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我有一個秘密》第120章
第120章 回到高一

 電影還在放著,插曲很輕柔, 如同情人的呢喃。

 黃單聽到周圍的竊竊私語, 才知道男人已經發現他的眼睛出了問題, 他把淺色的唇抿上,鬆開了,又抿緊,這個細微的動作暴露著他的不平靜。

 「陸匪,你別哭。」

 陸匪用手摀住臉,頭埋在膝蓋裡,哭的整個身子都在顫動。

 黃單摸索著碰到男人的頭髮, 他輕輕摸了摸,「只是暫時性的, 我會好的, 不要哭了。」

 陸匪的喉嚨裡發出哽咽, 一聲接著一聲, 他的憤怒,悲傷, 恐慌都在頃刻間噴湧而出, 絕望在心底滋生, 「嘭」地一下炸開了, 五臟六腑都受不了的抽痛。

 黃單的耳朵邊只有男人壓抑的哭聲,他心裡難受,莫名覺得這次的任務有一個月期限,是三哥在暗示他, 時日無多了。

 電影散場,情侶們從男女主人公的愛情裡抽離出來,和自己的另一半膩歪著往外面走,他們有說有笑。

 那種幸福的氛圍跳過了一處,明顯的沒有統一對待。

 陸匪嘶啞著聲音,「手給我。」

 黃單摸到男人的手臂,把收放進他寬大的掌心裡面。

 陸匪牽著他起身,「回家。」

 黃單走的慢,每一步都走的很陌生,好像腳下的路已經不是來時走的那條,充滿了未知。

 陸匪扣著青年的手指,「怕就抓進我的手。」

 黃單說他不怕。

 陸匪通紅的眼睛裡滿是痛苦,「不是說自己運氣好嗎?這就是你說的運氣好?!」

 黃單說,「我只是暫時的失明,跟別人比起來,已經很好了。」

 陸匪說誰要你跟別人比了?「為什麼要跟別人比?季時玉,你必須要給我好起來,聽見沒有!」

 黃單蹭蹭男人掌心裡的汗,「聽見了。」

 他的腳邊沒有障礙物,卻還是不受控制的踉蹌了一下。

 週遭人聲嘈雜,黃單聽到男人的聲音,從他前面發出來的,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上來。」

 他伸手去摸,摸到了硬實的背部。

 陸匪催促。

 黃單趴上去,手摟住了男人的脖子。

 陸匪背起青年,「輕點,你想勒死我?」

 黃單鬆了手。

 陸匪又發脾氣,「為什麼不摟著我?你想摔下去嗎?」

 黃單說,「陸匪,冷靜點。」

 陸匪重重喘氣,直覺一股腥甜往上泛,「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要是瞎了的是我,你能冷靜?」

 黃單不說話了,他的嘴唇摸索著碰到男人的後頸,落下安撫的痕跡。

 陸匪淚如雨下。

 一天,兩天,三天……黃單的視力都沒恢復,他知道自己完全看不見了。

 失明對他來說,是一次從未體會過的感受,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像是有一盞燈壞了,或許很快就能維修好,也有可能永遠都無法修復。

