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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坑錢不手軟(荷包滿滿滿之一)》第5章
第四章

 周嬤嬤見到莫湘蕾的時候,第一眼是滿意的,雖說戴了一張面紗,可是那展現出來的從容氣度,瞧起來就像個清貴人家養出來的姑娘。

  只是當莫湘蕾順著她的意思把面紗拿下來後,即使這些年也見過了大風大浪,她還是忍不住有些頭暈。

  那疤痕雖說不顯,可終究外貌有虧,周嬤嬤覺得安樂侯這是想挑戰皇后娘娘的底線啊!

  而周嬤嬤不知道,不只她鬱悶,莫湘蕾也是一肚子的苦水,還無處可說。

  以前她沒喝過酒,不知道自個兒居然是一杯倒,隱隱約約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答應了夏侯彧要成親,第二日起身後,就馬上被男人打包回了侯府,不管她怎麼解釋自己酒醉不算數都沒用,男人就是堅持她已經答應他,不得反悔,然後就是一連串準備成親的事宜了。

  她不明白,成親不是兩個人的事嗎?怎麼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好像就被趕鴨子上架,逼得不往前走都不行了?但事已至此,她也覺得沒有拒絕這樁婚事的理由,就待了下來。

  可誰知道,這一待才發現了大問題。

  這安樂侯府裡頭,除了她以外沒有半個女的,就連掌廚的大廚還有燒火的,全都是男人,而一窩的男人,對於這吃穿用度能夠講究到什麼地步也就可想而知了。

  本來瞧著夏侯彧的衣裳換來換去就那幾套,還以為是府裡沒銀子,結果一問他,他卻說是因為府裡沒有管這些雜務的。

  這些男人們都是有衣裳就穿,平常外出就那幾套在換,要是真的破損的多了,那就再到外面買幾套成衣,簡直是隨便到了極點。

  別的她還能夠忍,可關於衣裳她就不能忍,尤其現在看到他穿著她上回幫他補的衣裳回府,那衣服又被勾出一個洞,結果他還當作不知道的繼續穿著,就忍不住了,也顧不得周嬤嬤還在旁邊,她就開口了——

  「把衣裳給我脫了!」她一臉嚴肅地站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個已經被勾出一個小洞的地方,渾然不察自己說出了什麼驚人之語。

  夏侯彧也沒想到她會用這麼讓人措手不及的話語來迎接他,一張俊臉差點維持不住表情,可發現她根本連看都沒看他,只直直地盯著他的袖子瞧,他就知道是自己會錯意了。他輕咳了聲,「這……還有人在呢!」

  莫湘蕾這時候已經全神貫注在這件衣裳……不!還有前兩日見到的那幾件讓她差點按捺不住想動針線的衣裳上,哪裡還管得了他為什麼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嗯,所以快點脫了,這衣裳都這樣了怎麼能見人呢?對了!你屋子裡的衣裳也先別穿了,等等我一塊兒都補補。」她隨口答著,腦子裡已經在想該怎麼補才能把這衣裳補得體面又好看。

  周嬤嬤來到安樂侯府後,受到的第二個衝擊就是這個。

  這個看起來端雅大氣的姑娘,居然一見著侯爺就讓他脫衣裳!

  饒是她年紀一把,也當場紅了一張老臉。「侯爺……這……這可真是……」

  相比周嬤嬤的語無倫次,夏侯彧顯得鎮定多了。

  打從上回被拉到巷子口讓她補了衣襟後,他就明白她對於衣裳的要求絕對是超越一般姑娘的。所以他非常順從的脫了自己的外裳遞給她,然後看著她板著一張臉,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小小的針線筐子來,接著快速的穿針引線,全神專注在補衣裳上,顯然已忘卻了旁人。

