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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第111章
第111章

  “不是說是什麼障眼法嗎?”毛驤疑惑地出聲問。

  他們不通五行, 自然被陸長亭繞暈了,就連那柳氏都是一臉懵懂, 顯然並不知道魚缸的真實作用是什麼, 由此也可判定,她的背後的確是另有他人了。

  “是個障眼法,是迷惑人的障眼法, 我以為這是個拙劣的障眼法,可誰知道底下還藏著更為豐富的內容呢?魚缸乃是由鐵製成,乃是屬金,而金生水,水可生金。魚缸可看作傳輸的通道, 水乃是樞紐,將整個屋子中屬金的東西都串聯起來, 形成風水殺陣。”

  朱元璋的憤怒漸漸平息了下來, 聞言反而冷笑道:“縱他百般心思又如何?朕容不得半點危害皇嗣的手腳。那魚缸擺得如此明顯,朕第一時間便是令人將之處置了。”

  陸長亭倒是覺得,或許是背後那人忘記了冬日擺有暖爐,於是水火相沖這一點吸引了陸長亭, 反倒將最不該暴露的魚缸給暴露了。

  陸長亭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算是誤打誤撞?之前他還嘲諷人家腦子蠢笨, 想出這等障眼法, 正是等著人來發現呢!現在一想,倒是冤枉人家了,只是這風水師的運氣著實不大好……

  柳氏死死埋著頭, 不敢言語。

  “說吧,現在便說你那背後,指使你的人是誰。”朱元璋冷聲道。

  柳氏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陸長亭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她不想說但又不得不說的劇烈掙扎。

  “我不知道指使我的人是誰。”

  “到現在都還不肯說實話嗎?”朱元璋臉上怒氣驟然閃現,他抬手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桌上擺著的刀具跟著抖了抖,反射出淩厲的寒光。

  柳氏跟著打了個哆嗦,低聲道:“我是當真不知曉……當時將這些告知我的,不過是一個傳話的人。”

  陸長亭心底暗暗驚詫,瞧這描述,分明就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啊!

  果然,當他看向朱元璋的時候,他發現對方的臉色也變了。這對於朱元璋來說,便是更難以忍受的了!一個皇帝,怎麼能有事情脫離他的掌控呢?就這些賊人耍這樣的花招,還耍到皇宮中來了,那便更是不能忍了!

  “朕倒是沒想到,背後竟然還有這般牽連!”朱元璋的面上更見冷意,“那傳話的人是誰?”

  “我身邊自幼陪伴的一個奶娘,叫李大娘,只是……”

  “只是不一定尋得到這人的蹤影了。”毛驤沉下臉來道:“若是能早些供出來,此人絕對逃脫不走。”

  “毛驤,你親自帶著人去拿人。”

  陸長亭忍不住道:“你明明是太子次妃,為何要做出這等事來?難道你不知道,這會牽連你的家族嗎?”現在既然別的都問不出什麼來,陸長亭便覺得,說不定動機背後有點東西。

  柳氏僵了僵,依舊有些不大情願,而這一次的掙扎表現得比方才還要強烈。

  “我的母親柳氏……”

  “柳?你的母親不是劉氏嗎?”朱元璋面色更沉。

  “那不是我的生母,我的生母乃是我父親出了五服的堂妹,那時候她父母亡故,成了孤女,在柳家借住了一段時日,便和我父親有了我。”翻出上一輩的事來,對於柳氏來說,自然是羞恥至極,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掙扎無比,不願開口。

  “我父親娶了劉氏,劉氏進門便有孕了,只是因為意外沒了孩子,那時候祖母對這一胎抱著濃厚的期待,父親便只有瞞著,將我生母生下的孩子充作劉氏的孩子。”

  陸長亭心裏暗暗感歎,這可真是一出狗血大戲啊!但這和殺人動機有什麼關係呢?那柳氏的生母和太子也不可能見過啊,畢竟差距擺在那裏,難道是她指揮柳氏動手謀害太子和皇孫的嗎?

