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漸變
莫名地,她小臉微紅,斂下眸子,烏黑濃密的羽睫調皮的撲在她的眼下,如同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一點點撩撥他的自控力。
木架間空間狹小,光線微暗,被打破的空氣又靜寂下來。
他伸出另一隻手,修長好看的手卻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手下的肌膚觸感柔軟嫩滑,他微微蜷起手指,低聲道,「何事?」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又有些瘖啞,宋綺羅抬起顫顫巍巍的眸子,看著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方才想要說的話,這會腦子裡一片空白,全不記得了。
「沒事,大人,下官沒事。」她胡亂答著。
梁琰目光越發的緊,他盯著她那兩片動著的杏唇,紅潤而有光澤,想令人咬上一口。
她的手還掛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手還落在她的腰間,將她困在自己與這木架之間的小小範圍裡。
他微微低下頭。
男人英俊的眉眼越來越近,她卻呆若木雞般不敢動彈。
「咚咚咚」門外傳來馮遠的聲音,「相爺,茶水準備好了。」
男人漸近的臉頓住,停在她的鼻尖之際,那抹松竹香縈繞得更加厲害。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宋綺羅回神,心下一陣慌張,她放下自己的手,眼神無措,微微掙扎著,那人卻彷彿沒有聽見,大手仍然緊緊扣著她的腰。
「丞相大人,馮……馮大人來了。」她皺著細眉提醒他。
「來了又何懼,可是做了虧心事?」梁琰臉上的表情也是不悅,他慢斯條理的收回手,不慌不忙,隨後走出木架間,「進來吧。」
馮遠端著茶水進來時,只見梁琰正坐在案前翻閱書籍,而那宋綺羅則在翻騰著那些沉放許久的案卷。
他低頭慇勤地遞上熱茶,「相爺,您趁熱喝。」
半晌沒有回應,他抬頭看了一眼,卻見那個男人未曾抬眼,顧自看著手中的書,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
他覺得有幾許尷尬,卻還是恭恭敬敬地將茶水放下,「下官先退下了,相爺有事儘管吩咐。」
直到他退出去,梁琰才抬頭,俊臉一片陰沉。
又過了許久,那小女官還在木架間穿梭,梁琰輕咳了一聲,「宋郎中,可找出來了?再找下去,這晌午都要過去了。」
那邊的宋綺羅聽到男人的催促,手下一頓,她的臉色仍舊微紅,磨蹭許久,終是將厚沉的一沓案卷抱在懷裡,邁著小步子挪到案桌前,將案卷放下,「丞相大人,這些大概是所有的。」
見她終於過來,梁琰臉色微微好轉,面上一副坦蕩,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不過,確實什麼都沒發生,宋綺羅覺得自己莫名心虛倒是多餘了,她心裡哀歎著,近些日子,她的小心思著實太多了,可是美男在前,又時不時對你關懷備至,她能不想多麼?自然會有幾分心猿意馬。
人家丞相大人對你一片器重,有心提拔著你,你倒好,竟生了其他心思,宋綺羅想著,不行,這不行,回府之後定然要思過一番。
「又在想什麼呢?看看這些案卷。」她又是一幅神遊模樣,不知在想些什麼小心思,梁琰出聲提醒。
「是,下官這就看。」
「挪張凳子過來,坐在本相旁邊。」冷不丁他又命令道。
「丞相大人,您這話折煞下官了,下官就坐這邊吧。」梁琰坐在案桌後邊,那是主座,她自然是不敢越矩的,說著搬了圓凳擱在案桌前邊。
「此事應得嚴謹,需得做些筆錄,本相看你成日裡一副迷糊模樣,著實不放心,得在旁邊仔細瞧著,莫不是宋郎中是要本相過去你那看著?」
