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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第99章
第099章

  所有人都緊盯著男子, 可以說,男子除了上次審訊伏志的時候, 實在沒有過這樣萬眾矚目的時刻。而這次和上次遠遠不一樣了……

  男子深吸一口氣, 微微笑道:“有。碼頭的確有些問題,只是還遠談不上風水,因為只要稍微細心些的人, 到了碼頭上一樣能發覺到不對的地方。”

  劉僉事皺眉:“此話何解?”

  陸長亭知道這男子並不大擅言辭,於是接口道:“碼頭上也出過事故,只是都算不得嚴重罷了,但若是有心人留意一二,再派人潛水一探, 便可知。”

  “這樣簡單?”劉僉事心中直道,若是如此, 那這案子也太好結了些。

  陸長亭又道:“我聽那碼頭船工說, 當時李公子落水後,便立即有人下水去救了,但奇怪的是,大家下了水卻半天尋不著李公子的身影, 等李公子自己浮上來的時候,便已然身亡了。”

  其他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按察使司裏的人忍不住歎了一聲:“這可著實有些嚇人啊。”

  劉僉事再度皺眉:“當真這樣玄乎?”

  “派人一探便知。”陸長亭淡淡道。他表面看上去平靜, 實際上這個時候心底老大不痛快了, 這劉僉事也著實太過囉嗦了。

  劉僉事扁了扁嘴,道:“那便派人前去查探吧。”因為劉僉事畢竟不是縣衙的人,他自然無法指揮動這縣衙裏的皂隸衙役。於是他便看向了知縣, 知縣這會兒也憋屈得很,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還得他下令指揮人去幹活。

  但是這事關自己的清白,知縣心底再憋屈,該下令也還是得下令。

  “我這便派人前去。”知縣指派了幾個人前去。

  而劉僉事這時候才開口道:“慢著,為了公平起見,按察使司和燕王府也出兩個人跟隨前往,如何?”

  知縣氣得直在心底罵娘,但罵完該如何還是如何。

  這按察使司的不就是不相信他嗎?但他沒殺人就是沒殺人!管他們玩什麼把戲,想要看他的笑話那是不可能的。

  知縣冷聲道:“那便按劉僉事所說去做吧。”

  這時朱棣也鬆口點頭道:“嗯,程二,帶個人跟上去。”

  程二點點頭,笑著和他們一同走了出去。

  接下來便是令人難耐的等待時間。

  而知縣在一番胡思亂想之後,抬頭看向了陸長亭這方,他用目光向陸長亭傳達著探究的意思,但陸長亭根本不搭理他,知縣心底焦灼萬分,全然不知道陸長亭究竟是何意。

  而不管知縣投去了多少目光,陸長亭都還在低頭和朱棣耳語。

  知縣心底有些惱怒了,他們到底想做什麼?耍著他玩兒嗎?

  因為知縣過於頻繁的舉動,引得劉僉事都注意到了他的舉動,劉僉事沉聲問道:“知縣頻頻看向燕王殿下身邊的人是何意?”

  李家人也一下子怒了:“難道是有什麼不可見人的勾當嗎?”

  陸長亭掀了掀眼皮,不急不緩:“難道劉僉事也以為我是在為知縣打掩護嗎?”

  縣衙眾人心道,怎麼可能?

  當初伏志判案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他們可是記憶猶新呢!他們之間不結仇都是好的了,怎麼可能會打掩護?

