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驚愕的急喘口氣,下意識的將頭往後,避開他大膽的唇。
他卻傾身靠近,迫得她不得不再往後仰,但這傢伙有病嗎?還跟著貼過來,沒發現她的腰已經呈現不符合人體工學的角度了嗎?
俯身吻上她誘人的唇瓣,這吻多了侵略性,他吸吮、舔舐,她渾身微顫緊繃,理智漸漸模糊,若也的手支撐著她的腰身,她肯定軟倒在地了。
賀喬書瞪著兩人要著火似的親吻,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關心跟驢肝肺有差嗎? 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在他胸臆間蔓延著,有點苦苦的、悶悶的、惆悵低落但又怒火騰騰,他咬咬牙,怒氣沖沖的轉身跑開,還撞到了非禮勿視而低著頭的秋蓉。
好在一旁的石傑抓住她,不然她肯定摔疼了,她連忙跟石傑道謝。
沒想到,石傑臉紅了,「不客氣。」
兩人目光對視,不約而同的又低頭。
另一邊還站著何松跟春黎,兩人笑咪咪的瞅著這裡一對,還有不遠處,要他們站著別動,卻自己飛身掠過去,一把就將大少奶奶親下去的大少爺。
唉唉,真讓人臉紅心跳,他們的眼睛也不知該往哪裡擱了。
終於,賀喬殷結朿了這個熱呼呼的吻,也讓小蠻腰快折斷的某人得以站直。
但她還是微微喘著氣兒,眼神迷離,「你、你這個……不行——」
「為什麼不行?」他幾近著迷的看著動人的嫣紅染透她無瑕白透的臉頰。
「這樣不行,這個已逾禮悖矩,與契約——」
她話還沒說完,他卻再度以吻封緘,緩慢的、溫柔的再吻她一次。
在她呵出如蘭的喘息聲時,俊俏臉孔移近她耳畔,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臉頰她心跳如擂鼓的聽到他徐聲說著,「契約第二十一條,若有必要,為消除他人我等為夫妻之疑慮,允許對方做出能解除他人疑慮的必要行為。」
是啊,她略微暈眩的看著他挺直腰桿,一臉笑意的凝視自己。
所以是她當時沒努力再抗辯,這會兒,真的被拿來當成揩油的正當理由了,可是,賀喬書的確質疑他們的夫妻關係……
「呃,我明白了,是照著合約走,沒錯。」她粉臉羞紅,很努力的讓神情保持自然。
「是。」賀喬殷眸光閃爍的看著又忍不住低頭的馮雨璇,無聲淺笑,第一個吻是如此,然而第二個吻,她不知道賀喬書早就跑走,而丫鬟、小廝也全被他以手揮了揮,主動退到視線之外了。
奸商啊,兩個藏在暗處的隱衛突然明白越瓦納跟秦劍捨不得離開皇城的主因,原來主子賴皮無恥的這一面,只有在面對大少奶奶時,他們才有幸得見呀!
這一晚,馮雨璇輾轉難眠,不是她想故意回味,而是兩世加起來,她也只被雄性動物吻過這一回,這是初吻啊,而且,一次雙向炮,狂野的、溫柔的都嚐到了,她不知道男人的唇原來那麼軟Q,噢,老天,她會不會太不知羞了?!
