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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母威武(長女就是狂之二)》第6章
第五章

  「姑娘?怎麼了?」

  她搖頭,看著他,「沒事,只是兩回都跌在你身上,真抱歉啊。」她乾笑兩聲。

 他一愣,隨即笑了出來,「所以,上回根本不是你撞上我,而是從天而降。」

  「呃,抱歉,對你撒謊了,聽著,我知道這麼要求你有些過分,可是,剛剛我似乎有聽到我的丫鬟在喊我……」她咬著下唇,大概解釋了自己的身分。

  他一臉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沖喜不成留在這裡的馮家六姑娘。」

  「對,可我現在還有苦衷,不可以這麼健康的出現在賀家人面前,你可以去幫我打聽看看嗎?或是你也有侍候的人,叫他去找找我的丫鬟百合過來?」

  「你就不擔心我是賀家的人?」他愣愣的反問她。

  她噗嗤的失笑出聲,「我又不是沒見過賀家的人,沒有你這樣好相處的,你的長相跟他們也找不到半點相似處,再說了,你要真是賀家人,怎麼可能任由我留在這裡騙吃騙喝?」

  「你在這裡騙吃騙喝?」

  「算吧,離開這裡,我也沒地方去,不過,我這只是人生的中場休息時間。

  「中場休息時間?」她的話都很出乎他意料,他都快變成學舌的鸚鵡了。

  「是啊,先前受重傷,再怎麼樣,也得忍辱負重的將傷養好,等把身子養壯了,就該離開這裡了。」她輕嘆一聲。

  他蹙眉,「你要離開?不是沒地方可去?」

  她咬著下唇,「但也不能在這裡待上一輩子啊。」她突然很認真的看著他,「我沒有看輕你的意思,不過,你也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才留在這裡的,對吧?」

  他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一直留在皇城的確是不得已,他點點頭。

  果然啊!她腦袋一昂,眼晴發亮的看著他說:「但你在這裡,應該吃穿都好,身上也有些珠寶銀子吧。」

  他再度點點頭,突然很好奇她想做什麼。「是掙了一些。」

  「我知道,那些都是辛苦錢,不過,如果可以,你考不考慮投資我?就是你出錢,我出力,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可以合夥做生意,利潤均分……不對,你是金主,你七我三就好?」她是認真想過要自己做生意的,但沒錢沒法子玩啊。

  他詫異的看著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提出的是這事,還有……什麼叫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知道很冒眛,而且,我們一點也不熟,但我真的有做生意的頭腦。」她眼中冒著希望之光。

  「可是我的錢沒有很多……」這麼說是因為他一點也不想她離開,原因除了她讓他心情極好外,他知道還有一些因素,但他需要時間來釐清楚。

  也是,男倌能存多少錢?可是他是她出頭天的唯一希望啊,「沒關係,多少錢做多少生意,當然,我給你時間考慮,你可以想個三五天,最長十天好嗎?」

  「好。」

  她眼睛一亮,「太好了,那你可以先去幫幫我剛剛說的事嗎?」

  他點點頭,故裝手笨拙的起身離,即以內力傳音,吩咐越瓦納替他辦事。

  賀喬殷返回書齋沒多久,越瓦納就回來稟報,侯府的人與翁氏見了面,說是要接馮姑娘回家,但夫人說話了,要侯府將馮姑娘住在這裡的所有花費繳清,還有退回聘禮後,人就可以帶走。

  侯府的人默默的離開了,並沒有跟馮雨璇見上面,但百合被拉到翁氏屋裡,還被翁氏狠甩兩個耳光,要她回夜雲軒告訴馮雨璇,橫豎賀府錢多,也不怕養她一輩子,可憐才十五六歲的姑娘,就要將一生歲月老死在一個偏院,她要是她,乾脆死了重新投胎,免得兩邊都嫌她礙眼。

