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鼠的羈絆

　　陸齊開始只是覺得這只耳鼠有點奇怪，等他說想被做成菜的時候，陸齊就在考慮要不要找個獸醫給這個孩子看看腦子。

　　即便陸齊明確拒絕耳鼠說不可能，耳鼠還是不肯放棄，一直在勸陸齊同自己做個交易。

　　「……先生，我的肉質鮮嫩無比，爽滑不膩，您是知道的。先生不是什麼都吃嗎？為什麼這麼好吃的我就坐在您面前，您卻無動於衷呢？先生，吃我一塊肉，可以解百毒。想吃我的妖精特別多，昨天還有隻狼妖追我呢……」

　　陸齊看了眼時間，距離七點還剩不到五分鐘。一下午都被這只耳鼠追著介紹自己是有多好吃，對陸齊來說簡直是種折磨。如果這只耳鼠沒有成精就好了。陸齊這麼想著，再次出言拒絕了耳鼠，然後說自己還有事情，這就是委婉送客的的意思了。

　　可惜耳鼠模樣像孩童，心智也像小孩。他原本還是怕陸齊的，可是現在，不知為何，他就覺得陸齊值得信任，怎麼也不肯走。眼看到了直播時間，陸齊囑咐耳鼠安靜，有事直播結束再說。

　　耳鼠一面乖乖點了頭，一面起身抱住了陸齊的小腿。見陸齊蹙眉，趕緊變成了原形，耷拉著耳朵掛在陸齊腿上，仰頭看著他，生怕陸齊跑了一樣。對於這只一言不合就掛腿的耳鼠，陸齊表示有些無語。只是直播鏡頭已開，他也不想把注意力都用在耳鼠身上，只能動動口型，讓耳鼠老實點。

　　陸齊做飯時，耳鼠就掛在他腿上。一動不動，十分乖巧。

　　直播開始後，陸齊先是感謝了粉絲的關心。有人問陸齊，是不是從小就吃的很多。陸齊說小時候的事太久遠，反正自打他有記憶以來，就從來沒有吃飽過。

　　「我其實真的很羨慕你們，可以有吃飽甚至吃撐的感覺……」

　　陸齊說的是實話，本身只是陳述事實，並沒有帶入什麼情感，可是架不住粉絲腦補功力強大。一個天生麗質的男神，因為天生身體生理構造[胃容量大到超乎想像]，從小忍饑挨餓，光是這麼想想就好心疼啊。

　　陸齊忙著處理今天的食材牛百葉，不過是低頭清洗了一番，再一抬頭，成堆的禮物朝他砸了過來。有些不明所以的陸齊先是謝過粉絲打賞，然後對著鏡頭解釋說今天有點事耽擱了，沒來得及準備食材，剛好家裡剩了一點牛百葉，就做這個了。

　　照舊淘了香米，加山泉水進去，然後通電，給電飯鍋定了時。接下來就是今天的主菜「紅油牛百葉」了。

　　陸齊將洗淨的牛百葉切好，用沸水煮了一下放進盤子裡。然後在上面堆上切絲的紅辣椒開蒸。臨出鍋時，陸齊加了調料調味，想了想又拿了香油往裡倒了一點。

　　掛在陸齊腿上一直沒什麼動靜的耳鼠先是抖抖耳朵，然後肚子咕嚕嚕的開啟了協奏曲。陸齊將之前煮熟，放在外面另有用處的牛百葉，放入鹽、醋、香油拌好，臨裝盤之前又加了一點檸檬汁進去。

　　陸齊把做好的牛百葉端到餐桌上，然後又去盛了一盆大米。期間陸齊低頭看了眼掛在自己腿上的耳鼠，猶豫了一瞬，還是取了餐盤，勻了一點米出來。

　　紅油牛百葉做起來簡單，吃起來爽口。白色的牛百葉配上紅色的辣椒油，看著就很下飯。陸齊直播沒什麼背景音樂，因此可以很清晰的聽見他「咯吱、咯吱」的咀嚼聲。視覺效果加音效環繞，讓人看著就食指大動。

　　有人哀嚎著下班路上看到陸齊吃飯，簡直惡意滿滿。而早早備好食物等待跟陸齊一起用餐的粉絲則驕傲的、毫不謙虛的感歎了自己的機智——

　　早知道看了會餓，還不備下食物來吃，這不是搞事呢嗎！

　　陸齊吃的歡脫，低頭就見那只耳鼠兩隻長耳全然垂下，小小的前爪扒著陸齊的褲子，不住的吞口水。說到底也算是個客人，陸齊把之前盛了米的餐盤在耳鼠面前晃了晃，然後放到了對面，說想吃可以來吃。

　　耳鼠猶豫了片刻，蹭的跳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對著陸齊說謝謝。

　　有粉絲聽見陸齊說話，不由問道：「男神你是在自言自語嗎？」

　　陸齊面不改色說了句表弟來我家玩，對著耳鼠使了個眼色，然後就把鏡頭一轉。上道的耳鼠早就化成人形，握著勺子對著鏡頭眨眼。奶萌的小朋友總是很容易招人喜歡，特別還是精靈般漂亮的孩子。

