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教父的修羅場(20)
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儘管紀桁在奧德里奇跟前從不討喜,但當他在餐桌前坐下來的時候,倒是並沒有像費恩一樣被送進ICU。
紀桁在畫室裏蹲了半天,蹲得腿又麻又熱,落座的時候腿肚子都還打著晃,但卻硬生生地扯出了個笑容。
紀桁高興極了,他儘量克制著語氣不要顯得過分得色,但他卻控制不住自己,一邊說話,一邊頻頻朝林歇看過去。
“布雷恩家族已經是傾覆之勢了……”
紀桁並不打算做個不留名的雷鋒,他不急不緩地在奧德里奇面前,將自己近來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說了個清楚。
奧德里奇只是聽著,不作評判,更不插話。
他唯一出聲,也只有在林歇挑食的時候,拿出半點作為家長的威嚴。
紀桁漸漸閉了嘴,他蜷起手指,摳了摳掌心,心底既是嫉妒又是羡慕。他錯過了亞岱爾對他最好的時候,等再想要了,亞岱爾卻已經不肯給了。
也只有奧德里奇至始至終都享受著亞岱爾的親近。
“你什麼時候回去?”林歇轉頭問紀桁。
“嗯?”紀桁不得不放下了餐具,他看著林歇的臉色,斟酌著道:“我現在就走?”
“嗯。”林歇滿意了。
紀桁不太明白,為什麼亞岱爾當著朱利安的面,可以那樣直白地表達出對他的愛意,但在他的面前,卻又翻臉比翻書還快。
是因為一邊喜歡,一邊卻又覺得不能這樣輕易讓他得逞嗎?
紀桁微笑了一下:“那,奧德里奇先生,先告辭了。”
“嗯。”奧德里奇的神色好看了很多。畢竟奧德里奇雖然知道自己的教子喜歡這人,但他卻並不希望看著這人過分親近自己的教子。
奧德里奇有著深深的悵然若失的感覺,埋在心底,誰也不知道。
可能是每個家長都會經歷的過程吧。奧德里奇心想,然後目送著巴奈特往外走。
紀桁起身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問:“亞岱爾,不送一下我嗎?”要是平時紀桁絕對不會這麼蹬鼻子上臉,但今天……亞岱爾都送了朱利安。
紀桁不扳回一成,總覺得心底醋得慌。
“走吧。”林歇輕點了下下巴。
紀桁鬆了口氣,神色愉悅,幾乎把喜字都寫臉上了。
兩人一起走出了餐廳,又一起走出了大門。
“費恩今天來過了?”紀桁突然問,“我聽僕人提起了。”
“嗯,怎麼?”
紀桁抓心撓肺地想要知道費恩都說了什麼,但是憋了半天,他卻只是冒出來了一句:“這人心懷不軌……”
“你便是心懷善意了嗎?”
“我自然……”紀桁說到一半突然啞了火,他抬頭對上林歇的雙眼,林歇的眼底還帶著打量,紀桁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亞岱爾總是不肯相信他。
“亞岱爾,要我怎麼做,你才會信我呢?”
林歇的目光銳利地將他從頭掃到腳:“我很想心無芥蒂地接受你。”
紀桁的心一緊。
“但是我不能。”
紀桁的心更緊了。果然,還是因為他以前的態度,刺傷了亞岱爾。
“因為未來你會殺了我啊。”原劇情裏,亞岱爾死得可真夠慘的,雖然其中多半都是他咎由自取。
紀桁緊了緊手掌,失笑:“怎麼會?”
但林歇卻只是認真地看著他,林歇的眼眸是漆黑的,漆黑的眼底投射出的光芒,本能地讓人感覺到寒意凜然。
他沒有在說笑。
紀桁打了個激靈,陡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覺得又茫然又可笑。他怎麼會殺了亞岱爾?
但等紀桁再抬起頭的時候,林歇已經轉身回去,只留給了紀桁一個微微顫抖的背影。
哦,這是林歇今天剛跟朱利安那裏現學的,他覺得自己演得還挺好的。
至於紀桁會理解成什麼樣子,全看他今天這番話所起的引導作用線上與否了。
紀桁沒追上去,他敏銳地覺得亞岱爾的狀態不對勁。為什麼明明心懷喜歡,卻又總對他懷著疑慮?
