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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秘密》第107章
第107章 鄰居

 蹲在自己面前的人仰視過來,唇角翹著, 有清晰的笑紋在唇邊蕩起, 在眼睛裡緩緩流淌著, 他笑起來的樣子像一塊棉花糖,很柔軟,也很甜。

 陸匪有瞬間的恍惚。

 等到陸匪從某種難言的境地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已經遠離暴怒的邊緣,相隔了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陸匪的眼簾半闔,眼角朝下,落在青年那張揚起的笑臉上面。

 黃單看到男人的眉頭皺緊, 困惑著,煩躁著, 他站起身, 在長椅的空位上坐下來, 也不說話, 只是陪在身旁,看著天邊的夕陽。

 陸匪碰到了嘴上的傷口, 他疼的嘶一聲, 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 想到有個小子當著他的面說他嬌氣, 那股子火又捲土重來,氣的他把腳邊的石頭踢出去很遠。

 石頭掉進草叢裡,驚動了趴在裡面睡覺的大黃狗,它緊張的四處瞧瞧, 見沒什麼危險,就搖著尾巴趴回去,繼續睡。

 黃單側頭看著男人。

 陸匪陰霾的掃他一眼,很凶。

 黃單說,「我知道有的人疼痛神經天生異於常人,一點小傷都能疼的渾身脫力,會哭,會受不了的喊叫,嚴重時候會暈過去,陸匪,你是那種人。」

 青年是篤定的語氣,說話時的表情很認真,沒有絲毫調侃,嘲弄的意思,陸匪心頭的那把怒火在燃燒前停滯了一下,他繃著臉,無動於衷。

 黃單又說,「旁人是理解不了的,甚至會覺得太嬌貴了,還認為是在演戲,裝模作樣,很好笑,我能理解你。」

 陸匪皮笑肉不笑,「你剛才不是說我嬌氣嗎?」

 黃單垂了垂眼,「我沒有惡意的,說你嬌氣,是覺得你很可愛。」

 陸匪見鬼似的瞪著青年,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語氣森冷,裹著冰渣子,「可愛?」

 黃單點點頭,「嗯,很可愛。」

 陸匪摸出煙盒,甩了一根叼嘴邊,面色冷若冰霜,嗓音也是,「小子,趁我的理智還在,趕緊走。」

 黃單沒走,他說,「你嘴巴破了,抽菸會很疼的。」

 陸匪無視了,他啪嗒按打火機,吸一口燃起的煙,下一刻就疼的把煙吐掉了,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眼底又出現了一點光亮。

 黃單安撫著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他是想哄一哄的,但以前都是男人哄他,現在他還沒有學會。

 陸匪起身大步離開,他的動作幅度大,又很突然,氣勢可怕,周身不能近人。

 黃單沒跟上去,慢悠悠的說,「陸匪,你的西裝外套忘了拿。」

 快要繞過草地的高大身影停住,又原路折回,用著蔑視而又冷漠的語氣說,「季時玉,我對你沒有興趣,以後更不會有。」

 黃單不說話,只是抬頭看著男人。

 夕陽的餘暉嵌進他的眼睛裡,覆蓋著每個角落,遮住了那一絲笑意,包容,寵溺,還有純粹的溫暖。

 陸匪被看的莫名不自在,渾身都很不對勁,他擰擰眉峰,在青年面前彎下腰背,抬起一隻手捏住對方的臉,「聽不懂國語?」

 黃單嘆息,「我不是gay。」

 陸匪嗤一聲,他撤回手,從口袋裡拿出帕子擦了擦,無所謂的說,「行吧,你說不是就不是,記住,不要在我玩花樣,你玩不起。」

 黃單不快不慢的說,「陸匪,你跟我是同一種人,不是同性戀,也不是異性戀。」

 陸匪終於搞清楚了,自己反感跟這人接觸的原因,就是這種篤定的口吻,彷彿在什麼時候就把他看穿了,摸清了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把他死死捏在手裡。