 在那個黑色的世界裡面,有個聲音陪著黃單,有雙手牽著他往前走,給他溫暖的懷抱。

 陸匪不去公司,一顆心都在黃單身上,只想做他的眼睛,做他的手腳。

 黃單起初只是眼睛看不見,後來手也出現了問題。

 那天晚上,陸匪把黃單帶到衛生間的水池邊,給他擠了牙膏遞過去,他伸手去接,發現手不聽使喚。

 黃單在一片死寂中喚了聲,「陸匪。」

 陸匪啞聲說,「我在。」

 黃單的眼瞼動了動,「明天帶我去醫院吧。」

 陸匪說好,他舉起牙刷,「陸太太,張嘴。」

 黃單乖乖張嘴,有薄荷味衝進齒間,他任由男人給自己刷牙,聲音模糊的說,「這是我第一次讓別人給我刷牙。」

 陸匪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這也是我第一次給別人刷牙。」

 他抹掉青年嘴角的牙膏沫子,「陸太太,你先生這輩子就沒這麼伺候過誰。」

 黃單說,「我知道的。」

 「光知道還不夠,你要記著,別給忘了。」

 陸匪把漱口杯遞到青年嘴邊,「漱漱口。」

 黃單的唇齒碰到杯口,他咕嚕咕嚕漱口,「我會一直記著的。」

 陸匪總是壓著的唇角勾了勾,「知道我的好了吧?怎麼樣?感動到了沒有?」

 黃單心說,第一次聽的時候就感動到了。

 有時候,從天堂摔下來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摔進地獄,摔進深淵。

 陸匪在醫院裡發火,要不是黃單阻止,他能把人辦公室給砸了。

 生死由命,強求不來。

 黃單再努力鍛鍊,都控制不了那些腦出血帶來的症狀,他半夜會醒過來,在枕邊摸到人才能安心。

 因為陸匪前幾天半夜都在外面抽菸,一晚上抽幾包,中間不帶停的,他在慢性自殺。

 直到黃單夜裡要摸到他,他才沒有再偷跑出去抽菸。

 陸匪全世界的給黃單找醫生,尋方子,就想他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黃單什麼時候都配合著,他怕自己哪天不能說話了,就總是找話跟男人說。

 陸匪看出來了,一邊嫌他嘮叨,一邊回應,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睛。

 「你天天醒來就跟我扯閒篇,嗓子有沒有事?」

 黃單說,「你忘了,我不痛的。」

 陸匪咒罵,「媽的,誰忘了?你不會痛,其他感覺總有的吧?別他媽的不把自己當回事,季時玉,你是我的,全部都是!」

 黃單抽抽嘴,「好哦,我是你的,全部都是。」

 陸匪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來,疼的無法呼吸,他死死皺著眉頭在床前踱步,又走回去,俯身在青年沒有血色的唇上碾壓,啃咬。

 黃單的臉上沾了一滴溫熱的液體,他伸手去摸,摸到男人濕濕的眼睛,「哭了?」

 陸匪的舌頭探進去,將青年嘴裡苦澀的藥味捲走了吞嚥下去,他的額頭抵著青年,沉沉的說,「被你氣的。」

 黃單對他笑,「彆氣了。」

 陸匪的喉嚨裡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似是哽咽,「你讓我彆氣了,我就能不氣嗎?」

 話落,陸匪就把青年拉起來,一手扣著他的腰,一手扶著他的手臂,「多走動走動,別老躺著,你乖乖的,就不生氣。」

 黃單嗯了聲,「我乖。」

 陸匪側低頭凝視著青年蒼白的臉,他扯扯嘴皮子,衝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哪怕他看不見。

 眼看都入冬了,兒子還不回家,陸父陸母就找了過來。

 他們一進大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家裡的生活用品都是雙人的,但是就沒見那個孩子的身影。

 陸母問道,「他呢?」

 陸匪說,「睡了。」

 「大白天的就在房裡睡覺?年紀輕輕的,一點都不上進。」

 陸母打量著兒子過於消瘦的臉,「你怎麼回事?這才多久,怎麼就瘦的沒人樣了?」

 陸匪沒給回應。

 陸母盯著兒子,「你不說,爸媽也能查得到。」

 她想到了什麼,腦子裡有血塊,壓迫了神經,好不到哪兒去的,卻能壞到難以想像。

 「人是不是癱了?」

 陸匪欲要端茶喝,被他爸給攔下來了「你媽問你話呢!」

 他淡淡的說,「就是那樣。」

 陸父陸母聽到兒子的答覆,他們滿臉駭然。

 癱了就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瑣碎的事多起來能讓人崩潰,他們不能理解,兒子跟那孩子非親非故的,怎麼還能這麼淡定的把人留屋裡。

 「你有什麼打算?手術呢?能做就給他做了,風險大是肯定的,就算不幸死在了在手術台上,也總比一天天的痛苦下去好,那種折磨沒人受的了。」

 陸母說,「要是他不願意,就把他送到最好的醫院去,那裡會有專業人員照顧。」

 陸匪還是那種語氣,「他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住著。」

 陸父拍桌子,「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你以為自己是誰?不是醫生不是護士,讓病成那樣的人住在這裡,你是想他早點死嗎?」

 陸匪說,「爸,你跟媽別一口一個死的,我聽著刺耳。」

 陸父看兒子深陷下去的眼窩,快瘦到皮包骨的樣子,他心裡就堵得慌。

 有一瞬間,陸父都在想,算了算了,只要人挺過來,就讓他們在一起吧。

 可是老天爺的心思誰能猜的到?

