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饕餮福晉(福晉各有千秋之二)》第9章
第八章

 擇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允肅讓蘇克哈備了馬車,帶著絛月出遊,為了不引起注意,他輕裝簡從,只帶了喜福跟江硯,由著蘇克哈駕駛馬車,一行五人便出了肅親王府。

  「王爺,派幾名侍衛跟著吧?」臨出門前,烏拉特還在提這事。

  按理,他該多帶幾名貼身侍衛,可那麼一來就顯得陣容浩大,難免引人側目,而那正是他想極力避免的。

  他想,只是在京裡繞繞,出不了什麼岔子,便駁了烏拉特的提議。

  馬車一出肅親王府,允肅便放下了車旁小窗的簾子,整個人直挺挺的坐著。

  絳月一見便知他的心思,他許是擔心有人透過小窗瞥見他的樣子吧?因為不想被窺見,他連一點點的小縫隙都不容許。

  既然如此,那就換她來掀簾子,「門戶洞開」地往外瞧。

  「欸欸欸,你們看那個人好奇怪,他有三個頭、六條手臂!」她突然興奮地喊著。

  喜福跟江硯馬上伸長了脖子想看。

  「福晉,在哪兒?」

  「哪兒有三頭六臂的人?!」兩人瞪大了眼睛,什麼都沒看見,這才知道被騙了,然後用一種「你騙人」的眼神看著她。

  現在全王府上下,對她這個福晉都是真心拜服,且她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對待下人都像對待家人一般的好,所以所有奴僕在面對她時,也更能表現出真實的樣子,不會老是唯唯諾諾的,當然,他們還是會把持好分寸的。