 要是一樣都不准,那才是天真幼稚,自作聰明,可青年偏偏哪樣都說准了,媽的,真邪門。

 大提琴的聲音突如其來,陸匪背過身走到一邊接電話,是家裡打的,問他在國內的工作處理完了沒有,什麼時候回來。

 陸匪無意識的瞥一眼青年。

 黃單似有察覺,迎上那道目光,他抿抿嘴,像是在笑。

 陸匪偏過頭,說事情還沒處理完,他皺眉,「相親?給我推掉,爸,上回跟你說的不是玩笑,你要是聽不太懂,我就說的直接點,我對女的硬不起來,就這樣,我掛了。」

 黃單一字不漏的聽見了,他捏了捏手指,面朝著夕陽,覺得明天的太陽會很大,氣溫會比今天還要高。

 陸匪將手機塞回口袋裡,一言不發的拿了西裝外套離開。

 黃單在身上摸摸,摸出一個鋼鏰,他去小區門口的小店裡買了根老冰棍,一路走一路吃,到王志屋裡時,冰棍全在肚子裡了。

 走道上放著幾袋子垃圾,天熱,味兒很難聞,有很多小黑蟲在袋子裡飛來飛去。

 五樓就王志自己,兩邊也沒別人住,他隨便慣了,怎麼著都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儘管隔壁的住戶回國了,他的習慣一時半會也改不了。

 黃單心想,陸匪回來的時候,看到走道里這麼髒亂,臉色一定很差,他從堆積的紙箱子裡找出一條路,三兩步的跨進門,「王志,你門外的垃圾不扔,生了很多蟲子。」

 王志光著膀子,穿件花褲衩在電腦前接單子,「管他呢,反正是在外面。」

 黃單說,「蟲子會往你屋裡飛的,很小一隻,不容易看見,它們先從腐臭的垃圾袋裡飛出來,再飛到你的杯子裡,叮在你吃的零食上面,留下分泌物跟……」

 王志受不了的打斷他,一陣惡寒,「季時玉你快別說了,我被你說的都想吐了,我也想及時扔掉垃圾,但是天熱的要死,又沒電梯,爬個五樓就弄的一身汗,我晚上不想下去,明天再扔吧。」

 黃單說,「待會兒我給你帶下去。」

 王志把電腦旁的牛奶扔給他,「好哥們。」

 黃單把吸管撕開,隨口問道,「你不是說你哥們的前女友要過來嗎?」

 王志噼裡啪啦敲鍵盤,嘴裡嚼了片口香糖,吐字不清,「本來是那麼說的,誰知道又是怎麼一回事,不來最好。」

 黃單喝一口牛奶,他每回過來,王志都會給他一盒這個,不要還急,說是進回來賣的,價格便宜。

 客廳照常雜亂無比,黃單沒去過後面的臥室跟其他房間,他掃視著周圍,突兀的說出來一句話,「王志,趙曉認識陸匪。」

 王志的聲音夾在叮咚叮咚聲裡,他一邊找飛吻的表情圖,一邊問,「陸匪誰?」

 黃單說,「住你隔壁的海歸。」

 王志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一副很驚訝的樣子,「臥槽,季時玉,你連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