第二日,她頂著對熊貓眼,在寢臥看到賀喬殷時,她的臉兒馬上就紅了。
好在賀喬殷一貫的善良,沒提及她的黑眼圈跟紅臉兒,讓她能自在的開始這一天。
但接下來的時間,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總是若有所思,而且,還會追著賀喬殷的身影,沒理由啊,不過是照合約走的吻——
但他吻得太犯規,害她無法專心幹活,最後,她不得不讓時不時看著她低頭偷笑的丫鬟閃邊去,不用隨侍,人獨自來到兩層樓高的閣樓上,打算放空。
沒想到,她還是看到賀喬殷坐在不遠處的亭台與一名來家裡談生意的客人喝茶議事。
亭台旁,有一株黃紅參雜的楓樹,如此俯看,他就像身在古畫裡。
即使有點距離,她的腦海仍能清楚描繪出他的臉——飛眉入鬢,雙眸光影流動,如天上星辰,高挺的鼻樑,唇形姣好,他真真是個很出色的男人。
但在古代,這種男人就是禍害,對,大禍害,讓她的心漸漸沉淪。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嬤嬤找到閣樓來,就見她整個人懶懶的靠在雕欄上,一顆頭似乎很重,就擱在交疊的雙手上。
她走到她身邊,就見她一雙眼眸直勾勾的凝睇著亭台裡的大少爺,不禁微微一笑,「大少爺是個很好的良人,大少奶奶可別錯過了。」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著笑眼瞇瞇的秦嬤嬤,再想到她說的話,頓時像是被逮著的偷兒般,粉臉爆紅,「我可沒在偷看他,也沒在想他。」
「噗嗤——」秦嬤嬤忍不住笑了出來,但她不好說太多,大少爺可交代了,馮雨璇的心守得很緊,若是嚇到她了,極有可能會逃走,那就得不償失了。
馮雨璇自己都覺得好笑,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嘆了一聲,坦承道:「秦嬤嬤,夫君他真的很好,可是不適合我。
「怎麼不適合?」她訝異的問。
怎麼說? 一想到他後院的通房,還有在南方的美妾們,就算她弄假成真,當了他的正室又如何?賀喬殷有容貌、有才氣、有勢力、有錢財,註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而且,在古代,像這樣條件的男人會專情,鐵樹都能開花了。
她吐了口長氣,搖搖頭,「算了,一言難盡,秦嬤嬤找我有事?」
「我也不想來吵你,但後院幾個通房丫頭,終於想通了,她們打算離府,希望跟大少奶奶見上一面,當然,也想知道過年前,大少爺曾經承諾過要給的優渥生活費,大少奶奶會不會給?」她開心的說著,同為女人,她能將心比心。
馮雨璇一聽,心情也好了不少,這陣子那些通房丫頭雖然沒有明目張膽的到她跟前鬧,伹卻私下讓丫鬟傳話要請安或請求安排工作,她拒絕她們的請安,她們的工作則轉由另一名管事去安排。
畢竟她們在名義上,都是賀喬殷的女人,她安排的過與不及,都會招人說話,倒不如一邊涼快去。
但她也知道對管事的安排,幾個美人兒都不滿意,所以還是在後院無所事事。
思緒間,她跟著秦嬤嬤下了閣樓,穿過迴廊、中間的庭園,即來到後院,說是後院,其實就是個獨立院子,她沒想到她第一次踏進來,就是要送走幾個終於想開的美人。
飄著茶香的大廳內,站著芸荷在內的幾名嬌滴滴美人,個個香腮如雪,各有風情。
一見她走進來,眾人立即斂裙行禮,「大少奶奶好。」
她微點螓首,在圓桌前與秦嬤嬤一起坐下,示意幾人也一起落坐。
氣氛有點乾,馮雨璇還真不知該說什麼?
好在秦嬤嬤看出她的困窘,主動開口,提及她們願意離開賀府的事後,她才介入,「我答應你們,大少爺先前答應你們的條件,一個不少。」
隨即又道:「外面的風景很美,也有很多事可以做,大家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她很誠懇的說著。
「謝謝大少奶奶。」芸荷幾人動作輕柔的起身,再度異口同聲。