  “你作為柳家的嫡長女出生,受盡寵愛,進宮便是太子次妃。”朱元璋冷笑道:“你對得起柳家嗎?對得起太子嗎?”

  柳氏咬了咬唇,繼續往下道:“柳家有了女兒,上下歡喜不已,劉氏性軟,哪怕我並非她的女兒也很是高興。我生母便做了妾,偏居一隅,終日不出門。可誰也不知道……”

  “她……”柳氏的唇顫了顫,“她乃是白蓮教後人。”

  朱元璋一腳將桌案踹翻了,怒火燒上了他的面孔:“白蓮教的?!好哇!朕竟然不知,這臣子家中還有白蓮教的人!還生生讓太子娶了你這樣的女人進皇家!”

  陸長亭都被朱元璋的動作驚了一跳,這洪武帝雖說年紀不小了,但體力還尚好啊!

  他的目光挪到了柳氏的身上……

  白蓮教啊……朱元璋建立明朝後,明教和白蓮教便成了他的眼中釘啊!此時聽見,豈能不怒?再一聯合白蓮教的做法,朱元璋自然認為這就是要謀奪他的江山!對於一個皇帝來說什麼樣的行為最不能容忍?你平日再如何作惡,唯獨覬覦江山的行為,對於他來說是最不能容忍的!

  因而這時候朱元璋的暴怒,對於陸長亭來說是絲毫不意外的。

  柳氏匍匐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的身子顫抖著,兩行眼淚默默流了出來。

  “生母于兩年前病逝,我只是……只是遵了她的遺命。”

  陸長亭暗暗皺眉,這可著實是愚孝了,原本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但卻偏偏摻合了進來……

  “初時我也不知道這是做什麼,可是等我知道是做什麼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已經走上謀害太子這條路了,我已經無法回頭了,我只能竭力將所有的事做得更沒有痕跡。”柳氏喉中擠出了嗚咽的聲音,“但求皇上勿要怪罪柳家……”

  陸長亭沉默地站在了一旁。以他對洪武帝和這個時代律法的瞭解,柳家逃不過去,只不過是舒服地死,還是受盡折磨去死的差別而已。

  前天他能為不願看到嬰孩受折磨而出聲,但如今他卻不能開口,因為這個罪過實在太大了。

  謀害皇嗣啊!還和白蓮教有牽扯啊!洪武帝只要稍微狠下心,想著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那麼柳家就不可能存活下來。

  陸長亭舔了舔唇,出聲道:“既如此,那風水之事,也都清楚了,只待回去一一解決便可。”

  朱元璋這才勉強收住了怒火,問柳氏:“可還有別處動過手腳的地方?”

  柳氏叩頭道:“沒、沒有了。”畢竟太子子嗣不豐,妻妾也甚少,白蓮教動手就是沖著太子和皇太孫來的,別的自然就沒必要費功夫下手了。

  朱元璋滿面寒霜地站了起來:“回宮。”

  見審問出了結果,毛驤這個指揮使自然也覺省力不少,忙步子輕快地送他們出去了。

  而伺候在朱元璋身邊的人,都知道此時皇上的心情不大好,誰也不敢去觸了朱元璋的黴頭。

  待出了詔獄後,陸長亭方才覺得周圍的空氣驟然一輕,整個人都從那種壓抑的氣氛中釋放了出來。

  朱元璋在那裏站了一會兒,太監也不敢出聲催促,而陸長亭就更不在意了,他很是淡定地等候在了一旁。

  “走吧。”朱元璋出聲道。

  陸長亭還是按照之前那樣,跟著一同上了眼前模樣低調的馬車。

  上了馬車後,朱元璋的情緒也依舊不高,他閉上眼,面容顯得冷漠,甚至是有些冷酷。陸長亭很乖覺地坐在那裏,就連呼吸聲都刻意輕了不少。

  陸長亭猶豫一下,於是再度跟著閉眼裝作小憩。

  其實這會兒陸長亭心底卻是在想那白蓮教。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白蓮教啊,陸長亭是著實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白蓮教膽子也著實大,還真敢對皇室子嗣下手……他們難道不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嗎?原本朱元璋就對白蓮教很是提防,眼下定然是恨不得屠盡白蓮教眾了。