  周嬤嬤好不容易緩了緩心跳,然後被領到了書房裡,這才終於能夠好好地說話。

  「周嬤嬤,娘娘怎麼派你過來了?」夏侯彧知道自己要成親的消息一傳出去,姊姊肯定會派人過來瞧瞧的,可怎麼也沒想過她居然會把跟了她十來年的貼身嬤嬤派過來。

  周嬤嬤皺著眉頭看著衣衫不整的夏侯彧,沒回答問題,先擔心起他的身子,「侯爺,這天也有點冷了,可不好只穿著內裳,還是得加件外袍才行啊!」

  「沒關係的!周嬤嬤,我不冷,再說了,衣裳穿了等等還是會讓她剝下來拿去縫了。」在自己的府裡,夏侯彧說話沒那麼講究,其他不敢說,但這府裡他還是有自信治下百方,不該傳的消息絕對不會傳出去。

  周嬤嬤無言了,她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不拘小節的姑娘,要說她是蓄意勾引爺那絕對不是,剛剛她拿了衣裳,手拈了針線後,可是連個眼神都沒再往候爺的身上瞟,就像是……那衣裳比候爺重要多了一般。

  那心無旁鶩的程度,若是自己調教出來的丫頭她肯定是給予肯定的,可要是侯爺夫人對針線專注到這種程度……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姑娘……侯爺要不再想想?若是為妾也就罷了,不說性子,就是容貌有損,哪裡是能夠擔當宗婦的……」周嬤嬤斟酌一番,還是老實的勸諫著,只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夏侯彧反問了回來。

  「那嬤嬤以為我該娶什麼樣的姑娘?」夏侯彧語氣平淡,話語卻是一句比一句犀利,「是娶一個整日對我戰戰兢兢的姑娘?還是娶一個出身世家卻瞧不起我的姑娘?我瘸了一條腿已經是事實,那些願意上門談親事的是什麼人,周嬤嬤你也知道,而像胡家那樣的人家,就算願意把姑娘嫁過來,也不過就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表面是挑不出錯的,可要是夫妻兩個同床異夢,難道還能夠讓皇后娘娘插手不成?」

  周嬤嬤被問得無言以對,可是一想到莫湘蕾剛剛當著外人面就敢讓人直接脫衣裳的彪悍舉動,她就覺得再怎麼說,也比她好啊!

  「侯爺,您也別怪奴才倚老賣老,奴才想勸您一句話,這世道哪對夫妻不是如此?正所謂至親雖夫妻,侯爺這樣的身分更是如此,不說別的,就是娘娘和皇上不也……」  

  「嬤嬤慎言,皇家之事哪裡是我們能提的。」夏侯彧打斷了她的話,他望向窗外,窗外的楓樹已經有幾片葉子染上了鮮艷的紅,「如同嬤嬤所說的,至親至疏夫妻,可在疏之前也還有一個親字,我上不能求取功名官職,下爵位無法世襲罔替,現又落了殘疾,就只求餘生有一知心人相伴,這樣的要求,想來不算過分吧?」

  周嬤嬤語噎,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夏侯彧當年也是滿腹才學名滿京城的,可是只因娘娘身居高位,所以他雖被封賞了爵位,卻也斷了科舉取士的路子,而這爵位因是外戚身分所賜,所以也無法世襲下去。

  當然皇上這做法到底是為了恩賞皇后的娘家人還是因為要抑止外戚勢力坐大,誰也不敢多言,即使皇上是夏侯彧的姊夫,那至高無上的皇權也是不可反抗的,總之夏侯彧一身才華被白白浪費,是不爭的事實。

  誰人不道夏侯家這一代風光,可除了夏侯家的人,誰也不知這光鮮的背後藏了多少苦楚。

  姑娘進了宮,封了娘娘,小少爺空有一身才學卻無法施展,而其它年長的少爺們則是全戰死沙場上,連個後嗣都沒留下來,老夫人也因為傷心過度早早的去了,本來人丁興旺的夏侯家不過短短時間就只餘下了一對姊弟。

  先帝還記著夏侯家幫著打天下的情分,所以替皇上和大姑娘定了婚約,又允諾要給夏侯家一個爵位,但還來不及登上皇位,人就走了,那個爵位就留給當今皇上來封。

  然而對皇上而言,和老太爺的情分早就薄了一層,夏侯家的功績反倒成了一根刺,大姑娘雖然穩坐后位,小少爺卻只得了個安樂侯之位,皇上心思再明顯不過,後來那些明升暗降的手段,哪個看了不讓人寒心,可君就是君,又哪裡是別人能夠置喙的?