 陸母跟老伴交換了一下眼色,老兩口沒走。

 下午陸母就等到了機會,她趁兒子分不開身,立刻推門走進臥室。

 黃單的眼睛是閉著的,他看不見,一邊的耳朵還能聽,「伯母,是你嗎?」

 陸母驚訝他的敏感程度,「小季,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黃單沒說話。

 陸母握住他的手,「醫院是怎麼說的?做手術的話,有幾成把握?」

 黃單搖了搖頭,「做不了。」

 陸母語重心長,「為什麼做不了?是風險太大了,陸匪不同意你做?還是你自己的意思?小季,即便手術成功的幾率只有一成,也比你這樣惡化下去好。」

 黃單說,「我想多陪陪他。」

 陸母的耐心還在,「你現在的狀態是什麼樣,自己應該很清楚,能撐多久也不會不知道,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只會拖累他。」

 黃單說的比她更直白,「在我死之前,我不會離開。」

 陸母的雙眼睜大,她的耐心瞬間消失乾淨,一把就將青年的手甩開了,「之前我覺得你天真,現在才知道你最厲害的地方是自私!你明知道自己活不長了,為什麼還要拖著他?」

 說到後面,陸母不顧形象的呵斥,她失態了,這個孩子的內心她看不透,愛不是無私的嗎?不是只要對方過的好就可以了嗎?為什麼要緊扒著不放?

 黃單在這個世界學會了依賴的同時,也學會了自私,純碎的自私。

 他變成了自己陌生的樣子,卻不能排斥,也不想去排斥。

 「伯母,我不會放手的。」

 陸母氣瘋了,她抬起一隻手就往青年臉上揮下去,被衝進來的陸匪給抓住了撥開。

 陸匪不言語,也不咒罵,不發怒,只是看著他媽,用的是一種從未出現過的目光。

 陸母傷了心,頭也不回的摔門出去。

 房裡安靜了下來。

 黃單的精神很差,他輕聲問道,「天黑了?」

 陸匪看一眼窗外,陽光明媚,他的喉頭滾動,「嗯。」

 黃單說,「布丁怎麼沒叫?它該吃晚飯了。」

 陸匪揉揉他的頭髮,「盤子裡有狗糧,它餓了就自己去吃的。」

 黃單哦了聲,就慢慢的睡去,他從始至終都沒提陸匪爸媽的名字。

 日子不多了,別人的事黃單不想去費心思,他就想在這個世界多待一天,就多跟男人說說話。

 時間流逝的有多快呢,黃單只覺得下了幾場雨,刮了幾夜大風,他就有了要離開的預感。

 夜裡黃單說,「陸匪,我要走了。」

 陸匪蹭著他的臉,「走哪兒?」

 黃單說,「走了就是走了,你別找我,找不到的。」

 陸匪猝然抬起頭,眼睛猩紅一片,「誰他媽的說要找你了?走吧,快點走!」

 黃單難過的說,「我不想走的。」

 陸匪趴在青年的心臟部位,聽著一下一下的心跳聲,「沒良心……季時玉你真沒良心……說不想走,為什麼就這麼輕易的放棄?」

 他抓住青年的手放在唇邊,「我知道你堅持不下去了,我都知道的,季時玉,再堅持一下,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黃單睡著了。

 第二天,黃單一邊的身子就沒了知覺。

 雪後放晴,從外面看,城堡華麗而又壯觀,誰也不知裡面如同一座墳墓。

 最嚴重的後果還是發生了。

 黃單的身體不能動,聽不見,看不見,說不了話,吞嚥困難,他的意識是清醒著的。

 陸匪的情緒越來越暴戾,他把家裡砸的一片狼藉,而自己就蹲在那片狼藉裡面痛哭。

 沒人罵他,他也就無所謂了。

 柴犬都不敢從陸匪身邊經過,老遠就繞開了。

 小年夜那天,陸父陸母接到陳秘的電話,才知道出了大事,他們二老急忙從家裡趕了過來。

 陳秘把事情說了,無非就是有個生命沒了,

 陸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陸匪呢?我兒子人呢?他在哪兒?」

 陳秘說在樓上。

 陸母跌跌撞撞的跑上樓,陸父在她搖晃時及時扶住了她,「慢一點。」

 「老闆不開門。」

 跟過來的陳秘欲言又止,「他的樣子很不正常。」

 陸母慌了神,「什麼叫不正常?」

 陳秘回憶前不久的一幕幕,心底依舊發涼,她帶著幾個醫生過來,到這兒時,人已經死了。

 老闆卻硬是說他懷裡的人沒死,還有氣,他大聲吼叫,當時那模樣,像極了瘋子。

 做了次深呼吸,陳秘書描述了一下看到的情形。

 陸母聞言,整個人都炸了,她扭頭看老伴,佈滿皺紋的眼角濕潤。

 「那孩子最初像模像樣的叫我給他一年時間,前段時間我讓他離開,他不肯,現在這算什麼?自己命薄享不了福走了,為什麼還要禍害我們家?他到底是什麼居心?不行我要進去看看。」