  絳月咧嘴笑了笑,偷瞄了允肅一眼,她是故意想引起他的注意,好教他往外面瞧瞧的,可他就是不上當。

  允肅哪裡不明白她這麼一點小心機,蹙眉一笑,「你們兩個蠢蛋,哪裡有什麼三頭六臂的人?」

  「欸,話不是這麼說的,天下無奇不有,說不準就真的有三頭六臂的人。」絳月說著,又繼續看著窗外,沒多久,她又驚奇的喊道:「唉呀!那隻狗有豬鼻子!」

  「豬鼻子的狗?!」

  喜福跟江硯再次上當,喜福沒好氣地道:「福晉您騙人,哪有什麼豬鼻子的狗?」

  「有有有,是真的,我剛才真的看到了。」絳月說得煞有其事,又過了一會兒,她又高喊,「我的天老爺啊!怎麼有頭牛在牆上走?!」

  「牛上牆?!」

  「哪裡?」

  喜福跟江硯這會兒不是上當,而是配合她演戲。

  這會兒,坐在前面駕著馬車的蘇克哈都忍不住笑了。

  允肅文風不動的坐著,就是不往窗邊湊,只是一臉「你可以再荒唐點」的表情笑睇著她。

  眼見此招沒效,絳月望天興嘆,無可奈何。

  罷了,才第一回呢,往後出來的次數多了,或許他就能慢慢的打開心房,放下防備。

  行經熱鬧的大柵欄街上,絳月突然驚喜的大叫,「哇,是鳳凰!是五彩鳳凰!」

  喜福跟江硯不為所動地睇著她,江硯淡淡地說道:「福晉,您別再糊弄我們了。」

  「不不不,是真的,是真的鳳凰!」絳月一臉認真。

  這回她可不是在鬼扯胡謅,而是真的看見鳳凰了,還是五彩的。

  此時,大街上正有雜技團耍著猴戲,一旁的人手上架著一隻好大的鳥,身上羽毛五彩繽紛,色彩斑斕鮮艷,前所未見。

  「停車!停車!」她急喊著,「蘇克哈!快停車!」

  雖然允肅未下令停車,但蘇克哈還是依著她的吩咐將馬車停下。

  絳月拉著喜福往窗外看,興奮地道:「喜福,你瞧,是不是鳳凰!」

  喜福半信半疑的往外頭一看,也是一臉驚喜,「天老爺,真是鳳凰!」

  江硯一聽,立刻湊了上去,「乖乖個嚨滴咚,真的有鳳凰!」

  允肅眉心一柱,露出狐疑的表情,鳳凰是傳說中的神鳥,從沒人見過,更別說是抓來豢養了。

  前面的蘇克哈也道:「王爺,真有珍禽。」

  「王爺,」絳月興奮的一把揪著他的手,懇求道:「我想看,讓我下去瞧瞧。」

  他蹙眉笑嘆,「小心點。」

  「知道!」得到他的允許,她歡天喜地的立刻起身便往馬車外衝。

  「喜福、江硯,快跟著。」允肅吩咐道。

  「是,王爺。」  

 喜福跟江現迫不及待的也想去瞧瞧鳳凰,隨即一前一後跟著下車。三人三步並作兩步,興高釆烈的往雜技團的方向而去。

  允肅透過窗簾的小小縫隙往外瞧著,只見絳月一股腦的往人群裡鑽,喜福跟江硯跟在她後頭,也跟著消失在人群裡。

  不知怎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突然感到有種說不上來的心慌不安,過了一會兒,他說道:「蘇克哈,你也過去看看吧。」

  蘇克哈回道:「王爺,我對鳥沒多大興趣。」

  「誰讓你去看鳥?」允肅濃眉一擰,沉聲道:「看著福晉。」

  蘇克哈頓時恍然大悟,「喔,是!」他立刻下了車,朝著人群走去。

  絳月跟喜福及江硯像興奮的孩子般,一頭鑽進了看猴戲的人群中。

  原來那看起來羽翼鮮艷的鳳凰是南洋來的珍禽,名叫鸚鵡,三人打出娘胎還沒見過這麼新奇的鳥,不禁瞪大了眼睛,注意力全在那隻珍禽上。

  「夫人,這鳥能學人說話。」雜技團裡負責馴練鸚鵡的男子說道。

  「真的?」絳月驚喜地問道:「牠能說什麼?」

  「你問問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絛月問鳥。

  「發財!發財!」鸚鵡回應道。

  「天老爺!牠真的能說話!」喜福驚呼著。

  「天老爺!天老爺!」這時,鸚鵡學著喜福喊著天老爺,三人一聽,興奮的又叫又跳。

  「太有趣了這鳥,福晉,您該叫王爺在咱們王府裡養一隻。」

  絳月一笑,「王爺怕吵,還是算了吧。」

  突然,絳月感覺到身後有人接近,可這人擠人的,她也沒起疑,只是側過頭用眼尾餘光瞥了一眼,正巧與對方四目相對。

  那是個男人,有著一雙陰沉而凌厲的眼睛,感覺來者不善。

  她還沒反應過來,忽地感到腰後一陣刺痛,麻麻的,她眉頭一皺,下意識伸手一摸,並瞥著身後的那人,那人陰陰一笑的同時,她也感覺到掌心濕濕熱熱的。

  「你……」她正想喊住那個男人,可是他已轉身鑽進人群裡,她低頭一看掌心,赫然驚見全是鮮血,她的腦子頓時一陣空白,人也有些暈眩。

  喜福轉頭要跟福晉說話,就見她滿手鮮血,嚇得放聲尖叫,「啊——」

  「喜福,我……」絳月身子一軟,整個人往下沉。

  喜福跟江硯急急的接住她,哭叫著,「福晉!福晉!」

  人在車上,兩隻眼睛卻始終往人群望著的允肅,聽見喜福跟江硯的哭叫聲,又見蘇克哈跑了起來,直覺告訴他出事了。

  他隨即衝下馬車,猶如疾風閃電般的奔向絳月。

  人群因為突發的事件而稍稍散開,讓他清楚的看見絳月倒在地上,喜福跟江硯扶著她、托著她,兩人的表情都相當驚急,臉上還掛著淚。

  所有人看著他,也因他的容貌而露出驚色並議論著,可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他如隼般的目光本能地往人群中搜索,只見,名男子正急急的鑽出圍觀的人群。