  就連大姑娘也只能沉默著,只好好照料著孩子,不敢多幫忙侯府,就怕招來閒話,讓人以為皇上對安樂侯府不好,還得皇后出手。

  周嬤嬤想起了這些年不足為外人道的苦楚,眼眶都紅了起來。話說到這個地步,周嬤嬤知道自己是沒有理由勸夏侯彧了,可夏侯馨那兒,她還是覺得這事情遮掩不過去。「侯爺,可您知道的,娘娘是不會點頭答應莫姑娘嫁進侯府的。」

  在夏侯馨的眼裡,夏侯彧可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好男子,要不是為了夏候家的香火,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可以匹配得上他的姑娘。

  所以不提性格,莫湘蕾光是外貌,就過不了挑剔的夏侯馨那一關。

  夏侯彧也知道自家姊姊對他未來妻子有什麼標準,只是這回他心意已決,誰也無法讓他改變主意。

  「皇后娘娘那裡我自個兒會去說的。」他一句話就把事情給攬了下來,不打算讓周嬤嬤夾在他們姊弟之間難做人。話既然說明白了,夏侯彧就先走出了書房,迎面正好見到拿了一件衣裳笑著走過來的莫湘蕾。

  「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套上外袍?都這麼大的人了,難道還得要我盯著你不成?剛好我已經把這件衣裳補好了,你趕緊穿上,還有,你屋子裡那些衣裳也都讓人拿出來。」莫湘蕾剛剛就發現了,整件衣裳可不只袖子勾破了,衣擺處不少地方也勾到了,只是乍看之下不怎麼明顯而已。

  這件能夠讓他穿出門的衣裳都這個樣子了,她敢肯定其它的衣裳狀況更糟。

  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就嘮叨幾句,「明明就是侯爺,也不差那一點銀兩,怎麼就不讓人管這些雜務,四季請人做衣服?也要請個專門縫補的人!」

  「等明兒個我親自去買布,幫你做幾件新衣裳吧?這些衣服當作家常衣裳穿也就罷了,外出見客還是得有幾件體面的才成。」

  夏侯彧笑著不答話,接過了衣裳套上。

  這衣裳其實不怎麼合身,畢竟是買來的成衣,他對於這些並不講究,可是落在了莫湘蕾的眼裡,那就是這個侯爺的日子過得可比她還緊巴巴了。

  這也是侯府沒幾個下人的原因?

  莫湘蕾認為夏侯彧說家裡有錢只是愛面子的謊言,認為安樂侯府很落魄,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忽然明白為什麼夏侯彧想娶她了。

  大概是因為沒銀兩娶妻,娶了她,她一個人可以當好幾個人用,起碼堂堂侯爺穿的衣裳可以體面點。

  有了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解釋後,莫湘蕾長吁了口氣,覺得自己似乎對這門親事更能夠接受了。她不是自卑,而是有著自知之明,她這樣的條件,連左書凡都敢瞧不起她,更別提一個侯爺了。

  她無法相信他喜歡她,所以在找到其他理由前,她怎麼也無法安心。現在有了理由後,雖然不知道為何心裡有點空蕩蕩,卻也莫名安心了起來。

  夏侯彧雖然不明白她小腦袋瓜子裡又在想些什麼,可光瞧著她僅露出的一雙眼裡那多變的神采,搭著她家常式的嘮叨話語,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嬤嬤站在書房門邊,看著那兩人說話的模樣,突然間似乎明白了剛剛夏侯彧說的那些話。

 那姑娘不曾在意著夏侯彧走路不便的殘疾,如常的對待他,更沒有面對侯爺的緊張,在她眼裡,他先是夏侯彧這個人,才接著是安樂侯。

  但了解之後,她也更加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跟皇后娘娘回話。唉!侯爺不成親惱人,打定了主意要成親後,也著實讓人煩惱啊!