 黃單煞有其事的說,「碰巧聽別人喊過。」

 王志嘖嘖,又繼續回覆買家,鍵盤上的十根手指頭都快飛起來了,「我不知道趙曉跟陸那什麼認識,待會兒她來了,我問問。」

 黃單說,「王志,我能用一下你的衛生間嗎?」

 王志噗哧笑出聲,「季時玉啊季時玉,有時候我真覺得你跟個少爺似的,禮數多的讓我有點兒無語,用衛生間還要問我做什麼,隨便用就是了。」

 黃單把牛奶放桌上,往裡面走去,他穿的那雙藍拖鞋,在水泥地上發出拖拖拉拉的聲響。

 左邊是衛生間跟臥室,沒門,裡面一覽無遺,臥室就一張床,一個衣櫃,牆角還堆著幾箱子東西,衛生間有個很大的浴缸,其他東西就是常見的洗浴用品。

 右邊也有兩個房間,靠近窗戶的那間是放雜物的,很亂,另外一間有門,是關著的,應該是放產品的倉庫。

 黃單進了衛生間,他把門關上,在裡面胡亂的整理著思緒。

 門是沒有插銷的,一推就開了,王志探頭進來,「喂,季時玉,幹嘛呢你,磨磨蹭蹭的,我還以為你掉馬桶裡去了。」

 黃單在短暫的分秒內已經斂去神色,「抽水馬桶壞了。」

 王志走進來,拽住馬桶蓋子裡面垂下來的那根紅繩子一拉,嘩啦嘩啦水聲就響了起來,「小水閘壞了,我用繩子弄了弄,怎麼樣,聰明吧?」

 黃單說聰明,他出來時指著唯一關著門的房間,「這是倉庫嗎?」

 王志攬住他的肩膀,「對的,是倉庫,東西太多了,亂的很,沒什麼好看的,走,我給你看好東西。」

 黃單被攬著帶回了電腦前。

 王志一隻手還在黃單的肩膀上,一隻手握住鼠標點進F盤裡,「剛在草榴下的,還沒來得及看。」

 黃單看著開始播放的視頻,「你不是很忙嗎?」

 王志嘿嘿笑,腦袋湊在電腦前面,眼鏡後的眼睛發著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越忙越要看,提神就靠它了。」

 視頻看起來是當事人自己拍的,畫面不是非常清晰,但該有的都有,想看見的,都能看見,音響開著,音質不錯。

 黃單的氣息平穩,面色淡然。

 王志呼吸急促,臉漲紅,儼然就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禁不住刺激,「旺旺響了就幫我看一下!」

 他喊完這句,就把凳子踢開,快步衝進了衛生間。

 黃單看一眼視頻裡女人背後貼的紙條,像個牌子,上面寫著串號碼,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沒興趣,就把視頻的窗口給關掉了。

 王志甩著汗濕的發絲出來,站在黃單面前欲言又止,便秘般的擠出一句,「季時玉,你是不是……咳咳……是不是那個?」

 他抹把臉,把眼鏡戴上去,意有所指的說,「你是吧?」

 黃單不答反問,「哪個?」

 王志瞪過去,臉紅的滴血,「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黃單沒說話。

 王志抓抓頭,似是在組織著語言,「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性取向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安全第一,健康第一,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哎喲臥槽,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你能知道的吧?」