  但劉僉事和李家人不知道啊,他們看著陸長亭的眼神都變得不對了,但奈何朱棣都一言不發,他們又哪里有資格說什麼?再多的懷疑不滿,也只有統統憋回去了。

  這知縣自己心裏也納悶呢,陸長亭連一句解釋都不屑,難道這次他真的在幫自己?而且是來自燕王授意?越想便越覺得是這樣,知縣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

  一時間大堂之上安靜了下來。

  陸長亭不得不中止和朱棣的閒聊,轉頭看了看劉僉事,淡淡道:“一切用事實說話,還請劉僉事不要妄加臆測。”

  被一個布衣如此說話,劉僉事自然面上無光。只是每當他要發作的時候,便會對上朱棣那狀似漫不經心的目光,最後自然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這時候,一皂隸跑了進來,口中結結巴巴地道:“外面來、來了秦王。”

  “什麼?”按察使司的人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是二哥來了?”朱棣抬頭道。

  眾人這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秦、秦王殿下怎會在此?”按察使司的人說話都快哆嗦了,蓋因秦王朱樉比燕王更為受帝寵,為人也更為驕傲,不好對付。

  “有事順路而來。”朱棣淡淡地一語帶過。

  這時候對於藩王必須留在封地上的限制,還遠遠沒那樣嚴厲。朱樉出現在這裏,雖然令人詫異,但眾人也不會過於較真。

  劉僉事反應過來,忙道:“去,去請秦王!”說罷,他還立即站起了身,其他人愣了愣,也跟著站了起來。

  不等他們出去迎,這時候腳步聲便已經近了。

  大步走進來的英俊男子,身著常服,頭戴翼善冠,衣衫上有金龍,和朱棣的打扮極為相似,這不是朱樉是誰?

  知縣當然是沒見過朱樉的,但按察使司好歹也是省級部門,自然是有幸得見過朱樉的面孔,現在朱樉送上門來,哪能不識呢?

  按察使司的人甚至激動得雙腿都微微顫抖了。

  “呵,這是做什麼呢?審犯人?”朱樉的目光落到了公堂上,“按察使司的人?”

  “是,是,見過秦王殿下。”

  眾人紛紛朝著朱樉跪拜下來。

  陸長亭能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在面對朱樉的時候,舉動有所不同。可以說,他們骨子裏對朱樉是更為恭謹和畏懼的。

  朱樉笑著轉頭看了看陸長亭,然後直接大步走了過去,口中滿不在乎地道:“你們繼續做事吧,我和老四在一旁看著就好。”說完,朱樉還輕笑道:“新鮮。”

  但是公堂之中的眾人可就沒這樣輕鬆了,他們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一陣風吹來,只覺得腦門發涼。

  剛才可都是緊張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不過這跟他們官兒太小也有關係,若是知府在此,若是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在此,那麼自然反應便要淡定許多,甚至還能做到不卑不亢……

  朱樉走到朱棣這邊來以後,便順著在陸長亭身邊坐下了,看上去陸長亭就像是被他們倆夾在了中間一樣。

  大約是這些人也沒見過這麼畫風清奇的坐法,一時間不由得朝他們這邊掃了好幾眼。

  朱樉對此毫無所覺,還低頭與陸長亭交談。

  “這是處置誰呢?還需要長亭出手?”朱樉出聲問。

  “我就是來做個看客。”陸長亭低聲道。

  朱樉面帶可惜之色:“這樣啊,看來倒是不需要我了。”

  鬧了半天,是過來給他撐場子的?但朱棣也在這裏啊!還著實不需要朱樉做什麼。

  陸長亭哪里知道,若是將一個人惦記在心頭,哪怕知道他安全無虞,也總難免有兩分擔憂。

  朱樉還想繼續和陸長亭說話,朱棣就伸手橫插了一杠子,他的手掌擱在了陸長亭的膝蓋上,有點引導著陸長亭轉頭看他的意思。

  當溫熱的手掌緊貼著膝蓋的時候,陸長亭不自覺地顫了顫。

  總覺得渾身都有些奇怪……

  陸長亭自然也就不得不轉頭去看朱棣了,誰知道等轉過頭後,朱棣的目光卻又並未在他身上,朱棣抓起茶杯放到了陸長亭的面前,模樣漫不經心。

  陸長亭:“……”難道說那個動作不是為了將他的注意力拉過來?他會錯意了?