  「百合應該已經去傳話了。」越瓦納做了結語。

  「我這個繼母,日子過得太好了。」

  賀喬殷突然一笑,這個笑容透著一股邪氣,「我記得我們那些護身的藥粉裡,好像有款能讓人吃喝不下的藥丸子,你半夜去喂她一顆。」

  「是。」

  越瓦納忍著笑意,退了出去,天知道他們這些侍從、小廝,早在幾年前就想給這些名為親人、實則視需要與否而要主子來去的賀家長輩喂點藥了。

  但主子從來沒將在外頭對付一些使詐設陷商場敵手的手段用在這些「家人」身上,直到馮雨璇的出現,改變了這,他是樂見的。

  賀喬殷坐在桌前許久,才舉步往外,幾個縱身往夜雲軒而去屋內,馮雨璇靜靜坐著。

  百合一張臉紅腫,雙手叉腰,充滿怒意的道:「話我都帶到了,小姐自己好好想想,往後日子不是作死裝弱就能過的,夫人是沒打算讓你好過了。」

  百合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此時,賀喬殷與越瓦納都伏在屋簷上,看著馮雨璇闔上眼眸,那張美麗的臉上有著憤怒與沉重,然後,她做了一個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的,神情漸漸轉為平靜。

  她起身,步出屋子,就往那株老松走去。

  賀喬殷示意越瓦納離開,再一個飛掠,早一步的落坐在枝上,在見她爬上來後,故作擔憂的道:「我來好一會兒了,我有看到你的丫鬟氣沖沖的從屋子跑出來。」

  她吐口長氣,「嗯,我也知道我家的人來幹麼了,還知道這府裡的夫人想怎麼處理,抱歉,麻煩了你。」

  他搖頭,「不麻煩的,那你有什麼打算?」

  「你可以提前借我銀兩嗎?我先給翁氏一些,允諾會每月支付欠賀家的錢,讓我先離開這裡,做個小生意再賺錢還她。

  他蹙眉,他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與樂觀,一個女子要做生意何其難,更甭提她還是侯府庶出,這身分,恐怕侯府也不會放任她在外經商。

  「我不是想潑你冷水,但就算給你我所有的錢,就你剛才說的,翁氏也不會答應讓你離開,何況,她真的想要回的是給侯府的聘禮。」他說得坦白。

  「那我就真的沒轍了,那筆聘禮,我爹是不會吐出來的,他咬死了我的確出嫁了,人也的確留在這裡,沒理由退。」她垮下雙肩。

  「你別沮喪,我也替你想想法子,給我一點時間。」他認真的道。

  她只能點頭,她也的確無計可施,只是,她突然凝睇著他,見著他眼由的真誠,這會兒,她身邊還有他,她也不算孤單嘛,她微微一笑,「謝謝你,我的朋友。」

  他一愣,「朋友?」

  「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突然感性的傾身,張開雙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若非他坐得正,若非她這回只是很溫柔的張開雙臂環抱他,賀喬殷覺得無三不成禮的事真的會發生——再度摔下樹。

  他不是很明白為何她可以這麼自然的擁抱一個男人,這不是一個閨秀該有的舉止,但她都能爬樹、做鬼臉整人了,不是?他決定不去想太多,唇瓣悄悄綻起一抹愉快的笑意,「好,朋友。」他也伸手抱住她。

  「你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她笑著放開他。

  他放開手,看著她,「我、不太想說我的名字,你介意嗎?你也不能對賀家上下的任何人提及我,可以嗎?」

  他不想隨便說個假名應付她,但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他真正的身分——他暫時不想破壞兩人此時的關係。

  馮雨璇想到他之所以在這裡的原因,也是,雖是男倌,肯定會另取個好念好記的名字,就像藝人,也許他的名字就是什麼春花秋月,一聽就是煙花樓紅牌的名字,也難怪他說不出口。

  「沒關係,你放心,我不會探人隱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很義氣的拍拍胸脯,一副「我懂,我真的很懂」的體貼表情。

  他點點頭,可兩眉輕揚,是他的錯覺嗎,她看他的表情不忍又心疼是為哪樁?  

* * *

  從那一天開始,賀喬殷每晚都會來到夜雲軒跟馮雨璇說些話再離開。

  當他跟她說話時,兩名負責監護的侍衛都得退到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距離才成。

  他們聊的話題不多,而且,大多是她說,他聽。

  她認為自己當長舌婦也是應該的,她認為他的事大概都十八禁,肯定有個悲慘不堪的身世,所以,她只能隨便聊,隨便說,但她自己的故事也很荒唐——穿越附身,想嚇死他嗎?!