 黃單說,「我不知道。」

 王志搓搓牙,「視頻是我倆一起看的,那麼勁爆,你一點感覺都沒,這太不正常了,季時玉,你很不對勁。」

 黃單說,「太醜。」

 王志一下子沒聽明白,「什麼?」

 黃單說,「男的太醜了。」

 王志翻了個白眼,「臥槽季時玉,你不盯著人女的看,卻盯著她男人看?」

 黃單說,「女的被擋著,我只能看男的。」

 王志,「……我還是不明白,這跟你硬不硬有關係?」

 黃單說有的。

 王志一臉無法理解,他把眼鏡往上推了推,小心翼翼的問,「這麼說,你真不是那個?」

 黃單搖頭,「不是。」

 王志鬆口氣,在他的胸口捶一下,「你這段時間老往我這兒跑,我還以為你是看上我了,想跟我發生點什麼,害得我總噩夢,嘴上都長燎泡了。」

 黃單說,「你想多了。」

 王志誇張的哎了聲,「不是,我看你那樣兒,怎麼覺著是瞧不上我啊?濃縮就是精華懂不懂?」

 黃單說,「那你的精華很多。」

 王志,「……」

 黃單說,「我不是很會開玩笑,你不要介意。」

 王志抽抽嘴,「你厲害。」

 黃單隨手拿起桌上的小本子翻翻,是記賬的。

 「我的字就是雞爪子抓的,別看了。」

 王志把小本子抽走,肩膀撞一下黃單,「還看視頻不?我有的是好東西。」

 黃單說不看,「沒勁。」

 王志把凳子一拉,屁股坐上去,抓了鼠標跟鍵盤忙活起來,「最沒勁的是你,說真的,季時玉,我一直好奇,你為什麼要來你外婆這兒?完全可以把房子租出去,靠收租過日子。」

 黃單說,「這邊環境挺好的。」

 王志就跟聽到多大的笑話似的,抖著肩膀哈哈大笑,「環境好?你逗我呢,出門就是烏煙瘴氣,街上就沒乾淨過,垃圾掃不完,凌晨了還有雜音,不是吵架,嬰兒的哭聲,就是拿低音炮轟炸,哦不對,還有打罵孩子的聲音。」

 黃單不言語。

 王志也不說話了,忙的要死,一個人同時接待十幾個人,售前售後全是他管,慢一下都會被罵,叮咚聲持續不斷。

 「要是一晚上醒來,發現床上都是錢就好了。」

 黃單說,「真要是發生那種事,會恐慌,提心吊膽,擔心被抓,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

 王志呵呵,「說的也是啊。」

 黃單把牛奶喝完沒一會兒,等來了趙曉。

 趙曉看到黃單,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轉瞬即逝,她問王志,「搓澡巾的幾個顏色都有嗎?」

 王志說都有,「趙曉,問你個事兒啊,你跟那海歸是怎麼認識的?」

 趙曉的視線從黃單那裡經過,若有似無,「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是MP的創始人,回國是為了執行對我們公司的收購案。」

 王志目瞪口呆,「MP那是什麼?」

 趙曉說,「 My?princess,我的公主。 」

 黃單動動眉頭,他想起高中軍訓的那張照片,後面就有類似的一句話。

 趙曉轉轉眼珠子,「所以說,那品牌是他為某個人創建的?」

 趙曉說,「傳聞是那樣的。」

 王志砸吧嘴,「有錢人的浪漫。」

 趙曉說,「他是白手起家,在國外打拚了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王志撓撓下巴,「照這麼說,我的淘寶店從0筆交易到五鑽,馬上就要上皇冠了,也算是白手起家吧,十多年後肯定是要發的。」

 他用胳膊肘碰碰身旁屁都不放一個的青年,「季時玉,你說呢?」

 黃單說,「堅持就是勝利。」

 王志給了個白眼,他想起來了什麼,「不對啊趙曉,大老闆需要親自回國管什麼收購案?底下沒人了?」

 趙曉蹙眉,似乎也有這個疑惑。

 王志說,「季時玉的工作還沒找到呢,你要是有門路,幫個忙唄。」

 趙曉看向青年。

 黃單對她露出善意的笑。

 趙曉冷淡的說,「你有時間給我一份你的簡歷。」

 黃單錯愕,「麻煩你了。」

 趙曉沒給什麼回應。

 王志對黃單眨眼睛,小聲說趙曉一般是不管閒事的。

 黃單看著年輕女人,覺得她個子真高,肩膀也很寬,頭髮還短,從後面看,像男人。

 趙曉好像非常厭惡被人看,她對黃單眼神警告。

 黃單收回了視線。

 趙曉買了三十個搓澡巾,顏色多,且鮮豔。

 王志按進價給她算的,「別人一個夏天用一個搓澡巾就夠了,你是幾十幾十的買。」

 趙曉把袋子提手裡,「走了。」

 王志喊了聲,勸說道,「趙曉,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趙曉頭也沒回的下樓,很快就有開門關門的聲音。

