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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風》第10章
第十章

陳青桐在電視上看到薛蠻出席記者招待會的新聞了,他坐在臺上念別人寫好的稿子,為違約的事道歉,鞠躬,走下臺。記者後來還追出去要問他問題都被保安攔住。好多人說他乾脆投身三級片事業算了,薛蠻卻不這麼想,他拍了一部三級片就膩了,又想轉投正經的電影。陳青桐還以為這出鬧劇會斷送他演藝道路,可他真是運氣好,不到半個月就有本子找上門,一部同志文藝片想找他演個配角。獨立電影片酬不高,從導演到主演都是無名小卒,薛蠻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陳青桐當時就在他身邊,他們對面坐的就是導演和製片,兩個人似乎都沒料到他會推了,問他理由,他說:“不想演同性戀。”

後來陳青桐問他,他又說:“主角好難看。”

一直都在國外搞自己品牌店的周舟也聽說了薛蠻的事,他有意幫他一把,透過陳青桐問薛蠻願不願意給他新一期作品走秀,拍宣傳海報。幹回模特老本行這件事讓薛蠻有些興奮,正值國內一個時裝周,薛蠻就在國內替周舟走了秀,陳青桐被分到了第一排的座位,薛蠻經過時,看也沒看他,他臉上是冷酷,不屑一顧的表情, T臺上的他專業幹練地不像任何時刻的他。因為這場秀,薛蠻又上了幾天娛樂新聞,這下可好,陳爾直接來敲陳青桐的門了。他沒進屋,看到莉莉他就跳開了,陳青桐說請他吃飯,三個人到了家川菜館,陳爾要喝點酒開心點,就開了三瓶啤酒,一人面前放一瓶,直接拿瓶喝。

“你的事……”陳爾一開口就被陳青桐打斷:“爸,那事都過去大半年了。”

陳爾瞪他,“你說你這孩子,我還沒說完你怎麼就知道我要說哪件事?”

陳青桐笑:“唉,那你說,你說。”

薛蠻正吃水煮魚吃的熱火朝天,陳爾喊了下他,他抬起頭看陳爾:“陳導,你要說什麼?”

“我說你小子有種!拍三級片這種事也能幹得出來,你們公司的人是不是被你嚇得屁滾尿流?!”陳爾拍桌大笑,陳青桐小聲說:“我爸喝了點酒就這樣。”

薛蠻也拍桌子,“何止屁滾尿流,嚇得我老闆直接飛過來要抓我回去,我看他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們……別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行不行……”陳青桐偶爾冒出來一句還被陳爾和薛蠻聯手駁斥,講他做人沒趣味。陳青桐不說話了,就聽他們兩人討論三級片的製作過程,大聲說限制級話題,弄得來上菜的服務員都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陳青桐慶倖來的是包間,要不然早就被人圍觀放到網上去說事了。

陳爾最後和薛蠻勾肩搭背地說:“下一部,我已經在找人寫本子了,下一部,你來!”

“爸……”陳青桐拉了下他,“你別喝醉了給人瞎擔保。”

薛蠻說:“陳導那完蛋啊,我這人不太會說臺詞,你上次就體會到了吧,別給我太多臺詞的角色啊。”

“那行,你演啞巴總行了吧!”

陳青桐對這倆人徹底無語,吃完飯先把陳爾送去了酒店,薛蠻在車上呼呼大睡,陳青桐扶著陳爾上樓,在電梯裡時陳爾忽然和他說話,對他道:“青桐啊,你要是喜歡那小子,你們倆以後好好過,知道嗎?好好過……”

“你可真沉。”陳青桐抓著陳爾胳膊,“嗯,好好過。”

“你爸我也不指望你取媳婦兒生孩子了,你開心就行,記住啊,別委屈自己,得開心點。”

“嗯,開心。”陳青桐好不容易將陳爾送進屋,他自己也沾了一身酒氣,他從酒店出來,薛蠻還歪著腦袋在後排睡覺。陳青桐在車上放舒緩的音樂,他把車開到郊外,叫醒了薛蠻。薛蠻揉著眼睛問:“到家了?”