其中,芸荷斂著袖子,拿起桌上沏了好一會兒的一壺茶,將茶水倒入瓷杯,再一一分送到每人面前,微笑的看著馮雨璇,「大少奶奶,芸荷及姊妹們以茶代酒,謝謝大少奶奶的成全,我等福薄,日後無法再侍候大少爺,請大少奶奶跟秦嬤嬤好好照顧大少爺,替大少爺分憂解勞。」
語畢,芸荷等人同時拿起茶杯。
馮雨璇跟秦嬤嬤也拿起杯子,眾人紛紛輕啜口茶。
「對了,你們打算往哪裡去?回老家嗎?」馮雨璇將茶杯放在桌上,看著當發言代表的芸荷。
「我們都打算回老家。」芸荷回答,其它人點頭附和,個個看起來淚光盈盈「你們收拾收拾,待會兒大少奶奶會讓帳房送銀票來給各位。」秦嬤嬤起身,馮雨璇也覺得在這種氣氛下,自己也不適合留下。
在幾人目送下,她起身,秦嬤嬤陪同,兩人一起往大廳門口走去。
「大少奶奶知道嗎?有時候,不曾擁有比較幸福,不會死心塌地,不會太過執著,不會有那種我得不到,憑什麼別的女人可以擁有的怨恨。」
芸荷突然開口,她唇邊一揚,眼睛卻帶著讓人膽寒的惡意,「尤其對方還是一個沖喜不成,厚顏無恥留下的侯門庶女。
馮雨璇腳步歇,猛地回過頭來一看,臉色刷地一白。
同一時間,其它人尖叫出聲,嚇得頻頻後退。
芸荷吐血了,吐的還是黑色鮮血,但她的表情猙獰又帶著詭異的笑意,「馮雨璇,你很幸福吧?但你的幸福也到此為止了,哈哈哈……」
「你在胡說什麼?你又做了什麼?!」秦嬤嬤神情驚恐,她急急的看著馮雨璇,「我們快走,我帶你去見大少爺!」她有種預感,肯定出事了。
「我——」馮雨璇正想安撫她,突然之間,她覺得身體變得沉重無比,一股劇痛在胸臆間擴散開來,一股腥甜從她口中噴了出來,「嘔」了一聲,她吐出一道黑色血箭。
「天啊。」秦嬤嬤臉色煞白,一邊扶著她一邊淚喊,「快去叫人來啊!」
「啊——」幾個女人的尖叫聲又起。
同時,芸荷倒地,身體抽搐幾下後,睜眼咽下最後一口氣。
馮雨璇一手撫著再度劇痛的胸口,她想說些什麼?想交代些話,可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子頹然軟倒。
秦嬤嬤及時抱住她,大聲哭喊著,「來人啊,快來人啊……」
「出事了!出大事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快請大夫啊——」
賀府騷動了起來,奴才們哭喪著臉四下奔走,管事們急急外出請大夫,幾名主子腳步雜沓的急忙前往萬譽閣,卻被硬生生的擋在萬譽閣門外。
賀喬殷早在第一時間,用最快的速度飛掠進到後院,親自抱起臉色發黑的馮雨璇回到寢室,餵給她解毒丸,但她臉色仍灰暗,昏迷不醒。
大夫來了又走,另一個大夫又被請來,接著又走了,他們對這種不知名的毒束手無策,搖頭離去,接著,又是一個一個大夫被請了來。
賀喬殷透過與南方交好的官員,輾轉請到皇宮的太醫,伹診脈過後,太醫也搖頭。
白天過了,黑夜降臨,接著又是白日,然後黑夜再來……
賀府上下,每個人的心都是糾結的。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難得這府裡的主子們歇了心思,沒一天一大鬧,奴僕們做事井然有序,各司其職,也算順風順水的過日子,怎麼出題的卻是最讓人喜歡的大少奶奶?!
秦嬤嬤好自責,秋蓉、春黎也哭得眼睛紅腫,就連大多都在院裡佔涼缺的兩個嬤嬤也是難過的頻掉淚,怎麼大少奶奶這麼歹命,好不容易否極泰來,讓大少爺給疼上了心,卻讓芸荷給下毒,若不是芸荷那丫頭死得快,不然,她們絕對也要殺了她的。
馮雨璇這昏厥,整整躺了三天,臉色蒼白,呼吸極淺,依舊不醒。
寢臥裡,寂靜無聲。
賀喬殷坐在床榻,有時伸手輕撫她的臉,有時為她的唇沾點水,她卻沒有任何反應,看得他心口疼痛,肝膽欲碎。
隨侍的石傑跟何松也只能沉默,兩名隱衛也極為自責,但出事的是在萬譽閣後院,那一直是他們不需警戒的地方。
他們都難過,都自責,都能感覺得到主子全身肌肉都是緊繃的,他內心的怒火沸騰成了燎原大火,這把火也燒向賀府的每一個人,不論主僕。
與芸荷在一起的另幾名通房丫頭被集中在後院,由賀喬殷親自嚴刑拷間,他要知道芸荷的毒從何而來?又跟誰見過面?
