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聞人羲難得的錯亂了一下,覺得自己無言以對,一會以後他才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說.......令尊已經.......」
西門吹雪點頭:「在我記事之前他就已經逝去。他既留了把劍給我,定是希望我能在劍道上有所成就。」
所以這就是西門吹雪會練劍的原因嗎?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很明顯西門吹雪對於他的父親霧很大的樣子。
聞人羲心裡有點小糾結。
他心裡那個穿白衣的小人不停的勸他:「把實情告訴西門吧,這麼多年沒有父親真可憐。」
另一個穿黑衣的小人一腳踹開前一個小人,說道:「幹什麼要告訴他,又不是什麼事關大局的事,作壁上觀看戲才對。」
「你怎麼這麼沒同情心呢!」白衣小人奮起反抗。
「你怎麼這麼沒生活情趣呢!」黑衣小人壓制住白衣小人,不滿的說。
簡而言之,這就是聞人羲內心的正直面和惡趣味的交戰。
他晃了晃腦袋,把白衣小人和黑衣小人一起從腦袋裡晃出去,決定先開口試探一下。
「西門.......」他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令尊......」
「喂!」很不幸的是,聞人羲又被打斷了。
打斷他的是一個聽上去很活潑的聲音。
他和西門吹雪側過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這裡不得不提一下聞人羲那一塊房子的佈局。
我們已經知道聞人羲的房子和西門吹雪的比鄰,靠得很近。
而聞人曦房子的另一邊,則是一條地下河引出來的人工小河。
隔著小河,還有另一座房子。
一個少年人正扒在那座房子的院牆上,笑嘻嘻的和他們打招呼。
「嘿!要不要過來喝茶啊!我這還有好酒!」
聞人羲和西門吹雪對視了一眼,決定當作沒聽到。
沒辦法,對方實在是太可疑,無事獻慇勤,非女干即盜。
更何況他們現在身陷囫圇,更需謹慎。
眼看兩人要走,少年有些著急,匆匆忙忙的喊著:「唉!唉!等一下,別急著走啊!坐下來聊一聊也能交個,哎呦我去!」
最後一下是他試圖翻牆失敗摔在地上的聲音。
聞人羲的表情漂移了一下,別的不說,只看那個少年堪稱笨拙的翻牆姿勢,他就覺得對方並沒有什麼攻擊性。
這功夫實在是太差了。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來,踮著腳朝他們看了一下,喊道:「你們別走!我馬上就能過來!」
說著他原地跳了兩下,竟是打算用輕功渡河。
雖然說是一條小河,但是這條人工河也算是寬廣。
遠遠的瞧著少年的起步姿勢,他就知道對方十有八九是過不了河的。
西門吹雪已經轉身打算走了,明顯對此毫無興趣。
但是聞人羲沒想到少年居然那麼菜,才剛過河的不到三分之一,就已經後繼乏力的掉進了河裡。
這水準,還不及他十二三歲的功力。
聞人羲搖搖頭,轉身欲走,就聽見身後傳來呼救聲。
「救命......救......我不會水........救我.......」
好吧,非但武力差還是個旱鴨子。
聞人羲並沒有見死不救的喜好。
他剛邁開步子打算去救人就看見一片白影從眼前掠過。
西門吹雪在水面輕踩兩下,優雅的劃過水面,順便彎下腰拎著少年的領子把人從水裡扯出來丟在岸邊。
雖然看上去冷淡,但是能和陸小鳳交朋友的西門吹雪並不是什麼壞人,像這種狀況,他還是會伸伸手幫個忙的。
聞人羲笑了笑,縱身而起,他甚至不需要借力,就輕飄飄的落在對岸。
他也看清了少年的樣貌。
不,應該說並不是少年。
看他的骨骼應該是和西門吹雪差不多的年紀才對。
之所以被誤認為少年,是因為他的聲音特別的清亮,語氣又活潑,有幾分少年人的味道。
而且他又生了一張有些圓的臉,身量也不高,遠一些看就是個少年身型。
此時他喘勻氣,圍著西門吹雪嘰嘰喳喳的說話,身高不過將將到西門吹雪的下巴處,笑起來還帶兩個深深的酒窩。
年歲到了,可若稱他為青年,又實在有些彆扭。
所以還是叫少年吧。
鑑於少年非常熱情的一再邀約他們去喝口茶,頗有一番你們不去我就再跳一次河的架勢,聞人羲二人只好「從善如流」,去少年那裡叨擾一番。
少年的宅子比起聞人羲的要小一些,也簡陋一些,不過院角一叢月季平添幾分生機。
能在沒有陽光的地底種月季,看來少年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簡單的張羅完茶水之後,少年急急忙忙的跑去處理自己濕透的衣服。
聞人羲趁此時機快速的掐算一番。
他現在無比懷念自己以前那件能把手藏在裡面的衣服,身上的這件袖口是收攏的,手上的所有動作都會被看的一清二楚,有什麼問題都不能隨時卜算,不高興。
「如何?」西門吹雪問道。
「有所求,沒惡意。」聞人羲說道。
他剛剛卜算了少年的意圖,只能得出他是懷有目的的接近他們,但是並無惡意。
當然也沒善意。
至於具體是什麼目的,聞人羲表示給他三枚銅錢他能告訴你大概範圍,給他籌算五十他能給你具體到一二三四。
不幸的是,他身上什麼都沒有。
包括本來隨身攜帶的銅錢。
少年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聞人羲和西門吹雪在喝茶,不由得笑開了。
願意喝他的茶,本就是一種信任的表現。
表示出信任來,才好談後面的合作嘛。