  「蘇克哈,追!」他手一指,一聲令下。

  蘇克哈往他指的方向一看,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允肅趨前抱住絳月,發現她腰後鮮血直流,那一瞬間,他完全無法呼吸,他的心跳不了,渾身的血也像凝結了一般。

  「不,不……」他用手掌壓住她的傷口。

  絳月看著他,意識有點模糊,「王爺,對……對不起……」

  「別怕,你不會有事的。」允肅將她攔腰抱起,快步朝馬車而去。

  喜福跟江硯緊跟在後頭,兩人都因驚嚇及擔憂而淚流不止。

  「王爺,我……好冷。」絳月虛弱地道。

  「不冷不冷,我暖著你。」他將她抱得更緊,「絳月,別離開我,聽見沒?別離開我」

  「絳……月?」她聽錯了嗎,他怎麼會叫她絳月呢?她不是以絳雪的身分嫁給他的嗎?

  她是絳雪,卻是絳月,她是絳月,卻又應該是安滿……好亂,好亂,她越來越迷糊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閉上眼睛的,慢慢地,她意識不到自己的聲音,意識不到自己的觸感,意識不到自己的痛,也意識不到自己的意識……

* * *

  東交民巷,太醫院。

  肅親王福晉遇刺,整個太醫院一陣騷動慌亂。

  專為王公貴族診療的房內,太醫院主事蕭太醫跟幾名太醫正在為絳月止血醫治。

  允肅坐在一旁,臉上雖不見情緒,但眼底卻有著深深的懊悔及憤怒。

  他懊悔自己讓她獨自下車,要是當時他陪在她身邊,斷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憤怒的是,居然有人傷害他心愛的女人。不管是誰,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都會將傷害她的人碎屍萬段。

  這時,蕭太醫神情凝重的來到他面前。「王爺……」

  允肅抬起眼簾,聲線緊繃地問道:「如何?」

  「血是止住了。」蕭太醫說,「可是還得觀察,老夫未有十足把握。」

  「蕭太醫,不論如何一定要救回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底滿是無助及恐慌,「我不能失去她。」

  蕭太醫不禁動容,他認識肅親王很久了,他以為肅親王是個什麼都不在乎,也什麼都不牽掛的人,可這一刻,他在肅親王的眼中看見了深刻濃烈的愛。

  「老夫一定儘力醫治福晉,但……」他一嘆,「一切還是要看福晉的造化。」

  「蕭太醫……」另一名太醫神情凝重的喊了他一聲。

  他轉身走回診床邊,低聲問道:「怎麼了?」

  「你給福晉號個脈,希望是我錯了……」那太醫說。

  蕭太醫微頓,手指輕輕搭上她的手腕,為她號脈,過了一會兒,他表情複雜得讓在旁邊看著的允肅感到不安,他不由得欺近,正要問話,蕭太醫已轉頭看著他,「王爺……」

  允肅心頭一驚,暗自祈禱著蕭太醫別說出什麼讓他絕望的話。

  「王爺,」蕭太醫神情嚴肅慎重地道,「福晉有喜了。」

  允肅陡然一震,腦子瞬間一片空白,須臾,他回過神來,再次確認的問道:「你說什麼?」

  「福晉懷了身孕。」蕭太醫肯定地回道。

  允肅難以置信,絳月懷了身孕?在這危急的生死關頭聽到這樣的喜訊,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天老爺,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忍不住在心裡吶喊著。