紀桁怎麼走出庫珀莊園的,他都不記得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別墅後,機械性地按亮螢幕,看著螢幕熄滅,又再按亮。
那上面是亞岱爾的照片。
亞岱爾自從成為奧德里奇的教子之後就備受關注,他總能登上報紙頭版,當然,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身份的關係,還因為——“東方的瑰寶”——無數媒體這樣稱讚他的風采。
紀桁的手指摩挲過螢幕,彷彿穿透了這層阻隔,真的能觸碰到少年的臉頰一般。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男主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另一邊,他的小弟也很苦惱。
“為什麼最近都不見巴奈特了?”
青年看著面前發怒的大小姐,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談戀愛去了。”
“我不信!”女孩兒彷彿被雷劈了一般:“他和誰?和誰?”
我也不信啊。青年在心底長歎一口氣,抬起頭。但衝冠一怒為紅顏,巴奈特都已經做了啊。至於這個紅顏是誰,我怎麼敢告訴你呢。聽說科林家的費恩因為得罪了那個人,都被打進ICU了……
•
林歇心滿意足地回到房間,順手拿起一本書翻了起來。
那是一本童話書,但開頭充滿夢幻,結尾卻充滿了黑暗。林歇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這時候,奧德里奇進來了。
“亞岱爾。”
“嗯?教父。”林歇將童話書放好,抬臉看向了奧德里奇。
奧德里奇又擺出了極為認真的姿態。
他有話要說。
“教父?”林歇疑惑地催促了一聲。
而奧德里奇卻還在打量林歇的樣子,他的眉眼是那樣的好看,標誌如同最好的畫家,小心翼翼,一筆一畫描繪出來的一樣。
亞岱爾值得最好的。
奧德里奇收起目光,低聲道:“今天巴奈特沒有撒謊,他和布雷恩家族徹底翻臉,再沒有一絲修補的可能。他很有誠意。”
奧德里奇笑了笑:“儘管他是個過分聰明,聰明得有些狡猾的年輕人。手段也狠辣得令不少人發怵。看上去似乎並不適合你。但我突然發現錯了……”
林歇微微愕然:“嗯?”他沒想到奧德里奇會這麼操心他的事。哪怕僅僅看上去,他只是對著紀桁有好感而已。就彷彿已經鄭重到,要為他嚴密把關未來的另一半了。
奧德里奇很是認真地道:“亞岱爾,你在我的庇佑下,可以不受任何的侵擾,但如果有一天庫珀莊園不復存在呢?好人很難去保護別人,唯有像巴奈特這樣的人,才有更多的手段去維護你。”
林歇張了張嘴,看著奧德里奇很認真的樣子,他竟然會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但是,他又不能告訴奧德里奇,我對紀桁毫無情意,他,你們,所有人,都只是我能騙過主腦的媒介……
林歇抿緊了唇,他抬頭看著奧德里奇,目光有些恍惚。
“他的確很喜歡你,並且足夠有能力,也願意去承擔為你和昔日夥伴斷絕的後果。”奧德里奇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他比費恩要好。當然,你本來就不喜歡費恩。亞岱爾,我告訴你這些話的意思是,你不用顧忌我的喜好,如果喜歡巴奈特,大可以和他試一試。”
“至少在這十年之內,不管出現什麼樣的後果,都不會令庫珀家族束手無措。”
簡而言之就是,你想談戀愛就去談,哪怕對方兇惡奸猾跟土匪頭子似的,但你喜歡,那就去試試,反正十年之內出什麼事兒,我都能給你兜著。
林歇突然有種可惜的感覺。
可惜了,原主沒有在奧德里奇這裏得到過這樣細緻的關懷。
不,也不可惜。原主沒有得到,他得到了。
林歇覺得很高興,但他臉上還是作出了苦惱的神色:“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他,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從始至終就沒打算和紀桁在一起,他要的只是讓紀桁始終處在愧疚的位置上,帶著愧疚的愛比無緣無故的愛要更牢固,只要誘騙到紀桁交付出自己的一切,那就夠了啊。
“為什麼?”奧德里奇顯然並不知道自己的教子,懷著何等渣的心思。
“在一起就會變質的。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誰告訴你的?”
