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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福晉(福晉各有千秋之二)》第7章
第六章

 此同時允肅派出的探子也回報了消息,所以這一夜二更天,領有通行令牌的允肅,由著前鋒營的副都統岳琪帶路,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到養心殿。

  他每次入宮,為避人耳目,都是如此。

  來到御書房,皇上已在那兒候著他。

  「臣參見皇上。」他下跪行君臣之禮。

  皇上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都跟你說幾次了,這兒就只有你跟朕,咱倆是兄弟,兄弟不必行此大禮,快起。」

  「臣弟遵命。」允肅拱手一揖,然後起身。

  皇上若有所思地睇著他,然後深深一笑。「老十六,你變了。」

  他微怔,「皇上是指……」

  「你……」皇上比劃著,「眉眼之間的戾氣少了許多。」

  「臣弟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上直視著他,富含深意的笑道:「老十六,朕也是男人,很清楚只有一種東西能化解一個男人的戾氣,那就是女人。」

  聞言,允肅微微一怔,不做反應。

  皇上定定的注視著他,問道:「老實說,你抱了塔格爾的女兒了?」

  允肅點了點頭。

  「對她動了心?」

  允肅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既不否認也沒承認。

  「老十六,她是塔格爾的女兒。」皇上提醒著他,接著續道:「當初對皇子施咒術的薩滿達哈是老六的走狗,要不是為了化解咒術必須斬下其首級,未能留其狗命以指證老六,朕早就辦了他!老六跟常善結黨多時,朕始終睜隻眼閉隻眼,沒想到他們竟想咒殺皇子……」他說到這兒,不禁有點咬牙切齒。

  允肅濃眉一擰,「皇上,直至目前還不能確定塔格爾是否參與其中。」

  「常善經常出入塔格爾府邸,又跟他的女兒私通,且塔格爾知悉此事後卻沒有加以阻止,朕無法相信他的清白。」

  允肅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皇上稍稍平復一下情緒,定定的看著他,思索須臾,然後嘆息一聲,「朕明白朝夕相處,難免動情,但她畢竟是常善的女人。」突地,他目光一凝,「這一點,你別忘了。」

  「皇上,」允肅抬起眼簾,直視著他,「她是處子。」

  聞言,皇上陡地一驚。  

  「她還是處子?你是說常善沒碰過她?這、這不可能,咱們明明……」

  「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我們得到的情資錯誤。」他說。

  皇上斷然搖頭,「不可能。」

  「是不可能,所以只剩下第二種可能。」

  皇上眉梢一揚,「什麼?」

  「她不是絳雪。」

  皇上一震,「你是說,塔格爾弄了個女人假冒他女兒,嫁進肅親王府?」

  「這女人也不是胡亂弄來的。」允肅回道:「她是塔格爾的另一個女兒。」

  皇上驚疑地問:「另一個女兒?他哪來另一個女兒?」

  「關於這件事,臣弟已經查探過了。當年正庫倫跟恩庫倫姊妹倆先後嫁給塔格爾,因此傳為佳話,恩庫倫難產而死,當時塔格爾聲稱母女倆都未能保命,但事實上恩庫倫的女兒活下來了。」

  「什麼?!你是說……」皇上慍惱得眉頭皺得死緊。

  「他們將恩庫倫的女兒當婢女般養,外面的人從來不知道她的存在。」

  允肅續道:「絳雪跟絳月的母親是姊妹,兩人生下來的女兒也長得十分相似,加上年紀相仿,因此,塔格爾才能用絳月頂替絳雪而不被發現。」

  皇上懊惱一拍案,「好個塔格爾,竟敢騙朕!」

  見皇上龍顏大怒,允肅倒是平靜。「皇上可信我?」

  「朕便是信你,才委你擔此重任。」皇上說道:「這事得悄然解決,否則會演變成另一場政變。」

  「既然如此,請皇上假裝不知此事。」他說。

  皇上微頓,「這是為何?」

  允肅保證道:「皇上請寬心,臣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或任何事危及皇上的江山。」

  迎上允肅堅定的目光,皇上回道,「朕信你。」

  允肅願意用性命保護他,他有什麼不能相信?若不信,他也不會讓允肅擔此重任了,不過他不忘叮囑道,「但朕還是要提醒你,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切莫感情用事。」

  他恭謹一揖,「臣弟遵命。」

  允肅自紫禁城北邊的神武門出宮,一路步行返回肅親王府。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每回進宮出宮都不騎馬、不乘轎,而是做尋常百姓的裝束,以步行的方式往返。