  馬車很快回到了皇宮中,這次朱元璋便直接帶著陸長亭往端本宮去了,顯然是要陸長亭迅速將剩下的爛攤子收拾了。陸長亭知道此時朱元璋的情緒不高,當然很識趣地也不去招惹朱元璋,不就是多幹一會兒活嗎?死不了人。若是令洪武帝心底不快,那便只有死了。

  待踏入端本宮後,裏頭已經有人在候著了,當聽見御駕到了,他們便立即站起了身。

  “見過父皇!”

  “皇上萬歲!”

  數道聲音交織在了一起,他們一直起身,便見到了朱元璋冰冷的臉,他們心底一驚,還以為是什麼也沒拷問出來,於是個個也都跟著憂心忡忡了起來,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便要辛苦你了。”朱元璋回頭來看了一眼陸長亭道。

  “能為皇上分憂,草民之幸。”陸長亭的口吻很是寡淡,半點討巧的味道都沒有,但也正是如此,才使得其中的可信度變得更高了。

  朱元璋面上神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身後太監推上了椅子,朱元璋方才坐下去歇息了起來。朱樉見他神色著實不大好,忙上前去給朱元璋做起了按摩。

  這廂太子妃焦灼得很,想問又不敢問,最後只磨磨蹭蹭走上前去,道:“這、這是要掃除剩下的異處嗎?”

  陸長亭點點頭,看向了一旁欽天監的人:“幾位找得如何了?”

  欽天監的人步子有些躊躇。陸長亭見他們這般模樣,就知道多半是沒瞧出什麼來。但欽天監的人會願意再出這個醜嗎?陸長亭覺得,他們怕是就算沒什麼,也會編一點什麼出來說。

  不出陸長亭的意料,欽天監那個老頭子,顫巍巍地走上前去。

  “回稟皇上,屋中異處有四!”老頭子說得倒是鏗鏘有力,奈何他身後的人卻是不慎表露了心虛之色,這一幕正好入了陸長亭的眼,自然的陸長亭也就不信他們是真發現什麼了。

  朱元璋定定地看著欽天監一行人,面上喜怒不顯。

  陸長亭瞧著這一幕,心底卻突然覺得,洪武帝未必不知道這欽天監是在瞎糊弄……欽天監的人還自以為瞞過了皇上,而實際上呢,他們的那些小動作全都落入了洪武帝的眼中。

  “哪四處?”朱元璋冷聲問。

  欽天監的人知道近來皇上的心思都難測得很,因而這時候聽見他聲音冰冷,倒也絲毫沒有起疑,還微微笑著,恭敬而又謙虛地指出了幾個地方來。

  陸長亭當時便覺得實在有些好笑。

  這幾個地方,不正是之前宮人供出的地方嗎?不過是撿了些便宜,竟也敢拿出來說道!

  “那以你之見,這幾處都是何緣故啊?”

  那老頭子頓了頓,像是陷入了沉思中一般,隨後他才胸有成竹地開口道:“那硯臺……”

  陸長亭也就默默聽著這老頭子瞎扯。平心而論,這老頭子也還是有幾分本事,不然讓人瞎扯那都扯不出來。只是他怕是不知道,在牢獄之中,柳氏便已經招得乾乾淨淨了,此時他再說出來,洪武帝一聽便知道是不是騙人的。

  陸長亭又瞧了瞧老頭子說得激動的面孔,心下有幾分同情,現在說得慷慨激昂,一會兒怕是只會更加頹喪……這欽天監的也是沒趕上好時候,這會兒洪武帝的心頭,恐怕正是不舒服,需要尋個宣洩口的時候呢!

  滿殿的人就聽著那老頭子說得天花亂墜,仿佛下一刻便能解決了這端本宮的困窘。

  而太子和太子妃還當真有些信了,太子妃原本看著陸長亭的目光,最後殷切地轉移到了那老頭子的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朱元璋一聲怒喝:“夠了!”