 陸母大力拍著門,氣的渾身發抖,「陸匪,你給媽把門打開!」

 陸父嘆口氣,「人都已經不在了,還說這些干什麼?」

 「幹什麼?你說干什麼?」

 陸母瞪著他,「你沒聽陳秘說嗎?兒子連個人樣都沒有了!」

 陸父抹把臉,幾次想開口都不知道說什麼。

 那孩子就是再有什麼不是,也怪不上了。

 人死如燈滅,生前的事,多說少說都沒區別。

 陸母在門外來回踱步,「老陸,我們雖然對他不滿意,可也沒有真的怎麼著他,這都是他的命。」

 陸父開了口,「你的意思是說,這也是兒子的命?」

 陸母一下子就失去了聲音。

 三十而立的年紀才遇上一個喜歡的人,結果剛擁有就失去了,所有的憧憬跟規劃都變成一堆浮光泡影。

 人都不在了,想再多又有什麼用?

 這樣巨大的打擊,沒有人能承受的住。

 陸匪不吃不喝,也不操辦後事,就那麼把自己跟一具屍體關在房間裡面。

 陸父陸母哪兒都沒去,就在門外守著,不停對門裡的兒子說話,嗓子啞了,人暈過去,醒來了繼續喊。

 第三天,房門開了。

 不是陸匪從裡面打開的,是陸父終於指使動了保鏢,讓對方跟另外兩人輪流將門踢開的。

 保鏢犯了大忌,沒有僱主的命令就私自行動,這在業界是決不允許的,卻不得不被形勢所迫。

 他們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硬漢,在看到房內的場景時,愣是倒抽了一口氣。

 頭髮白了大半的僱主靠坐在床頭,青年躺在他的懷裡,腦袋搭在他的肩頭,他摟的很緊,眼神空洞,面部呈現了死灰色,渾身被臭味籠罩。

 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床上不是一具屍體,是兩具。

 陸父的眼睛充血,老的不成樣子,「我跟你媽還沒死呢,你就這麼折騰自己,你是存心要我跟你媽活不成是吧?」

 陸匪沒有反應。

 陸父聲淚俱下,「兒子,你跟小季緣分不夠,跟你跟他都沒有關係,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你想開點吧。」

 陸母比老伴狠,她在門外氣過恨過怪過怨過,現在不想再說什麼了,就指著桌角說,「陸匪,你要是不想你媽撞死在這裡,就立刻把季時玉的屍體放開!」

 陸父拽住老伴的手,「都這時候了,你還添什麼亂啊?」

 陸母直接就掙脫開了,她冷笑,「兒子人不人鬼不鬼,家也沒個家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爸,媽,你們別吵到他。」

 這是陸匪在青年離開後說的第一句話,喉嚨破裂的厲害,每個字裡都帶著血腥味。

 陸母忙哄道,「好,媽跟你爸不吵了,你把他放下來。」

 陸父也附和著說,「兒子,把小季放下來吧,他那個姿勢會不舒服。」

 說完了,他就跟老伴一起屏住呼吸,希望兒子能走出來。

 兒子還年輕,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就這麼栽趴下了。

 幾分鐘後,陸匪抱著青年的手臂垂了下去。

 就在這時,兩個保鏢上前,一邊一個將僱主箝制。

 陸匪嚴重脫水,這幾天都在自毀身體機能,他掙扎幾下就昏死了過去。

 等到陸匪醒來,愛人已經埋在了地底下,他能看到的只有一塊冰冷的墓碑。

 從那以後,陸匪就再也沒有露出絕望的表情,他的生活又變的忙碌,吃在公司,住在公司,誰看了,都覺得他是在消耗生命力,不想活了。

 春去秋來春又回,一年在彈指間結束,新的一年在彈指間到來。

 如果沒有值得停下腳步的人和事,一年就是兩個字而已。

 章一名去公司找陸匪,隔著一張巨大的辦公桌看他,「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就過了四年多。」

 陸匪把文件整理了丟一邊,「有案子?」

 章一名說沒有,他喝了口咖啡,自嘲的笑笑,「去年我不是中了一槍嗎?腰傷到了,我爸明著還讓我繼續在局裡幹事,暗地裡什麼都不讓我幹,我就是個廢人。」

 陸匪說,「他是為你好。」

 「我知道。」

 章一名放下杯子,手撐著額頭,「可是我有手有腳,讓我當一個廢人,這不是比死還難受嗎?」

 陸匪深坐在皮椅裡面,面部被煙霧繚繞著,神情模糊不清,「有人照顧不好嗎?」

 章一名說什麼好的,他脫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季……」

 話聲戛然而止,章一名差點咬到舌頭,真他媽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他僵硬的笑,「抱歉。」