  因為兩方都沒有父母長輩,男方唯一的親人還是在深宮中難以外出的皇后娘娘,所以親事兩個人也沒打算大辦,甚至在莫湘蕾沒感覺緊張時,她就已經坐在喜房裡頭,和掀了她紅蓋頭的夏侯彧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

  周嬤嬤因為不知道她送進宮裡的信都被夏侯彧攔下來了,只想著皇后沒半點消息,或許是默許了,便搭把手辦了這樁可以說是寒酸到了極致的婚事。

  沒有什麼來客,上沒有高堂,也沒有一路熱鬧的鼓樂,如果不是紅布掛彩沒少,還以為是納了個小妾而巳。

  周嬤嬤是對莫湘蕾有些不喜,可是看到兩個人真成親了,這喜事又辦得這樣簡陋,她心情還是挺複雜——替莫湘蕾委屈,又覺得胡鬧,於是在把新人都送進新房後,她也就折回屋子裡去休息了。

  莫湘蕾眨巴著一雙大眼看著夏侯彧,她倒是想有幾分害羞,可是她算是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人,這男女之間那襠子事,要裝害羞……好像也裝不起來,倒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呢!

  可是她大方,不代表這男人可以半點也不知羞啊!怎麼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就開始脫衣裳了!

  她震驚地看著夏侯彧自然的脫起了衣裳,隨著男人身上衣物越來越少,她心裡浮現淡淡的慌亂。

  夏侯彧脫完了衣裳,看著她鎮定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故作自然地直接把被子上的乾果等東西弄下來,然後拉了被子一躺,眼睛一閉,似乎準備安寢。

  莫湘蕾傻傻地坐在床邊,看著這個已經是自己名義上丈夫的男人大刺刺的睡覺,不由得他有什麼「難言之隱」,要不然她身材還算窈窕,他怎麼連看也不多看一眼?

  她瞪了他老半天,直到他呼吸越顯綿長,只差沒發出鼾聲了,她才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睡了,而不是裝睡等著她上床做什麼事。

  雖然被忽視有點尷尬,但不得不說她心裡也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知道跟親身上陣還是不同的。

  她輕手輕腳的站起身,把地上的乾果收拾好,然後又到屏風後,把一身喜服還有發簪等東西褪下,才泡進已經沒那麼熱的水裡,慢慢地放鬆緊繃一天的肌肉。

  她不知道,那個她以為已經熟睡的男人在她走到屏風後,就睜開了眼,側著身子看向她的方向。她自己可能沒有發現,她總會在有人主動靠近她時——尤其是男人,她會下意識的渾身僵硬。即使她看起來一派大方,可是他剛剛挑起蓋頭的時候,明顯察覺到她整個人繃緊了身子,似乎下一瞬就要落荒而逃。

  他不清楚她曾經經歷了什麼,但是他知道她這份恐懼必須慢慢消除。

  兩人雖已經結為夫妻,但魚水之歡他不急於一時,他向來很有耐性,足以慢慢地去了解她,然後讓她心甘情願的接受他。

  他思索著,察覺她已經離開浴桶,便又乖乖的躺回原位。

  而她慢吞吞地盤好頭髮,又把衣裳套上,走出屏風之後,看著那個動作跟之前一樣,呼吸也一樣深沉的男人,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小心地掀開被子的一角也跟著躺上床。

  一開始她覺得怎麼睡都不對,邊上多了一個男人的味道和體溫,她怎麼都放鬆不了,繃緊了身子,深怕自己不小心一揮手碰到了他,竭力往床邊蜷縮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湘蕾沒能擋住忙了一天的疲累,終究沉入睡夢中。

  在她呼吸漸緩的同時,她身邊的男人睜開毫無睡意的眼,定定地看了她許久,見她差點翻下床,才把人撈了回來,固定在自己胸前。

  她無意識地皺著眉頭,夏侯彧則是耐心地輕輕一下下拍著她的背,就像哄著一個孩子一樣,溫柔地安撫著不安的她。「一輩子長得很,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他低語,垂眼看著懷裡的人兒,語氣裡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 * *