  今晚,也沒例外。

  他沿著牆邊,以穩定的速度及步伐前進著,忽然,夜色中出現了近十名黑衣人,猶如閃電旋風般的向他逼近。

  來者不善,他立刻抽出隨身軟劍迎敵。

  幾番纏鬥,對手未能得逞,可他也中刀負傷。

  對手乘勝追擊,朝他展開更猛烈的攻擊。

  但他畢竟征戰多年,即使負傷,依舊全力反擊,不束手就擒,也不卸甲而逃。 他幾個劍式回擊,咐的一聲,削下其中一人的左手食指。

  此人左手持刀,鮮血刷的一噴,手中的刀子也離了手。

  旁人立刻上前,驚急地喊著,「大人!」

  那人蒙面,只露出兩隻眼睛,他牛鈴般的眼睛一瞪,怒斥道:「混帳!」

  顯然地,他是這幾名殺手的頭兒。

  他這聲混帳罵的不是傷了他的允肅,而是那個出聲的人。

  「撤!」一聲令下,他領著所有人分頭逃竄,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允肅神情凝肅地望著那空無一人的前方,而後收回軟劍,一手摀著中刀的腰部,一手拾起敵人遺落的刀,調整呼息,慢慢的走回王府。

  回府後,江硯發現他負傷而返,十分緊張。「王爺,您這是……」

  「路上遭到伏擊,沒事,只是小傷,把金創藥拿來便行。」

  「是。」江硯立刻取來金創藥,將葯塗抹在他腰際的傷口上,並進行包紮,卻發現他臉色泛白,額頭上不斷冒出汗珠,難掩憂心的問道:「王爺,您真不要緊?」

  「不礙事,本王受過更重的傷。」允肅有些虛弱地道。

  「這……」江硯面有憂疑。

  是,王爺是受過更重的傷,不說王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就說臉上那個就夠折騰人了,不過王爺過往是在沙場上,現在可是在府裡呀!

  「你出去吧,我有點頭暈,先歇一下。」允肅打發了江硯,躺了下來。

  江硯不放心,一出房門便立刻去康寧苑通知已經就寢多時的絳月。

  絳月得知他負傷而返,心急如焚,立刻起身著裝趕至玉書苑。

  自與他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後,他們早已同宿康寧苑,不過因為他常有公事要辦,偶爾也會睡在玉書苑,因此當她發現他沒回康寧苑就寢,也不覺有異。

  趕至玉書苑,進到房中,絳月見他躺在床上,雖不動,卻隱約聽見他在喃喃自語。

  她急忙上前,看他光著上身,腰際纏著幾圈紗布,受傷的部位微微滲出帶黑的血水,她緊張極了。「允肅?允肅?」

  她喊著他的名字,這是他們的默契,只有兩人時,她會如他所願的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王爺。

  她輕輕的碰觸他,卻發現他全身冰冷盜汗,且意識模糊,她雖不是練武之人,也非大夫,但直覺告訴她事不尋常。

  「允肅!允肅,你醒醒,別嚇我。」她急忙擦拭著他臉上及身上的冷汗,為他蓋上錦被,並朝外面喊著,「來人,快去東交民巷找太醫! 」

  太醫院於正陽門以東,東交民巷內,太醫都在此辦公學習,並為文武官並及皇親貴胄們醫病療傷。

  這時,允肅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一怔,疑惑的看著兩眼充血的他,「允肅?」

  他醒了,但看著她的眼神像是見了仇人或敵人,目露殺意。

  她心頭一驚,正想做出反應,他突然彈起身,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壓在錦榻上。

  「啊!」她尖叫一聲,驚恐的看著他。

  他自床架上抽出一把短刀,惡狠狠的瞪著她,聲音低啞地喊道:「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手中的刀要落下之際,經江硯通知而趕來的蘇克哈及時攫住他的手臂。

  「王爺!」

  一旁的護院也速速上前,將允肅給拉住。

  「福晉!」蘇克哈拉起因驚嚇過度而動也不動的絳月,「您沒事吧?」

  絳月兩眼茫惑,眼底滿呈恐懼,眼淚奪眶而出。剛才的那一瞬間,讓她想起她目擊允肅殺人的那一夜……

  剛才,他幾乎要殺了她,就像他殺了那個人一樣。

  允肅失去理智,猶如瘋了般的嘶吼,完全變了個人。

  護院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按壓在床上,並以繩索綁住了他。

  因為掙扎拉扯,他的傷口不斷流出黑色的血水,蘇克哈一看,大膽分析他是中了毒,而且可能是讓人喪失心志的劇毒。

  「王爺中毒,快請太醫。」說罷,他將呆站在一旁發抖的絳月帶到外面,「福晉,您沒受傷吧?」

  絳月慢慢的回過神來,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流。「蘇克哈,王爺他……他不會死吧?」

