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宗平×袁曦番外（5）

　　酒店附近正好有一家藥店， 邱宗平讓司機師傅停車，他去藥店買了碘酒、紗布還有姐姐列出的消炎藥。

　　袁曦接過他給的塑料袋， 禮貌地道：「謝謝。」

　　邱宗平輕輕皺了皺眉——因為袁曦對他太客氣了， 客氣得有點像陌生人，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到酒店後，袁曦自然是直接回房間休息。

　　走進電梯他按下4層，邱宗平站在他的旁邊不說話， 袁曦本以為邱宗平跟他一樣也是住在四樓， 所以邱宗平和他一起走出電梯時， 他並沒有懷疑，直到他一路走到自己所住的407號房間門口， 邱宗平居然也在407的門口停下了腳步。

　　袁曦：「？？？」

　　發現對方沒有繼續往前走的意思， 袁曦總算反應過來，不由疑惑：「你不回房間嗎？」

　　邱宗平道：「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袁曦擺擺手道：「不用麻煩， 我自己能處理。」

　　然而，邱宗平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反而很固執地站在他的身後。

　　袁曦道：「真的不用麻煩。」

　　這個拒絕的態度已經相當明顯， 袁曦甚至連門都沒有打開，就等邱宗平轉身。

　　邱宗平沉默片刻，聲音也低了下來：「我沒別的意思，你自己包紮不方便，萬一傷口感染， 去醫院的話會很麻煩。我姐說，傷口需要盡快用碘酒反覆清洗乾淨， 還是我幫你吧。」

　　他都這麼說了，袁曦再拒絕的話反倒有些矯情，只好硬著頭皮道：「那謝謝你了。」

　　***

　　打開門時，床上的被子已經被清潔阿姨疊得整整齊齊，只不過，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就有些不好看，裡面的衣服被翻得亂七八糟如同屋裡進了賊，袁曦趁他不注意，迅速用腳把行李箱的蓋子給蓋上，然後就若無其事地走到床邊坐下來。

　　邱宗平將塑料袋放在旁邊，找了根棉簽，拿著碘酒走到袁曦的面前，撕掉他手臂上的創可貼。

　　——藉著屋裡的燈光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傷口其實並不深，五釐米左右的長度，痊癒之後應該也不會留疤。

　　當時，袁曦突然掉進河裡，邱宗平大腦空白、失去理智，加上心急如焚，便以為他傷得很重。如今看來，只是樹枝在皮膚上劃下了一條細小的口子，今天血流不止，或許真是姐姐所說的那樣被水浸泡了的原因。

　　邱宗平看到傷口後終於鬆了口氣，蘸著碘酒，開始給傷口的周圍消毒。

　　他低著頭，袁曦正好能看見他頭頂的發旋。他的動作也很輕柔，袁曦一點都沒感覺到疼。

　　用碘酒反覆消毒幾遍之後，邱宗平才拿過紗布，仔細包紮，包得非常整齊，絲毫不比醫院裡的專業護士差。

　　包完之後，邱宗平才微微揚了揚唇角，道：「好了，傷口不要碰水，休息幾天應該就能痊癒。」

　　他抬起頭，正好對上袁曦的目光。

　　袁曦在發呆，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看上去特別可愛。

　　距離太近的緣故，他的臉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稍微前傾一步，就能碰到他紅潤的嘴唇……

　　邱宗平呼吸猛地一窒，立刻後退一步，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距離。

　　——該死，為什麼剛才的那一刻，腦子裡會晃過袁曦親吻他的那一幕畫面？

　　——甚至冒出奇怪的想法，想嘗嘗袁曦的嘴唇在清醒狀態下是什麼味道。

　　他記得酒醉後的那一夜，來自袁曦雙唇的柔軟又火熱的觸感，他怎麼會記的那麼清楚？次日早晨匆忙離開臥室，其實也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袁曦。

　　邱宗平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道：「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袁曦也回過神來，忙點了點頭，道：「嗯，謝謝邱隊。」

邱宗平轉身離開了臥室，發現自己心跳得有些快，袁曦剛才望著他的那雙清澈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腦子裡晃……

　　越想越是煩躁，邱宗平乾脆回房換了身泳衣去游泳池游泳，想用運動的方式趕走腦子裡越來越亂的思緒。

　　結果，他居然看見一對情侶在泳池旁的樹林裡接吻，然後又想起那天晚上跟袁曦親吻的場景……

　　外國人就是開放，兩人抱在一起親得難捨難分而且毫不避嫌。

　　邱宗平越看越是窩火，因為，他也突然很想再試一試深吻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享受？那晚和袁曦，其實只是淺嘗輒止，說白了也就是袁曦在笨拙地啃他的嘴巴，他並沒有回應。