  「王爺,」蕭太醫眼底有著同情,小心翼翼地道:「福晉傷得很重,氣血極虛,老夫不確定這胎兒能否保住……」

  「你是說……」

  蕭太醫點點頭,「福晉才剛懷上,或許會……」

  他話未說完,允肅抬手打斷了他,堅定地道:「我要她活著,只求她活著,其它的我不在乎。」

  聽他這麼說,蕭太醫沉默了,然後頷首輕嘆,「老夫明白了。」

  門外傳來蘇克哈的聲音,「王爺,是我。」

  允肅一個旋身,立刻走了出去,一把抓住蘇克哈的肩膀,「人呢?」

  蘇克哈搖頭,「沒追到。」

  允肅氣憤懊惱地緊皺著眉頭。

  「屬下一路追著人到了郡王府,然後他就消失了……」蘇克哈也很自責,「屬下辦事不力,還請王爺責罰。」

  允肅眼底迸射出駭人的光,「郡王府?你是說……」

  「永城郡王府。」蘇克哈說。

  他眼底竄燃起兩團怒焰,咬牙切齒地道:「常善。」

  他太大意了,他以為在殺了阿齊圖之後,能給那些人一個警惕,沒想到他們居然將目標轉移到絳月身上,甚至幾乎要奪去她的命。

  欲毀掉一個人,必先奪去他最珍貴的東西。

  他得說,他徹徹底底的被惹怒了,這一刻,他別無他想,只想要了常善的命。他知道,常善並非主謀,在他之上還有一個康親王,可人跑進郡王府,他便跟常善結上了這仇。

  「常善,本王要你付出代價!」允肅捏緊拳頭,指節發出聲響。

  「王爺,您想做什麼?」蘇克哈感覺到王爺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殺氣。允肅目光一凝,不語。

  蘇克哈面露驚急,「不成啊,王爺,這事得先向皇上稟報。他貴為世襲王公,那郡王的位置是……」

  「那又如何?」允肅沉聲道:「她捱過了,我便饒他一條狗命,她捱不過,我便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知他心意已定,蘇克哈也只能在心裡默默祈求,天老爺,求求稱,你可得讓福晉安然度劫,回到王爺身邊啊!  

* * *

  常善去城郊的莊子探望即將臨盆的絛雪,回到王府時已近午夜,但側福晉玉蓮還等著他。

  「怎麼還沒去歇下?」他問。

  「王爺,今天您不在時,檀花姊姊走了。」她說。

  他一怔,檀花走了?走去哪裡?

  「是姊姊的娘家派人來接她的。」玉蓮說,「說姊姊病了,要接她回去養病。」

  「這事沒人跟我提過。」常善有點摸不著頭緒。

  按理說,檀花就算回娘家去養什麼病,也應該要跟他知會一聲,怎會趁著他不在府裡時離開?

  他想起先前不久,檀花的額娘曾經來看過她,母女倆闢室談心,也沒讓婢女們進去伺候著。

  當時他不以為竟,想著她們娘兒倆許是有什麼心裡話要聊聊,可現在仔細想想,自從那天之後,檀花就有點心神不寧,古里古怪,檀花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該不是跟絳雪有關吧?

  「格格呢?」他忽而想起他跟檀花生的女兒。

  「姊姊把她一起帶走了。」玉蓮說。

  常善沉默了一下,更加確定檀花許是為了絳雪的事在跟他鬧彆扭。

  上回他把侍妾溫香帶回府裡,檀花就跟他鬧了一回,後來是他發誓溫香是最後一個,檀花才勉強接受,可問題是,檀花雖然知道他跟絳雪有所親扯,卻不知道絳雪已經懷了身孕,甚至送到莊子去養胎的事呀,檀花一直以為絳雪已經嫁進肅親王府,當時還揶揄了他幾句呢!

  絳月頂替絳雪嫁給允肅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康親王,還有塔格爾一家子……唉呀,他都忘了康親王可是檀花的親舅舅,這事肯定是康親王告訴了他岳母,然後他岳母再告訴檀花。

  「嘖!」他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王爺,沒什麼事吧?」玉蓮疑惑地問。

  「能有什麼事?」常善輕哼一記,「她要走就讓她走吧,一天到晚跟我拿喬。」

  檀花以為把女兒也一起帶走就能威脅到他嗎?哼,大家都說絳雪肚子裡的孩子準是個帶把的,到時絳雪要真給他生下一個兒子,他倒要看檀花還能怎麼使性子。

  他這個永城郡王可是嫡長子才能世襲的爵位,檀花不會不知道生下兒子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誰生下兒子,誰就是主兒,生不了兒子就是生不了兒子,就算她是康親王的外甥女,照樣得把位置讓出來。