 黃單說,「趙曉是一天用一個搓澡巾?」

 「我問過她,她說不一定,你也看見了,讓她去看醫生,她就當沒聽見,很固執。」

 王志跟黃單亂扯了會兒,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他把手放在嘴邊,「噓。」

 黃單站在客廳,正對著門口。

 陸匪從屋裡出來,還是那身衣衫,他側頭,看到王志趴在青年肩頭,目光一掠而過,抬腳走下樓梯。

 黃單把肩頭的腦袋推到一邊,「我回去了。」

 王志不高興的嘟囔,「不是說好了,晚上留下來陪我通宵打遊戲的嗎?」

 黃單說,「通宵打遊戲,有猝死的風險。」

 王志說人生處處充滿意外,他語速快,一口氣說出來一大段,「出個門能被車撞死,被人捅死,被想不開跳樓的人砸死,被不明物扎死,那還不出門了?」

 黃單說,「你說的那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作息時間是可以自己掌控的,夜裡不睡覺,就是慢性自殺。」

 王志揪著眉毛,「算了算了,我也不玩了,被你說的一點興致都沒有了。」

 黃單往門外走。

 王志塞給他兩個桃子,「洗過的,拿去。」

 黃單接了一邊一個的裝口袋裡,「謝謝。」

 他把門外的幾個垃圾袋全提了起來,要下樓時想起了什麼,又返回王志那兒,買了瓶六神花露水,噴的那種。

 小區裡的路燈壞了大半,走上一段才有昏黃的亮光。

 有零零散散的人影在晃動,歲數大的拿著蒲扇乘涼,嘮叨著明天的天氣。

 年輕一點的在散步,多半是小情侶,看看星星,看看月亮,還能省一點電費。

 黃單走出樓道,他沒有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找,而是在心裡問,「三哥,陸匪人在哪裡?」