  陸長亭這廂在低頭思考,那頭眾人卻是暗自驚詫不已。

  這個少年到底什麼來頭?竟然和燕王、秦王都有交情!燕王待他親近不奇怪,畢竟誰待自己的親隨不親近呢?可若是秦王都待他很好,那就不一般了!

  那知縣心頭也有些後怕。

  幸而之前沒有給陸長亭太難堪的時候,不過轉念一想,畢竟秦王的封地不在這裏,就算給了難堪又如何?那秦王也是鞭長莫及啊!

  陸長亭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將這些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陸長亭心底輕笑一聲。

  他們可真是將踩低捧高演繹得淋漓盡致啊!

  “回來了……”有誰低聲道了一句。

  話音落下後,便果然見被派出的那行人回來了。

  這回來得可夠快的!

  劉僉事忙將人招到跟前,詢問是怎麼一回事。縣衙裏的皂隸發現的情況,自然和之前王府親兵下水發現的情況一樣。那劉僉事又不蠢,這麼一聽,當即就反應過來,若是這樣放縱下去,那是會出大事的!

  劉僉事憤怒地一拍桌案:“誰膽敢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來!他們難道不知道,若是碼頭塌陷,會發生何等嚴重的事嗎?”

  回話的皂隸低頭不語,誰敢來接劉僉事這個話?接了那說不好就要被遷怒。

  當然,劉僉事也根本不指望他們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待到劉僉事怒氣稍有平復後,他們才敢細細道來對那李公子死因的推斷:“李公子不慎落水之後,應當是正巧掉進了被挖空的地方,因而救人的船工下水後,才未能搜尋到他的蹤影。”

  李家人已經軟倒在地上,為李公子放聲哭起來了。

  “我兒死得冤枉啊……”李老夫人扶住女兒的肩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滑,知縣夫人也跟著她一起抱頭痛哭。

  知縣在一旁尷尬到了極點,但此時他的心底也松了一口氣,至少這說明,與他沒有干係了……

  這李公子會死,不過是自己時運不濟,恰好掉進了那個洞裏而已。

  知縣心道,難道他還能剛好知道李公子一定會掉進去嗎?

  此時劉僉事也是這樣想的,劉僉事點了點頭,道:“如此看來,這的確是個意外了……”因為沒誰能算准,他一定會掉進洞裏去。

  李家人自然不肯接受這個結果,若是有兇手,至少他們能有一個憎恨的對象,而沒有兇手,難道他們要去怨恨那個洞嗎?不不,還有那個該死的挖空地基的人!但那又如何?這也很難定那人的罪啊!

  李老夫人忍不住道:“請大人再細細調查一番。”

  劉僉事自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像是在埋怨他過於輕率一般,他的臉色當即就拉了下來,道:“若是老夫人這般擅長斷案,不如便請老夫人來說說好了……”

  李老夫人被一頓嗆,心底也很是不舒服。

  陸長亭看著劉僉事這般姿態,實在忍不住暗暗搖頭,就這性子的確如程二所說,著實夠刺人的,誰讓他不快,他便立即發作,這般風度都沒有,焉能將官做大?

  那李老夫人被掃了顏面,又是怒,又是傷心,竟是一不小心生生厥過去了……

  知縣夫人扶著她,頓時哭得也更加厲害了,口中直喊娘。

  公堂之中哭聲震天,頓時就顯得亂糟糟了起來。

  劉僉事滿面尷尬,又頭疼不已,他小心地看了看燕王和秦王,見他們兩人沒有什麼動靜,劉僉事這才松了一口氣,忙道:“快把老夫人扶下去歇息,還愣著做什麼?”

  皂隸點頭,趕緊上前去扶人。

  知縣夫人怒瞪了那皂隸一眼,啐道:“莫要太欺人!”這話也不知是對劉僉事說的,還是對知縣說的,但這兩人誰的面色也不好看。

  陸長亭道:“如今說這些做什麼?不如先派人去找一找,究竟是誰挖了那地。”

  陸長亭是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劉僉事開口便能刺人固然是個不錯的事,但他的辦事效率,也著實太過低下了!