  那老頭子瞬間傻了眼,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他是毫無準備,全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殿中其他人也是齊齊一愣,連呼吸聲都不敢喘得響了。

  “淨是些胡言亂語!”朱元璋毫不留情地怒斥道。

  身後朱樉連忙伸手扶住了他,生怕朱元璋這麼急怒攻心之下出點問題。

  那老頭子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低聲為自己辯駁道:“皇上,臣、臣沒有胡言亂語啊……”他根本都還沒想明白這發生了什麼事呢。

  陸長亭淡定站在一邊,當著自己的吃瓜群眾。

  “還敢狡辯!”朱元璋怒氣更甚,目光冷厲如刀,看著那老頭子的時候,像是要從他身上生生刮下幾塊肉來。

  那老頭子如何受得了這樣的目光,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甚至額頭上也開始往外滲汗。

  “那柳氏已然招供!和你所說之處一句也對不上!你胡編亂造了多少話出來,你自己心裏頭清楚!”朱元璋冷笑道:“欽天監是個什麼地方?在這裏呆久了,連欺君之罪是什麼樣都不記得了嗎!”

  老頭子這會兒是渾身骨頭都軟了,他整個人都趴到了地面上去,此時更多辯解的話是一句也不敢說了,口中連連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陸長亭再抬眼看他,已是一身大汗淋漓,哪里還有方才口舌翻飛的自信模樣。

  太子和太子妃更是愣住了,不知道父皇是發的哪門子的火。

  那柳氏招了?

  柳氏……柳氏?太子不由出聲問道:“父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什麼柳氏?”太子又不蠢笨,實際上這時候他的心底已經了幾分猜想。畢竟從他醒來後,除了一直守在床邊的太子妃,其餘姬妾都來瞧過了,唯獨他那次妃柳氏……卻是久久不見蹤影……

  太子溫潤的嗓音,總算將朱元璋的冷靜喚回了一些。朱元璋冷冷地瞥過欽天監一干人後,方才收回目光,不再對那老頭子發作。

  陸長亭暗道了一聲,這欽天監的人怎麼個個都有些榆木腦袋?若是聰明的,應當跟著求饒,自然便能平息洪武帝的憤怒,而眼下洪武帝雖然因為太子幾句話而熄了怒火,但等到之後,卻未必不會找欽天監的麻煩。

  方才欽天監的表現,往輕了說就是個行事魯莽,沒有真才實學便出來賣弄,但往重了說卻可以定為欺君大罪!

  這定為哪一個,不過看他們夠不夠機靈了。

  朱元璋怒火稍熄後,道:“太子,是朕疏漏,才會讓你納了這等女子為次妃。這位陸長亭陸公子,乃是你二哥尋來的風水師,想來你也知道了。正是他發現了柳氏這毒婦的陰謀!並且還發現……”朱元璋咬牙切齒地道:“還發現了你的長子雄英,也是死於這等風水邪術!”

  “柳氏被拿下詔獄後,未至兩日便招認了。她供述了她動手腳的過程……”說到這裏,朱元璋便不由再度看向了欽天監的人,只是他的目光比起方才更為冰冷了。

  欽天監的人此時哪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方才他們那一番話,豈不是成了笑話?頓時便鬧了個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跪地告饒。可這告罪該如何說?他們當然不捨得承認自己在胡說,於是口中只道一句“臣等才疏學淺”,便妄想能糊弄過去了。

  可是在太子一事上,是能輕易糊弄的嗎?

  這欽天監的人,也著實不會看時機!

  朱元璋看也不看他們,只淡淡對陸長亭道:“接下來該如何?”