　　如果回應的話，會是什麼感覺？

　　邱宗平發現自己越想越奇怪，無奈之下只好潛進水裡，免得繼續看情侶秀恩愛會辣眼睛。

　　***

　　袁曦在酒店睡了一個下午，傍晚的時候肚子餓了，下樓覓食，結果就見邱宗平正坐在電梯口旁邊泳池附近的躺椅上。

　　他並不知道，邱宗平其實游完泳後一直坐在這兒發呆。

　　他還是第一次發呆發這麼長時間，感覺整個腦子都是木的，思緒完全理不清。

　　看見袁曦，邱宗平回了神，立刻站起來道：「去吃晚飯嗎？」

　　他只穿著一條黑色泳褲，小腹處分明的腹肌，還有兩條結實修長的腿，都赤果果地在眼前晃。袁曦受不了這樣的視覺刺激，立刻別過頭去，說：「我想出去吃點東西。」

　　邱宗平立刻拿起躺椅上的浴巾，隨意裹在腰間道：「正好我也餓了，一起去吧。等我五分鐘，我去換身衣服。」

　　袁曦突然想起來自己今天借他的衣服換下來忘了還他，便乾脆跟著他一起上樓，回房去把衣服拿了過來。

　　至於內褲……

　　穿過的，總不好又還給他吧？

　　袁曦沒還，邱宗平也沒問，兩個人對這個話題頗有默契地沒有提起。

　　***

　　換好衣服後，兩人一起走出酒店。

　　邱宗平順著導航找了一家中國人開的餐廳，說：「你腸胃不是不舒服嗎？我們去喝點清淡的粥吧。」

　　袁曦心想，我沒有不舒服，我當時是為了避開你們，假裝鬧肚子的……

　　他很想去吃印尼炒飯，據說印尼炒飯挺好吃的，他還沒嘗過呢。

　　但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跳下去，最後他只能跟著邱宗平來到中餐廳喝粥——在國內喝過無數次，出國還喝粥，真沒意思。

　　不過肚子餓倒是真的，所以袁曦也很不客氣地喝了一大碗蟹肉粥。

　　喝完粥後，兩人沿著海邊散步回酒店，袁曦一直低著頭看腳下的路，也不吭聲。就這麼沉默著走了十分鐘，邱宗平終於忍不住了，主動開口道：「在這裡遇見我，你是不是……很不高興？」

　　他終於問了出來。

　　那天在酒店大廳，袁曦想要轉身逃跑的動作他看得一清二楚；餐廳偶遇那次，邱宗玥讓一起坐時，袁曦臉上的為難也沒逃過他的眼睛；今天漂流的時候，聽說要跟他坐同一條船，袁曦當時那表情，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有多不願意。

　　在這裡遇見他，袁曦大概很困擾吧？

　　出於禮貌，才沒有當面避開。

　　邱宗平心裡突然有些難受。年少時，袁曦也曾避過他一段時間，不過那時候是因為袁曦自己有心結，覺得他搶了隊長的位置，所以跟他鬧鬧彆扭，他也沒當回事兒。

　　但是這次，他知道，袁曦想避他，是因為告白被委婉拒絕、酒後又表露真心，在他面前，袁曦會尷尬難堪。

　　……是他讓袁曦變得這樣左右為難了嗎？

　　邱宗平停下腳步，看向身旁的人。

　　他一直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心事，昏暗的路燈照在他的側臉上，邱宗平猛然發現，這段時間他真的瘦了很多，下巴居然變得有些纖細了——以前袁曦臉上還挺多肉的，臉型也比較圓，一看就活力十足的那種，懟人的時候也氣勢非凡。

　　但是現在，他瘦得，讓邱宗平的心裡微微泛疼。

　　……

　　大概是察覺到邱宗平的注視，袁曦也停下了腳步。

　　沉默很久後，他才說道：「我該怎麼回答你？你不是很清楚嗎？」

　　這句話的聲音被他刻意壓低了，聽起來似乎很平靜，可還是透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哽咽。

　　袁曦抬起頭來注視著邱宗平的眼睛，道：「邱隊，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知道那天晚上是我酒後犯渾做了錯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計較，可我在你面前，真的抬不起頭來……」

　　「我每次看見你，就想起自己有多傻逼……」他說著說著，眼眶就有些微微發紅：「我真的好累啊，在你姐姐面前，我不敢表現出一點不對勁，你跟我說話我又不好意思不理你，可我……我確實不想看見你。」

　　「我說過會放棄這段感情，就一定會做到。只不過，放下一段感情，需要的時間可能會稍微久一點，但我保證，休假期結束之後，我一定會以最好的狀態回到戰隊，下個賽季我絕對不拖你們後腿，請你再相信我一次，行嗎？」