  「來!」他一把抓住玉蓮往懷裡擅,「今晚陪本王睡覺吧!」

  玉蓮先是一怔,然後靠在他懷中,妖媚一笑,「只是睡覺?」

  常善勾唇一笑,「嘖嘖,你這狐媚子!」說著,他將她攔腰抱起,邁步走進房裡。

  翻雲覆雨了一番,兩人都睏了,衣衫不整的相擁睡下,不多久他便打起呼嚕。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他忽地覺得有什麼東西一滴滴的落在臉上,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抹,黏乎乎的。

  他煩躁地睜開眼睛,就著幽微的光線一看,頓時驚叫,「啊!這、這是誰的……」他看著自己手上的血,忽而想起身邊的玉蓮。「玉蓮!玉蓮!」他喊她,可她動也不動。

  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疑畏的伸手去碰了碰她,她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鼓起勇氣掀開鋪被,看見的是讓他驚恐得幾乎要崩漬的景象——她的脖子上都是鮮血,錦榻上也染紅一片。

  「啊!」他連滾帶爬的跳下床想跑出房外,卻一時腿軟,跪倒在地,「來……來人……」

  在他要喊人之際,一道人影自簾後出現,嚇得他魂飛魄散。

  「啊!你……你是、是誰?」他聲音顫抖,一句話好不容易才說完全。

  那人抽出一把劍,直抵著他的頸子。

  他抬眼一看,陡然一驚,「是……是你?」

  允肅一身黑色勁裝,神情冷肅,眠底迸射著殺意,冷酷的黑眸直勾勾的注視著他。

  「肅親王,你、你這是做什麼?」常善全身發抖,「你殺了玉蓮?」

  允肅不語,算是默認。

  「你……你為什麼要殺玉蓮?為什麼潛進我郡王府?你……啊!」他話未說完,只感覺到脖子一陣刺痛。

  允肅的手稍稍用力,鋒利的劍尖刺破了他的皮膚。

  常善嚇得六神無主,連聲討饒,「不不不,別殺我,我……我什麼都沒做啊!」他想起被刺殺的阿齊圖,心想允肅便是為了替皇上剷除異己而來。「王爺,饒命,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把刺殺我妻子的人交出來。」允肅沉聲道。

  常善一愣,「什麼刺殺你妻子的人?我……我不知道。」

  「那人進了你的郡王府。」他說。

  「不,沒有,我真不知道什麼人啊!」常善突然回過神,疑惑地問道:「你說刺殺你的妻子?」

  「沒錯。」允肅憤恨地從牙縫擠出話來,「她現在還未脫離險境,一切拜你所賜!」

  「不,絕對沒有!」常善慎重其事的舉手發誓,「我絕對沒有派人刺殺福晉,一定是有人想誣陷我,一定是有人……」

  倏地,一個念頭鑽進他的腦海裡,教他整個人都請醒了過來。

  檀花趁著他不在時回了娘家,他初初以為是因為絳雪,可現在他知道了,跟絳雪無關,這一切全是康親王的主意。

  康親王許是擔心他為自保而出賣他,所以先下手為強,他讓檀花離開郡王府,便是要讓自己的外甥女遠離風暴,與他劃清界線,撇清關係。

  他派人刺殺絳月,然後再嫁禍於他,目的就是想借刀殺人,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好個康親王……」常善懊惱又憤怒,決定將康親王的事全抖出來,「王爺,這事全是康親王所策劃,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允肅冷哼一記,「阿齊圖是怎麼死的,你該知道吧?」