“沒有,你下來吧。”陳青桐貼心地給他打開車門,還脫下外套讓他披上,“外面有點冷。”

“這裡是哪裡?你想幹嗎?殺人滅口?”薛蠻笑著賴在座位上扭了下腰。陳青桐說:“出來散散步,可以醒酒。”

薛蠻穿上他的外套,從車上下來,他的眼神變得溫和,不再那麼孤僻自我,讓人看不透。

他們在沒有路燈的路上走,薛蠻能聽到水聲,陳青桐說附近有條河,還有幾座石橋。

“說不定以後會被開發成旅遊區。”薛蠻說道。陳青桐沒吭聲,他走在薛蠻邊上,雙手插在口袋裡,低著頭,很安靜。

“你不說話?好難得。”

“你和我爸還挺處得來的。”

薛蠻捂住耳朵,“你還是別說話了。”

陳青桐笑了下,他摸薛蠻的頭髮,“我在想,要是有天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薛蠻假裝沒聽見,不回答。陳青桐說:“等到那時候你就能體會到了。”

“你別太自以為是啊。”薛蠻不服氣了,“我說你好,三番兩次誇你好,你就自我感覺良好了?哎,陳青桐你真好騙。”

“我不好嗎?”

“你好什麼?!”薛蠻打了個酒嗝,“你好,你不去追許梅,你好,你會喜歡我?你好,你不答應我?你不說你想試試,你什麼都不說,憋到後來才說,你知不知道啊,時間過了機會過了就沒有了。”

他揉眼睛,好像在哭。陳青桐問他:“那怎麼辦?”

薛蠻哽咽著罵:“我他媽怎麼知道怎麼辦?!就這麼著了,我們完蛋了,要有下輩子你還當人你記得遇到喜歡的就要說好,就要點頭,我他媽的下輩子不做人了,做只貓都比較好。”

他哭得掉下了眼淚,陳青桐知道他是喝醉了,拉著他讓他別走到爛泥地裡去。

“他媽的,還是上床好,我們以後別說話了,就上床,幹個天昏地暗,他媽的。”薛蠻伸手捂住了臉,他不走了,陳青桐抱了抱他,他還是不肯走,陳青桐去拉他的手,掰開他的手指,緊緊握住,拉著他走。

“你知道自己什麼毛病嗎?”

“什麼毛病?抑鬱症?人格缺陷?艾斯伯格??”

“都不是,你的毛病就是你沒毛病,你就裝,裝成有病,這樣你就能為所欲為不負責任。”陳青桐一針見血,薛蠻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跑,陳青桐追上去攔住他,他把薛蠻壓在路邊的樹上,質問他:“那你說你是什麼毛病?”

薛蠻說不出來,陳青桐拉開他衣服咬他肩膀,“我才是有病,我病入膏肓還不想救自己。”

薛蠻聽到他解皮帶的聲音,他掙了下,陳青桐卻把他箍得更緊了。薛蠻說:“陳青桐,我忍不住了。”

陳青桐在扒他褲子,沒理會他的話,薛蠻卻大聲地哭了出來。

他靠在樹上哭,抽抽噎噎地,陳青桐停下了動作,薛蠻慢慢蹲下,後來跪在了地上,他哭起來沒完沒了的,好像把人生前面二十幾年積蓄的眼淚都爆發了出來。

“我喜歡你啊,你不是想聽嗎,那我說給你聽,我喜歡你,你坐在我邊上,乾乾淨淨,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裡我就喜歡你……”

陳青桐攬住他肩膀想安慰他,薛蠻繼續說:“你他媽不答應我,我還以為你是直的,還難受了好一陣子,你他媽……真不是個東西……你後來又說什麼喜歡我,嚇得我半死……”

“你他媽要死趕緊死,我難過?我才不會難過,笑話……媽的,我要是先死了,你就等著沒好日子過吧……”

陳青桐給他拍背,順氣,看他不說話了,問道:“沒想說的了?”

“沒!”薛蠻轉身揪住陳青桐的衣領,“你給我聽著!!我就是有病!你看不出來我有病是你太菜了!我就是爛,我不想好好過,我幹嗎要好好過,我又不是一輩子都能過這種好日子。”

薛蠻鬆開了陳青桐,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拉著褲子看陳青桐。陳青桐說他是輕賤的命,沒過過好日子,一過上好日子就懵了。

“我說喜歡你,你也懵了,你懵了就跑,跑出去了就把腦袋埋地裡,屁股翹著給人看,你以為自己是鴕鳥??”