書裏說的。
跟著主腦看了許許多多的書,見過許許多多人的故事,更別說,這個世界的男主本就是個對愛情不忠貞的傢伙了。
林歇眨了眨眼:“很多人都是這樣啊,得不到的時候,傾慕、喜歡都是美好的。當一切都得到的時候,就變得索然無味了,可以丟棄了。”
奧德里奇實在不明白,亞岱爾明明應該是不知愁緒的,但為什麼會懷有這樣的心思?
“亞岱爾,你太悲觀了。”
林歇抬起手指指著奧德里奇:“那您呢?您為什麼一直不曾結婚呢?”
“因為沒有喜歡的人。”奧德里奇低聲道:“我的少年時期過得太艱苦了,分不出心思去喜歡誰。很可惜。”奧德里奇乾巴巴地說。
“那後來呢?”
“後來會發現很多人並非真心的喜歡我,那我為什麼還要去喜歡他們?”奧德里奇的嗓音依舊是那樣的迷人,一個手握可以攪亂整個倫敦風雲權勢的大佬,認真地講著自己的愛情觀。
“戀愛婚姻都應該由喜歡的程度來決定。亞岱爾,你有喜歡的人,就應該放鬆地去享受這一切。你不應該有所顧慮。有許多的人戀慕你,其中或許有虛情假意的,也許有愛恨善變的,但也總有一個,對你懷著深情,不會隨著外物而改變。巴奈特不是個好人,但他恰好是你喜歡,又恰好很喜歡你的人。”
“亞岱爾,我希望你更開心一點,而不該是心事重重,做什麼都有所顧慮。”
奧德里奇無奈地道:“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是嗎。
林歇一怔。
他習慣了玩弄人心,用盡手段去戲耍主腦。但有錯嗎?不,不對,沒有錯。
錯的只是,他並不喜歡紀桁,但卻硬裝作喜歡紀桁,所以才麻煩了很多。
林歇回想了一下,遙遠的上個世界裏,討人喜歡的袁森,還有更遙遠的上上個世界裏,很有意思的唐煊……
下個世界他還會遇見一個男主角。
林歇福至心靈,愉快地拍板決定——如果下個世界的男主很有意思,那就和那個男人談談戀愛。如果沒有意思,那就捅死好了。
這樣不就乾脆俐落多了嗎?
“教父說得很有道理。”林歇認真地道,“我明白了。”
奧德里奇拍了拍他的頭:“費恩那裏我已經回絕了。”
“亞岱爾,如果你對庫珀家族的業務有興趣,也可以來試一試。”
“如果我不擅長呢?”
“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嘗試的。”
林歇微笑:“好的,教父。”
如同將工作和生活完全分開那樣,奧德里奇同樣將嚴肅的談話,和輕鬆的聊天分開了。他結束完談話之後,留給了林歇思考的時間。
奧德里奇起身出了房間。
奧德里奇很早就發現,亞岱爾和普通的孩子有分別。他過分乖巧,總能恰好戳中你心上最柔軟的位置。他是早慧的。
奧德里奇當然無法知道林歇的真實來歷,他只當是過去的成長環境造成了林歇現在的性格和行徑。
奧德里奇盡可能提供給一切亞岱爾所想要的東西,奇跡的就算是這樣,對方也始終沒有絲毫被寵壞的跡象。
有時候,奧德里奇甚至會覺得,亞岱爾像是一台精密的儀器,它足夠理智,算准了哪怕一點一滴的感情外露。
所以奧德里奇始終覺得,雖然亞岱爾在他面前會撒嬌,會有天真孩子氣的一面,但似乎只會按照程式輸出感情,而無法接受感情。
奧德里奇有那麼一點難過。他希望亞岱爾學會去接受感情,但又感覺到一絲不舍,就好像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多年的寶物,終於要見陽光了……
•
“亞岱爾。”
林歇剛走進客廳,就聽見了紀桁的聲音,同時還有一道並不強勢的聲音,低低地喊著“亞岱爾少爺”。那是被紀桁擋在了後面的朱利安。
林歇先掃過了紀桁的面孔。
紀桁像是一夜沒睡,眼底佈滿了血絲,他有些急躁難安,似乎憋了很多話要和林歇說。
朱利安同樣看上去彷彿一夜沒睡,他那雙藍色的眼眸裏同樣帶著血絲,而不同於以往帶給人的憂鬱氣息,他今天看上去有些異樣的興奮。
“請老師等我兩分鐘。”林歇微微頷首,有禮地道。
朱利安連連點頭:“好的。”
林歇看向紀桁:“你跟我來。”
紀桁終於按捺不住,一個箭步就走到了林歇的身邊,幾乎緊緊貼住了林歇:“亞岱爾。”他聲音沙啞地呼喊。
林歇沒有急著開口。
他和紀桁的話可不能隨處說。
等進了房間,關好了門,林歇才轉過身問:“怎麼又來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紀桁一把握住了林歇的肩膀,“亞岱爾……你,你是不是重生的?因為上輩子,我殺了你,所以這輩子你不肯相信我對嗎?”