  「我知道。」

  「既然知道,如何與你無關?」

  「是,先前我確實是利慾薰心,鬼迷心竅,想助康親王謀反以得權得勢,可後來我後悔了,我自知不該辜負皇恩,所以……」

  「胡說!」允肅冷斥,「若不是你擔心落得跟阿齊圖一樣的下場,豈會反悔?」

  「是,沒錯,我是怕,所以我……我才決定退出。」常善討饒,「王爺,我是被陷害的,我真是無辜的。」

  允肅冷冷地睨著他,面無表情,也不言語。

  其實他早就猜到策劃這件事的人不會是常善,因為他既沒這個權力,亦沒這個膽,他今晚前來,只是要藉由常善釣出藏身在後的康親王。

  「王爺,這一定是康親王故意嫁禍,他眼見謀反之事破局,想讓我當替死鬼,才會故意讓刺殺福晉的兇手躲進郡王府裡。」

  常善為了保住小命,決定將康親王的事全盤托出,「王爺,這一切都是康親王的主意,之前讓薩滿巫師對皇子下蠱施咒的是他,派阿齊圖去刺殺你的也是他。我可以用頂上人頭擔保,這回刺殺福晉之事肯定是他所為,我妻子突然稱病回娘家,必是康親王下的指導棋,為的是讓她跟我劃清界線……」

  他用力磕頭,苦苦哀求,「王爺,請你一定要相信我,真不是我幹的呀!」

  允肅冷然一笑,「就算不是你,你亦脫不了干係。」

  「王爺,求求你網開一面,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我的表弟曾在王爺麾下,與王爺同生共死,求王爺看在他的份上,救救小王吧!」常善說著,又是幾個響頭。

  允肅此行前來,本就不是為了奪常善之命。

  他雖憤怒,但也不能未經皇上允許便輕易奪去常善的狗命,永城郡王這爵位可是先皇所賜的世襲爵位,唯有皇上能決定他的生死去留。

  他今晚來,是為了對常善施壓,讓他供出康親王,製造他們之間的矛盾,讓常善配合他演出一出擒王大戲。

  「常善,饒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戴罪立功,許能逃過一死。」

  常善一聽,點頭如搗蒜。「我一定配合,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照辦。」

  允肅深深一笑,「那好,你便從今晚開始逃亡。」

  他一怔,「逃……逃亡?」

  「逃到哪兒都好,就是不要離京。」允肅忽地撇唇,「本王看,就先躲到你藏匿絳雪的莊子吧。」

  聞言,常善陡地一震,驚疑的看著他。

  「你以為本王真的渾然不覺?」允肅冷哼一聲,「嫁進王府的是絳月,塔格爾的庶女,是吧?真正的絳雪因為懷了你的種,被安置到莊子裡藏著。」 

  常善驚愕的微張著嘴,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明兒一早,皇上便會下令追緝你,但你放心,沒有人會真的追捕你,你只要好好的躲著,靜候指令便行。」

  常善一臉驚魂未定的點點頭。「小王知道了,謝過王爺不殺之恩。」

  「還有……」允肅目光一凝,「塔格爾與此事可有關聯?」

  常善搖頭,「塔格爾怕事又無大志,能有個正三品官的頭銜已夠他滿足,康親王覺得他無用,又怕他壞事,並沒私下延攬他。」

  聽他這麼說,允肅稍稍寬心。

  視線一瞥,他看著床上一動也不動的玉蓮,「你的侍妾她……」

  「王爺放心。」常善一副忠謹的表情,「我會藏起她的屍體,絕不會讓任何人發現,這事跟王爺決計扯不上丁點關係。」

  允肅眉梢一挑,唇角勾起一抹高深冷峻的笑意。「她等一下就醒了。」

  「咦?!」常善的身子一震。

  「本王只是點了她的穴,她沒死。」允肅眼底閃過一抹黯光,「死的是一隻雞。」

  「雞?」常善一頓,猛地意識到什麼,他站起身,飛快的衝到床邊,伸手往玉蓮血淋淋的脖子上抹了幾下,果然,她的脖子上根本沒有傷口,那血都是淋上去的,他頓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天老爺,可嚇死我了。」