 陸匪面不改色,似乎那個姓跟稱呼已經讓他陌生,記不得了。

 章一名看老友這樣,心裡不但沒鬆口氣,反而更擔憂,他沙啞著聲音,「陸匪,有什麼都別憋在心裡,會憋出問題的。」

 陸匪對著菸灰缸彈彈煙身,輕描淡寫道,「我能有什麼要憋著的?」

 章一名說,「晚上一塊兒吃飯吧,挺久沒湊一桌了。」

 陸匪揉眉心,「今晚不行,我有飯局。」

 「那算了,下回吧。」

 章一名拍拍老友的肩膀,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安慰的話在當年顯得蒼白,如今更是可笑。

 存在過,就一定會刻下印記,不能抹去,只能交給時光啃噬。

 同年四月裡的一天夜裡,陸匪接到了一通電話,章一名打的,他在電話裡說,「陸匪,我沒爸了。」

 陸匪看一眼時間,凌晨三點五十,「出什麼事了?你慢點說。」

 章一名語無倫次,說他爸摔了一跤,腦溢血沒搶救過來,「他晚上還跟我說好了,明天要給我做幾個菜讓我嘗嘗鮮,怎麼這麼突然?陸匪,太突然了,我……我像是在做夢……」

 陸匪坐在床頭,耳邊是章一名的哭聲,他摸到煙盒甩出一根叼住,拿了打火機點燃。

 曾經信誓旦旦的說要戒菸,可如今沒人管他了,就這麼著吧。

 陸匪沉默著吞雲吐霧,一根燃盡了又去點一根,他沒有安慰章一名,因為他知道,這時候別人說什麼,都沒有辦法堵住空蕩蕩的心口。

 那裡空了就是空了,風雨冰霜都會佔據每一個角落,唯獨不見一寸陽光。

 每時每刻都有新生命降臨在這個世上,伴隨著期待跟歡笑,也有人離世,卻只有痛苦跟淚水。

 地球一直在轉動,不會因為誰降生,誰離開而停止一分一秒。

 13號那天,陸匪回國參加了章一名父親的葬禮。

 天氣惡劣,狂風暴雨在整個天地間遊蕩,墓園四周的樹木瘋狂搖擺,隨時都會被拖拽著甩到天上去。

 陸匪身著黑衣黑褲,手拿著一把黑色雨傘,他的模樣一如從前,沒有缺鼻子少眼,也沒有缺胳膊少腿,那雙眼睛裡卻沒有一絲溫度,如同寒潭裡的一塊冰石。

 「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這話與其說是對章一名說的,倒不是是在跟他自己說。

 章一名沒打傘,他雙膝跪在墓碑面前,濕透的發絲貼著發白的面頰,身子被大雨沖刷的單薄無比。

 「是啊,還是要過下去。」

 章家掌舵人的死,讓章一名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他跟陸匪站在一起,就是一對被命運折磨的難兄難弟,倆人都才三十多歲,一個頭髮白了大半,另一個瘦的脫了形。

 當天晚上,陸匪跟章一名喝的大醉,他們喝酒的時候沒有交流,是悶聲一杯一杯往肚子裡灌的,喝完了就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最親的人離去,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種感覺太痛苦了。

 可無論今天多麼難受,多麼絕望,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落下,再升起,日復一日,就那麼熬下去吧。

 會熬到盡頭的,那時候生命也就終止了。

 九月一號的早上,天才濛濛亮,陸匪就離開了家,他給父母留了一張紙條,說他要去尋找大關高中,還說季時玉在班上等他。

 陸父陸母過來看到紙條,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兒子瘋了,他跟那個孩子之間相差九歲,怎麼可能是同班同學?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章一名接到陸父陸母的電話就趕了過去,他沒有要叫人找陸匪的意思,而是說,「伯父伯母,陸匪這幾年過的不人不鬼,他除了能呼吸,和死了沒有什麼兩樣,你們就放過他吧。」

 陸父陸母老淚縱橫。

 章一名的喉頭發哽,他忍了忍,終究還是紅了眼眶,哽嚥著說,「以後我給你們當兒子。」

 安撫了兩個老人,章一名坐在台階上抽菸,他抬起頭仰望天空,扯出一個滄桑的笑容,「陸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爸媽,盡全力讓他們晚年過的好。」