“我說了我們以後就上床,不說話,也別談感情,當炮友不好嗎,你要求這麼多幹什麼?!我們談戀愛你會多活幾年還是多塊肉,談什麼戀愛,我有愛的時候你不要,我沒愛了你就求,神經病。”薛蠻穿好褲子抹乾淨臉大步走開,陳青桐伸手拉他被他推開,兩人推推搡搡到了汽車邊上,陳青桐把他推上車。

薛蠻這時候酒醒了,他作恍然大悟狀:“我知道了!這是你們父子倆的陰謀是吧??灌醉了我套我話,陰險可惡,令人髮指!!”

陳青桐堵住他嘴親他,咬著他嘴唇說,“你說你沒愛,做愛這個詞聽過嗎?多做做就好了。”

“我以前真沒發現你這麼不要臉。”薛蠻往後縮,陳青桐笑了,他也擠到了後排,他說他今天特別高興。

“你說你喜歡我,我特別高興。”

可陳青桐高興的日子沒過多久,甚至是沒過幾個小時,他就又高興不起來了。早上七點多他接到曉紅的電話,說陳爾中風發作,現在昏迷躺在醫院裡。陳青桐牙都沒刷,穿著睡衣就跑去了醫院。薛蠻這會兒還沒醒,聽到他起身的動靜稍微睜開了點眼睛看了看就又睡了過去。陳青桐到醫院時,醫院門口已經圍了好多記者,曉紅出來接他進去,有記者拍他,曉紅替他擋住了臉,把他往裡面推。陳青桐沒心思等電梯,他直接爬樓梯上去,曉紅跟著他爬了兩層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我爸怎麼樣了?”陳青桐一身一身地出汗,不是爬樓累的,是怕的。

他一直以為他和父親不太親密,只是血濃於水,他還是會怕。

“和你打完電話,他醒了,偏癱。”

“醫生怎麼說?”

“右邊一側的肌肉會萎縮……”

“好的,我知道了。”陳青桐用衣袖擦臉,他出了好多汗,意識到的時候睡衣的後背已經濕了。他跟在曉紅後面進的病房,他爸住的是單人房,屋裡或站或坐聚了好多人。

“我覺得現在病人需要休息。”陳青桐一進來,見到這麼多人就說了句。曉紅還怕有人不認識他,介紹說:“陳導的兒子。”

陳爾此時說不出話,睜著眼睛看陳青桐,眼眶濕潤。屋裡的人都識相地走了出去,曉紅也退到了外面。陳青桐走到他爸床前,他摸了下陳爾的手,他已經很久沒握過他爸的手了,現在再碰到,和記憶中厚實的手掌相距甚遠,皮膚褶皺的觸感把陳青桐打了個措手不及。他縮回手指,低著頭說:“給你丟人了,穿著睡衣就出來了,回頭上了報紙,人家得說你一大導演的兒子怎麼衣衫不整。”

陳爾還是看著他,眼也不眨。陳青桐沒坐下,還是站著,“電影沒法拍了吧?”

“那就不拍了。”

陳青桐又站了好一會兒,最後沒站穩,彎下腰握住陳爾的手,咬著嘴唇喊了聲:“爸……”

醫生進來找他談陳爾的病情,陳青桐認真地聽,醫生說的每一個建議他都一一記下。

“必須警惕復發。”醫生最後鄭重地說。陳青桐點頭,同樣鄭重地說:“我會好好照顧的。”

他中午回了趟家,收拾了點衣服就又去了醫院,薛蠻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裡。陳青桐在路上抽空打了個電話給他,他也不接。陳青桐把手機扔到了一邊,他再回到醫院,來看陳爾的人更多了,大明星小明星都來了。他們聚在走廊上,引來不少人圍觀。陳青桐已經和曉紅商量好了,打算等陳爾的病情穩定後,送去僻靜的療養院做複建,調養。

“麻煩請讓一下。”陳青桐好不容易擠進病房,就看到個女的坐他爸床邊搭著他的手和他說話。曉紅在他邊上和他講悄悄話:“這個是花姐,你父親的朋友。”

曉紅說“朋友”這個詞的時候,明顯咬到了舌頭。陳青桐笑了下,“女朋友?”