  「不會不會,」蘇克哈安慰道:「再重的傷都奪不了王爺的命,王爺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喜福跟春壽吩咐道:「先扶福晉回康寧苑歇著。」

  「不,」絳月堅定地道,「我要守在這兒,我不走。」

  蘇克哈見她心意堅決,也不多說了。房裡,允肅不斷的咆哮嘶吼,那聲音裡夾雜著痛苦及憤怒,絛月聽著,心揪得死緊,也揪得死疼。

  允肅,別離開我……她在心裡不停地祈求著。

  不多久,太醫院的蕭太醫趕來了,他並非一個人,而是帶著另一名衣著奇特,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的老嫗。

  「王爺情況如何?」蕭太醫邊走邊問。

  「王爺受了傷,傷口流出黑色血水,神志不清,連福晉都不認得了。」

  蕭太醫聽了蘇克哈跟江硯的形容,沉吟須臾,回道:「應是中毒沒錯。」他轉而看著同行的老嫗,「哈薩剌,依你看……」

  名叫哈薩剌的老軀像是聽不見他說話,兩隻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由喜福跟春壽陪伴著,坐在不遠處候著的絳月。她一臉的不可思議,旋即又露出高深的笑意。

  「哈薩剌?」蕭太醫又喊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笑了,「我聽見了,沒聾。」

  身為王府總管的烏拉特疑惑地道:「蕭太醫,這位是……」王府裡來了「奇怪」的人,他本能的升起了戒心。

  「這位是哈薩剌,她是位薩滿老巫醫。」蕭太醫解釋道:「王府派人來報時,老夫正在向她討教薩滿巫醫的病理及藥理,便邀她一塊兒過來了。」

  「原來如此。」烏拉特稍稍放心,急道:「那就快請進吧。」

  「好的。」蕭太醫說罷,便在烏拉特跟蘇克哈的帶領下進到屋裡。 

  神志錯亂,產生幻覺的允肅被五花大綁在床上,見有人進來,他像頭發狂的野獸般掙扎大吼。

  蕭太醫見了,有點疑懼。

  倒是哈薩剌一副老神在在、不疑不懼的樣子,唇角還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蕭老,王爺中了魔瘋草的毒。」

  「魔瘋草?」蕭太醫一愣。

  「沒錯,這是心術不正的薩滿巫師使用的毒,能使人心神喪失,產生不實幻覺,不是傷人,就是自傷。」

  蕭太醫難掩憂疑,「可有解方?」

  「當然。」哈薩剌走上前,一點都不害怕允肅隨時會掙脫束縛攻擊她,到了床邊,她突然念起咒語。

  聽見咒語,允肅忽而平靜下來,兩眼發直。

  這奇異的一刻,教在場的人都看傻了眼。

  哈薩剌邊念著咒語,邊踩著猶如舞蹈的步伐,並從腰間一個小麻袋裡掏出不知名的乾藥草,兩手搓揉著,慢慢地,她兩掌之間冒出縷縷白煙,飄向了允肅,鑽進他的鼻孔裡。

  眾人見狀,全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哈薩剌臉上帶著微笑,一步步跳向了允肅,將掌中已揉成渣末的藥草塞進他嘴裡,接著吩咐道:「水來。」

  蘇克哈急忙遞上一杯水,她接過手,灌進允肅的口中。

  允肅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突然開口一咳,噴出一口黑水,而後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

  「王爺!」眾人驚呼。

  「別擔心。」哈薩剌仍舊一派輕鬆,「你們王爺已經沒事了,給他鬆綁吧。」說完,她走向了蕭太醫,「蕭老,我已給王爺解了毒,接下來就是你的活兒了。」

  「有勞。」蕭太醫向她一揖,「老夫真是長見識了。」

  她一笑,「好說。」話落,她便走了出去。

  絳月憂急的守在外頭,不安的揉著手。

  看蕭太醫帶著那奇怪的老奶奶進到房裡,她內心感到疑惑,尤其是那位老奶奶一進到玉書苑,不慌不忙,定定的盯著她瞧,實在教她心裡直發毛。

  雖然有點距離,但她隱約聽見蕭太醫說她是薩滿巫醫,聽見巫這個字,她的背脊頓時一陣發涼。

  她從前曾聽人說過薩滿巫師十分邪門,能行魔術咒人,也能以蠱毒害命,蕭太醫將這樣的人帶進王府,還說要給王爺治傷,行得通嗎?