 系統,「在你心裡。」

 黃單,「……」

 系統,「這是情話。」

 黃單說,「聽出來了,很庸俗。」

 系統,「愛情本就是庸俗的東西,左拐,直走,過亭子就能看到目標。」

 黃單道謝,「三哥,你的權利很大,是陸先生的上司嗎?」

 系統,「對。」

 黃單沒想到三哥會這麼直接,他的腳步頓了頓,又繼續走,「那我的運氣不錯。」

 系統,「看好你。」

 黃單穿過亭子,望見了男人的身影,他坐在椅子上,一手夾著根菸,一手搭在長椅上面,姿態慵懶。

 起風了。

 黃單的鼻端有一縷煙味,他深呼吸,那縷煙味進了他的五臟六腑。

 繁星滿天,給夜幕印了許許多多的小白花,無聲無息的揉進了些許浪漫跟寧靜。

 黃單說,「坐在這裡,蚊子很多的。」

 陸匪吞雲吐霧,一個眼角都沒給他。

 黃單打開六神花露水的小蓋子,按著在男人四周噴了好幾下。

 陸匪聞著花露水的氣味,嘴邊的煙抖了抖,「你幹什麼?」

 黃單邊噴邊說,「附近的垃圾多,蚊子都很大,你要是被咬了,會很疼,幾天都好不了。」

 陸匪把煙夾手裡,面無表情的呵斥,「季時玉。」

 黃單,「嗯。」

 陸匪一語不發,他將菸灰彈在地上,垂了眼皮一口一口的抽著。

 黃單突然說,「我的直覺向來都很準,它告訴我,上次進我屋裡的那個人不會放過我。」

 陸匪的面部被煙霧繚繞,「我跟你不熟。」

 黃單自顧自的說,「報警是立不了案的,因為我的直覺沒人信。」

 他的思路清晰,已有主張,「而且,老張的案子還沒破,求人不如求己。」

 陸匪置若罔聞。

 黃單說,「那人沒偷東西,可能沒來得及,我差點被打死了。」

 聽著那個「死」字,陸匪的心裡莫名一緊,快的難以捕捉。

 黃單說,「我懷疑是鄰居干的,老張的死也是。」

 陸匪挑眉,他終於開了口,意味不明,「是嗎?」

 黃單點點頭,他把拖鞋的事說了,包括孫四慶類似被鬼附身的一幕。

 在這個世上,如果要說有哪個人不會傷害他,那就是面前這個,錯不了的。

 陸匪聽完了,沒給什麼想法,他抬眼,發現青年的臉上跟額頭都有好幾個黑點,是蚊子,對方卻沒反應。

 黃單察覺男人投過來的視線,就伸手在臉上一抹,趕走了那些蚊子。

 會羨慕嫉妒的吧。

 陸匪確實羨慕嫉妒,他被蚊子一咬,再一抓,能疼的他想哭。

 黃單拿出兩個桃子,他啃了其中一個,有點酸,就把另一個遞過去,「這個是甜的,給你吃。」

 陸匪沒接,他面露怪異,也覺得好笑,「你都沒吃,就知道是甜的?」

 黃單說,「一般情況下,一個酸,另一個就是甜的。」

 陸匪的面部抽搐,什麼歪理?

 黃單說,「不要?」

 陸匪嫌棄,看都不看一眼。

 黃單說,「那算了,我自己吃。」

 陸匪忽然又不爽了,這會兒他把一口煙抽完,口乾舌燥,「拿來。」

 黃單把桃給他。

 陸匪咬一口,面部表情就變了,媽的,酸死了。

 黃單說,「甜吧。」

 「……」

 陸匪牙疼,他把桃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了。

 黃單蹙蹙眉心,「王志給的,那麼大一個桃,不好吃也別扔啊,很浪費。」

 陸匪疊著長腿,「王志?就是把走道弄的又亂又髒,還臭的小子?戴眼鏡的那個?」

 黃單說,「嗯。」

 陸匪嗤笑,「你倆挺般配的。」

 手被拍了一下,他的面色鐵青,「你幹嘛?」

 黃單冷著臉,「打你。」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麼對待,儘管力道並不重,陸匪還是愣了半響,他的青筋暴起。

 「媽的,果然不該回國。」

 黃單把剩下的幾口桃肉啃進嘴裡,心說,你不回國,上哪兒找我?

 花露水噴了很多,還是不頂用。

 陸匪的手被咬了。

 趁其不備,黃單舔了舔男人手背的蚊子包,舌尖掃過,捲走了一點鹹鹹的汗水。

 陸匪渾身僵硬,反應過來後就將青年推倒在地,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的氣息粗重,怒火中燒,「你找死。」

 黃單就著這個姿勢躺倒在草地上,手枕著腦袋仰望星空,「真漂亮。」

 陸匪用力按按太陽穴,他壓制著怒火離開,似乎多待一秒,都有可能把人打的半死。

 黃單抿嘴笑了,「三哥,陸匪是不是停下來了,在盯著那隻手發呆?」

 系統,「沒錯。」

 黃單說,「他現在拿了帕子使勁擦手,噁心又暴戾,恨不得把那塊皮都給割了。」

 系統,「你對他瞭如指掌。」

 黃單說,「我在第一次穿越的時候就跟他好上了,一直好著。」

 他帶著那麼多的記憶往前走,哪怕是再沉再重,都沒有捨得丟棄,如果還不瞭解男人,那有什麼資格說愛?又怎麼值得被愛著?