  “拆!有問題的,先都拆走……”

  “這上樑……”朱元璋皺眉。

  “無須拆走,只消找出其中壓放著的鐵便是了,想來對其動的手腳,也不會太過誇張,否則便會驚動他人了。”

  朱元璋點點頭,指揮一批侍衛在屋子裏搜尋了起來。而他們則是退到了門外,宮人們很快將桌椅搬了上來,一干人便也就陪著朱元璋坐了下來,只是陸長亭、欽天監等人,是沒法坐的。

  這時朱元璋的目光掃過陸長亭,出聲道:“來人,給他也看個座。”

  太監忙又搬了張椅子裏放在陸長亭的身後,陸長亭也不客氣,謝過朱元璋後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只是欽天監的人,面色就有點不大好看了。同樣是來瞧風水的,原本他們還高了這陸長亭一等,可誰知道,這陸長亭竟然面子比他們還要大了……

  心底抱怨歸抱怨,欽天監的人卻是不敢表現在臉上。

  太子此時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好半晌他才啞聲道:“父皇,當真是那柳氏做的嗎?”

  朱元璋冷聲道:“證據確鑿。”

  太子長歎了一聲,眼眶霎時便紅了:“是我疏忽了,才致雄英早早夭亡,若非如此,他如今該仍舊在我膝下,喚我一聲父親。”

  朱樉都沒想到會有這樣一番翻轉,他忙出聲勸道:“大哥莫要如此傷心,雄英侄兒已經不在,大哥再多悲痛,也只是壞了自己的身體。”這話便說得有些直白了,意思就是你哪怕再傷心,再哭,再悔恨,那死去的人也不會回來。

  “你二弟說的是,你便不要再揪著過去的事,平白壞了自己的身子。”朱元璋話雖如此說,但陸長亭瞧他那模樣,也不過是剛剛從悲痛中脫離出來。

  家中稚子被人害死,誰人能做到不悲痛呢?就連朱樉這個做叔叔的,面色都不太好看,眼裏也更是帶著憤怒和痛惜。

  朱樉身上的污蔑是被徹底洗清了,但卻揭露出了一個更令朱家人悲痛的事來。

  若是朱雄英死了便也死了,雖說那時悲痛不能自已,但隨著時間流逝,漸漸也就過去了,但今日卻又重新揭開這個傷疤,並且還得知他是死於非命,自然是讓人悲痛更甚從前。

  太子道:“父皇,您放心吧,我不會累了自己的身體,父皇也莫要太過悲傷。”說罷,太子便沉默了下去,面上很明顯地籠著一層鬱氣。

  喪子之痛,又哪里是三言兩語便能打消的呢?

  陸長亭倒是都有兩分同情這太子之家,因為要不了幾年,太子也會病逝,朱元璋晚年喪了嫡長子,那時候才是最為沉痛的打擊……不過陸長亭很好地收斂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輕易外泄出來。天潢貴胄,哪里輪得到他去同情?

  沒一會兒,侍衛們便出來了,身後跟著小太監手裏托了個託盤,盤子裏放著幾個黑黝黝的鐵塊,個頭都不大,但瞧上去應當不輕。

  “皇上,都拆乾淨了。”

  “這些鐵塊應當是之前皇宮修繕的時候,放到了梁上。”小太監低著頭解釋道。

  朱元璋的臉色很是難看,斥道:“之前便沒有一人發覺到其中的不妥嗎?之前大肆搜尋端本宮,都搜出來了些什麼東西!連這未能發現!”

  欽天監,侍衛,宮人,包括錦衣衛……這會兒都令朱元璋覺得沒用極了。

  這都幾個月了,沒有半點發現,若是一直沒有起色也就罷了,大家都半斤八兩,偏偏中途殺出了陸長亭這個程咬金,平衡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再加上揭露了太子嫡長子的死因,又扯出了白蓮教,朱元璋心頭自然掀起了一陣狂怒,再看這麼些人,那就是越看越不順眼了。

  估摸著在這群人心底,自己也就是罪魁禍首了吧。陸長亭很是無奈地想道。

  雖然陸長亭並不在意這些人會不會視他為敵,但是能減少這種幾率的時候,自然還是減少一下為好。於是陸長亭沉穩的聲音響起了:“應當是先入為主了罷。”