  劉僉事被陸長亭這麼一說,也反應過來,自己著實有些慢,他輕咳一聲,道:“那便去將那挖地的那人帶來。”

  皂隸小聲道:“已經去找人了,一會兒就能到了。”

  劉僉事面上發紅:“怎麼不早說?”

  皂隸心道,方才鬧得那樣亂,後面的話都沒敢說。面上卻是不敢辯駁的。

  因著這是別人手底下的人,劉僉事也不好罵什麼,便只能黑著臉認了,但是因著心底憋了股氣,劉僉事轉頭再看那知縣,也都順帶覺得不順眼了。

  陸長亭當然沒有錯過這樣的細節,他甚至對此很是樂於見到。

  有情緒才好,劉僉事心底憋著情緒,到時候只會是一古腦地對著知縣發作出來。

  陸長亭收斂起了目光,不再看那劉僉事。

  其實有兩個王爺在一旁,今日這事應當很快就會處置掉,畢竟誰也不想再勞煩兩位王爺兩次,甚至是幾次前來聽審。若這劉僉事效率高些,怕是也等不到現在了。

  朱棣拍了拍陸長亭的手背,示意他不用著急。

  朱樉瞥了一眼朱棣,注意到了桌案底下的這個動作,於是毫不示弱地跟著伸手,抓住了陸長亭的另一隻手。

  朱棣眉頭皺了皺,只覺得這二哥實在太能攪渾水了!

  怎麼什麼事都跟著瞎往上摻合?

  朱棣瞧著朱樉那只手刺眼得很,但又不能給拍開……

  朱棣正想著呢,陸長亭這邊倒是先忍不住了,陸長亭轉頭看了一眼朱樉,道:“二哥怎麼突然變得這樣肉麻?”

  朱樉心底發酸,怎麼老四摸得,我就摸不得?但好歹是在公堂上,雖說有桌案遮掩,但也不好動作太過,朱樉只能生生壓下,心道他總早些將長亭帶走才好!長亭待老四這般特別,若說沒有什麼特別,他才不信呢!

  見朱樉和朱棣都正常了起來,陸長亭才放下了心。

  但是朱樉在那兒坐了一會兒,便又覺得不安分了,他歪過頭,低聲與陸長亭道:“長亭不覺在此等待實在無趣嗎?”

  “二哥欲做什麼?”

  “出去走一走?”

  陸長亭有些哭笑不得,這也太過兒戲了吧,說走就走嗎?

  陸長亭踩了一腳朱樉:“且再等一等吧。”

  朱樉輕歎了口氣:“若非為長亭,我也不會來此處。”

  陸長亭忙點頭:“知道知道。”朱樉與朱棣性子不同,朱樉是做了什麼,都得直言出來在陸長亭跟前討個好的。

  若是換在其他地方覺得無趣了,朱樉便早早起身離場了,朱樉回頭看了一眼陸長亭,最後還是將這股不耐按了下去。

  在朱樉等得極為不耐煩的時候,皂隸也帶著人回來了。

  朱樉和朱棣自然也都結束了桌案底下的小動作。

  被帶進來的那人畏畏縮縮地跪在了地上,仿佛恨不得將自己埋到土裏去。

  “抬起頭來。”劉僉事道。

  這劉僉事別的本事沒有,一身氣勢倒還是在的。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當即打了個哆嗦,而他抬起頭來,第一眼看的卻並非劉僉事,他的目光在公堂之中胡亂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知縣的身上。

  知縣瞧著這人只覺得有些眼熟,一時間倒是沒想起來他是何人。

  這也正常,畢竟作為知縣整日裏公務繁忙,不是事事都能留意到,人人都能記得牢的。

  知縣當然不會想到,正是他的貴人多忘事害了他。

  那中年男子看向知縣的時候,其他人也在看這中年男子,他的舉動自然就落入了眾人的眼中。

  為什麼好端端的,進來誰也不看,就看知縣呢?