林歇的目光閃了閃,躲開了紀桁的視線。
紀桁卻覺得就是這樣了。
他都能重生,亞岱爾當然也是一樣。但他上輩子並不是大衛斯家族的私生子,殺死亞岱爾的是另一個靈魂。
“亞岱爾,我沒有殺過你,那不是我。我怎麼會捨得殺了你呢?亞岱爾,你看著我,你聽我說,我發誓我……”
林歇搖頭:“發誓?沒用的。你還對安娜發誓說,你會愛她一個人。但後來,你就和辛蒂搞在一起了。哦,還有碧翠絲,貝琳達……”
紀桁傻了眼。
聽著這麼一長串的人名,他都快瘋了。
上輩子的巴奈特這麼能亂搞嗎?
“沒有,我不會喜歡他們……”
“會。”
“你還會收費恩做小弟,你還會意圖推翻教父的地位,你會殺了我。哦,對了,在華國的那場暗殺,就是你和布雷恩家族一起策劃的,為了殺死教父。我會在你手底下死得很慘……”
紀桁真的快瘋了。
他根本就沒幹過這些事!
難怪,難怪在滬市發生槍擊之後,亞岱爾對待他的態度就變得分外的詭異了,手機因為勾起他上輩子的記憶了嗎?
紀桁很想穿到上輩子,捶死那個巴奈特。
你搞的爛攤子,全他媽讓我擔著了!
“我不信你。”林歇說。
他微微垂下了頭。
房間裏的氣氛凝滯,讓紀桁覺得難受極了。明明喜歡的人就近在咫尺,而對方恰好也喜歡他。但卻就因為上輩子巴奈特幹的那些蠢事……導致現在他只能看著,卻不敢碰亞岱爾,亞岱爾會生氣。
就在這時候,門被敲響了。
“亞岱爾。”是朱利安略微焦急的聲音,似乎還有一絲痛苦的味道。
“怎麼了?”
“抱歉,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想問一問,您這裏有藥嗎?”
林歇抬起頭,大步走向了門邊。而這時候,紀桁也發覺到林歇似乎眼圈微紅,眼底還帶了一點淚。
紀桁的心一揪,難受得幾乎不能呼吸。
他知道,這是因為上輩子的巴奈特,帶給了亞岱爾太大的陰影。
“亞岱爾。”門一開,朱利安的身形就晃了晃,他甚至差點倒在林歇的身上,但他還是及時扶住了門框。
我
他在偽裝。林歇的目光將他從頭掃視到腳,很快就作出了這個判斷。
壞了他的好事。林歇歎了口氣。
不過也沒關係,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煽情的套路他已經做得相當熟練了。
“老師,您需要什麼藥?我帶您去找找?”
“好。”朱利安臉色煞白地說。
紀桁的臉色一黑,只覺得前有狼後有虎。
只是等紀桁跟上去的時候,林歇和朱利安已經進了儲藥的小房間。
朱利安撐著牆壁,關上了門。
紀桁乾脆抵著門板,在外頭偷聽了起來。
“你需要什麼藥?”林歇問。
朱利安卻遲遲沒有跟過來。
林歇轉了過來:“老師?”
朱利安笑了笑,蒼白的唇漸漸紅潤了一些:“不了,我現在好多了。”
“真的嗎?”