  第二日一早,不提莫湘蕾醒來時發現自己不僅睡在男人的懷裡,甚至還不小心的把男人的裡衣扯開,手也不客氣的攬住對方的腰時,差點嚇得從床上滾下去的窘態,出了屋子,她還是可以裝裝樣子,把一個新上任的侯爺夫人扮得像模像樣。

  管家說穿了就是打理食衣住行,就算安樂侯府規矩再多,她也很有自信能夠操持好。

  但花了幾天工夫,在安樂侯府裡轉過一圈後,她就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規矩多還有往例可循,可問題是安樂侯府跟一般的大戶人家不一樣,「平凡樸實」得快要讓人看不下去了。

  以她最在意的「穿」這部分來說,不只是日常衣服出現了這件勾了絲、那件褪了色的問題,甚至還沒幾件是合身的,這讓她根本就不能忍。

  她本來還客氣地待在廳堂裡,拿著自己的小針線筐子縫縫補補,後來乾脆直接進駐他屋子,把所有的衣裳全都搬了出來,一件件的整理修補,遇到不合身的便一件件按照他的尺寸改合身。

  也虧她的眼力早就練出來了,掃一眼,他身上的衣裳哪裡該緊哪裡該鬆,哪裡得長一寸哪裡得收一寸,馬上就心裡有數。

  衣裳改完了還不成,因為在一般的大戶人家裡,衣裳改過了或者是穿了兩次就不是新衣裳了,不宜穿出去見客,還得備新的才成。

  因為早知道安樂侯府裡沒人管這塊,都是買成衣回府,她也懶得問說是去哪家成衣鋪子了,直接翻賬本看看能撥多少銀子採買布料,請人來府裡量身裁衣。

  而這一翻賬簿,就發現食衣住行,沒有哪塊是沒問題的,讓她一陣頭疼。

  莫湘蕾雖然從來不以做過大戶人家的繡娘為恥,但是卻也沒有像此刻這麼慶幸過自個兒待過那些大戶人家。

  她乾脆拿了賬簿,直接衝往前院去找夏侯彧。

  本來安靜跟著莫湘蕾的周嬤嬤,見狀嚇了一大跳,匆匆追了上去。

  侯府裡一團亂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可也不知道居然亂得這麼嚴重,早些年……早些年侯府裡還不是一屋子男人時,似乎還沒這麼不像話。

  這幾日她和莫湘蕾一起查看侯府哪裡需要整頓,看到最後她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和皇后娘娘回報了。這哪裡是個侯府?京城裡隨便一個大戶人家都過得比侯爺體面多了。

  不過這樣一團亂,也格外能顯現新娶的侯爺夫人有沒有本事。如果不考慮第一次見面時的印象,和那有損的外貌的話,周嬤嬤覺得莫湘蕾的規矩和氣度看起來還是好的,行事作風也沒有小家子氣的感覺。

  只是此刻她拎著賬簿便跑的舉動,又讓周嬤嬤眼角直跳,實在怕她又像上回那樣,一開口就讓侯爺脫衣裳。就算現在成了親了,但在光天化日之下來這麼一出……那也不好看啊!

  等她趕到前院書房時,就聽到莫湘蕾在質問夏侯彧。

  「夏侯彧,你老實告訴我,安樂侯府……是不是已經窮得要過不下去了?」她板著臉,嚴肅認真地問著。

  夏侯彧正在整理有關輿圖的資料,沒想到她會突然衝進來,更沒想到她劈頭就問這莫名其妙的問題。

  「怎麼了?銀兩不夠用?」夏侯彧看著縮在一邊收拾的方圓,直接點名他,「方圓,不是讓你去告訴管事,讓他看夫人需要多少銀兩就支出多少銀兩嗎?難道是庫房裡銀兩不夠了?」

  下人們都很忠誠,他不認為會有人陽奉陰違,只是這些年府裡的帳都沒專人在管,庫房也是,府裡很可能真的沒有現銀。

  方圓喊著冤柱,「怎麼會呢?咱們府裡這幾年可沒大花銷,而且每年莊子和鋪子里也都有賺錢的,怎麼可能會不夠呢?」

  夏侯彧點點頭,轉而問莫湘蕾,「怎麼突然這麼問?」

  莫湘蕾拿著賬本給他看,語氣可以說是痛心疾首了,「你自己瞧瞧,侯府上下已經一年沒有製過新衣了,還有被褥窗紗都沒換過,這可不能說是節儉。」根本就像是落魄得只剩下個名頭的官候之家,只有這樣的人家才會省到這種地步。