這下倒顯得曉紅欲蓋彌彰不自然了,她道:“我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忘了你學什麼的了。”

“唉,我又不是測謊儀,女朋友也沒什麼,是該交交女朋友。”

兩人挨著說話,雖然聲音壓得很低,可花姐還是回頭看了看他們,她看到陳青桐,慌忙起身,拍了拍裙子招呼他過去。陳青桐看到她,想起來她全名叫苗宛如,圈裡人都管她叫花姐,曾經是位電影明星,只是息影已有段日子了。

“花姐好啊。”陳青桐禮貌地和她握手,“您坐吧,您來看他,他一定很高興。”

陳爾這會兒在睡覺,說話聲似乎是驚動了他,他慢慢睜開了眼睛。陳青桐把自己的行李放下,推說還有事,讓花姐先陪著便退了出去。曉紅也跟著出來,兩人去買咖啡喝,曉紅問他是不是覺得有點尷尬。陳青桐笑了:“是啊,有點,我不太知道要和我爸說什麼,挺奇怪的,我看到那些病人,我就知道要怎麼和他們說話,說些什麼,但是我爸就不行,我好久沒和他好好說過話了,有點虛。”

“虛?心虛?”

“是啊,心虛,沒照顧好他,光顧著自己的事了,連他身體出了什麼毛病我都不知道,還一直以為他還年輕,身體好,事業好,什麼都好。”陳青桐低著頭,“他每次見我,狀態都特別好,和他打電話也是嘻嘻哈哈的,我能給那麼多人看病,看透他們,看出他們的毛病,怎麼就沒法看穿他的偽裝?好幾年前他住院,也是大家都知道了,我最後一個才知道。”

他說了許多,說得自己都有些動容,眼角濕潤。曉紅輕拍他的後背,勸慰地說:“青桐你別這麼想,你爸瞞著你,也是有他的考慮,他不想你太擔心他,你現在長大了,也有自己的事業了。你爸也和我討論過,他身體不好他自己都知道,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太難過。他和我說,你也有自己的難處,也有不順心的事,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他的難處,他不順心的事,算來算去也就那麼一件。從少年起,他就一門心思撲在這一件事上,他說過他不會後悔,他也想過他絕不會後悔,可現在他又想問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他為了這一個人,等他,陪他,時間和生命和愛全都給了他。他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全身上下都要被牽動,他再說一句“我喜歡你”,他就高興地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陳青桐買了杯熱咖啡,一口沒喝,等到它冷了才想起來啜一口。這杯黑咖啡苦得他話也說不出來,他坐在病房窗邊看了眼他父親,花姐在和他說話,陽光照了進來,將他臉上的皺紋照得一清二楚。陳青桐摸了下口袋,這才發現他把手機落在車上了,他下樓去拿,他看到周舟給他打了兩個電話還發了條短信,都是問他爸身體情況的,他在國外沒法立即趕回來探望。他還收到了蘇芊芊的短信,問他爸怎麼樣了,說是看到新聞裡播了。

薛蠻沒有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發短信。他在哪裡,在幹什麼,和誰在一起,他都不知道。

陳青桐又喝了一大口冷掉的黑咖啡,他放下紙杯,靠在牆上打盹,他昨晚睡得晚,也沒怎麼睡好,困得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陳爾手上的電影計畫因為他住院而被打亂,兩個本子都已經擱置了,另外一個已經開始選角的本子,電影公司的意思是換個導演來導,陳爾稍微恢復了些,能流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時推舉了一直在他手下工作的一個副導演。這件事交代完,陳青桐就把所有和電影,和工作的事擋在了病房外,他想讓陳爾安心養病複建,陳爾卻不老實,醫生關照還不能下床,他就火急火燎地要著地,在地上摔了一跤被陳青桐看到,訓了他好幾天。陳爾不喜歡被這樣管手管腳地,還和陳青桐發脾氣,陳青桐說他是越活越回去,曉紅在邊上說:“你爸平時就是這麼個火爆脾氣,拍電影的時候才好些,你和他處得少,沒領教過……”

陳青桐一時語塞,後來就再沒和陳爾拌過嘴,除了不讓他看劇本之外凡事都順著他。陳爾的複建做的不太順利,他心太急,一心只想快點進劇組去片場拍電影。陳青桐挺生氣的,和他說:“你身體現在這樣還整天惦記劇本演員,拍一本電影能讓你多活多久??不讓你減十年壽就算不錯了。”

陳爾回他:“我就靠這個活,沒了這個我就活不下去了,你這種沒藝術追求的人真是我兒子??”