 系統,「他擦手擦疼了。」

 黃單說,「哭了嗎?」

 系統,「沒有,很能忍。」

 黃單嘆口氣,「比我能忍,我想好了,他哭了,我會努力哄他的。」

 系統,「小弟,你記住,只要你們頂高高,什麼事都能解決。」

 黃單,「……」

 陸匪早上開車走了,這事還是王志告訴黃單的。

 據王志說,陸匪走時那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眼裡有血絲,下巴上有鬍渣沒刮,衣衫皺巴巴的,看起來焦躁又冰冷,手裡還提著行李箱,看樣子是不回來了。

 黃單心說,會回來的。

 陸匪一走,黃單就減少了往王志那兒去的次數,他上醫院拆了線,頭不包著了,後面那塊的頭髮沒長起來,還是個坑,不好看。

 黃單也沒買帽子戴,太熱了。

 劉大爺把自己釣魚戴的帽子給了黃單,「質量很好,我兒子買的,說是個牌子,你拿去戴。」

 黃單說不用的,「戴這個,頭皮不透氣。」

 劉大爺把臉一扳,「小季,你這是看不起你大爺。」

 黃單無語幾個瞬息,把帽子收了。

 帽子是黑色的,黃單往頭上一扣,就是行走的太陽能,熱的他汗如雨下。

 劉大爺高興,說帽子戴著可俊了,「小季啊,你模樣好,不比五樓那位差,找個工作,保準多的是小姑娘在你屁股後頭轉。」

 黃單沒時間找工作了,他得盡快完成任務。

 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鄰居們處的很好,誰家有個什麼喜事,吃的喝的都送。

 不要?那不行,絕對能拉拉扯扯好半天。

 劉大娘做了很多方瓜餅,街坊四鄰的送送,給周春蓮送去滿滿一盤子,還讓黃單回去的時候拿一些。

 黃單拿筷子夾餅吃一口,「大娘,你做的餅很好吃。」

 劉大娘笑容滿面,「是方瓜挑的好,甜。」

 黃單說是甜,他用隨意的語氣問,「前兩天周姐姐的小寶寶有點拉肚子,現在好了吧?」

 劉大娘說,「孩子沒事兒,能吃能睡,養的白白胖胖的,就是大人……」

 她拿著抹布擦茶几上的水跡,「誰家孩子不是個寶啊,可也沒像她那樣,看孩子看的太緊了,我在一旁看著都覺得累,她再這麼下去,會出問題的。」

 劉大爺把煙鬥在桌上敲敲,「你管那閒事做什麼?」

 劉大娘沒好氣的說,「我管什麼了?我不就是跟小季說了兩句嗎?」

 劉大爺冷哼,「不就是說兩句?你到處的說!」

 劉大娘心虛,底氣不足的頂嘴,「大家都在說,又不是就我一個在說。」

 劉大爺恨鐵不成鋼,「大家是大家,你是你,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管不住自己的嘴,你是一點記性都不長,哪天要是栽咯,怨不得別人,就是你自個找的!」

 劉大娘不吭聲了。

 黃單見老兩口不吵了,他才出聲,「大爺,我想大娘她也不是有意的。」

 劉大爺哼道,「有意無意,有什麼區別?不該說的還不是說了?!」

 黃單把嘴裡的方瓜餅嚥下去,「大爺說的在理。」

 劉大娘把抹布一丟,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劉大爺抽兩口旱菸,「小季,是不是有句老話叫禍從口出?」