宋綺羅覺得丞相大人說的有理,怎可讓丞相大人屈尊過來這主座之下,而且自己最近確實愛出神,若是在這事上出了差錯那可就不得了了。
「丞相大人思慮周到,下官這就過來。」說完又將圓凳搬到他左側的空位上。
「本相先看,看完需做筆錄的再交給你勾畫。」梁琰眉眼舒展開來,著手拿了一份案卷翻閱起來。
宋綺羅趁著這空擋,備好筆墨。
不稍多時,梁琰翻閱完,將案卷遞給她。
她打開案卷,又提起筆桿,忽然想起有什麼不對,只得回頭看著梁琰,小聲問道,「大人,哪些地方需要做記錄?」
梁琰近過身來,她嬌小的身子從右邊看過去,彷彿被攏在他的身前,丞相大人伸出右手在案捲上點了幾處,宋綺羅聚起心神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暗色的案捲上指點著,忙跟著提筆勾畫下來,幾番下來倒也做的身心投入,邊勾畫嘴裡邊細細出聲,「經此元州之旱,民不聊生,天災也,該何解?」
突然,她手中的筆桿子一頓,唇邊不禁笑道,「這道題,是下官兩年前參加春闈之前溫習時遇到的考題。」
她這會正投入,也沒意識到身側愈靠愈近的男人,他的身子貼著她削弱的肩背,稜角分明的下巴稍低一下便能碰到她腦袋上的紗帽,梁琰垂眼看著她指著的地方,嘴上應著她的話,「倒是不難,宋郎中如何答的?」心裡卻想著將來哪日偏要尋個由頭上奏廢了這官帽一禮不可。
三年前元州遭遇罕見旱災,元州地處大越朝西北地帶,距京城甚遠,朝廷派下去的救賑財物,一路經過中途各官員之手,等到了元州早已所剩不多,百姓饑無所食,確實是民不聊生,所幸那年年末終於天降福雨,解元州之民於苦難。
宋綺羅仔細回想了一番才道,「天災不可避免,但可預防,在風調雨順年份儲備糧食,同時,可借西北上游之河渠興修水利,引水灌溉。」
梁琰點頭,「確實是個可行的想法,還有嗎?」
「此外,下官認為除了做好人為預防,還得保證朝廷救賑之物能分毫不少的送到災區,因此下官建議朝廷應特意為此訓練專人,不貪圖錢財,不同流合污,不中飽私囊。」
她說的興起,彷彿回到兩年前在貢院裡正執筆揮字如雨的時候。
「面面俱到,考慮周全,可但凡是涉足這官場裡的人都不會做到完全的清心寡慾,所以最後一條,難。」他倒是認真給了點評。
「丞相大人,您也是如此嗎?」她突然側頭問他。
梁琰反問道,「你覺得本相是如此嗎?」
「下官,下官覺得,」她不知該如何答,若是說真話那自然是如此,若要奉承一番,自然不是如此。
「你只管說實話。」
「下官覺得是如此。」
「所以,宋郎中,本相權財俱有都不能清心寡慾,你又如何能保證其他人能做到這般?」
宋綺羅語塞,是呀,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無慾無求?就連她當初入朝為官也是使了手段,這難道不也是貪圖名利的一種嗎?
「無須多想,世上的事情是循序漸進的,有些事情該是要解決的時候,自然會解決。」
梁琰緩緩將左手搭上她的肩,隨後又慢慢移到她正握著毛筆的素手,似乎是無意間擦過她的手指,隨後又在案卷尾端點了點,「來,這裡勾上。」
陷入沉思的宋綺羅由他指揮著將毛筆沾了沾墨復又在他指尖所在的地方輕輕點了點。
身後的男人歎口氣,直接握上她的手,小手柔嫩,握著極其舒服,他就著這手用墨筆重新在那處勾畫了一筆。
梁琰偏過頭,近上她的耳邊,聲音少有的溫和,「僅僅那麼一點,哪裡看得出做沒做記錄?記住,下次勾畫明顯一點。」
隨後男人的手移開,聽到耳邊的聲音,陷入疑惑的宋綺羅回過神來,定睛看了一下手下案捲上的記錄,一卷完畢,她放下筆桿,緩了緩手。
不該她想的事那便不想,眼下做好自己的事最重要,豁然開朗般她笑著轉過頭,不料正對上梁琰低下來的俊臉。
方才木架間的場景又躍上心頭,若不是那馮遠——
眼前的男人在她眼底慢慢放大的臉讓她無暇回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