  確定玉蓮還活著,他轉過頭想再跟允肅說兩句話,可允肅早已消失。

  當晚,允肅深夜入宮急稟福晉遇刺傷重之事,並說兇手潛進永城郡王府躲藏,常善恐與此事難脫干係。

  皇上一聲令下,派前鋒營督統率兵前往郡王府緝拿常善以釐清案情,然而當前鋒營士兵趕抵郡王府時,常善已經逃亡。

  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全京城戒嚴宵禁,不管皇親國胄還是平民百姓,在常善未就逮之前只准進不準出,凡離京者都必須要有官府核發的路引才能出城。

  頓時,整個京城風聲鶴唳,人心惶惶,那些從前跟常善交好的文武官員或是王公貴族,此時都沉潛低調,噤若寒蟬。

  帶著離宮前皇后送的兩支長白山千年人蔘,允肅回到了東交民巷的太醫院。

  由於絳月傷重,不宜移動,因此暫時待在太醫院裡接受治療及養護。進宮前,他命蘇克哈帶著喜福跟數名僕婢在此守著絳月,還調動前鋒營三十名鐵衛駐守太醫院,以免再生枝節。

  允肅一進到太醫院東邊的小苑,就見蘇克哈、喜福跟幾名僕婢都在房外。

  看到自家王爺回來,幾個人恭敬地行禮,「王爺。」

  允肅眉心一擰,神情嚴肅地問道:「你們都在外面做什麼?福晉呢?」

  「王爺,」蘇克啥恭謹地道,「福晉在房裡,還沒醒來。」

  「醒來沒醒來,你們都得寸步不離的給我看顧著。」允肅溫惱不悅,邁開大步便要走進房裡。

  「王爺,」蘇克哈在他推開房門之前急急地補上一句,「巫醫在裡面。」

  聞言,允肅一頓,停下腳步。「巫醫?」

  「就是之前為王爺解了毒的那位老巫醫哈薩剌。」蘇克哈說。

  允肅怔愣了一下,立刻推開房門進到屋裡,繞過兩道繡屏,便見穿著一身五顏六色寬袍的老軀坐在床沿,拉著絳月的手。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哈薩剌,雖然之前為他解毒的是她,但他當時神志不清,對事發經過毫無記憶,再來,他向來不喜跟薩滿巫師有任何的接觸及瓜葛,儘管他們一直以來都受到歷朝皇帝的重用,但因為不喜歡,所以即使知道替他解毒的人是誰,他也從沒想過去拜會並致謝。

  看哈薩剌拉著絳月的手,他一語不發,眼神卻相當警戒。

  哈薩剌轉頭看著他,笑了笑。

  他走近,神情冷凝,但不說話。

  「老婆子我自知不受歡迎,」哈薩剌說:「把福晉帶回來後,老婆子就走。」

  聞言,允肅心頭一撼,把福晉帶回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哈薩剌深深一笑,「福晉現在正在一個只有徘徊在生死界線的人才會去的地方,她迷了路。」

  允肅向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但絳月仍昏迷不醒,未脫離險境,哈薩剌的這番話確實打動了他的心,他神情凝肅地道:「她到底……」

  「王爺。」哈薩剌打斷了他,「你想要福晉回來吧?」

  「當然。」他要絳月回到他身邊,不管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就算要我折壽,我也願意。」

  哈薩剌一聽,忍不住笑了,「放心吧,王爺不須折壽,福晉回不回得來,全憑你倆的緣分。」說著,她取出一條紅繩,一頭先綁在絳月手腕上,而後向他伸出了手。「來吧。」

  允肅毫不猶豫的將手伸向她。她將紅繩的另一端牢牢的綁在他手腕上,笑視著他,「紅繩千萬不能鬆了。」說完,她閉上眼睛,搖著手上的手鈴,像是在吟唱著什麼般的念起了咒。

* * *

  絳月慢慢的恢復意識,感覺到身下一片冰涼,她猛地驚醉,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枯地上,而天是黑的,雲是黑的,眼前所見,沒有任何色彩。