但她們答不出來,她們是真的想離開了,沒想到,芸荷竟然會對大少奶奶下毒。
「不知道,活著做什麼?」賀喬殷唇邊的冷笑,讓她們膽寒,又見他直接拿著火把,一步步的走向她們,赤紅的雙。如索命閻羅,她們滿臉驚恐,看著他將火把漸漸移到她們已被鞭打破碎的衣衫……
大少爺要活活燒死她們? 「不!不!我們真的不知道!」她們放聲哭求。
「等等,大哥,我抓到害璇兒的兇手了!」
賀喬書的大吼聲陡起,他正要回頭怒斥是誰准許他進到萬譽閣時,一個嬌小身影被丟到他眼前,撲跌在地。
賀怡秀黑髮凌亂,一臉驚恐的抬頭看著他,抬手抓著他的衣服,「大哥,我沒有,真的沒有啊,喬書他搞錯了。」
「我搞錯了?你要璇兒死,我親眼、親耳聽到的。」賀喬書氣憤的指證。
她也朝他怒吼,「那你呢?你不也說了下毒還難嗎?怎麼不說是你下的毒?」
「我才不會,我喜歡她——」賀喬書氣憤的脫口而出,但一出口,臉色尷尬了,「大哥,我、我沒想對璇兒怎樣的,只是她很特別,很勇敢又很聰明,但我沒別的心思,我沒想對她做壞事的,可是他看大哥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唉呀,現在不是問這些事的時候,大夫們不都說了,這毒藥詭異,你快問賀怡秀這惡毒婆娘,到底給璇兒下了什麼毒藥?才能替璇——大嫂解毒啊。」終於發現自己的稱謂不對,他急急改口。
「不是我,我沒有下毒,也沒有將毒抹在杯子邊緣,真的,那些通通都不是我做的啊!」賀怡秀膽戰心驚,尤其大哥那猙獰的表情狠狠的瞪著自己。
伹她說錯什麼?大哥眼神狠戾,下一秒,她尖叫出聲,「啊——」
賀喬殷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指關節泛白,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痛得她五官扭曲,眼淚都掉下來。
他冷冷的看著渾身發抖的她,「你怎麼知道杯子邊緣被抹了毒藥?這件事,知情的只有少數幾人。」
她的臉瞬間慘白如雪,急急的說:「我猜的、我猜的,那天喝茶的還有這幾個通房,怎麼就芸荷跟那賤大嫂中毒?」她嚇得頻頻發抖。
突然,他手勁再一次用力。
「啊——」她痛叫出聲,臉色刷地一白,她的右臂被狠狠的、活生生的卸了下來。
「不說,再來就是左臂。」他冷著臉一字一字說著,強忍著將她一掌打死的衝動。
賀怡秀眼裡全是恐懼,看到他上前扣住了她的左臂,「不要啊,我說了,是穆姨娘給我的藥,是穆姨娘把芸荷帶到我面前,可她說不會死人的,只是會變醜,我也只想嚇嚇她——」
「你胡說!我把你抓來,你就將髒水往我娘身上潑。」賀喬書臉色大變的衝上前,揚手就要摑她耳光,但被賀喬殷一把抓住。
「是真的,大哥,你可以叫人去將穆姨娘帶來,我可以跟她對質的。」她淚流滿面的哭求。
「好,你等著,我自己去帶我娘過來。」賀喬書恨恨的抽回手,轉身就跑了。
然後,穆姨娘被帶來了,接著,是哭聲,慘叫聲,尖叫聲,後來,賀敬哲也來了,然後是翁氏,接著,又是哭聲,慘叫聲,尖叫聲——
這個無月又多雲的漆黑夜晚,有血有淚,變得極為漫長。
那一夜,賀府的確發生了很多事。
穆姨娘承認與賀怡秀聯合芸荷毒害馮雨璇,穆姨娘恨馮雨璇改變了賀敬哲,他對翁氏疼惜,遺忘了她,她也恨馮雨璇成了當家主母後,賀府氣氛改變,每個人變得安份,那等同宣布她這一生永遠都只會是個妾,出不了天。