  本來新房裡的東西都是新的也沒什麼問題,可等到她仔細看了夏侯彧屋子裡的東西後,才發現事情沒有她想的簡單。

  雖然舊東西有舊東西的好處,但堂堂一個侯爺屋裡的被面都洗得褪色,都入秋了還在蓋夏天的被子,床帳上的刺繡絲線被勾得看不出原貌,窗紗破了洞……若非家徙四壁,怎麼會有這種景象?

  她叫來管事一問,又翻了賬本才知道,安樂侯府上上下下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府裡也沒準備可以更換的用物,這讓她怎不懷疑侯府很窮?

  周嬤嬤趕來聽見莫湘蕾一樣樣地指出這府裡的狀況時,她忍不住頭疼了起來。

  以前的夏侯府在老夫人和娘娘的掌理之下,可說是井井有條,連半分疏漏都不會有的,每季準時讓裁縫量身製衣,被褥雖說不至於每季都換,但是像窗紗這種東西,夏糊紗、冬糊絹綢,也會隨著夏冬氣候更換。

  哪像現在,客人來的話缺什麼都臨時採買,至於夏侯彧自個兒用的或者是其它幾個管事和下人用的東西,怎麼隨便就怎麼用了。

  東西能補的就補,不能補的那就扔了,衣裳合不合身是一回事,布料合不合適又是一回事,對他們來說,好像身上有衣裳穿就足夠了,至於其他的細節都不是問題。

  也怪之前侯爺進宮的時候,皇后娘娘想著安樂侯府裡也沒個婦人坐鎮,這衣裳上有所疏漏也是免不了的,但看著還算得體也就沒多問,誰知道這裡頭問題居然這麼大。

  夏侯彧卻沒抓到重點,只覺得如果莫湘蕾認為這樣不妥,那她就放手處理就好,幹什麼還心急的跑來?

  在他隨軍出征前,府裡的下人都讓他遣散了,畢竟他一走至少一兩年,用不上那麼多人,現今留下來的大多都是他爹當年打仗時的親兵,而他回京城後,也懶得再找下人。

  一群大男人,本來就沒有那麼講究,食能裹腹,衣可蔽體,住的屋子能擋風遮雨,也就沒啥好挑剔的了。

  「所以我不是讓管事把事情都交代給你了嗎?」夏侯彧覺得自己的做法很正確。

  「你……」莫湘蕾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入了賊窩了,不再拐彎抹角,氣呼呼的直接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說什麼莊子鋪子有送錢,你自個兒看看這簿本,除了不能挪的大樣對象,能夠動用的全銀可說是所剩無幾了,就算你讓我管,我也得要有錢才能管啊!」

  這賬冊上時不時會有一筆不算小的花銷,還沒說用去哪兒了,總之仔細一算下來,也難怪堂堂一個安樂侯府過得這麼寒酸了,這收入不算多,每個月的支出卻沒減少,要是還能夠過上符合侯府排場的日子那也是奇跡了。

  夏侯彧站在她的面前,朝著她彎下腰,一臉正直的說著無賴的話,「我就是這樣的家底了,家裡全都由夫人做主,其他的我也沒辦法。」

  突然在眼前放大的眉眼,讓莫湘蕾心頭忍不住怦怦急跳,如果不是有著面紗蓋著,她都覺得自己肯定要當著他的面出醜了。

  而周嬤嬤是震驚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方圓縱使早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真面目,也忍不住掩面。