  因此,她先聊聊自己的志向——女人當自強。

  她的家境,兩人回是聊過的,所以,她談她的夢想,她想遠離皇城、慶州這兩個太多人知道她的地方,帶著她的親娘、妹妹開間買賣商品的精品店鋪,快樂的過日子,當然,不求大富大貴,但求無優無慮她便心滿意足。

  她再進一步的說起她的店鋪要布置成什麼樣子,賣什麼東西,地點最好在什麼位置……然而,聊完了夢想,最後她也只能開始聊在賀府的事。

  所謂知此知彼,百戰百勝,要賴在這裡當廢材,就得將這宅子裡的人事物搞得一清二楚,免得哪天衝撞到哪個貴人,怎麼被攆出去的都不知道。

  於是,她分享情報,告訴他,她從住在這裡後,百合打聽到的所有八卦。

  像是,賀老爺也算臨老入花叢,寵妾滅妻,凡事都聽穆姨娘的話,翁氏只能苦守空閨,守著虛有其名的當家主母的位置。

  像是,這個家全靠賀喬殷這個嫡長子在撐,其他幾乎全是吃閒飯的人,盼著月例外,其他時候則想盡各種名目向帳房掏錢,這樣一來二去的,帳房裡的帳不清不楚,家底掏空得也差不多了,還是賀喬殷有能力,定時讓大管事領了筆錢,才讓這富商之家的招牌仍是亮燦燦的。

  像是,賀家每個人都有城府算計,倒大楣的都是府裡的奴僕,動不動就有丫鬟被打板子,死了,傷了,都沒人在乎,宅第越大,人口越多,問題就越多,人們搬弄是非,常聽到哪裡又在鬧騰,吵得要把房頂掀開的事,全武行天天可見。

  像是,這賀府嫡庶之分就猶如金包銀對上地上泥,賀喬殷也得天獨厚,魄力與能力皆具,其它的庶少爺們,根本都上不檯面。

  在聊了好幾晚,在賀喬殷以拖字訣還在想法子時,馮雨璇已經另有決定。

  「我決定了,過兩日,我要去找賀喬殷談談。」

  「找他?」他的心跳咚地漏了一拍。

  「是啊,我看賀府的狀況這麼多,他壓根沒空管到我這裡來,但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可以談條件的人,上回,我簽了住在這裡的一切費用明細,侯府無聲無息,但他也沒有派人逼我付費或進一步催款,可見也是個仁慈的……」她吧啦吧啦的說著,卻沒發現某人心不在焉。

  賀喬殷的確在沉思,在他眼中,馮雨璇是個才智雙全的女子,或許這座老是雞飛狗跳的賀家大院,能讓她好好的整治一番,他沉思好一會兒……

  「嘿,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

  他回了神,「如果你是賀喬殷,你會怎麼處理這座大宅院的問題?」

  怎麼突然向她提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但她還是答了, 「打打殺殺不成,威脅撂話更沒用,這宅裡最大的問題就是女人,雖然我也是女人,但事實就是如此,讓女人安份些,至少能少了一大半問題,再來解決男人的,應該可以吧。」她也是隨便說說,反正,她又不可能成為賀喬殷。

  「那如何應付女人?」他再問。

  「女人對付女人,應該比較容易,所謂的女人心,海底針。」她不怎麼在意的回答,「不過,也有快速一點的方法,就是賀喬殷趕快娶個三妻四妾,多生幾個孩子,人海戰術,以多取算,將那些爭權奪利的討厭鬼全數打趴。」她俏皮的說著。

  他張大眼睛,「你是認真的?」

  她噗嗤一笑,「當然是假的,是讓賀喬殷當播種的種馬嗎?其實,有時候,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啊,你想,賀府那麼多少爺成天遊手好閒,原因出在哪裡?沒人強迫他們到店鋪去幹活,不知賺錢有多辛苦。」

  她一臉的不以為然,「賀喬殷只是一味的幫忙做,收爛攤子,雖然能者多勞,但扛起那麼多的重責大任,也太辛苦了,他應該從自己的兄弟中抓出一些可以訓練當主子的,畢竟賀老爺都能生出他那麼出色的兒子,既有血緣關係,不可能其他的全是庸才。」

  「你對賀喬殷的評價很高?」

  她優雅聳肩,「沒辦法,我聽了他太多的事了,他就像個神一般的存在,左右著賀府的興衰。」

  聞言,他莫名的感到很開心,「你就不怕他來找你嗎?」

  「他的事情還不夠多嗎?」她突然靠近他的耳畔很小聲的說:「連我都聽說了,他的五名通房丫頭都在守活寡,天天盼著他,不過,我覺得那些丫頭是掩人耳目,從來都只是裝飾而已。」

  「什麼意思?」他可以猜測她是在懷疑他不是真男人!