  陸長亭在一旁都忍不住為這男子叫好!

  看來他是為了活命,豁出去在演戲了,這演技也還真不賴!

  接下來的審訊就變得極為簡單了。中年男子將一個畏縮害怕、但為了保命迫於強權不得不開口的形象,演得活靈活現,中途他數次看向了知縣的方向,若說初時知縣還毫無所覺,那麼到了後頭,知縣也琢磨出來不對勁了。

  這人頻頻看他是什麼意思?

  暗示眾人,他們兩人之間有關係嗎?

  知縣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但他確實沒有參與過這樣的事,這些人想要硬往他頭上蓋黑鍋,怕還是有些難度的!

  知縣哪曾想到,這個套子是設好的,就等他往下鑽呢!他越是沒有警惕心,越是安慰自己無事,那麼他掉進去得就更快更輕易。

  這會兒陸長亭都沒能想到,一切會進行得這樣順利呢。

  很快,那劉僉事問到了重點之上:“你為何做出這等事來?”

  “我……我……”

  “你難道不知道此事將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嗎?”劉僉事的口吻頓時變得更為嚴厲,方才不能發洩出來的不快,這會兒都噴薄出來了。

  男子打了個哆嗦,結巴著道:“不、不是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這一句話,頓時就為眾人撥開了迷霧:“那麼以你所言,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你了?”

  男子依舊哆嗦著不敢開口。

  “有什麼不敢說的?還是說那個人就在這公堂之上!”知縣夫人走了出來,梗著脖子高聲斥道。

  男子照舊打著哆嗦,卻不敢開口。

  陸長亭在心底暗道了一聲好!

  就是要扭捏一些,遲遲不肯完全說出來才好,若是不等劉僉事多問,他便自己一口氣交代了,那成了什麼?那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作假?所以這男子倒也聰明,正是他猶猶豫豫的態度,才更引得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此時按察使司有人出聲道:“尋常人怎麼能輕易挖動碼頭?若是如此行事,必然引來旁人關注。”

  “是啊是啊。”有人應和道。

  陸長亭能想到的事,他們自然也有人能想到。

  劉僉事腦子也跟著轉動起來,他輕拍桌面,道:“動這樣的工,還須得經過衙門裏同意才行,那麼此事工房必有記錄!只消調出工房記錄便是!知縣以為如何?”劉僉事轉頭看向了知縣。

  知縣雖然心底有不好的預感,但他們說得的確不錯,因而最後知縣猶豫一下,還是點頭讓工房典吏前來說清楚此事。說來也是知縣太過大意了,他只想著今日眾人不敢審訊他,雖然對他再有懷疑又如何?他無罪!若有罪,那也只有洪武皇帝才能定罪!

  知縣心底的危機感隨著的時間推移被減弱。

  他卻忘記了,他算個什麼東西?又怎麼值得洪武皇帝來免了他的罪過。

  沒一會兒的功夫,工房的頭頭便拿著冊子出來了,正如他們想的那樣,上面的確是有記載的,其實不止是這個記載……陸長亭注意到工房典吏已經數次看向知縣,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是了,知縣平日裏事情多,很多小事他根本不會記在心上,而工房典吏就不一樣了,凡是經手他的事,他應當能記得一清二楚。何況是這等動工的大事呢?

  若非這麼多人在場,他怕是便要忍不住提醒知縣了。

  “如何?”劉僉事問。

  工房典吏翻開了文冊,在翻到某一頁後他停住了,並且送到了劉僉事的案前。

  劉僉事皺眉看去,慢慢的,他的眉頭舒展開了,面上的表情呈現出了非常奇異的狀態,他放下了手中的冊子,歎氣道:“我知道是誰人了。”

  “是誰?”知縣夫人當即問道。

  劉僉事陡然轉頭看向了知縣,目光如炬:“煩請知縣好好與我說一說,為何這上面的記載卻是經知縣允許,方才將此項工程交與了他!”劉僉事越說到後面口吻便越是嚴厲,到了最後更像是發出了一聲暴喝。