  這才剛成親呢!光風霽月的君子樣多少還是得先裝著啊,瞧!都要把夫人嚇跑了。

  「你……你一個侯爺怎麼說話這麼無賴呢?什麼叫做都讓我做主,這一大家子要吃飽都要靠我想辦法的話……你這不等於是吃軟飯嗎?」說到最後,莫湘蕾自個兒都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吃軟飯是有點不好聽。」夏侯彧點點頭,笑著吩咐道:「方圓,去問問莊子裡還有多少銀子,儘快送過來,要不然主子我就真的變成要吃侯爺夫人軟飯的了。」

  方圓也是在他身邊磨練已久,馬上厚臉皮的配合自家主子,「主子,這要有多快呢?小的也要有個數,才能夠催著莊子那頭快把銀兩送來。」

  夏侯彧瞥了他一眼,「還得問嗎?自然是有多快就多快,沒瞧著咱們侯爺夫人催著呢!」

  「誰催了!」莫湘蕾急得跳腳,捏緊的手心裡都發汗了,「這可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說明明就是你自個兒著急,怎麼能把事情推我頭上?」這種話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她一個剛嫁進來的新婦有多愛財呢!

  夏侯彧寵溺的點點頭,轉頭又吩咐著,「聽到了沒有?不是侯爺夫人急,就說是我急了,咱府上都快要沒銀兩花用了,要是傳了出去,堂堂皇后的親弟過得這麼拮據,這可不好聽。」

  周嬤嬤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是她印象中那個溫文儒雅的侯爺,這一派無賴的模樣,這這這……

  莫湘蕾氣得跺了跺腳,紅著眼奔了出去,夏侯彧見自己似乎戲弄得太過,把人給惹惱了,也連忙跟了出去,而周嬤嬤震驚之後正要去追,卻被方圓拉住了。

  她甩了袖子,瞪著這個不好好伺候主子還攔著她的小子,沒好氣的斥道:「扯什麼呢?沒瞧見主子都走了,你還在這兒發懶?我得趕緊去伺候才成。」

  方圓覺得自己可不能讓這個啥都不懂的老嬤嬤攪了主子的好事。

  剛剛主子憋不住的使壞,就是想要找機會跟夫人好好親近親近呢,好不容易達到目的,哪能讓人壞事?

  「嬤嬤,什麼才是咱們做奴才的本分?」方圓非常認真的提問。

  周嬤嬤沒好氣地回著,「伺候主子就是咱們的本分,臭小子,還不趕緊把我放開。」

  方圓搖搖頭,一臉正經地回答道:「嬤嬤錯了!奴才的本分自然是要想主子所想,辦主子想辦的事,所以現在咱們可不能過去,要是擾了主子的事,那才是咱們做奴才的過錯呢!」

  周嬤嬤氣得不行,覺得這小子就是一嘴的歪理,也不知道是打哪學來的。她掙了幾回,還是掙不開他的手,最後忍不住怒斥,「那你就是這樣替主子著想的?主子們鬧了口角,咱們做下人的本來就要趕緊勸著,偏偏你還阻攔我,要是出了什麼事……」

  「那就真的如主子所願了。」方圓沒有半點遲疑的接了口。

  「什麼?」周嬤嬤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呆愣的反問。

  方圓神秘一笑,看著主子們消失的方向悄聲說著,「別說是我說的,咱家主子早就想和夫人多多親近親近了,就是找不到好藉口而已,難得有這番機會,主子心底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周嬤嬤面無表情地看著方圓呵呵笑出聲,再聯想到剛剛夏侯彧的表現,覺得這樣的說法……似乎還真有可能?

  她突然覺得自個兒真是老了,連看人都不準確了啊……她腦子裡那個溫文儒雅,不近女色的侯爺形象似乎在一瞬間崩潰了。

  莫湘蕾飛奔出書房後,也顧不得其它,直直奔回屋子裡,抽出了一條包袱巾,就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來。

  等到夏侯彧拖著傷腿追著過來的時候,她一個包袱巾都快要收好,只差最後打了結,背在身上就能夠走人了。

  「生氣了?」夏侯彧看著她的背影,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惹惱了她。

  莫湘蕾不回話,咬著唇,把包袱拎在手上轉身就要往外走。

  「別走。」夏侯彧嘆了口氣,攔住了她,「如果我做錯了,還是說錯了話,你不說,我又怎麼會明白?就是官府也得聽完嫌犯的話,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我錯在哪兒了。」

