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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知》第6章
第06章

  秦遠尚未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引起了秦府下人的軒然大波——若是意識到,他恐怕也不會後悔。他生來的什麼都不怕,只有在十五面前,逼迫自己耐心溫柔、別嚇著人罷了。除了十五,他能怕誰?他想做的事,如何做不得了?

  十五:「少爺,我想乾活。」

  秦遠正在寫信,聞言筆停了停,洇出一個墨點。他將筆搭下,皺眉看他:「你想幹什麼?」

  秦遠不快的時候,一雙劍眉微蹙,眸色一沈、薄唇微抿,顯得極凶。十五心底有些怕,仍鼓起勇氣開口,他剛變聲不久,聲音有些許沙啞:「少爺,莫養著我吃白飯。」

  「我樂意養,也養得起。」秦遠反笑,「怎麼這麼不惜福?不用做事,反念起來了。」

  十五鼓起的勇氣霎時潰散了。他本就不是口舌伶俐的人,聽聞此言,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十五低著頭慢吞吞地應了聲,看秦遠再次提筆,接著寫寄回南方的家書。

  秦遠人本只比十五大了一兩歲,他渾身的氣場卻彷彿大了十歲不止。他長髮束起,俊朗面容在燦爛朝陽的照耀下顯得愈發矜貴。他面色沈著,指節分明的手執筆寫字,筆鋒凌厲老道,下筆不頓,全無少年莽撞之感。京中如他這樣年紀的權貴少年,大多還只念玩樂,或耽溺聲色之間,一身軟弱骨頭。唯有秦遠,彷彿他皮囊里裝的是個行走多年的魂魄,他為人成熟穩重,而暗藏鋒芒。秦遠對十五無疑是寵慣著的,但十五見到他,仍心中有隱隱的恐懼。這類似於獵物見到猛獸時候的本能。

  十五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哪怕秦遠不需要他伺候。

  秦遠直到晚上才發覺十五不對勁。十五不是個喜歡撒嬌賣乖的,有什麼不高興的,也從不表露出來。秦遠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還是因為十五在吃晚膳的時候明顯心不在焉,有一口沒一口,食量遠不比平時。

  秦遠沈沈地看著他,半晌,道:「你真的想乾活?」

  十五愣了愣,筷子停了,隨即慢慢地點頭。

  秦遠:「你要想,那便讓你做。只有一點,你得答應我。」

  十五將口中的飯咽下去,嗯了一聲。

  「做事得量力而行,外面天還熱著,不能幹了活累了自己。」秦遠頓了頓,「做些輕便的。」

  十五眨了眨眼,又應了一聲。靜了半晌,再補充道:「多謝少爺。」

  秦遠看著少年吃飯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心裡哭笑不得。

  十五不是不惜福。他在秦府呆了十多年,沒有一個人比堂少爺對他更好的了。這是恩情,他得還恩,他感激,但他也懼怕。沒有道理一個人無緣無故地對他好,儘管他明白自己身上沒什麼可圖。他對秦遠過於親暱熟稔的關懷與照顧無所適從,這是出自於弱者的自保。他恨不能自己逃回那所小小的外院裡,當個不用操心什麼的粗使僕役,日復一日,沒有變化,但令人安心。

  秦遠真打算看看十五要幹什麼活。第二日他便不出門,眼看著十五自清晨起來了,依次拎回兩壺滾水、運了趟書、修了小圍牆,與旁人一同將花架移了,換了新的花架子,搬了兩回冰,爬上樹……

  秦遠喊:「你上樹做什麼!」

  十五正一腳踏在樹幹上,另一棉麻褲腿下白皙而纖細的小腿輕輕晃動,還沒爬上樹,他低頭看秦遠:「少爺,我在去蟬。」

  秦遠:「有你這麼去的嗎?去拿東西粘了,你快下來——」

  十五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側頭回去。一蟬就停在他上邊不遠,他沈默幾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一蓋,直接抓了一隻便往身側的網兜里一塞,接著利落輕盈地跳下來。秦遠嘴角抽動,看著眼前這少年一張臉被曬得發紅,腦門全是汗,一身青褂滿是灰塵,濕一塊乾一塊,腳上的布鞋將破。他滿不在意地伸手一抹臉上,擦去汗水,留了一道灰印。他腰側還懸了個網兜,裡邊全是蟲兒。

  十五:「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秦遠隱隱薄怒,又無可奈何,拎起他領子:「吩咐你去洗澡!」

  朱紅雪青齊出動,將十五整個人塞進浴桶里。堂少爺人好心慈,給那小廝自己的浴桶使。大熱天的,十五光著身子蹲在桶里,墨色的長髮披下,雙手捂著身下,滿臉通紅:「我自己來!——讓我自己來!」