陳青桐被他氣得胃疼,“是,我是沒藝術追求,你還知道我是你兒子就聽我一句,電影又不是以後都沒得拍了,好好休養一陣子再說吧。”

陳爾躺在床上也沒法子,他讓曉紅偷偷給他拿個本子回來看,曉紅跑去陳青桐那兒告密。陳青桐知道了,想了下給他帶了點書過去,可沒過幾天陳爾就和花姐說哪本哪本書不錯,想找人改個本子拍出來。陳青桐算是服了他了,把他從醫院接出來送到療養院的時候索性給他買了許多影碟,他也住在裡面,每天陪陳爾看一本電影。

他離了電影就活不了,他這一生都耗在這上面,花姐都說了,電影才是陳爾真正的情人。

從陳爾住院到搬去療養院,薛蠻都沒出現,他沒聯繫陳青桐,陳青桐也沒時間聯繫他,照顧他爸,盯著他不讓他亂跑已經夠耗費他精力了。他有次晚上等他爸睡著後想給薛蠻打電話,手機拿出來,找到了號碼,卻沒按下去。他坐在夜晚的花園裡握著手機什麼都沒做,吹起風的時候他想到薛蠻坐在樓梯上的樣子。那時候他覺得他是一陣風,一陣溫暖的春風,可現在想起來,他從頭到尾都是一股刺骨的冷風。

陳青桐選的這家療養院風景好,服務也好,陳爾住了一個多月說不想回家了,以後都在這裡住了。陳青桐忙道:“那不行,你有錢就在這附近買個房子就行了,要長住,說出去還以為我把你這個孤寡老人遺棄在這裡了。”

陳爾聽了就真的找人打聽附近的房價,很快就相中一套別墅,他說要把老家的房子賣了,以後搬這裡住。

“你認真的?”

“當然認真的,什麼時候你去家裡收拾收拾。”

陳爾真是認真要賣房子,他聯繫曉紅給他找了個地產經紀掛牌出去,沒多久,就有人看中了要買,陳青桐才回診所沒幾天就又不得不出差回家辦一些手續。陳爾住院後他診所就新聘了一個心理醫生,是他大學裡的學弟,為人挺熱心,他不在的時候,診所大小事都由這個學弟經手管理。這天陳青桐飛回去,也是學弟送他去的飛機場,路上學弟說起幾天前有個男的來診所找他。

“找我?以前的病人?”

“不是,就說來找你,瘦瘦高高的。”

“叫什麼?”

“聽說你不在,他就走了,我覺得他精神好像不太好,身上一股酒味。”

陳青桐點了下頭,“我知道了,其他沒什麼事了吧?”

“其他就沒什麼,學長,伯父的身體還好吧?”

“還好,就是醫生說要警惕復發,最怕就是這個。”陳青桐把家裡的鑰匙給了他學弟,讓他有空就去他們家給貓收拾貓砂,添點貓糧。他到了飛機場又給曉紅打電話,拜託她多看著點陳爾,別讓他太過操勞。

當天晚上陳青桐就到了家裡,他許久沒回家,在鑰匙串裡找了半天才找到匹配的鑰匙。他開門前還回頭看了眼,隱約地似乎能看到薛蠻曾經住過的地方。陳青桐開門進去,屋裡很乾淨,每兩天都會有人來打掃。陳青桐提著行李上樓,走到二樓時突然吹來一陣冷風,他四處看,走廊上的窗戶明明關好了,那陣風似乎是從他臥室的方向吹來。陳青桐忽然放慢了腳步,他拿出手機,放下行李,抄起手邊一隻花瓶。他朝臥室走去,臥室那扇門正虛掩著,不時有風吹出來。

窗戶沒關,還是有人在裡面??

陳青桐躡手躡腳地推開門,他看到有人躺在他床上,地上還有兩隻空的礦泉水瓶子和幾個外賣飯盒。他放下了花瓶,垂下手走過去。臥室的窗戶確實沒關,風吹起窗簾,他伸手關好窗戶,站在床邊看床上的人。

“你爬窗進來的?”陳青桐彎腰問,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沒理他。

“薛蠻。”陳青桐又喊他名字,他還是沒理會。陳青桐搖了搖頭,從衣櫥裡拿了換洗的衣服就去洗澡,他在衣櫥裡看到一些不屬於他的衣服,還有兩條明顯不是他尺寸,磨得破破爛爛的褲子以及一件青色的,曾經屬於他的外套。浴室裡面也有新的沐浴露和洗髮水,沐浴露已經用了一大半了,洗髮水還是新的。陳青桐洗完澡,換上睡衣擠到了床上。他親了下薛蠻的頭髮,他頭髮上的味道很新鮮,是新的洗髮水的味道。

早上起床時,陳青桐先醒了,他刷牙洗臉時薛蠻也醒了,他打著哈欠走到浴室裡上廁所。他看到陳青桐就像沒看到他似的,陳青桐問他怎麼躲過打掃阿姨的,他說:“她來了,我就爬出去,等她走了再回來。”

“這裡的保安都沒發現?”