  莫湘蕾瞪了他一眼,眼眶都紅了,「你堂堂一個侯爺我配不起,什麼婚事就作罷吧!」兩個人頂多就是睡上一張床而已,其它的什麼可都還沒做,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沒有任何的妨礙。

  「你這是不喜歡理後宅的事?那也無妨,以後我請姊姊派幾個老練的嬤嬤幫著處理就是了……還是府裡太窮你瞧不下去?沒關係!要不然我想想辦法,把皇后娘娘親弟這招牌拿出去,總會有路子可來銀錢的。」夏侯彧想不透剛剛自己做了什麼能夠讓她氣成這樣,只得一個個理由去抽絲剝繭。

  「我氣?我怎麼敢!」莫湘蕾拍開了他攔住她的手,結果用力太大,讓他踉蹌了下,好不容易站穩,卻露出痛苦的神色來。

  「你……你怎麼了?腳疼了是不是?」見狀,她一下子慌了神,連忙攙著他。

  她丟了包袱,把人攙到桌邊坐下,又急著出去找大夫或者是方圓來替他看看腳,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手早被他緊緊握住,動彈不得。

  「好了,就看在我的可能又傷了的份上,你好好跟我說說,到底是哪裡不高興了?」夏侯彧不管上的疼痛,定定地望著她。

  莫湘蕾思緒慢了半拍,沒想到他腳又傷了,還執著在剛剛的問題上,讓她忍不住想猜測他……該不會是用傷來糊弄她?

  「你是真傷了?」她懷疑的看著他的腿。

  夏侯彧笑了笑,看起來似乎真的已經不疼了,「你自己瞧瞧啊!我可不騙人,剛剛為了追你,我不小心撞到了花台,這回你要是再跑走,我說不定真的沒辦法追上了。」

  莫湘蕾看著被他緊緊握住的手,暗忖著看看也好,要是他真的拿腳傷來騙她,她就不會再搭理他了。

  「還不放開,要不我怎麼看看你的腿傷得如何了?」

  他從善如流地放了手,看著她撩開他穿著的長衫下擺,露出裡頭的褲子,膝蓋處明顯的血痕也映入兩人眼裡,他倒是不以為意,可她卻在呆愣了下後,不等他說話,就趕緊拿了剪子把褲管剪開。

  他整個膝蓋露出來後,她忍不住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

  交錯的疤痕像是猙獰的蜈蚣爬在膝蓋上,而因為撞傷,有些傷痕正滲出血,順著腿緩緩地往下流。

  她拿著剪子的手有些翻抖,然後看向另外一條腿,直接剪破了褲管,露出膝蓋以下的地方。這一邊的膝蓋好上一點,傷痕沒那麼嚴重,滲出的血也很少,但那只是跟另外一隻腳對比而言。

  「我……我去喊大夫來。」莫湘蕾就是當年自己受傷的時候都沒嚇成這樣,可現在看著他的傷口,她卻突然怕了起來,怕他的傷好不了,甚至會讓他另外一隻腳也廢了。

  她想站起來,卻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有點暈血,手中的剪子不知道何時落了地,腿都是軟的,身子晃了下,就這麼直直地昏倒在他的懷裡。

  周嬤嬤甩開硬纏著她不放的方圓,好不容易追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一幕。

  夏侯彧兩腿是血的看著她笑,而他懷裡還抱著暈過去的莫湘蕾。周嬤嬤深吸了口氣,覺得她難以跟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每天都在增加。「侯爺,您這傷要怎麼處理?」這些年的大風大浪也不是假的,周嬤嬤很快收起了震驚。

  「請大夫過來吧!而夫人還得勞煩嬤嬤照料著。」夏侯彧輕撫過她的頭髮,眼裡滿是溫柔。

  剛剛那畫面是他特意讓她看的。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一個擅長玩心機的男人能夠有多可怕。

  但只要能夠達到他想要的結果,就是又賠上了自己的一條腿……那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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