  「我們都這麼熟了,你還聽不懂我的話啊,呿!先前你不還說我說的話都有些奇怪,我不還告訴你,侯府那裡,錢很少但書很多,我這個小庶女的,腦袋什麼都裝啊。」見他還一臉不解,「你——呃——雖然我沒有問,其實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她突然用一種很不忍心的眼神看著他。

  直覺告訴賀喬殷,他絕對不會喜歡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蹙眉看著她,「我是誰?」

  她看著他,低頭,再抬頭看他,又低頭,欲言又止的,才低低的吐出兩個字。

  轟轟轟——他腦門炸了!若不是他內力太精湛,他絕對聽不清楚的,可是——

  她是怎麼想的?怎麼會覺得他是男倌?!

  她緩緩抬頭,瞧他一臉震驚,她咬著下唇,思索著要怎麼說,才不會讓他的玻璃心碎滿地。

  「你放心,我一點也沒有看不起你,相反的,我覺得你能忍人所不能忍,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吞下尊嚴,躺在一個渣男身下備受屈辱的曲意承歡——喂,你別走,我真的不在乎的,我話還沒說完,朋友是不分貧富貴賤的,真的沒關係的——」

  沒關係?!他差點都要吐血了!這到底楚怎樣的誤會?他在震驚之後,是氣到臉紅脖子粗,看也不看她一眼,很快的下了樹。

  天知道,他更想做的是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的搖晃她,再咬牙惡狠狠的問她到底他是哪裡讓她產生這樣的荒唐聯想?

  所以,為了不掐死她,他只能憋著一肚子怒火先下樹走人了。

  翌日,一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某人的心情很鬱悶。

  「翁氏上回被小的在半夜裡餵了一顆吃喝不下的藥丸,這陣子清瘦不少,如今藥效已過,是需要換藥?還是半夜再去喂同樣的一顆?」

  「賀大小姐對馮姑娘還沒消氣,命了丫鬟到廚房交代,讓廚房送去的吃食只能是殘羹剩飯,因事關馮姑娘的健康,所以,小的已自作主張,以主子名義介入,所以,廚房送去的仍是新鮮現作的吃食。」

  賀喬殷已用完早膳,坐在院子的亭台裡喝茶,一邊聽著秦劍報告事情,但他說到這裡就停住了,賀喬殷抬頭看他,這才發現他的表情很扭曲,像是憋笑憋到變形的樣子,「怎麼回事?」

  秦劍連忙繃緊臉皮,「馮姑娘一早食慾不佳,在百合離開屋內後,她就自言自語起來,她說——咳——噗——咳咳咳——」他全在忍俊不禁的低頭,很努力的忍住笑意,但幾度破功,只能以咳嗽掩飾。

  何松在賀喬殷身後侍候著,一臉訝異的看著秦劍,他一向冷靜自持,怎麼會在主子面前如此失控?念頭一轉,他即眼睛發亮,肯定有聽到好玩的事兒。

  賀喬殷悶悶的盯著秦劍憋得辛苦的臉龐,他知道那個女人一定說了什麼。

  馮雨璇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直接認定他是躺在男人身下賺皮肉錢的……

  「她說了什麼?」他揉揉顏際,明知聽了會吐血,他還是忍不住想知道。  

  秦劍差點失笑,但仍憋著笑意回答,「咳——她說,嗯——呃——主子做嗯——肯定是不得已的,她又不會瞧不起,人為五斗米折腰,她知道——嗯——咳——主子的心一定受傷了,她卻不知道要怎麼安慰?然後,就說——咳——被迫那個時,眼一閉,牙一咬,就當是被狗咬了,雖然這樣對狗也不公平,污辱到狗兒。」他實在沒膽子直說爺當妓,只能以嗯代替。

