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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知》第31章
第31章

  任秦老爺夫婦如何想,都料不到秦遠敢直接推了親事。

  為人子女,嫁娶理應全憑父母做主。京中這麼多紈絝子弟,定親前有心儀情人的不在少數,攜著小情兒私奔的也有,但沒一個敢直接在對著親爹一口否決親事的。他們一個兩個,雖說是愛玩愛鬧,但從小的教育告訴他們,他們背負著家族的使命,有些事兒可以大逆不道,有些事兒卻不得不去做。婚姻大事幾乎關乎一輩子的榮衰,不管那溫柔鄉里的小情兒多麼惹人憐,最後還不是乖乖聽了家中的安排,娶個喜歡不喜歡的人。

  但秦遠不同。秦遠的母親與秦夫人一奶同胞,脾性卻大相徑庭。秦夫人喜好排面,端的是官太太的端莊得體。其妹妹卻生來潑辣,從不教兒子與那些酸腐儒待在一塊,而是讓秦遠自幼學騎射、爬樹掏鳥蛋瞎玩,什麼書都愛讀不讀,家裡請來的先生沒一回能正兒八經上半天課的。之後秦遠生母早逝,父親續弦納妾,弟弟妹妹一茬茬生出來。生父無心,繼母性惡,秦遠亦不是好欺的,當著長輩面能摔桌子,生來一桀驁不馴的種。由此他雖為長子,卻連他親爹都不敢上手教養。他心中哪有什麼禮儀教法,做什麼事都只圖自己樂意罷了。

  秦遠優哉游哉,於家書中直接放狠話否了,全不管他爹收到信該如何暴跳如雷。

  上輩子他沒拒絕這門親事。在他去京城之前,他爹給他許了這門親,他確實無所謂。之後他幾乎是被趕出家,至了京城,滿腹仇怨,哪還想的起來自己婚約在身。在京他念書念得煩了,直接拿著帶來的錢自去行商,要說心中惦記的,也許只有伯父府里那個清俊小廝。這輩子與十五已兩心相悅,他自然不會答應。只是這事亦不會告訴十五,不然按照小孩那性子,定會苦惱許久。

  明日便是除夕。正是難得的雪後初晴,秦府雪還未掃淨,飛檐黑瓦覆白雪,映上彩綢紅燈、新衣紅面,彷彿是靜中憑空一聲嗩吶響,有些沈肅的滑稽。十五的身體好了,被秦遠拎出屋子:「玩過雪麼?」

  十五搖首。

  「成日悶在那房裡,不病都要病了。」秦遠笑道,他身披大氅,顯得矜貴傲然,「來,哥哥陪你玩雪。」

  十五愣愣神的,依照秦遠動作。他小時身體孱弱,父母憐惜,甚少讓他受凍受涼。來了秦府,更無空玩雪。秦遠聽他從小都未玩過,大呼可惜,給十五穿戴得厚厚實實的,教他如何從地上捏雪球,滾成大的。十五有些笨拙地從地上捧了團雪,慢吞吞地揉成一團。

  秦遠在一旁蹲著看他,半點秦家少爺的樣子都沒有,「這樣要揉到什麼時候?來,朝我這扔。」他點了點自己的胸膛。

  十五:「……」

  十五:「不扔。」

  秦遠莫名:「平時最聽我話了,現在要你玩,反而不肯?」他拎著十五的手拽到自己胸前一甩,小雪球砸了毛大氅滿身細細碎的潔白。十五當即急了,伸手去將雪拍打下來,眉毛微蹙:「這是要幹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秦遠手攥雪團,直接往十五身上扔。十五被摔了個正著,懵懵然悟了,從地上抓了把雪,往秦遠身上灑。兩人一來一去,秦遠起初還留著力氣,眼見十五會了,絲毫不手軟,結結實實一個大雪球就劈頭蓋臉給十五砸去。

  十五甩甩頭,有些狼狽地將臉上的雪一股腦抹了,烏發上沾染著片片冰涼涼的雪,更襯得眉眼秀俊,一雙眼睛黑亮剔透,露出些許氣惱來。

  秦遠笑著告饒:「我錯了,疼麼?哎唉唉——」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十五一把雪便灑上去,秦遠自然反擊。旁人看去,卻是白天白雪白日光,一片溫柔旖旎的白中,兩俊郎少年郎打起雪仗,稍長的那個架勢擺得大,卻處處小心包容。小的那個卻信以為真,一股不服輸的莽撞狠勁兒,不留手的,洋洋灑灑雪霧中輕喝一聲,將那人壓在身下。兄長般的那人躺在鬆軟厚雪上,彷彿絲毫不覺涼意,亦不在乎身上名貴皮毛被弄得亂七八糟,反而笑盈盈道:「你贏了!饒了哥哥罷,都要被你打壞了。」

  少年這時候反而畏手畏腳,小心翼翼地伸手擦去那人面頰的雪,說出的話都有白汽:「我贏了,有賞麼?」

  那人詫異了,一口應允:「你想要什麼,我能不給你?」

  少年輕聲說:「賞我個親嘴吧,少爺。」

  秦遠短暫的失了神。

  十五這眼神,其實是平靜無波的。因為太平靜了,以至於太像上輩子那個壓抑的青年了。彷彿這一片白茫茫大地,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去想,他想要的只有這片刻的些許親吻而已。十五本在他一生最朝氣蓬勃的年紀里,本應覺得未來的日子很長很好,懵懂而天真,怎會像只疲倦的離群鳥,孤寡伶仃,後無來路、前無歸途?