　　N多粉絲都說有被萌到，還說男神家的基因的果然強大，自己已經帥的逆天了，表弟居然也這麼可愛。

　　陸齊笑笑沒說話，瞥了一眼埋頭只吃米飯的耳鼠，不覺有些莞爾。他用手指敲敲桌子，讓耳鼠把盤子往前推推，耳鼠乖乖照做。陸齊用夾子夾了一堆牛百葉，撲在了耳鼠的米飯上。耳鼠眼睛晶亮，他不會用筷子，只能用勺子慢慢戳。好不容易盛了牛百葉往嘴裡送了，跟著就驚喜睜大了眼睛。

　　「好吃嗎？」

　　「超好吃！」耳鼠不住點頭，然後又開始不停地吸氣，「好辣呀！」

　　嘴裡這麼說著，手裡的勺子卻是沒停下。陸齊給他倒了果汁，耳鼠邊吃邊壓辣，不過一會兒，肚子就圓滾滾了。這是陸齊直播以來，第一次在中間放下筷子。能被男神這麼溫柔對待，好想成為男神的表弟啊。

　　直播結束後，陸齊關了鏡頭，摸著肚子思考接下來要再吃點什麼。而那只耳鼠則是現了原型仰臥在餐桌上，肚子滾圓，撐的老高，一動不動。

　　陸齊怕它撐出個好歹，忍不住出聲詢問他要不要送他去看獸醫。耳鼠艱難抬起爪子搖了搖，表示自己休息一下就可以了。陸齊也沒再堅持，起身收拾起了餐具。

　　當晚耳鼠沒有離開，倒不是他想賴在陸齊家。實在是因為，他撐的太厲害，動都動不了。陸齊拿了兩塊毛巾出來鋪在餐桌上，算是給耳鼠搭了個臨時的窩。

　　半夜餓到睡不著，陸齊爬起來想去倒牛奶來喝。進了客廳就發現耳鼠垂著長耳朵，隔著玻璃抬頭望月。月光撒在耳鼠身上，襯的他的背影莫名有些淒涼。

　　妖怪的情感淡漠，陸齊也不例外。只是夜半實在無聊，陸齊拿著一罐牛奶，坐到了耳鼠旁邊，同他一起賞月。

　　「先生你會寂寞嗎？」耳鼠忽然側過臉，詢問陸齊道。

　　「寂寞？」陸齊仔細想了下，然後搖搖頭，「我從不覺得寂寞，只會感覺餓。」

　　「真好呀。」耳鼠轉過頭，繼續看月亮，「大家都是妖怪，為什麼我會這麼寂寞。」

　　陸齊都不知道寂寞為何物，當時給不出回答。他喝了一口牛奶，突然開口問道耳鼠：「你之前說想讓我把你做成一盤菜，可以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嗎？」

　　耳鼠一聽來了興致，放下回答道：「因為我想，救一個人。」

　　耳鼠成精許久，雖然三百歲的妖齡在妖界還是未成年，但是放在人間，那也是老祖宗的存在了。

　　因為肉有解毒功效，這麼多年想吃他們的物種不在少數。耳鼠家族越來越少，熬到成精的，更是少的可憐。

　　為了不成為別人口糧，為了能受妖怪保護法庇佑，耳鼠很努力的想成精。拿到成精許可證的那天，耳鼠欣喜若狂。

　　再之後，忽然就有些茫然。

　　成精之前為了成精而努力，等到成精之後，失去了目標的耳鼠自然就有些不適應。

　　耳鼠耷拉著耳朵，踽踽走在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多，失神的耳鼠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句中間。刺眼的車燈以及尖銳的剎車聲過後，耳鼠再睜眼，就看到了一張關切的臉。

　　那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因為救下耳鼠摔到了一邊，擦破了胳膊。看著流血的傷口，他皺了眉，應該是疼的吧。可是看到完好無損的耳鼠時，小孩咧嘴就笑了。耳鼠發誓，那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

　　小孩把耳鼠放在了路邊，同他玩了好久。臨走的時候依依不捨回頭看著耳鼠，很失落的說爸媽不會同意讓他養小動物的。

　　耳鼠目送小男孩離開，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第二天，耳鼠又來到了這個小區，小男孩孤單坐在長椅上，看著來往的車輛發呆。耳鼠比著小男孩的模樣化作人形，他扯扯衣服，彆扭的邁開了步子。

　　這是他第一次化作人形，也是第一次跟人類搭訕。小男孩很溫柔，也很喜歡這個新搬來的「朋友」。他們一起說了很多話，做了簡單的小遊戲。分開的時候，兩人約好明天再見。

　　耳鼠再次有了期待，每天的見面是他最開心的時光。他喜歡這個人類的小孩子，他們每天都見面，直到一個月前，小男孩住進了醫院。

　　耳鼠第一次進公共場所，那些來往喧囂的人類讓他不安。可是這一切，再見到小男孩的時候，都顯得微不足道。

　　見到朋友的男孩很開心，他的臉色蒼白，沒什麼血色。他說自己可能要死了，只是怕爸爸媽媽難過，所以假裝不知道。

　　耳鼠不知道白血病是什麼，可是他聽外面的醫生說，小男孩是因為裝修污染，才會生病。在耳鼠的認知裡，能讓人類生病的就是毒氣吧。

　　那麼如果，讓小男孩吃掉可以解百毒的自己，是不是就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