  這是安慰?!賀喬殷臉黑,頭都要疼了,他沒好氣的朝其個已經全身在抖動的下屬揮揮手。

  秦劍很快的拱手出去,想找個地方好好大笑去,免得得內傷。

  何松還呆愣在後,他有點聽不明白啊,仔細想,努力想——他眼睛倏地瞪直了,抖著手指,無法置信的提高了聲音,「天啊,馮姑娘以為爺是男——」

  一道冷光狠狠的瞪了過來,他連忙閉口,但眼睛開始變成兩道彎月,雙肩也開始可疑的抖動起來,只能噗噗噗的吐出「小的肚疼」,接著逃往茅廁大笑去。

  賀喬殷吐了口長氣,緩緩的啜飲香茗,想著想著,自己也笑了出來。

  半個時辰後,何松笑臉回來,還不時的憋笑。

  接下來,是府裡管事依例前來報告府內這幾日的狀況。

  「大小姐要將花園裡的花都剷除,重新種一片蘭花。」

  「三少爺又收了一名小妾,是在外的老相好,已經懷了八個月身孕,穆姨娘付了三百兩給女方家的人,將人從後門帶進來玉和院。」

  「已經出嫁的三小姐又搬回來,鬧著要休夫,對方卻直言除非她再付千兩黃金,賠償打壞的一屋子傢具古董,不然,也不必回去了。」

  管事咽了一口唾液,一件一件的報告賀家主子們這兩日如何敗家的荒唐事。

  賀喬殷只是沉默,神情平靜的揮揮手,就讓管事退了出去。

  這座宅院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三年前,就是如此一大堆糟心事,他才幹脆一走了之,看來現在,又有不少人要故技重施,讓他再度離開。

  這種技倆,連長年待候他的小廝都看出來了。

  「爺這回可別又撒手不管,這裡的坑越來越大洞,再不處理,爺又得搬一座金山過來填,填也沒關係,偏偏沒人感恩,以為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何松跳腳啊,他替主子抱不平,這些人都我行我素,行事很沒天良。

  他的確不能離開——賀喬殷知道自己還不夠狠,畢竟是一家人,但讓另一個人出手,倒是可行,而且,或許是一種直覺,他知道才智雙全的馮雨璇有能力可以處理,只是再想到她昨天所說,還有秦劍今日說的話,他的臉就又要黑了。

  他哭笑不得,但也難得,在誤以為他是男妓後,她還願意當他是朋友。

  他思索一會兒,下了決定。

  「大少爺請我過去?我?!」

  夜雲軒內,馮雨璇一臉驚訝的看著前來傳話的秀氣小廝。

  為什麼這麼突然,發生什麼事了?他要將她趕出賀府了嗎?不過,這也太巧了,她才想在這兩天擬好合約找他借款,怎麼他也主動找上自己了?

  「我身子虛弱,恐無法走到廳堂。」

  不行,她都還沒準備好呢,她就先用拖字訣拖著吧,反正,她在賀家的形象就是體弱多病,個性怯懦沒膽量。

  「我家少爺說了,姑娘如果虛弱到無法走,那就讓人抬過去。」何松很努力的忍著笑意,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她柳眉一蹙,那傢伙知道她會找理由搪塞不去?不可能,肯定是她多想了。

  見那小廝回頭真的喚來兩名粗壯的老嬤嬤,她連忙開口,「不用勞煩兩位嬤嬤,我走就是了。」

  說來,她只離開這座小院落一次,那次是被拖拉著往三少爺的院子去,可這回走的是另一個方向,聽聞,賀喬殷所住的萬譽閣才是賀府最豪奢精巧的院落。

  在秀氣小廝的帶領下,她邊看邊走,才發覺這院落一重一重的,雕梁畫柱,影壁垂花門,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看得她都眼花瞭亂了。

  一路進到富麗堂皇的廳堂,小廝與兩名嬤嬤停下腳步,要她一個人再繼續往裡走,穿堂而過,她進到一內室,這內室中間又擺放一大型薄如蟬翼的刺繡屏風。

  金色陽光灑入室內,清楚可見屏風後方一男子的身影坐在案桌後,手上正拿著茶杯就口,當他放下茶杯時,這杯子敲到桌上的聲音,都讓她心驚肉跳。

  他突然找她到底是要做什麼?