  這時,房裡傳來念咒的聲音及跳躍的腳步聲。她與喜福、春壽及趕來的玉春嬤嬤面面相頗,心裡都充滿疑慮和擔憂。

  「王爺他究竟中了什麼邪術?」玉春嬤嬤不安地問道。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想起允肅喪失心志並想殺她時那可怕駭人的樣子,絳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那時,他把她當成誰了?當他對著她喊著「殺」時,他看到的是誰?

  想起她曾經親眼目擊的那一幕,她打了個寒顫,無法克制地眼眶又盈滿了淚。

  見狀,玉春嬤嬤急忙攬著她的肩,「福晉,您怎麼了?」

  春壽吶吶地道:「嬤嬤,我方才聽說……王爺發狂時,拿刀要斬殺福晉。」

  玉春嬤嬤一聽,面露驚色,然後憐憫不捨的看著她,「福晉,那可嚇壞您了吧?」

  絳月沒有回應,但秀眉蹙得用力,確實餘悸猶存。

  「王爺是中了邪毒才會喪失心神,絕不是存心的。」玉春嬤嬤緊握著她的手,「福晉可別怪王爺。」

  絛月搖搖頭,「我怎會怪他,只是……我很擔心……」

  「不怕不怕,王爺不會有事的。」玉春嬤嬤安慰著她,「王爺十三歲就進軍營,不知受過多少傷了,這點小傷要不了王爺的命。」

  絳月是見識過他身上的傷的,他們第一次袒裎相見時,她便被他身上那大大深深淺淺的傷疤給嚇了一跳,有些傷是怎麼弄來的他自個兒都忘記了,只記得幾處較嚴重明顯的傷痕是如何留下的。

  當時他問她,「怕嗎?」

  她緊緊地環抱住他,流下心疼的眼淚,「我不怕,只是捨不得。」

  他十三歲就開始在戰場上過著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日子,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攬著她,溫柔地對她說,「都過去了,我再也不用上戰場,再也不會受傷了。」

  言猶在耳,他卻受傷了,不只受傷,還中了喪失心志的邪毒。

  想著,她的眼淚終究落了下來。

  不多久,有人開門走了出來,竟是那名薩滿巫醫婆婆。

  絳月站了起來,著急地問道:「婆婆,王爺他……」

  哈薩剌眼神帶笑,定定的直視著她,「王爺沒事,已經恢復神志了。」

  「真的?」絳月一聽,臉上有了寬慰的笑容。

  「福晉,真是太好了。」玉春嬤嬤歡喜的拉著她,「老奴就說王爺不會有事的。」

  「婆婆,真是太感謝您了。」絳月情不自禁上前緊抓著她的手。

  哈薩剌抿唇一笑,「這點雕蟲小技還難不到我哈薩剌。」

  「哈薩剌婆婆,您是王爺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謝謝您。」絳月激動地道。

  拉薩剌但笑不語,深深的望著她,像是要望進她靈魂深處一般。

  絳月心頭一擰,疑怯地問道:「哈薩剌婆婆,為、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哈薩剌高深莫測地一笑,突然反手緊緊捏住她的手。

  絳月嚇了一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太好了。」哈薩剌高興地道。

  「咦?」絳月完全愣住。

  「還想著你、不知道去哪兒了,原來……」哈薩剌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曾說道:「你安安穩穩的在這兒。」

  聽見她這番極具深意的話,絳月陡地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哈薩剌婆婆,您……您說什麼?」

  哈薩剌眼底因過一抹狡黯,「孩子,你知道我說什麼。」

  絳月震驚不已,「婆婆,您、您……」

  哈薩剌知道她的事,知道她是誰,老天,難道她重生並宿到絳月身上,是哈薩剌所為?