  “什麼?”朱元璋怒氣發作的聲音被打斷,於是他轉過頭,目光落到了陸長亭的身上。

  “人的視線是平的,我們往往容易忽略兩處地方,並非犄角旮旯,而是我們觸眼可及的……頭頂以及腳下。眾人都知道搜尋整座宮殿,但誰也不會想到房梁和屋頂,這正是所有人的盲區,因為人們會理所當然地忽略掉自己頭頂上面的風景。”

  這麼一解釋,便立即將罪責減輕了幾分,朱元璋面上的表情也頓時松緩了不少。

  欽天監的人戰戰兢兢好半晌,方才松了一口氣。

  “都收起來吧。”陸長亭指著那鐵道。

  朱元璋皺眉:“這些還留著做什麼?應當立即銷毀才是!”

  陸長亭搖了搖頭:“為何要銷毀呢?這些鐵曾經壓過房梁,取下後另作他用,比如建造地基時放入,便可穩固四方,使得建築永不坍塌,若是放在地面,便可安神鎮宅……其作用大著呢!”

  饒是朱元璋也免不了微微驚訝:“這般害人的東西,竟然還有這樣的妙用!”

  陸長亭點頭,看向了旁邊欽天監的眾人:“諸位大人應該也知道此等用法吧……”

  欽天監的人見陸長亭送了個好上來,自然連連應聲:“回稟皇上,正是如此!同樣的物件,卻是有著不同的用法。”

  雖說朱元璋對陸長亭的能力已然很是信任,欽天監的本事也的確有所欠缺,但是一個是乍然冒出來的人,另一邊卻是多年處在皇宮,一直用著的欽天監,自然是在欽天監出聲作證後,朱元璋方才敢相信。

  “那便依你所言,留著吧。”

  小太監聞言便端著託盤站到了一邊去,等著之後再聽命令,方才知曉這託盤該放往何處。

  而眼下,朱元璋也沒什麼心思去計較那些鐵塊了。

  從前挪動的桌案、搖椅等物,全都在陸長亭的指揮下,回到了從前的地方。待到所有都歸了原位,該拆的地方也都拆去後……

  眾人再看向屋中,總莫名有種順眼了許多的感覺。

  “現在又該如何?”朱元璋問。

  欽天監的人訕訕地退了回去,知道這是人家陸長亭一人表現的時候,根本輪不上他們。

  “調,慢慢調理風水,方可恢復從前。”

  “如何調理?”朱元璋又問。

  陸長亭心道,若非你是皇帝,這話我還真不樂意回答你。

  這要是真說出來,他想要離開皇宮回到北平,是不是便變得更難了?但皇上有問,他自然不能不答。陸長亭斟酌了一番,道:“拆去風水陣,使得生生不息的煞氣就此斷絕,餘下的便好化解了。從柳氏交代的來看,他們的目的,是想使太子和皇孫得了病,再悄無聲息地死去。雖然如今太子和皇孫已然搬出宮殿,所受影響漸漸變小,但仍舊應先給太子和皇孫配上護身、化解病災的風水物,調理自身氣運後,才是調理宅子風水。”

  眾人都靜靜聽著陸長亭往下說,誰也不敢打岔。

  朱元璋微微皺眉,目光緊緊黏在了陸長亭的身上。

  當然,他這個皺眉的動作可並非是不滿,而是代表了在思考。

  “要調理宅中風水,做個除煞的風水陣便是了……火克金,土克水,再做個以火、土為主的風水陣放置于宮中,不到兩月,便能使得煞消散。”

  “還有……”

  “還有?還有什麼?”朱元璋追問道。

  “陽宅之中,講究一個九宮定方位,九宮又有九星,一白貪狼星,二黑巨門星,三碧祿存星,四綠文曲星,五黃廉貞星,六白武曲星,七赤破軍星,八白左輔星,九紫右弼星。其中二黑五黃,二黑乃病符星,代表陰暗的地方,二黑所聚之處,容易有靈界產生;五黃乃是唯一看不見的星,五黃的煞是瞧不見的,皆因五黃指因果數,便是人在宿世因果中所要面對的災難。於是在陽宅之中,最常要化去的便是二黑五黃的煞。有一物,可常掛宮中,待到屋中金煞消除之後,都可繼續掛著此物,長久下來,便能消災解難,日日保太子、皇孫平安。”