  「這是……」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不見一絲血色,而她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溫度。

  發生什麼事了?她記得她終於說服了允肅跟她出遊,也記得她興高釆烈的下了馬車去看那會說話的鳥,然後……

  「不——」她陡地一驚,回想起那可怕的事。

  她記得她身後有個陌生男人,她記得腰后那種不曾經歷過的痛,她記得喜福跟江硯在哭叫著,她記得允肅的臉……是的,他的臉好近好近,激動的對著她大喊「別離開我」。

  他下車了?他在人前現身了?因為她,他無懼也無暇理會別人的眼光,露臉了。

  那麼,現在呢?現在的她在哪裡?

  她望向四處,一片死寂。她死了嗎?這兒是……鬼域?

  她不記得上次死是怎麼一回事了,上一回她醒來時,已經在絳月的身上,完全記不得中間發生的事,更不記得曾經來過這樣的地方。

  那麼,她這次是真的死了吧?

  想著,她悲從中來,忍不住流下眼淚。

  想起允肅那哀求著她別離開的眼神及聲音,她的心好痛,她終究離開了他,他又是獨自一人。

  那顆曾經被她暖了的心,是否又將凍結?那道曾經被她推倒的心牆,是否又將高築?她曾經將他自深淵裡拉出來,如今卻又將他推回深淵之中。

  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再無復生的機會了。

  「嗚……」她掩著臉,嗚咽痛哭。

  鈴鈴鈴……忽地,她隱約聽見搖鈴聲,她一震,循著聲源望去,遠方有道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

  那是個微駝的老婦,身上穿著五顏六色的長袍,鈴聲來自於她手上的一隻手搖鈴。

  當對方越走越近,絳月終於看見她的樣貌,連忙大喊,「哈薩剌婆婆?!」

  不過哈薩剌婆婆怎麼會在這兒?難道她也死了?不管如何,能在這樣死寂的荒野上看見認識的人,就算是已經做了鬼,也是件值得歡喜的事,說來,這也算是他鄉遇故知吧。

  她爬起身,飛快的奔向了哈薩剌,她驚喜又困惑地問道:「婆婆,您怎麼會在這兒?」

  哈薩剌瞇著眼,笑笑的看著她。

  「婆婆,我在哪裡?這兒是鬼域嗎?」絳月難掩不安及疑懼。

  「你迷路了,孩子。」哈薩剌說:「我是來帶你回去的。」

  「回去?」絳月驚喜極了,「婆婆,我真的還能回去嗎?」

  「只要你想回去,就能回去。」哈薩剌說。

  「我當然想回去。」說著,絳月的眼眶一熱,「我想回到允肅身邊,我想永遠跟他在一起。」

  哈薩剌笑視著她,眼底有著憐惜,「天老爺讓你宿到絳月的身子裡,自有它的道理,放心吧,你會回到他身邊的。」

  「天老爺已經給過我一次活的機會,還會給我第二次嗎?」絳月不安地問道。

  哈薩剌和藹可親的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龐,「只要你心裡想著他,定能與他相聚。」說完,她取出一條紅繩。

  看著那條紅繩,絳月愣了一下,因為紅繩的另一頭騰空懸著,穿過了迷霧,消失在不知名的那一端。「婆婆,紅繩的另一頭是……」

  哈薩剌將紅繩牢牢的綁在她手上,笑著鼓勵道:「孩子,順著繩子走去吧,別怕。」

  她不安的看看哈薩剌,再看著消失在迷霧中的紅繩,深呼吸了一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是的,別怕,哈薩剌曾經幫助了她,她相信這次哈薩剌一定也能帶著她回去。

 想到這裡,她轉過頭對著哈薩剌甜甜一笑,然後抓著紅繩,一步步的往迷霧裡走去。

  哈薩剌望著她纖瘦的身影,喃喃地道:「孩子,咱們另一頭見。」

  儘管感到些微的不安,絳月還是憑著對哈薩剌的信任,還有對允肅那份深濃熾烈的愛,走進了黑白迷霧中。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