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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知》第32章
第32章

  兩個丫鬟皆退,雪青出了一身冷汗,出來時候腿腳都是軟的。另一人問她:「你可還好?」

  雪青搖頭,勉強站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心肝脾肺都發酸。她緩了兩口氣,立馬小跑去尋十五。一路至了外間,見十五一人坐於軟座上發呆,步子又放慢了,膽怯與羞愧都湧上她的心頭。她是個心眼不多的小姑娘,見方才少爺大怒,覺自己又辦錯了事兒。遙遙看著那清俊而淡漠的少年郎,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十、十五……」

  十五抬頭,雪青作手勢,讓他去別處說話。

  兩人自至隱蔽處。站定許久,雪青方難堪道:「方才…少爺好似是生氣了,不知會不會連累到你。」

  十五得知原委,微微蹙眉:「少爺不是小氣錢財的人,怎會為這個不高興?」

  雪青不大會說話,不知該如何講明白,急得香汗滿額。十五虛虛指了指,她拿出帕巾,自己按了按額面,滿眼波光流轉,見眼前少年距離不遠,更憑生出一股羞怯來。她小聲說:「我也只是告訴你一聲……」

  十五輕聲道謝,兩人面面相覷,沈默半晌。

  「堂少爺定親了,」雪青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呢?之後日子跟誰過。」

  雖說民風大開,但在她這樣的年紀里,還是羞將心事與人說的。她如此問,已將心意揭了個大半。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十五滿心滿腦的都是秦遠,聞言半天未回聲。待他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女已是難堪又羞惱,咬著唇不吭聲。

  十五遲疑道:「我……我自然是跟著少爺,伺候他。」

  「莫非你還能跟他一輩子,永不成家了?」雪青已是一不做二不休,聲音都帶著哭腔,微微顫著,「怎也不為自己著想,少爺娶妻生子去,你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十五抿了抿唇。他心裡已經煩了,翻來覆去,總是這些話。他懂旁人的好意,可好意承了太多,快承不動了。尤其是當每一個人都會向他重復一遍,秦遠將會成親的事情時,他心裡往往澀得發酸。

  明知山有虎,他偏向虎山行。萬事再有它天經地義的道理,爭不過他的一番心甘情願。他就是願意,願意跟著秦遠,願意一輩子當個默默無聞的小廝。哪天秦遠厭他了,他就走。秦遠不厭他一天,他就留著一天。人人都勸他為自己好,他就是不想為自己好,這有何不可?

  但此刻見人都快哭出來,他不會安撫,只能放軟了聲音,乾巴巴道:「你莫哭了。」

  雪青紅著眼睛看他,伸手將頭上的金簪取下,硬要塞進他手裡。原來金價本貴,十五將金元寶毫無吝嗇地與她,她已當是互生情愫。此刻心意了了,她一錢都不想留下。十五自然不收,兩人推阻之間,外面傳來一人的腳步聲。雪青霎時停了手,金簪落地,還未發出一聲脆響,她便轉身繞過屏風,匆匆往裡邊去。十五愣愣的,蹲下將那金簪子握在手裡。

  「在作什麼?」

  十五抬頭,秦遠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從他的臉上慢慢往下滑,直到那只白皙而修長的手,最後到那手裡握著的那根細細的金簪。

  秦遠只覺自己胸腔悶了悶。不知哪來的暗賊,不明不白偷偷摸摸地往他五臟六腑打了個痛快。

  「雪青的,」十五站起來,垂眼看手裡的簪子,「之前給她的金子,她又不要了。」

  「哦,」秦遠說,「金子都給了。喜歡她麼?」

  十五:「不喜歡。」

  秦遠勉強平息了呼吸,看著眼前矮了半頭的少年,問:「那喜歡誰呢?」

  十五不說話,抿著唇要往回去。

  秦遠長臂一攬,正將他攬進懷裡,不管不顧地從鬢角親吻下去。十五反身要掙開,卻被正面迎上,被人對著唇含吻下去。秦遠咬著他的下唇含含糊糊,聲音里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狠戾:「親嘴是不算‘賞’的,懂麼?你想親哥哥,隨時隨地,要親多久親多久,想怎麼親就怎麼親,我親你也是。什麼時候得求我的賞了?還謝賞,故意氣我是罷?」

  十五狠狠咬他一口,秦遠吃痛,松開了唇。

  十五往後退了一步,秦遠沒攔著。他一個轉身就往外跑,跟身後有狗追他似的。一路狂奔至院裡,被冷風一吹,面頰還燙得能攤雞蛋。旺兒正指示人掃去院裡的積雪,一回頭看見個大紅臉,嚇了一跳:「你來做什麼?」

  「幫,幫你們掃雪。」十五如是說。

  一對冤家混混沌沌別彆扭扭地又和好了,秦遠房中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氣。一夜過去,正是除夕,從一早開始眾人便忙碌起來。所有丫鬟穿戴整齊,齊聚房內,一同為秦少爺打扮。秦遠戴冠佩玉,一身華裝,配上俊朗少年容貌,足顯貴氣。

  「今日你定得累著了,」秦遠在一旁看十五穿戴,「事情極多,根本不是過年,像是打仗。」

  十五自己為自己束發,點了點頭。他又不是從沒在秦府過年,怎會不知年節時分這處是何等遭殃,早已做好準備。秦遠卻心裡牽掛,只讓他若太累便回來歇著,臨出門前,還向房中下人吩咐:「今夜我們院裡另用一頓年夜飯,且先備著酒菜。」