  朱紅憋著笑,一手拿著皂莢,趁秦遠坐於身後不注意,悄悄點了點他腦袋。十五窘迫不堪,整個人往裡邊縮,下巴以下都埋在水里,熱汽蒸得他耳尖都是紅的。一雙水汽中的眼睛轉了轉,轉向秦遠,露出些許求饒的神色。

  秦遠似笑非笑,坐於一旁,卻發覺只有朱紅在澆水,而另一個小丫頭唯唯諾諾地站在一旁。她始終垂著眼睛,似是不敢看,又或是羞於看。只不過剛剛瞥了一眼十五瘦削而白皙的肩膀,她便面頰微紅,受驚了般地扭過頭去。迫不得已,才舀一盆水,小心地澆上。

  秦遠的眼神一動,安靜地看了半晌。

  朱紅:「都打上皂了,你起來點,給你衝水。」

  十五抿著唇半蹲起來,稀裡嘩啦的一通水聲接連不斷。突然,他驚叫一聲。

  雪青將瓢摔在了地上,哐當一響,慌道:「沒事罷?我、我忘了兌涼的……」

  秦遠皺起眉頭,噌地站起來,大步向前。朱紅呼了一聲,利落地舀了瓢涼水往十五背上澆,雪青手抖著跟著澆上去。幸而那熱水放了許久,不算滾水,又有長髮遮擋,但十五的背上還是燙紅了。他的脊背單薄,腰身瘦窄,原本蒼白的肌膚變得通紅,顯得十分嚇人。

  秦遠淡淡地瞥了雪青一眼,這一眼平淡而重若千鈞,隱隱透出他平時未顯出的暴戾來。雪青腿一軟,立馬跪下,慌著求饒。

  「沒大礙的。」十五小聲說,側頭看了眼雪青,「一點也不痛……」

  秦遠伸手輕輕碰了碰十五的背,那塊剛燙著,只覺得麻,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秦遠沈聲吩咐:「朱紅,你去拿冰。雪青,再去打井水來。」

  兩人立馬退去。秦遠親自拿瓢舀水,一手將濕了的墨發撩在一邊,一手將冰涼的井水澆上。

  十五突然說:「是我的錯。」

  秦遠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來:「你錯哪兒了?」

  十五:「我本該提醒雪青的。少爺,罰我吧。」

  「唔,」秦遠快速地舀水,十五想拿了那瓢自己澆,卻被秦遠點了點肩膀,示意讓他再坐起點。十五便伸手扒住對面的桶邊沿,半蹲半彎腰,將赤裸的背脊從水中抬起,有些困難地側頭看秦遠,只見他施施然開口,「是該罰你,先欠在賬上,日後施行。」

  十五一動不動,只有眼睛眨了眨。

  堂少爺吩咐小廝乾活不能累了自己傷了自己,結果小廝上樹捉蟬做得挺好,轉頭卻因為堂少爺的吩咐去洗澡而受了小傷。秦遠自己有些愧疚,卻不敢說出來,省的那小子敏感生事。只怪他沒想到,十五的俊秀是每人都能看得到的,而並沒有被他秦遠拿袍子遮了蓋了。人好美色,情理之中,何況十五好的不止有皮囊。只是他記憶中的秦十五太過潔身自好、與人生疏,以至於他都忘了十五身邊,是否有那麼幾個小娘子惦記著。

  十五的背由涼水澆了好一會,再出去穿上褻褲、外褲,上身由一小褂遮著,回了房讓冰敷。敷完了冰,藥膏也已送上,由丫鬟仔仔細細地塗了。雖是小傷,秦遠卻怕他出去被太陽曬了怎樣,以少爺的名義勒令他不准出門。十五不出門,秦遠亦不出門。十五從生下來開始,就沒有這麼閒過,每日趴在那小榻上要麼睡,要麼等換藥,百無聊賴。雪青哭著與他道了回歉,十五不知該回什麼,只說自己沒事,雪青反而哭得更凶。沒有幾日,十五就很少見到她了。他問朱紅,朱紅只說表少爺嫌她年紀小不懂事,讓她少出來。知道她沒被罰去東廚,十五松了口氣,不再掛心。

  連躺了五日,十五快受不了了。秦家二兄弟也快受不了了。他們受爹媽的吩咐,要帶表兄多多結交,然而自秦遠來京,還未見過外人呢。秦遠被秦夫人叫去聊了一次,回來便對十五說:「悶得慌麼?」

  十五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秦遠笑起來:「明兒帶你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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