  知縣懵了懵,才剛放下去的心陡然被高懸了起來,他腦子裏甚至還沒能拐過彎兒來。

  “我……”知縣咽了咽口水,腦子如遭雷擊一般,著實有些蒙圈兒。他努力地搜尋著記憶,最後找到了那一段被他塞入犄角旮旯裏的……

  是……

  是了……

  當初這人通過師爺,塞了一筆錢到他的手中。

  他想著那碼頭也著實該修修了,不是有百姓反映過此事嗎?有錢收,又能為百姓謀福祉,實在是皆大歡喜,太好不過!

  那時候的知縣,哪能想到今日呢?

  “我……”知縣的唇動了動,但他卻說不出有力的辯駁的話來。

  錢是他收的,工程是他允許的!工房都是有記載的!當初這走的都是正常流程,沒有任何可以詬病的地方,因而他才並未過分在意,但誰能想到,過去那麼久之後,偏偏和此事扯上關係了呢?知縣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誰會相信這是巧合呢?

  “知縣可還有話要說?”劉僉事的聲音變得更為嚴厲。

  此時,公堂之上,眾人都盯住了知縣,唯有那被拿下的男子,才低頭看著地面,一副不敢抬頭的模樣,而他這般姿態,無疑是更坐實了他背後就是知縣一事。

  知縣哪有什麼話可說?辯駁,無從辯駁!

  明明是堂上官,如今卻成為階下疑犯,知縣掩面掃盡不說,心也沉到了穀底去,他著實是憎惡到了極點。

  知縣目光森森地看向了陸長亭。

  陸長亭也不吝嗇,正想要對那知縣燦爛一笑,但是陸長亭突然間想到了上次朱棣和他說的話,於是生生止住了。想來也是,這知縣算什麼東西?哪里值得他這般一笑?於是陸長亭就只是和那知縣對了一眼,面上閃過了點兒極為淡薄的笑容。

  但就是這樣淡的笑容,也讓知縣從中品味到了幾分嘲諷的味道。

  知縣咬了咬牙,哪能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呢?若說之前對他的懷疑,還只是證據不足的話,那麼陸長亭看似為他脫罪的舉動,便是生生將眾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切實的證據上去,而這個過程,陸長亭頂多就起了個引導的作用,其他的燕王府的人都未插手,因而也就不會讓人懷疑到他們身上去,劉僉事也會對自己查探得來的結果很是信任。

  “你個喪盡天良的!”知縣夫人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

  她之前也懷疑自己的丈夫,但畢竟切實的證據沒有擺在跟前,現在擺上來了,知縣夫人如何能不崩潰?

  “我……我要殺了你!我那弟弟和你究竟有何冤仇,以至於你對他下如此毒手?”知縣夫人踉踉蹌蹌地便要朝著知縣撲上去。

  知縣面色發紫,可謂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心底死死地咬著燕王這個名字。

  燕王……燕王……燕王!

  燕王可真是好手段!

  兩邊的衙役將那知縣夫人拉扯住以後,知縣便看向了朱棣的方向,而朱棣正低著頭,一邊擺弄手邊的茶杯,一邊和陸長亭低語,一派漫不經心的模樣。直到這一刻,知縣才真正認識到了,這位燕王,這位看上去平日不怒不喜的燕王,實在是佛面鬼心!