“沒發現。”

“你乾脆轉行當小偷得了。”

“我幫你看房子你還這麼說我。”薛蠻迷迷糊糊地洗手,他用濕漉漉地手搓著眼睛問陳青桐:“你爸還好吧?”

“你去診所找過我?”

“哦,嗯。”

“有事?”

“啊?嗯……”薛蠻把牙刷塞進嘴裡,避開了這個問題。他換好衣服,陳青桐和他一起下樓去買早點吃,兩人站在路邊吃雞蛋餅,吃完走到以前學校門口大喇喇地抽煙,這主意是陳青桐想出來的,薛蠻說他壞心眼,“蔫壞蔫壞的,你這種人最可怕。”

陳青桐冷笑了聲,“是啊,我最可怕,那你最好小心點。”

“你爸真沒事吧?”

“還好,小孩兒似的,得哄著。”

“你也沒多大啊……”

“嗯,比你小啊。”陳青桐笑了下,他指著門衛室說,“你說他們要盯我們多久?”

薛蠻看了眼:“等我們派煙給學生就不盯著了,直接沖出來了。”

陳青桐偏過頭親了下薛蠻,還說:“那這樣呢?”

薛蠻拉著他咬他嘴唇,然後大笑著跑開了。陳青桐抹了下嘴唇,追了上去。中午陳青桐和打算買房的人一起吃了頓飯,還帶著人來又看了看房子,對方很滿意,談得很愉快。送走買主後,陳青桐和薛蠻研究起了晚上吃什麼,兩人最後還是叫了披薩的外賣,看電視等外賣的空當,薛蠻不經意地說:“我要去美國。”

陳青桐一下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媽又結婚了,找了個美國佬。”

“你去參加婚禮?”

“不是,她找我去定居,說給我找了份工作。”

陳青桐看著他,“你願意去嗎?”

薛蠻咧嘴笑:“願意啊,我不是被迫的啊,我願意去。”

陳青桐半晌沒說話,外賣送到,他才說:“好的,我明白了。”

得不到的永遠得不到,他明白了,徹頭徹尾地明白了。

晚上他和薛蠻躺在一張床上,薛蠻坐到他身上,抱住他說:“陳青桐,我們不合適,你找個更好的吧,滿大街都是比我更好的,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你這麼好的人,別被我糟蹋了。”

“你會更幸福。”他說,用一種陳青桐深惡痛絕地勸誡口吻說。

薛蠻說他明天就要走了,他沒什麼行李,帶好護照就好了。

“我來你家,本來就想住幾天,沒想到會遇到你,你突然出現,我有點怕。”薛蠻歎氣,他不說話了,他想和陳青桐做愛,陳青桐不配合,他要和薛蠻接吻,薛蠻不配合。兩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誰也不知道是誰先睡著的。

薛蠻是下午的飛機,第二天臨近中午他才起床,他起來時看到屋裡的櫃子都被翻過了,他從衣櫥裡拿了那件青色外套穿上,不緊不慢地走下樓。陳青桐不在客廳裡,也不在廚房,薛蠻找了一圈,最後在書房裡找到他。

“你在找我的護照嗎?”薛蠻問他,陳青桐站在打開的書櫃前沒理他,他手裡緊握著手機,腦袋耷拉著,身影孤獨又失望。

薛蠻走上去想再和他說兩句話,他發現陳青桐在哭,他歎氣,“唉,你哭什麼,都說了你會找到更好的……”

“是我爸……”陳青桐捂住臉,他慢慢蹲下,垂著手,放開了手機,“走了。”

薛蠻陪他一起坐到了地上,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會安慰人,從來沒有安慰過人,也不擅長應付哭的人,更不擅長應付哭著的陳青桐。他在他印象裡從沒哭過,從沒軟弱過,他堅持,又耐心,又溫和,又好。

薛蠻伸出手,在空中僵了一秒,遲疑著抱住了陳青桐。他手指碰到陳青桐後背,進而手掌緊貼,抓緊他襯衣。陳青桐靠在他肩上,悶悶地哭。薛蠻摸到他的頭髮,輕揉著安撫他。這些都是他從陳青桐那裡學來的技巧,他不自覺地偷師,自己都被自己震驚。他抱緊了陳青桐,感覺到他雙手也抱緊了他,薛蠻小聲地說:“我把護照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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