 黃單說,「嗯。」

 劉大娘端缸子喝水,「老劉,在小輩面前訓我,很長面兒是吧?」

 劉大爺扣扣桌面,「李慧芳同志,我對你很失望。」

 劉大娘把圍裙摘了扔劉大爺身上,「我對你更失望,我找兒子去!」

 劉大爺擺手,「去吧去吧,趕緊去,讓我過過清淨日子。」

 劉大娘把門一摔,待屋裡不出來了。

 黃單覺得老人吵起架來,跟小孩子似的,「大爺,大娘應該有分寸的,不會亂說。」

 劉大爺唉聲嘆氣,「你大娘有張碎嘴,跟她講不通道理。」

 黃單說,「只要是人,都有說漏嘴的時候。」

 劉大爺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作聲了。

 當天下午,黃單就看到劉大爺跟劉大娘出來遛彎,老兩口和好了。

 黃單樓上樓下,小區裡外的走動,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

 週五晚上,黃單碰到了孫四慶。

 孫四慶沒喝盡興,拉著黃單上他家喝酒去了。

 黃單近期跟孫四慶走的很近,有機會就抓住了,沒機會就找機會,在他身上下的功夫沒有白費。

 不然孫四慶是不會叫黃單上他家的。

 孫四慶踢掉皮鞋,滿口酒氣的說,「小季,我剛到手兩瓶好酒,這次你走運了。」

 黃單坐到沙發上,視線不動聲色的移走。

 孫四慶拎著兩個酒杯過來,跟黃單一人一個,他把酒開了,一邊倒進去一些,「嘗嘗。」

 黃單抿一口酒,甜甜的,之後只剩下辛辣,他的眉心一擰,反觀孫四慶,喝酒時一臉的享受跟陶醉。

 孫四慶拿到錢了,說明天帶黃單去吃肯德基。

 黃單意外他還記得。

 孫四慶說,「叔叔跟你挺投緣的,有什麼事可以找叔叔,雖然叔叔破產了,但好歹也開過公司,做過老總,見多識廣,你說是不?」

 黃單點點頭。

 孫四慶一杯接一杯的下肚,話也說的越來越多,都是些不著調的。

 夜深了。

 黃單正要回去,門外冷不丁的出現一個聲音。

 對面剛才還在笑著的孫四慶僵住了,他吐出一口混濁的氣息,「小季,這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事。」

 那聲音怪的很,就像是有雙鞋被人不斷拋起,落下,拋起,落下。

 黃單背對著大門坐的,這會兒後背就有點毛毛的。

 孫四慶把酒杯放下來,「走,看看去。」

 黃單跟著他起身,往門口走。

 孫四慶示意黃單不要出聲,他猛地把門打開,一個人倒了進來。

 是劉大娘。

 她本來是靠著門坐的,門一開,就往後倒了。

 黃單低頭看老人,老人也在看他,那雙眼睛外突,鬆鬆垮垮的皮泛著青色,他的頭皮一麻,「孫叔叔,大娘死了。」

 孫四慶呆呆的,似乎沒聽清,「啊?」

 黃單重複一遍,沉聲說,「你去把大爺喊過來吧。」

 孫四慶一個激靈,「你說人死了?」

 黃單說,「對,死了。」

 孫四慶臉上的橫肉在顫,「開什麼玩笑,年紀大了,昏倒了而已。」

 黃單看他一眼,又去看老人。

 孫四慶也看了過去,他半蹲著去碰老人的鼻息,下一秒就破口大罵,「他媽的,死哪兒不好,為什麼死我家門口?!」

 黃單說,「先叫醒大爺吧。」

 孫四慶大力抹了抹臉,起身去大力拍隔壁302的門,他的聲音發緊,「大哥你趕快開一下門。」

 劉大爺睡著覺被吵醒,蒼老的聲音裡有著不耐煩,「小孫,什麼事啊?」

 孫四慶艱澀的開口,「大姐出事了。」

 劉大爺聽到外頭的孫四慶提起他老伴,就把門給打開了,「出事了?出什麼事了?她早上去我兒子那兒了,能出什麼事?」

 黃單依舊在跟地上的老人對視,他把老人的眼睛合上,手拿開,老人還在看著他,「大娘死了。」

 劉大爺的腦子嗡地一聲響,還是不相信,「小季你說什麼?誰死了?」

 他看向孫四慶。

 孫四慶沒回應,只是讓開了身子。

 劉大爺這才看到倒在孫四慶門口的老伴,他的眼睛立刻瞪大,跌跌撞撞跑過去,摸到的身子是冰冷的。

 黃單說,「大爺,你……」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發現了老人的異常,比起悲痛,更多的是恐懼。

 劉大爺的眼神如同見了厲鬼,老伴腳上的拖鞋是老張死時穿的那雙,被他扔進垃圾桶裡了,怎麼會……

 劉大爺嚇的跌坐在地,當場就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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