香煙放桌上,“那給我來杯黑咖啡吧。”

“你一個人來的?”薛蠻左看右看,“沒女朋友?”

陳青桐卻忽然伸長手臂,望向了薛蠻身後,薛蠻跟著回頭看,他看到一個年輕男子,正打著哈欠朝他們走過來。薛蠻笑了,他站起來說:“那不打擾你們了。”

“沒事啊,一塊兒吃吧,也熱鬧點。”陳青桐看喬之遠走近了,就介紹道:“這是我朋友薛蠻,這是喬之遠。”

薛蠻一屁股坐下,“那我就不客氣了。”

喬之遠還沒睡醒,坐到椅子上問陳青桐:“你點了茶還是咖啡?”

他們三個人在一起吃早餐,口味南轅北轍,薛蠻不喜歡吃蔬菜,還老挑陳青桐拿的水果吃。喬之遠趁他去拿東西的時候,好奇問陳青桐:“你們很熟?”

“還好,高中是同桌。”

“你上次沒說啊……”

“也沒什麼好說的。”陳青桐又加了句,“莉莉原來是他的貓。”

喬之遠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杯子裡的水喝完了,沒人來給他添水,他拿起了陳青桐的杯子,陳青桐卻說:“我找人給你加水吧。”

“不好意思,忘記你不喜歡別人和你喝一杯水了。”

薛蠻現在不再是對誰都愛理不理的樣子了,他愛上了說話,和陳青桐說,和喬之遠也說。他說他會在這裡住一個星期,完成一個服裝品牌的新品海報拍攝工作。

“周舟最近怎麼樣?每次找他都找不著,很忙?”陳青桐問道。

“哦,他啊,他下個月要回國,他外公八十大壽。”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爸和我說過。”

“你要去嗎?對了,你知道我那天在飛機場遇到誰了嗎?我從倫敦走的,我碰到我們高中班裡那個特別胖的,坐我後面那個男的,他現在可瘦了,變了個人似的,他叫我,我看了他好幾眼我都沒認出來。”

“是嗎?那得有多瘦啊?我知道他去英國留學了。”

“他回國了,要回來繼承他爸公司。”薛蠻翻出手機裡的照片給陳青桐看,陳青桐笑出了聲,“真是一個人?認不出了。”

兩人說得熱鬧,喬之遠越吃越沒勁,後來乾脆不吃了,一個人上樓了。

“真不好意思,你朋友不會生氣了吧。”

陳青桐說:“沒事,他大概是起床氣還沒消。”

“你住哪層?”

“十七層,1756,和他一間。”

薛蠻眨了眨眼睛,陳青桐若無其事地嚼著炒麵,“他是我男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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