 一年過去,又是一年,章一名陪著老兩口,再也沒有見過陸匪。

 陸匪在哪兒呢?也許他已經死了,死在某個角落,孤獨而又悲涼,又或者沒死,正在滿世界的去尋找他夢裡出現的那所高中,高一105班,他瘋狂的堅信著,只要他走進教室,就能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愛人。

 瘋一輩子,比清醒著要好。

 ******

 黃單醒來還是躺在醫院的小床上,只不過給他處理傷口的不是三哥,是個護士,他的眉心擰了起來,越擰越緊。

 護士抬頭時滿臉的錯愕,「先生,你怎麼哭了?」

 黃單緊閉著眼睛,淚水打濕了蒼白的臉頰,他的嘴唇輕微哆嗦,聲音沙啞,帶著清晰的哭腔,「我很怕疼。」

 護士是實習生,她看青年哭的那麼痛苦,心裡就非常自責,連忙邊道歉邊放輕了手上包紮的動作。

 黃單安慰道,「跟你沒關係的,你做的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護士的淚點從小就很低,這位極其漂亮的先生沒有任何怨言,還在肯定她,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她鼻子酸酸的,她深呼吸,專心繼續包紮。

 「好了。」

 護士露出友善的笑容,「先生,傷口暫時不能沾到水,多注意休息,不要吃辛辣的食物,這條腿儘量不要使力過度,祝你早日康復。」

 黃單手撐著床坐起來,「謝謝。」

 護士提醒黃單去打破傷風,再去交錢拿消炎的藥物,還給他指明了具體方位。

 兩點半左右,黃單拖著受傷的那條腿走出醫院,這麼點路就讓他疼的渾身冒冷汗,他打算開車回家躺著休息,不去參加聚會了,沒心情,也沒精力。

 只是一個晚上加大半天而已,做不了多少事,黃單卻過了幾輩子。

 每次徹底剝離任務世界回到現實世界,黃單都會去想,還會不會有下一次的重逢?他不知道。

 但同時也無法抑制的去期待著。

 萬一還有後續發展呢?誰也說不準的。

 黃單的車還停在超市那邊,他站在醫院的出租車等候區,有些心煩氣躁。

 不多時,一輛出租車開過來,一個人影突然從黃單後面沖上前,絲毫不停頓的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黃單漠然的掃了眼,就沒有其他反應。

 天空下起毛毛細雨,裹挾著細小的雪粒子,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已見苗頭,很快就會跟大家打招呼。

 黃單把大衣的扣子扣上,一手提著裝藥的袋子,一手插在口袋裡,神情比冬雨還要冰冷。

 冽風肆虐而過,黃單有些不適的眯起了眼睛。

 又有出租車來,這次沒人插隊,黃單坐進後座,他報了地址就打噴嚏。

 司機是個話嘮,車子開出醫院後他就開始找話聊。

 「小夥子哪兒人啊?我看你氣色不怎麼好,病了吧?哎!別開窗戶啊,我這暖氣開著呢。」

 黃單的鼻端飄著一股子塑料味,混雜著皮革的氣味,那裡頭還有煙味,他說開一點透透氣。

 司機以為黃單暈車,怕他吐在車裡,就隨他去了,「天氣預報不准的,上午還有太陽的,下午就變天了,出門還是要穿厚實些好。」

 黃單無心交談,敷衍兩句就閉口不言。

 等紅綠燈時,司機邊聽電台節目邊叨嘮,說什麼這年頭有車的不好好開車,走路的不好好走路,出門在外,腦袋掛褲腰上了。

 「小夥子,你好點了沒?把窗戶關上吧,我這暖氣開著都不起作用了。」

 黃單把一小半的窗戶升上去,逼仄的空間裡,氣味瞬間變的混濁。

 要過的那條路出了車禍,司機不得不繞路,提前跟黃單知會了一聲,省的誤會是他故意繞著走的。

 黃單隨口問,「車禍嚴重嗎?」

 司機轉著方向盤,「挺嚴重的,聽報導說是五六輛車追尾了,就在高架橋下面。」

 黃單,「哦。」

 他不再多問什麼,卻沒法阻止前頭的司機。

 「好在沒出人命,都是磕破頭,撞到胳膊腿之類的外傷。」

 司機咂嘴,「這開車的時候,就不能接打電話,不能犯瞌睡,不能跟乘客聊天,得集中注意力,不然……」

 黃單出聲打斷,「大叔,你一直在說。」

 司機一張皺巴巴的臉登時尷尬起來,他咳了兩聲,安靜了。

 黃單側頭去看車窗外極速倒退的景物,本就模糊,被雨水一衝刷,像是分解成了無數的小點點,什麼也看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下來,司機的聲音響起,「小夥子,到了。」