  「好十五,告訴我,」秦遠躺著仰視他,溫聲說,「這幾天心裡在想什麼呢?是不是長大了,心裡也開始裝著事兒了。」

  十五置若旁聞,凝視他半晌,俯下身低頭小心而笨拙地親吻上去,竟帶了些虔誠的味道。

  一吻分了,他的吐息彷彿帶著皚皚白雪的冰涼涼:「謝少爺賞。」

  兩人回去,渾身都是雪,驚動了全房的下人。丫鬟們險給急壞了,立馬燒水烘炭,將這主僕二人領去各自沐浴換衣,滾燙的姜湯給灌進去,生怕哪個著涼生病。兩人分明是出去玩了一趟,回來卻像是一對仇人,誰也不理誰。秦少爺沈著臉,一股憋著氣不發的模樣,自回了內室。十五頭髮仍濕著,面色冷淡,裹著襖子坐於外間的軟座上,旁人都繞著他走,唯有朱紅一屁股在旁邊坐下,拿巾子將他的濕發裹了,嘴裡嘮叨:「蒼天吶,你與少爺真是一對命定的冤家,今天好得跟蜜似的,明天就吵起來了。今兒又是為什麼呢?」

  十五不說話,垂眼喝了口姜湯。

  朱紅:「莫怪姐姐多嘴,我聽說了,家裡給少爺定了親,那是肯定要回南邊的……」

  十五突然說:「我不想他娶親。」

  朱紅瞪大了眼,半輕不重地打了一下,壓低了嗓子,發出的都是氣聲兒:「小祖宗,被少爺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少爺確實是喜歡你……」

  十五:「他也不喜歡我。」

  朱紅:「……」

  朱紅煩了,將巾子一扔,任他在那賭氣去。俗話說少年人長到了那歲數就有根逆骨,十五乖乖順順十幾年了,也該是他長逆骨的時候了。堂少爺素來穩重大方的,一對上十五,不也跟個毛頭小子似的麼?想來是倆人為情所困,雖說十五年紀小,滿頭栽進去,一心不切實際的想法惹人笑,但她一個外人,縱是心疼,又能湊什麼熱鬧。

  卻說這邊秦遠,坐於室內半晌,什麼也不想做。活了兩輩子的人,還是被同一個人拿捏在掌心裡。憑心自問,他究竟哪兒做得不對?他一心想讓十五無憂無慮地長大,卻眼見十五的心裡多了去他不知道的事兒。他一心貼上去,摔下臉皮來親人寵人,換來那小白眼狼一口一個疏離的少爺。是,他確實不會疼人。之前他無心情事,對那些捧著小情兒的同輩嗤之以鼻,以至於現在他對著人束手無措。要給吃的穿的,人已夠了。要買金的銀的,人不稀罕,轉頭能隨手給了別人。

  雪青與另一丫鬟進來,為他擦發暖湯。兩人都見堂少爺臉上陰雲密布,自是不敢多說。正是過年,丫鬟都換上了新衣,面上擦得胭脂透紅,秦遠看得心煩,正想讓她們退下,卻見雪青頭上多了根細細金簪。金子價貴,尋常姑娘頂多拿根銀的充排面,何況是作下人的。秦遠隨口問:「哪來的金簪子?」

  雪青年紀尚小,聞言大駭,跪下不敢說話。

  秦遠本只是無心,此時一看卻皺起眉:「說。」

  雪青搖頭不敢說。秦遠不耐煩了,另一丫鬟更是催她開口。雪青終是畏懼,聲音帶著顫:「是,是之前十五給的金元寶,快過年了,便托人拿去打成簪子……」

  她之前管十五借的金子,十五既不要,她便收著。因心裡常常羨艷太太穿金戴銀,她亦動了念頭,拿去打了金簪。當然,窮人家的女孩兒也是明白事兒的,待過了這年,她便將金簪子拿去換銀子。這短短數日,只是給她戴著圖個高興的。自從之前她無意間將十五燙著了,她便很少進房裡伺候。今兒純屬偶然,誰能想到堂少爺竟察覺到她腦袋上的玩意。想到這裡,她愈發悔恨,又驚懼不定,生怕挨打挨罵,又或是連累十五。

  秦遠的呼吸一窒,緩緩間才吐出那口氣,冷眼看她:「下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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