　　邱宗平：「…………」

　　袁曦的聲音像是染上了夜裡的涼意，尾音輕輕發著顫，聽在耳裡，讓邱宗平的心也不禁微微發冷。

　　——他說，他會放棄這段感情，他一定會做到。

　　——他說，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相信什麼？相信你絕對會放棄你對我的喜歡嗎？

　　邱宗平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他很意外地發現，他居然並不希望袁曦徹底放下。

　　這種做法，放在言情小說裡完全就是個渣，感覺就像，我不喜歡你可以，但你還得繼續喜歡我。

　　憑什麼？

　　袁曦他想放下了，邱宗平你不是應該高興地說，那太好了，咱們又可以當回單純的朋友。

　　可是，邱宗平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聲音就像是突然卡在了喉嚨裡，看著袁曦發紅的眼眶，聽著袁曦認真地說：「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放下」，他居然找不到任何的台詞，只覺得心臟部位一陣陣發緊。

　　袁曦說完後，便深吸口氣，聲音也平靜了些：「明天開始，我們還是別見面了。要是姐姐伯母他們問起，你就說我一個人跟了個團，去體驗當地的風土人情。他們還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你也別說破了，就當是給我留點尊嚴吧。」

　　聽到這話，邱宗平胸口的悶痛更加清晰，就像是被人用拳頭狠狠地砸了一拳。

　　袁曦把自己放在了很低的位置，彷彿喜歡上邱宗平是個極大的錯誤。甚至覺得邱宗平本人、以及家人，都會因此而看不起他。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邱宗平想要解釋點什麼，卻見袁曦已經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被路燈拉長，真是瘦得不像話。

　　這段時間，他一個人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心裡是有多難過，才會從當初那個元氣滿滿的少年，變成現在這鬱鬱寡歡的樣子？

　　邱宗平心疼得幾乎要無法呼吸，突然很想上前一步，將他擁進懷裡，告訴他，自己從來沒有討厭過他。但是，看著袁曦雖然消瘦、卻努力挺直脊背的模樣，邱宗平最終還是沒敢做出這樣容易讓人誤會的動作。

　　既然要斷，那就斷個徹底。

　　他不能這麼無恥，明明已經拒絕了袁曦，卻又給袁曦希望。

　　***

　　自從那天晚上把話說明白後，次日，邱宗平果然沒有再看見袁曦。

　　早餐時間，他的目光忍不住在餐廳裡四處尋覓，就連邱宗玥都察覺到了，笑道：「你在找小袁嗎？」

　　邱宗平也沒否認，只是沉默不言。

　　邱宗玥道：「可能他睡懶覺呢，對了，我們今天去水上活動中心玩兒，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去啊？」

　　邱宗平搖了搖頭：「不用。」

　　——他並不樂意見到我。

　　這句話邱宗平沒有說出來，但一想到這個原因，心裡還是會很不舒服。

　　這一整天，邱宗玥都發現弟弟的臉色不太好，水上活動中心其實有很多好玩兒的項目，比如水上降落傘、水上飛魚之類的，尤其是降落傘，特別驚險刺激，用快艇的速度拖拽著降落傘放飛到空中，就像放風箏似的，坐在降落傘上的人可以體驗一下「飛昇」的感覺。

　　邱宗玥一家四口都去體驗了一把，讓邱宗平去試試，他卻興致缺缺地說：「不去了，我之前玩過。」

　　邱伯母笑眯眯道：「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再去玩一次唄！總不能你陪著我們當導遊，自己什麼都不玩，那我多過意不去啊。」

　　伯母都這麼說了，邱宗平只好不再推辭，去購買了降落傘項目，一個人去體驗。

　　被放飛到空中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要是袁曦也在就好了。

　　袁曦會不會像昨天那樣，激動得嗷嗷大叫？

　　昨天玩漂流的時候，除了最後那段不愉快的插曲讓他受了傷，之前的過程中，他可是玩得很開心呢。

　　還用蹩腳的中英文夾雜，跟教練嘻嘻哈哈地聊天。

　　耳邊吹來微涼的海風，邱宗平看著腳下的海面，有些遺憾地想，這麼有趣的項目，袁曦不在太可惜了。不過，他好像有些怕高？昨天皮划艇飛落瀑布的時候，他很緊張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手指還在微微發顫……

　　他一定是恐高吧？那降落傘這樣的高空項目他就不能玩了，還是安全要緊，萬一嚇出心臟病來呢？

　　倒是可以給他推薦香蕉船、快艇之類的項目，不用飛到空中，就在海裡面玩。海底漫步也挺有意思的，可以潛到水下看漂亮的海洋生物。還有浮潛，有專業教練在，體驗一下潛水的刺激。

　　邱宗平猛然一怔——他怎麼一直在想袁曦？

　　他乘著降落傘飛到高空中，頭頂是廣闊的藍天，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而腦子裡，滿滿的都是袁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