只有馮雨璇死了,一切才會回到從前所以,她利用賀怡秀,原本計劃中,賀怡秀同樣會死,因為她也做了栽贓的動作,想死無對證,沒想到,她的兒子卻壞了她的計劃,早一步將賀怡秀拖到賀喬殷面前,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一夜,穆姨娘自撞牆壁而亡。
那一夜,賀怡秀在交出剩餘的毒藥後,被送到官府法辦,翁氏哭斷腸。
那一夜,賀喬書目睹親生母親的蛇蠍心腸,目睹她的慘死,留書出走。
那一夜,賀敬哲瞬間蒼老十歲,望著翁氏灰白的臉,他感到抱歉,為自己從來不曾好好當過一個丈夫,—個父親而跪地痛哭。
那一夜,幾名大夫被請到賀府研究毒藥。
那一夜,疲憊不堪的賀喬殷從穆姨娘的丫鬟口中得知,穆姨娘曾經乘轎回去她待過的萬花樓,他連夜派石傑過去,抓了老鴇,確定馮雨璇所中之毒是穆姨娘要她準備的,藥方則是曾經買春的異族客人所留,她讓藥行配了幾瓶,用來威脅不聽話的花娘,但解藥?沒有。
那一夜,賀喬殷的希望破滅了。
接下來的日子,幾名大夫卯足勁,花了幾個日夜才研製出解藥,讓丫鬟煎藥,一帖一帖的送入寢臥,由哿喬殷親手喂馮雨璇喝下去。
數個日夜,皆是如此。
終於,這一日。
寢臥裡,燭火明亮。
床榻上,馮雨璇緩緩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就是坐在床邊,一臉疲累憔悴的賀喬殷。
她眨了眨眼,有點虛弱的要起身,他立即幫忙她坐起,在她背後塞了軟枕,她柳眉一擰,彷彿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他突然笑了,「朋友。」
她眨了眨眼,下一秒,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謝天謝地,他眼眶潮濕了。
他抱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想起來發生的一切,老天爺,她沒死,她以為會再死一次,她捨不得啊,這裡的人事物,尤其是她最在乎的賀喬殷,「嗚嗚嗚……」她終於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他抱著她,大掌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
馮雨璇醒來的消息,很快的傳遍賀府上下,每個人都在心裡感謝上蒼,畢竟她若真的香消玉殞,沒人敢想像賀喬殷會怎麼做,最怕的就是從此遠離皇城這個傷心地,那賀府會不會因此就敗了?
所以,當家主母醒了,全府皆歡天喜地。
但她的身子仍虛,所以,萬譽閣還是禁地,賀喬殷也不讓太多人來探望她。
岳氏跟馮映璇卻是來看過,畢竟賀府這事鬧得太大,皇城人盡皆知,消息也傳到慶州去了,馮萬里急著上演父女情深,幾度前來都吃了閉門羹,但賀喬殷卻不想讓岳氏跟馮映璇擔心,早已主動派人知會馮雨璇的狀況。
岳氏跟馮映璇看過後,安心許多,岳氏吩咐她多休息,又稱讚半子賀喬殷好一會兒,不敢擾了女兒休息,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馮雨璇也累了,便悠悠睡去。
她再度醒來時,不見賀喬殷,倒是兩個眼眶紅紅的秋蓉跟春黎見她醒又哭又笑了好一會兒,情緒才緩和,兩人還沒說話,秦嬤嬤也快步進來了,眼睛同樣泛淚?