  那頭知縣夫人和李家人對著知縣咬牙切齒,而知縣卻是對著陸長亭咬牙切齒。

  劉僉事道:“如此看來,那日跟在李公子身邊的人也有必要調查一番了。”說罷,劉僉事還轉頭對著知縣道:“知縣不必憂心,若與你無關,自然便不會冤枉了你。”

  但此時說這話,便顯得極為諷刺了。

  知縣臉色陰沉沉的,說不出話來。

  朱棣這才慢慢站起身來,道:“罷了,今日就到此吧,我瞧諸位都還未歇息,便開始調查此事了,待會兒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燕王體恤我等,多謝燕王殿下關心。便等到查清那日跟隨李公子前去的人,屆時再集中證據,再次開堂。”這兩句場面話劉僉事還是會說的,顯然還沒笨拙到家去。

  “請。”劉僉事讓出了位置,請知縣坐回去。

  知縣僵在了那裏,一動不動。

  公堂之中氣氛再度凝滯,唯有知縣夫人和李家人哭泣的聲音。

  此時朱樉也站起身來,道:“走吧。”他抓住了陸長亭就要往外帶。

  陸長亭默默地身子往後挪了挪,露出了另一隻被朱棣抓住的手腕。

  朱棣淡淡地對上了朱樉的目光。

  朱樉無奈,只得松了手,心裏卻是忍不住嘀咕,老四對長亭的佔有欲怎的還越來越強了?似乎比他初到北平的時候,表現得還要深了。

  陸長亭三人快步走了出去,身後的人才各自不同程度地松了一口氣。

  而知縣此時還得平復好心情,為按察使司安置好住處。

  若非想著自己就算殺了人,也不會受到什麼嚴重的懲戒,知縣便已經撂挑子和按察使司幹起來了。

  李家人從公堂離開的時候,都還沒忘記回過頭來,陰森森地瞪上一眼知縣。

  知縣心底如同一鍋煮沸了的水,翻來滾去,難受至極。

————

  走在回去的路上,朱樉皺眉道:“這個知縣倒是會擺架子,瞧著表面恭敬,內裏……”朱樉這句話點到即止,隨即他話鋒一轉,道:“更為可笑的是,他竟敢對著長亭露出那般憎惡的目光。”

  陸長亭暗暗道,其實這沒什麼可笑的,畢竟……畢竟他只是個平頭百姓,若非左邊坐了個朱棣,右邊坐了個朱樉,那知縣的表現只會更加不做收斂。

  朱棣說話比朱樉更為直接:“不過螻蟻矣。”

  陸長亭忍不住看了一眼朱棣。他總覺得這次知縣倒楣,似乎打開了朱棣的某一面性格……

  這個形象倒是漸漸和陸長亭心底的永樂大帝相重合了。

  朱樉倒是不覺得有什麼。

  皇家子弟,天生就該有這樣的氣度!

————

  調查那日跟隨李公子前去的人很容易,抓起來審訊,不說便拷打,饒是鐵人也受不住,何況那日跟著李公子去的還有個丫鬟呢?就在其他人哀聲痛呼不知道的時候,丫鬟服軟了,招認了。

  於是,兩日後,再度開堂。

  依舊是劉僉事高坐在上頭,頂替了知縣的位置。

  而朱棣和朱樉也跟著到了縣衙,一副頗為關心此案的樣子。待進入到公堂上後,朱樉還厲聲道:“若真有官員作奸犯科之事,必要嚴懲!身為官員,當地百姓的父母官,尚且都不能以身作則,那他又如何服眾?如何對得起父皇給的俸祿!”

  這話當然就是故意說給那知縣聽的,知縣心理素質再好,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說話的人是誰?

  是朱樉啊!

  那是皇帝的二子啊!說話很有分量啊!

  旁人是不能對官員進行審訊,但若是秦王在皇帝跟前說上幾句,要定他的罪還會難嗎?

  陸長亭在一旁聽見,暗自笑了笑,先行跟著朱棣一塊兒落座去了。

  朱樉頓時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忙跟著走了過去。

  “帶丫鬟上來!”劉僉事高聲道。

  陸長亭再看向那知縣的時候,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知縣能不大汗淋漓嗎?

  他已經徹底明白,燕王這是要一指頭將他徹底按死在地面上。

  偏偏一旁還站了個秦王。

  知縣那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處得罪了秦王啊!

  這燕王和秦王的關係也素來沒有傳聞說極為親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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