  諸人皆應,各自忙活去,在此不提。

  秦府主子一早便聚齊,全府除貼身人外的下人皆出來,為整府除塵。嶄新的紅聯紅燈皆掛上,滿府赤紅。至了中午,主子們用過團圓飯後,廳內懸宗譜、設香案,來往小廝盡挑乾淨條順的,宰牛羊,送供品,香火點上,預備請神祭祖。正門來往逢迎親眷,車馬轆轆。東廚嘈雜,廚娘連著丫鬟小廝忙得面白嗓啞,只見人影穿梭,煙火大盛。四處是吆喝聲、叱罵聲,誰誰闖禍,誰誰偷閒。直至除夕夜垂,秦府大宴,燈火通明,山珍海味如流水般上來。準備好的戲班子已然開唱,室內炭火烘得極其旺盛,溫暖如春,秦府主子、旁支親戚各落座,另有年歲久了的府中老人亦被邀來,眾人觥籌交錯。

  十五打點得當,一日忙下來,亦有些疲倦了。他立於秦遠身後,待宴至中途,他彎腰道:「我出去片刻。」

  秦遠側頭小聲:「先去吃些東西再玩。千萬小心,外邊落雪了,摔了不是鬧的。」他頓了頓,又溫聲道,「知道你累了,待會直接回屋,莫來這湊熱鬧。」

  十五嗯了一聲,悄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他自去東廚,拿了些飯菜,用食盒裝了。別人知堂少爺青睞,都不敢攔。他一手提飯盒,一手提燈,一路至王廚娘所在的院裡。府里的老嬤嬤們都被主子請去共同用膳,唯有王廚娘沒去。認真算來,他已有數日沒來一趟。之前是他病著,後來是跟著秦遠來往應酬太忙,短了空閒。雖一直未聽說她出了什麼事,然今日是除夕夜,天下同慶,他見王廚娘不來,心中到底牽掛,還是親身來看一眼。

  小院僅亮了一屋的燈。十五進去,站於內間的門簾外,只覺房內陰冷昏暗,地上只有一盆炭,已燒盡了。內間晦暗,模模糊糊中床榻上隱約躺著一人,並無聲響。十五小聲:「王姨?」

  他連著抬高聲音,叫了幾聲,屋內方有人勉強答應。他進屋去,只見王廚娘面色灰敗,如同枯木,透出一股頹敗的死色來。

  「姨!」十五大喘了口氣,立馬摔下食盒,重抱炭進來燒著,再去燒水暖湯婆子,將王廚娘冰涼的手腳捂著。又去煮熱姜茶,端回去給人生生灌下。一切了當,他的呼吸都似利劍,在寂靜陰冷的室內刷然作響。他渾身是汗,盡力讓自己小聲喘息,於床榻旁半坐,將王廚娘抱起。多日無人照料,她身上一股惡臭。渾身枯瘦,顯是凍著了,無力而脆弱。不知是何時摔的,面上手上盡是大塊不散的淤青。她方才又昏了一回,這回恍然醒了,開口問他:「十五,什麼日子了?」

  十五:「除夕了,姨。」

  王廚娘:「我該走了。」

  十五猛地呼吸一窒,聲音驟然急切起來:「說什麼胡話!我這便去請大夫去,熬過了年,便能好。」

  「我都活了大幾十年了,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夠了。」王廚娘的聲音沙啞,「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她勉強睜了睜有些渾濁的眼睛,細細看著眼圈通紅的少年,愴然淚下:「我走了,十五還吃得飽麼?」

  十五惶惶然搖頭,猛地起身。他在大雪中狂奔而去,彷彿是消匿於雪中的白鹿一般。在進院的石階上他摔了一跤,滿頭滿身都是雪泥,滾起來又接著跑,入房,翻箱倒櫃地找。多虧他近日管房中事務,一陣七翻八落,竟真被他尋出一把人參,是秦遠預備年節送禮的。他將那雕花木盒給扔了,人參攥在手裡,飛速往回疾奔。他渾身濕透,面色蒼白,直直跪在床榻之前,哆哆嗦嗦用牙硬咬了一片下來,塞進王廚娘的嘴裡。

  爆竹聲響,一歲除去。

  十五頭腦昏昏,只知嘴中不斷喚人,卻無聲回應。炭盆自己熄了,風雪大來,嗚咽作響。

  「十五!你來作什麼?」清風站於廳外,手上端一托盤,上邊擺著數個小錦袋,給太太他們打賞用。她見了十五面色蒼白,渾身是狼狽的雪,走來時彷彿是飄著的,嚇了一大跳,忙道:「你怎麼了?蠢腦袋,你可千萬莫進去!剛守了歲,你這樣子難看死了,太不吉利,得被太太罵死。」

  十五緩緩:「王姨去了。」

  清風低呼一聲,又驚又慌,半晌,道,「那也不成,大喜的日子,見了白事可得了……」十五平靜看了她一眼,她自知失言,乾巴巴接道:「那,那你要怎樣,姐姐盡量幫你。」

  十五沈默許久,轉身走了兩步,卻又回頭,茫茫然說:「我想見少爺。」

  他又重復了一遍,「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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