  「婆婆,是您……所為?」絳月的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

  哈薩剌深深一笑,「不,我只是將你的魂魄拉了出來,卻不知你去了何處,你在這裡,是老天爺的安排。」

  哈薩剌拍拍她的手背,又道:「福晉,既是老天爺所為,你就好好守護著王爺吧。」說罷,她鬆開絳月的手,旋身一陣疾風般的走了。

  「福晉,」玉春嬤嬤狐疑地問道:「那巫醫跟您說了什麼?」

  絳月回過神,為難的一笑。她不知道該如何跟玉春嬤嬤或是任何人解釋這件事,她決定讓這件事成為永遠的秘密。

  「她只是要我好好照顧王爺,就這樣。」她說。

  雖說哈薩剌已經解了王爺身上的毒,但為了安全起見,烏拉特跟蘇克哈決定在王爺清醒之前,不讓福晉進到房裡。

  而在玉春嬤嬤好說歹說之下,絳月才讓她扶著回到了康寧苑。

  「福晉,折騰了大半夜,您快歇著吧。」玉春嬤嬤說。

  絳月搖搖頭,「我睡不著。」

  雖然她嘴上說沒事,但玉春嬤嬤看得出來她受了很大的驚嚇。

  也是,突然被自己心愛又信任的人拿著刀子喊殺,就算是個男人都會害怕,更甭說是個弱女子了。

  「福晉受驚嚇了吧?」玉春嬤嬤慈愛地道,「這兒沒別人,您不妨跟老奴說說。」

  絳月微頓,秀眉微蹙,眼底還殘留著一絲驚慌。「嗯,我是有些嚇到了,他對著我喊殺的時候,那眼神、那模樣,我……我真的覺得很可怕。」

  「福晉,王爺要是知道自己喪失心志時做了那樣的事,他會恨得想殺了自己。」

  玉春嬤嬤說著,緊緊的提著她冰涼的手,「老奴是看著王爺長大的,老奴明白王爺的心性。」

  絳月蹙眉一笑,「嬤嬤,你知道嗎,一開始見到他時,我覺得他很可怕。」

  「因為王爺臉上的傷?」玉春嬤嬤問。

  「是,也不是。」她說,「我知道他征戰多年,也殺了很多人,所以……有點畏懼。」

  她不敢說自己目擊他殺人並斬下對方首級。「可後來慢慢的接近他、了解他,我也全心的接受了他。」

  她說著,眉心一擰,聲音裡隱含著一絲痛苦,「然而,有時我還是會忍不住的想,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或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可能殺人無數,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兇手。」

  「福晉,」玉春嬤嬤無奈一嘆,「王爺也是身不由己。」

  「玉春嬤嬤,」絳月有些哽咽地問道:「他是不是殺了很多人?」

  玉春嬤嬤沉沉一嘆,語氣無奈又充滿著憐憫,「王爺……確實殺了很多人。」  她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但是您要相信,王爺絕對沒有枉殺過任何一個人。」

  沒有枉殺任何人?也就是說,他殺的每個人都是罪有應得、其罪當誅? 「福晉,王爺雖然看起來淡漠冷酷,彷彿沒有一點人味跟情感,但王爺其實有一顆柔軟的心。」

  「柔軟的心?」

  「是的。」玉春嬤嬤點頭,「福晉還記得上次向老奴問過文端福晉的事嗎?」

  提及允肅的第一任妻子,絳月心神一凝。「她……究竟染上什麼惡疾?」

  玉春嬤嬤搖搖頭,語氣沉痛地道:「文端福晉並未染上任何惡疾,而是……與人私通。」

  「什麼?!」絳月難以置信。

  玉春嬤嬤嘆了一口氣,續道:「皇上登基那一年,將輔國公的嫡女賜婚給王爺,可大婚不久,邊關叛亂再起,王爺銜命趕赴邊關坐鎮……」她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調和著情緒。

  「後來王爺回到京城,卻發現文端福晉與人私通,王爺本可向皇上告狀,將文端福晉送交宗人府審判,可王爺不忍她餘生要被圈禁在宗人府,或是流放為官婢,於是以文端福晉患有惡疾為由寫了休書,也算是保全了輔國公的顏面。」

  得知此事,絳月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看來那般冷厲,彷彿對任何人事都毫無說情餘地的他,居然對背叛及傷害了他的人如此寬容,這樣的他,定不會視人命如草芥,他真是比許多表面看來慈眉善目的人還要善良溫暖。

  「福晉,您可不要因此害怕或討厭王爺……」玉春嬤嬤難掩憂心,「王爺吃了很多苦,如今有您在身邊,王爺才有了生氣,所以……」

  「嬤嬤,」絳月打斷了她,溫煦一笑,「我不會怕,也不會討厭他,事實上,我比以前更敬他、愛他了。」

  「福晉……」玉春嬤嬤激動得眼眶泛淚。

  「我會守護王爺的。」她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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