 黃單問多少錢。

 司機說是四十六,「下小雪了。」

 黃單拉開大衣袖子看腕錶,聚會是三點開始,現在已經是三點十分了,他從皮夾裡拿了張一百的給司機。

 「整的?沒有零錢嗎?你等會兒。」

 司機一陣翻找,才湊齊零錢遞過去,「慢走啊。」

 黃單下了車就一頭栽進雪中。

 雖然是小雪花,可拍打到臉上時,那種寒冷依舊能讓人凍的頭皮發緊。

 黃單低著頭避開一個個的行人,忍著疼痛往停車的位置走去,他走的快,感覺傷口滲出了血,越來越疼。

 坐進車裡,黃單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拿出帕子擦拭額頭,臉上,脖頸裡的細汗,覺得自己這狀態哪兒都不適合去。

 不知道怎麼回事,當黃單準備開車原路返回時,他又怪異的遲疑了,既然都從家裡出來了,下午的時間也浪費了這麼多,回去做不了什麼,不如應約?

 要去嗎?

 黃單後仰頭靠著椅背,一下一下的揉著額頭,不想去,昨天快下班的時候接到的電話,唯一還有聯繫的老同學在電話裡說要在聚會上對女朋友求婚,希望他能過來,他答應了。

 進小區沒走多久就莫名其妙穿越,結束後回來又接到老同學的提醒電話,叫他不要忘了聚會的事,對方看起來很在乎他能不能到場。

 唯一還有聯繫的朋友要求婚,希望他能去送上祝福,黃單把手放在方向盤上面,漫不經心的敲點幾下,他正想著事,手機就響了,是當事人打過來的。

 那頭的背景嘈雜,姜龍的聲音夾在裡面,拔高了許多,「黃單,你到哪兒了?沒到飯店吧?聚餐的地點臨時改了,我們剛轉到那邊。」

 黃單問道,「改了?」

 姜龍說改到學校旁邊了,「賓館定的是東邊那間一見鍾情,你記得的吧,我們打算先去學校裡散散步,正好又下雪了,可以拍拍雪景,完了就去105班,現在不是放寒假麼,教室是空著的,到時候班主任也會露面。」

 他的語氣輕快,「想當年班主任出現在窗戶那裡的臉就是我高中三年的噩夢啊,哎黃單,我還記得你成了理科狀元,他那熱淚盈眶的樣子,就跟自己兒子成了理科狀元一樣,他知道你會來,老高興了,還說要問問你的近況。」

 班主任?黃單想不起來了,一點都想不起來,他說,「求婚的事都準備好了?」

 姜龍在電話裡笑,「那是當然,幾個月前就準備好了,就等著給我家笑笑一個驚喜呢,一定要來啊,我都跟大傢伙說了,你敢不來試試!」

 黃單趴在方向盤上面,「大家都去了嗎?」

 姜龍說對啊,破天荒的約上了全班四十五人,他又說還有一個沒到,「不是我說,黃單,你們倆約好了的吧?」

 黃單一愣,「我們?」

 姜龍沒好氣的說,「對啊,不就是你跟陳越嗎?」

 黃單對這個名字很陌生,「陳越是誰?」

 姜龍靜了半天才嚷嚷,「臥槽你不是吧,你連他都不記得了?他可是當年出了名的混混頭子啊,老在最後一排坐著,架著腿抽菸的那位大爺。」

 黃單蹙蹙眉心,混混頭子,是那個人嗎?他只是很隨意的想了想,不當回事,「沒印象。」

 姜龍唉聲嘆氣,「正常的正常的,你都認不全班上的人。」

 他又洋洋得意起來,「嘿嘿,這些年就我還能聯繫上你,大家都問我是怎麼做到的,我說是哥倆好,所以你必須來,不然兄弟我下不來台,很尷尬的。」

 黃單說,「我看一下導航。」

 姜龍翻白眼,「去自己的母校還要看導航,你真夠可以的,下雪了你開車慢點,雖然希望你趕快來,但是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咱不爭分奪秒,那什麼我沒有陳越的聯繫方式,待會兒問問其他人有沒有,那就這樣,我先掛了,見面聊。」