馮雨璇覺得自己好不該,竟讓這麼多關心她的人擔心。
「好了好了,誰也不許哭了,再來,只有好事,沒壞事了。」
秦嬤嬤最快平靜下來,她和兩個丫頭開始跟馮雨璇提及她昏迷不醒後所發生的事。
馮雨璇一聽到她中毒的手法,竟是杯子邊緣被抹了毒藥,她忍不住要唾棄自己了,這不是宅鬥或宮鬥的老梗嗎?她怎麼可以中招?!虧她那麼會追劇。
三人繼續說,她繼續聽,但在聽完後,她除了唏噓,也只有唏噓。
那幾名不知情的通房丫頭離開了,賀喬書也走了,芸荷、穆姨娘死了,賀怡秀入獄,翁氏不堪一對子女一死一入獄,看破紅塵,尋一尼姑庵出家了。
而賀敬哲這個大家長經過這次的震撼教育,倒是振作起來,讓第三個姨娘暫時接替主母的工作,但他並沒有給予全部的權勢,而是讓馮雨璇培訓的那幾名幹部一起參與管家,他則定期看帳本、關心子女,儼然有一個當家及父親的樣子了。
他與賀喬殷的父子關係也有改善,賀敬哲會主動關心,不時的也會過來看看馮雨璇。
一切都慢慢好轉,馮雨璇心中感恩,對賀喬殷,她很清楚自己交出她的心,她愛上他了。
即使過去,這一顆心再怎麼掙扎,但一連幾日聽到秦嬤嬤、谷傑、何松、春黎、秋蓉不時的向她描述,她中毒昏迷的日子,他如何的憤怒、如何的去刑求那些膽敢傷害她的人,又是如何的求醫,如何的守在床榻數個日夜,她的心不是鐵做的,何況,從她醒來至今,他從未提及這些,只是欣喜的看著她,然後,要了一個擁抱,抱了好久,好久……
她很想見到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可是這幾日他卻不曾到房裡,她只能臉紅紅的跟秦嬤嬤說:「夫君是不是因為我躺了快一個月,很多事都沒做,我醒來了,他忙著處理?秦嬤嬤,你幫我注意他,別讓他又三餐不定,還有,書齋的床換他在睡,他身形比我高大,秦嬤嬤幫我看看,他好睡嗎?」她想什麼就說什麼,語無倫次的。
但秦嬤嬤哪裡不知道每回寢臥的房門一開,她就迫不及待的探頭看,想知道是不是大少爺,若不是,她眼眸的光就暗了,她這是想著大少爺呢。
秦嬤嬤再想到大少爺這幾日的安排,她頭都疼了,偏偏她不能透露,也不能改變大少爺的心意。
「秦嬤嬤?秦嬤嬤?」
她想得太專心了,馮雨璇連喊了幾聲,她也沒聽到,「對不起,我——」
門口突然響起春黎跟秋蓉的聲音,「大少爺。」
馮雨璇眼睛一亮,然急急的摸著自己的頭髮、臉頰,「槽糕,我看起來一定很可怕,我下床梳頭——」
她作勢就要下床,但秦嬤嬤連忙制止,「不用不用,大少奶奶躺好,你看起來美極了,只是身子真的得好好養一養,你瘦太多了。」秦嬤嬤說話間,賀喬殷已經大步走進來。
秦嬤嬤笑了笑,不打擾兩人,先行走出去,將門給帶上。
賀喬殷在床榻坐下,看著靠坐著床榻的她。
兩人對視著,千言萬語,欲說還休。
賀喬殷伸手輕撫她仍蒼白的臉頰,「待你身休好一些後,就讓你到南方。」
「去南方?」她懵住了。
他微微一笑,「對,我都幫你安排好了。」
「可是——」
「你放心,你娘跟你妹妹,我也都做了安排,她們會和你一起上路。」
她眼睛一亮,「真的?她們願意走?可是,我爹怎麼可能願意?他向你要了一大筆錢,對吧?」
他收回眷戀的手,深深的看著她,「是,但我不會心疼,只要你幸福,花再多錢,我也不在乎。」
「那、那——你、我……我們的合約?」她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說好半年,讓你整治賀府,你也做到了,我們自然照著合約走,我給你一張和離書,給你一大筆錢,還有,你到南方……」
他說了很多很多,可怎麼辦,她完全聽不下去,有聽沒有懂,他怎麼可以這麼有條育理的安排她的去向?她還躺在床上呢,她還虛弱呢,她還不想走呢,馮雨璇的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憋悶與失落。
賀喬殷似乎說完了,正以一貫的溫柔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藏在被褥裡的手悄悄握拳,勇敢的說:「如果我想延長時間……」
「不要。」他說。
她的心一緊,「不要?」
「嗯,生意就是生意。」
她尷尬一笑,「是呀,在商言商。」
賀喬殷要她好好休息,便轉身走了,他的腳步步步都沉穩,卻像有什麼東西一拳一拳的打在她心上,他不要她!不要她! 一點也不想留下她!
她躺平下來,將被褥包住頭,嗚嗚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