  “哦?何物?”朱元璋的雙眼微微亮了,這樣的玩意兒,朱元璋都是充滿了興味。因為按陸長亭所說,凡是陽宅,便都有二黑五黃,這兩種煞也都是難以避免的,若是能有解決的法子,自然好。

  陸長亭看向了一旁欽天監的人:“他們應當是知曉的。”

  欽天監那老頭子松了一口氣,心道可算是有了機會,忙上前道:“化二黑簡單得很,殿中整潔便可避免,化五黃卻是要掛上六銅錢,掛上六銅錢,便可化泄五黃煞。”

  朱元璋看著欽天監的目光總算沒有那麼冰冷了。

  朱元璋點點頭:“那便依照如此去做吧。”

  “六銅錢五行屬金,用的時候須得小心,皇上要吩咐底下人,莫要為了討好聖心,便特特製出巨型的六銅錢來,那可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會成禍事。要掛便掛普通的六銅錢,否則掛不如不掛。”陸長亭想了想,還是另外囑咐了一聲。

  這時候陸長亭根本沒想到,小小的六銅錢,後頭還能用以成大事。

  朱元璋聽罷,臉上神色更加趨於溫和:“嗯,朕會吩咐下去的。”

  那欽天監的老頭子頓時扼腕不已,可惜自己反應太慢了些,不然便也能說出這番話來,討得皇上另眼相看之了。

  “那這太子和皇孫的風水物應該配什麼?”

  “太子的很是簡單。”

  “哦?簡單?”朱元璋微微疑惑,心說這麼多人都解決不了的事,當真如此簡單嗎?但是當他對上陸長亭那雙明亮的眼時,朱元璋便覺得,放在這少年的身上,似乎確實什麼事都不難。

  “皇上有龍氣護體,有上天庇佑,若有皇上親手題字,再放於香囊之中,令太子隨身佩戴,便可起護身之用。”這番話可不是他在拍馬屁,而是當真如此。

  “字有靈,皇上親手寫下的字便更具靈氣,自然能護佑太子。”陸長亭又補充道。

  這番話雖然不是拍馬屁,但勝似拍馬屁啊,朱元璋原本又是心下悲痛,又是面有怒色,但是他的悲痛和怒氣,竟是漸漸都在陸長亭說話的聲音中得到了化解。到了此時,朱元璋的臉上已然浮現了些微笑意。

  “若真如你所說,那麼朕給皇太孫賜幅字不也成了嗎?”

  陸長亭忙搖了搖頭:“萬不可如此!皇太孫年紀小,承不得太過厚重的福澤與龍氣。他本生在皇家,吃穿用度已經是世間最好,身上已經聚攏不少福澤,若是此時再加上許多……那便是過猶不及,反成禍害了。多少孩童便是因此而身體孱弱……皆因一個年紀小,身體弱,承不起的道理。”

  朱元璋皺眉,倒覺得這事難辦了起來。

  給皇家子孫最好的,這不難,但若是不要那麼好的,那才叫難!

  陸長亭這會兒卻是想到了一物。

  或許上天真是早有安排,他從慶壽寺香客手裏討來的如意鎖,這時候不是便正好排上了用場嗎?

  陸長亭淡淡道:“草民有一物,可獻給皇太孫作護身之用。”

  欽天監的人見狀,頓時又是扼腕不已,心中暗恨,這人著實太會拍馬屁,偏生還能將此事做得順理成章,絲毫不令人厭煩!他們哪里知道,這人長得好看啊,那自然也是倍加分啊!

  欽天監的人暗恨歸暗恨,但一面他們卻是也有些期待,這陸長亭能掏出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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