 黃單把耳塞拿下來,他按按太陽穴,算了,還是去吧,早點回來就好了。

 前往學校的途中,黃單又接到了姜龍的電話,他把車停在路邊後將電話接通,「怎麼?」

 姜龍說有人已經聯繫上了陳越,對方出了點車禍,「說是頭破了一小塊皮,那小子的運氣好到爆棚,現在也混出名堂了,不但在國外開公司自己當老闆,還是黃金單身漢,一波女人在談論他,好像他這次回國是為了什麼收購案,又聽說是為了心上人,說法五花八門,到時候聊起來了再細問問,挺多人等著套近乎呢。」

 黃單心不在焉,「那不說了。」

 姜龍說好,他在掛電話前喊了聲,「黃單,陳越到了,就差你一個了。」

 黃單按斷通話,手機在下一秒就響了,是宋閔打的,他有點意外,頓了頓才接通,「喂。」

 宋閔問,「到了嗎?」

 黃單說變了聚餐點,「我還在路上。」

 宋閔說未來幾天都有雪,晚上下大了不好回來,開車會不安全,「少爺,別去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你的同學會理解的。」

 黃單說他已經答應了同學,不好失約,「我會注意的,真不行就在賓館住一晚上。」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黃單看看手機屏幕,還在通話中,他動動眉頭,等了兩三分鐘等到一聲答覆,「好吧。」

 沒有半點情緒起伏的聲音之後,是一串嘟嘟聲。

 二十分鐘左後,黃單的車出現在母校門口,他降下車窗,冷風裹著雪花一股腦的往車裡撲,又被車窗殘酷阻擋在外。

 黃單把車開進去,隨著雨刷的擺動,他視野裡的一排香樟樹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再往裡開,有車輛停在樹底下,路旁,東一輛西一輛,散漫而又任性。

 停好車,黃單先邁出右腿,然後慢慢把受傷的左腿放下去,他扶著車門出來,反手將車門搭上,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已經蒙了一層薄薄的白雪,那上面還留有沒覆蓋上的鞋印,提示著前不久有多少人從這裡踏過。

 黃單吸一口氣,他在雪地裡站了好一會兒才找到105班在哪棟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第二層,還是第三層。

 進了樓道,黃單拿出手機給姜龍打電話,問班級在哪一層樓。

 姜龍在那頭誇張的嚎叫,「四樓啊祖宗。」

 黃單愣了愣,「知道了。」

 四樓?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黃單扶額,他不在意的人和事真的太多了,沒有在他的生命裡留下丁點的痕跡,自然就記不住。

 黃單一層層往上爬,抵達四樓時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他聽到了雜亂的聲音,有人在說話,有人在哄笑,有人在背誦課文,奇怪的是,那些聲音都很年輕。

 有歌聲從走廊一頭的教室裡飄了出來,往黃單的耳朵裡鑽,音質一般,帶著點咯吱聲響,他不知道是什麼歌,卻隱約聽出來了歌詞。

 你哭著對我說

 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意識到了什麼,黃單的身形猛地一下滯住,他轉身一個闊步趴到走廊那裡往下看,熱風撲面,天空中沒有一片雪花,停車的位置放著垃圾桶,還有三四排新舊不一的自行車。

 樓底下也不是靜悄悄的,有零零散散的學生在走動,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清一色的穿著迷彩服和黃球鞋。

 黃單看看自己,他身上也是迷彩服,汗味往鼻子裡鑽,真實的讓他太陽穴發漲。

 又穿越了。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黃單垂放的手有點抖,漸漸抖的厲害,他把一隻手抬起來放到嘴裡咬了一下,很疼。

 「三哥?你在嗎?」

 沒有回應。

 黃單又喊了陸先生,也沒回應,他抿嘴,「系統先生?」

 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黃單的眉心皺了皺,怎麼回事?他的確是穿越了,為什麼沒有系統工作者來接管他?是不到時候,還是另有原因?

 「我願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

 高亢的歌聲讓黃單沒法再去思考,他一步步往前走,發現自己的左腿行動自如,沒有傷痛,渾身上下都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

 黃單站在105班的後門口,他扭頭往裡面看,見到了一張張青春飛揚的臉龐,所有的男生女生都穿著迷彩服,被抽了骨頭一樣在椅子上東倒西歪著。

 後門左邊放著一張課桌,有個男生把兩條腿架在課桌上面,他懶懶的雙手抱胸,後仰上半身靠著椅背,臉上蓋著本破破爛爛的《故事會》,嘴角痞氣的上揚著,唱歌時的自我感覺良好。

 青春長了雙翅膀,飛遠了,又飛回來,沿著原來的軌跡飛到了黃單的眼前。

 黃單回到了高一那年夏天的尾巴上面,回到了軍訓的第一天,他高中三年的生活剛剛開始。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