“真的。”朱利安深深地看著他。
林歇走了過去,盯著朱利安的面容,低聲問:“老師有什麼疾病?下次我讓家庭醫生給老師看一看。”
“不用了,心病。”朱利安又笑了下。
“啊,心臟病嗎?”林歇突然握住了朱利安的手腕,“我摸一摸老師的心跳,是比平常人要快,還是比平常人要慢。”
“老師的心跳很快啊。”林歇淡淡地說道。
朱利安的身形更高一些,他倚著牆壁,低頭死死地盯著林歇。
他看著林歇柔軟的發絲,小巧的下巴,精緻的鎖骨……
“亞岱爾少爺,這就是我的病。”朱利安突然微微喘了起來:“心病。只要看見您,它就會跳得很快,令我難受。”
“那怎麼辦。”林歇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意思一樣,手指摩挲著朱利安脈搏跳動的地方,一會兒將朱利安的襯衣袖子撩起來,一會兒又因為鬆手而將其放了下來。
一個隨意的動作,卻像是對朱利安上了一場酷刑似的。
朱利安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呼吸也更沉重了。
門外的紀桁隔著門板什麼也聽不清,但正因為聽不清,他才更覺得焦灼。
朱利安不懷好意,看著亞岱爾的時候,臉上就差沒直白地寫上春意了。
紀桁忍不住摳了摳門板。
要不乾脆破門而入吧?
亞岱爾會生氣嗎?
……
“亞岱爾,我……”
朱利安的聲音還沒落下,林歇就猝不及防地擼起了他的袖子,動作乾脆俐落,實在快得很,朱利安早就麻痹在了林歇的一系列動作之中,到這一刻來臨的時候,他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老師,你病得不輕啊。”林歇抬起了他的胳膊。
上面有一些傷疤。
都是舊傷了,不知道是什麼劃傷的,有粗有細,有快要消失的,也有留下來很久都不曾消失的。
這些不奇怪,奇怪的是錯亂的疤痕間還有一些針眼。
林歇伸手拉了拉朱利安的皮帶,朱利安的呼吸灼熱又粗重,整個人又僵硬又有點說不出的瘋狂。
他從顫抖變成了抖動。
“這裏是不是也有?”林歇指著他的腿問。
朱利安的目光閃了閃:“亞岱爾……”他的聲音很好聽,這會兒聽上去更像是瀕死的海妖發出最後蠱惑人心的哀叫一樣。
“我聽說,吸毒到後期的人,毒癮會深重到無法戒除的地步。而一般的注射都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了。得打在這裏,打在大腿,才能更快地汲取快感……”
“亞岱爾。”朱利安那具高大的身體,竟然顫抖、發軟,像是要跪倒在林歇的腳邊一樣。
“你很喜歡我嗎?”林歇問。
其實比起朱利安那副魅惑人心的面孔,現在林歇看上去更像是能將人騙得屍骨無存的海妖。
“我很喜歡你……”朱利安望著他,目光微微迷離。
“你從什麼時候關注我的?”林歇現在想起來,朱利安從第一回看見他的時候就不對勁。完全沒有按照原劇情走。但在那之前他們根本沒有過接觸。
是什麼篡改了劇情?
這個世界不會自己篡改劇情,除非是……一個隻存在於故事中的NPC,被誰告知了,你不是個真實的人,你只存在於一個故事裏,你只是個NPC。
可誰有這個權利去傳達這些資訊呢?
“很早了……”朱利安啞聲道,他抖動得更厲害了,臉色發白,額前的發絲都漸漸被汗水打濕了:“很早了。你十四的時候,奧德里奇帶你參加一個慈善活動,你在活動上拉了小提琴……很好看……”
“是誰告訴你,要關注我的呢?是他對嗎?主腦。是主腦告訴你我的,對嗎?”林歇的聲音更低沉了。明明不帶一絲怒氣,但卻讓朱利安感覺到了顫抖。
他愛極了亞岱爾的這個模樣,但又畏懼極了亞岱爾的樣子。
朱利安覺得少年像是比毒品更能令他享受到如在雲端,如被細小的電流竄過骨子一樣的快感……
朱利安緊貼著牆壁,伸手想要去抓林歇。
林歇從他的表情上已經得到了答案。
林歇笑了笑:“主腦難得聰明了一回啊……還知道為自己找個眼線了……但他知道自己找錯人了嗎?”林歇將朱利安掃視了一眼。
朱利安抖得都快站不住了,他有種面紅耳赤,想要俯倒在亞岱爾腳邊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