他大剌剌的往椅子上一坐,兩條腿叉開踩在椅子上,手一撐,說:「茶好喝吧。」
他的語氣裡還有一點炫耀。
「茶是好茶。」聞人羲放下茶杯,說道。
「泡茶的人太差。」西門吹雪接下了下一句。
少年的笑臉瞬間垮下來,顯得有點怨念。
年紀不小的人了,性子還和他的臉一樣孩子氣。
「茶喝過了,可以走了吧。」聞人羲說道。
「別啊!」少年從椅子上跳下來,攔在門口,「就不能多聊兩句嗎,好歹也算是鄰居啊!」
少年的容貌只是清秀,偏偏眼睛很漂亮,又大又圓,眼尾微微上挑,讓他看上去像隻貓兒。
此時此刻像是撒嬌一樣的看著你,讓人無端的心軟。
聞人羲突然的就想起陸小鳳,有的時候他也挺像貓的,想必和少年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倒是向來冷淡的西門吹雪居然沒有計較少年的無理取鬧,反而心平氣和的問道:「你想聊什麼?」
聞人羲有點驚訝。
西門吹雪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著這個人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親近之感,明明是初次見面,心裡卻覺得像是久別重逢一般。
別人在他面前無理取鬧,哪怕是陸小鳳都要挨抽,但對著這個人的無理取鬧,他卻有沒什麼,隨他便就好了的這種想法。
跟他平時的風格簡直就是南轅北轍。
不知怎的,以前陸小鳳帶過來的亂七八糟的惡俗話本裡的一見鍾情四個字就那麼在他的腦海裡閃過。
然後就被快速的清除出去,可是存在過就總會留下印記,表現在西門吹雪身上就是他的視線老是不自覺的往少年身上瞟。
覺得自己畫風都不對了呢,還能不能拯救一下?
少年倒是完全沒有感受到西門吹雪內心的糾結,自顧自的說的開心。
「那天你被送過來我扒在圍牆上就看到啦。」他說的是西門吹雪。
「你被綁的跟個粽子似的我可是差點笑出來,太搞笑了哈哈。」
「本來還挺高興的想和你聊一聊結果你老是不出來。」
「你在裡面幹什麼,發霉嗎?」
「過了兩天你又來啦我還在想別又是個不出門的你們倆就都出來啦。」他這次指的是聞人羲。
「你知道嗎這裡可無聊,每天又沒事幹,只能跟個傻子似的......」
聞人羲一邊聽著,時不時的附和兩句,一邊不停的根據少年話裡的信息進行掐算。
還要注意手要藏在桌子底下不能被注意到。
好煩。
出於對少年不知從何而來的關注,西門吹雪聽的意外的認真。
而且.......
聞人羲和西門吹雪都意識到了少年的厲害之處。
他不過是比西門吹雪早來沒兩天,西門吹雪才剛剛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連出去的門都沒找到。
而少年已經能夠做到讓守著進出口的人放水把他的月季拎出去曬曬太陽。
更可怕的是作為一個武功差到了一定境界的人,他居然能住到這麼一個視野好,鄰居好,地勢好的三好地帶而沒被其他人折騰,足見他的價值。
看起來少年在習武方面缺失的技能點全部點在了社交上。
就連初見的聞人羲和西門吹雪.......西門吹雪除外,都對少年的觀感不差,即便是嘮嘮叨叨的有些話嘮傾向但也並不討厭。
反而會覺得這樣的話嘮有點可親可愛。
聞人羲也從少年口中知道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少年的個人信息。
這裡是一座海外孤島,距離最近的碼頭有大約三天的行程,靠岸的碼頭距離京城很近,騎馬不到兩天就能到。
海上補給的船每隔十天會來一次,每一次都有大約五艘到十艘的大船,有的時候還會更多。
住在這裡的人是不能出去的,想要強行闖出去的人無一例外的被守門的給處理掉了。
但是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被守門的帶出去,過上幾天又被帶回來。聽說是去幹什麼大事去。
島上貧瘠的很,淡水啊,植物啊,什麼都沒有,倒是有不少海鳥熱衷於在這裡做巢。
一定程度上而言那些海鳥就是天然的偽裝和警報,所以也就被留了下來,還會有專門的人負責去喂。
島上島下相處的很和諧。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居然不是被抓來的,而是自己跑上補給船,誤打誤抓的混進來的。
後來南王世子發現了他的才能,這才被招攬進來。
至於少年跳到南王世子碗裡的原因,少年表示因為這裡發錢又管飯。
他就連南王世子到底是想幹點啥都沒搞清楚。
西門吹雪在桌下的手比了個手勢。
少年的話,多少真,多少假?
聞人羲活動了一下頻繁的卜算有點僵硬的手指,回了個手勢。
七分真,三分假。
對著第一次見面的人,在這種境況下,能說這麼多的真話已經不容易了。
西門吹雪把手收了回去。
少年正在給自己倒茶,中場休息中。
沒有人講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此時此刻,聞人羲和西門吹雪同時懷念起活躍氣氛的小能手陸小鳳同學。
他們不知道,此時此刻陸小鳳正水深火熱的焦頭爛額中,外加深切的思唸著他那個叫做聞人羲的朋友。
「你叫什麼?」聞人羲問道。
他突然意識到,他們居然連少年是誰都不知道就聽他聊了這麼久,想想還真是有點囧。
少年愣了一下,笑了起來,語調輕快的說道:「我姓賈,我叫賈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