  才想著,一名小廝打扮,但高壯的年輕男子走出屏風,向她拱手行個禮後,道:「我們大少爺說馮姑娘留在這裡也夠久了,考慮到馮姑娘目前的難處及處境,他打算給馮姑娘一個機會。」

  「機會?」

  「是,只要姑娘可以擺平賀府裡的烏煙瘴氣,讓府中人別再鈎心鬥角,各守本分過日子,大少爺就放馮姑娘自由,而且,這段日子在這裡的吃穿用度等所有費用一筆勾銷外,另會備上一筆優渥酬勞。」

  石傑忠實的轉述主子交代的話。

  馮雨璇一愣,她聽錯了嗎?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

  不可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又是什麼鬼陷阱吧,不然,兩人連面都沒見過,賀喬殷就丟出這種好康來?再說了,沒聽說賀喬殷是個啞巴啊,怎麼需要別人替他傳話?

  「大少爺在開雨璇的玩笑吧?雨璇哪有那種能力?」她說得坦率,「倒是大少爺若能大發慈悲,讓雨璇與大少爺另寫一份借據,先借雨璇一筆五十兩銀,並允諾讓雨璇分期償付欠款,雨璇他日若有出息,定當雙倍償還。」

  她邊說邊注意屏風後方的動靜,見賀喬殷起身,似乎看向該名小廝,就見那名小廝向她說——

  「我家大少爺請你進去。」

  她吞咽口口水,聽話的越過屏風,卻是一愣。

  只見賀喬殷雙手負於身後的背對著她,身形挺拔如松,僅僅是背影,身上便散發著一股攝人的霸氣,讓她覺得這男人不怎麼好應付呢,還是先裝弱好了。

  賀喬殷微側頭,以眼角餘光看著仍習慣低頭的馮而璇,注意到她不忘微微顫抖,完美的飾演一個膽怯的小人兒。

  腦海裡,不由得浮視她那雙水潤大眼仰望星空的樣子,還有與他高談闊論府內八卦,甚至說他是男倌的歉疚神情,靈動又逗人,讓他眸中再現笑意,也不小心的輕笑出聲。

  笑?她低頭思忖,她是演得不好,讓他笑了?!不對,這笑聲怎麼有點兒耳熟,是啊,就是——

  她好笑的輕拍自己的額頭一下,怎麼可能是他?

  只是才抬頭,馮雨璇頓時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這、這、這不就是他嗎?!

  臉龐如玉,鼻骨挺秀,一雙黑臉邪魅,全身散發著一股強悍與剛硬的氣息。

  她吞咽了 口口水,喃喃低語,「我見鬼了嗎?每晚跟著我爬樹聊天的就是賀喬殷?!不可能!還是我搞錯了?他其實不是三少爺的男倌,而是賀喬殷的,對喔,他的五名通房丫頭都在守活寡,天天盼著他,那是掩人耳目,只是裝飾用的,所以,他在賀喬殷的屋裡也是正常了——」

  乍見到他,她都昏頭了,以為只是在心裡想想,沒想到,竟一字一句的吐出來了。

  賀喬殷也覺得自己被雷劈了,臉都黑了,本想整她一下,所以還搞了屏風這東西,沒想到,依舊被誤認為為男倌,只是換了個恩客——什麼亂七八槽的!他怒氣衝天!真的不知道她腦袋在想什麼?

  「噗噗——對不起,大少爺,你別瞪我,我馬上出去,唉喲,馮姑娘,你到底哪裡來的?想像力實在非比尋常啊。」

  石傑跟何松是哥倆好,早聽聞這段「誤會」了,可沒想到,眼下這段讓他笑到噴淚,他只能抱著肚子跑出去。

  「馮雨璇,你到底搞清楚我是誰了沒有?」賀喬殷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她眨眨眼,賀喬殷的男人?不,不對,尤其那雙彷彿洞悉她什麼秘密的深邃黑眸,此刻冒出了熊熊怒火,不似過去的溫柔平和……

  她終於回了魂,心驚膽顫,意識到事情大條了,她竟將叱吒商場的賀喬殷當成男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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