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冷落公主

公主府的日子尚算悠閑，府內大小事務自有管家與駙馬處理，蘇紫整日閑散度過，偶爾出門逛逛街，或者與幾個丫鬟在園子裏打紙牌。

鳳朝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駙馬皆不得身居高官，大約是怕駙馬起了謀篡之心。秦初原本是刑部都督，現下也已撤了職，皇上原是要封他個侍郎之位，他卻婉拒了，便也閑居在家。

公主府的管家亦是皇帝派來的，大約三十左右的年紀，名為葉英，原本是吏部的一個小官。眼看年關近了，管家便去書房與駙馬商議祭祖、辦席宴賓等事。

秦初端正地坐在桌前，麵前攤開著一本《鳳朝律例》，沉吟半晌，方道：“這件事且不忙著辦，待我問一問公主的意見。”

葉英點點頭，道：“那麽奴才先告退了。”

“葉管家，公主在哪兒？”秦初站起身，忽然問他。

“這個時辰的話，公主大約在花園子裏玩。”葉英想了下，答道。

“葉管家便與我一起過去罷，也省得我再給你轉述一遍。”秦初一麵說話，一麵朝著門口走。

葉管家引著駙馬去了涼亭，公主是常在那裏玩紙牌的，走至涼亭，卻並不見半個人影。秦初便沿著花園的小徑慢慢兒去尋，在公主府住了將近一月，他才發現公主府的一個花園也這般大。

沒有尋著人。秦初便在一大塊假山旁邊站住了，他隱隱有些不耐，眉頭蹙了蹙，“葉管家，你下去罷，晚上過來一趟。”

葉英卻忽然瞧見對麵走來了個綠衣裳的小丫鬟，他驚訝地道：“駙馬，那不是公主身邊的翠兒姑娘？”

秦初抬了抬頭，果然是翠兒。

翠兒瞧見了駙馬，便俯身行禮，道：“奴婢見過駙馬爺。”她又微抬眼看了看駙馬，問，“駙馬來這裏是要見公主麽？”

秦初道：“公主在哪兒？”

“奴婢帶您去罷，這裏大得很，駙馬怕是不認得路。”翠兒輕聲道。

秦初點點頭，看了她一眼，“有勞姑娘。”

翠兒沒有抬頭，心底倒是讚駙馬溫文有禮，她微微笑了，“駙馬請往這邊走。”

她不敢走在駙馬前麵，便落後半步隨在他身後，隻在岔路時指點一下。

秦初道：“公主在做什麽？”

“公主在遊湖泛舟呢。”翠兒恭敬地答道。

秦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她倒是會玩。”

翠兒沒有答言。

幾人來到湖邊之時，一葉扁舟將將靠岸了，上麵隻有小玉與蘇紫兩人，倒也不顯得擁擠。小玉先將船槳擱在船板上，方扶著公主下了船，船身因她們的動作而微微搖晃。

蘇紫見了他，詫異地道：“駙馬，你也要劃船麽？”

“不。”秦初看著她，道，“我來問你，過年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回去？”

初初成親的那幾日，她是與秦初一道去過秦府的。秦府雖算是將門世家，卻並未與皇族沾親帶故，因而身為公主的蘇紫還是比較受優待的。自然，秦夫人一直沒給過她好臉色。

她明麵上是做了秦家的媳婦，自是應當回去看看。

見她應了，秦初沒說什麽，隻轉頭

吩咐葉英，“我與公主要回秦府住三日，那邊擺宴席也是一樣，這邊你看著添置些年貨便好。”

葉英領命下去了。

秦初抬頭看了看天空，道：“公主，若沒有旁的事情，我便去書房了。”

“你每日呆在書房不覺著無聊？”蘇紫好奇地看他。

“何謂無聊？”

“就是說無趣、沒意思。”

“還好。”秦初平淡地道。

“我還真有些佩服你了。”她無惡意地嘲笑了一句。

她在嫌他無趣了麽？

秦初心頭有些不舒服，他蹙了蹙眉，這也沒有多大關係，總歸她又不是真正的妻子，他不必太過在意她的看法。

秦初朝著前方走了，他自幼精於武藝，卻不擅文，現下有工夫念念書，也可彌補這一不足。

沒走出幾步，他卻碰上了頗為令他頭疼的蘭嬤嬤。

蘭嬤嬤瞧見了不遠處的公主，又看了看拋下公主獨行的駙馬，眉頭便嚴肅地一蹙，道：“駙馬，您這是去哪兒？”

秦初坦言道：“書房。”

“時常用功是好事情，老奴也不會多嘴，隻是駙馬老是這樣冷落公主，這要如何向皇後娘娘交代？”蘭嬤嬤透著質問的眼神看著他。

冷落？那位公主怕是不這麽想罷。

秦初隱約冷笑，“公主自己不要我陪，嬤嬤找她去說也是一樣。”

“公主是個識大體、明理的好姑娘，你整天冷落她，她好意思纏上來麽？”蘭嬤嬤冷聲道，“駙馬若是再這樣待公主，老奴便隻好請娘娘來為公主做主了。”

他娶了個公主，倒像是成了她的奴隸，這位蘭嬤嬤眼裏心裏都是這樣看，如今還搬出皇後來壓他了！秦初忍不住有些動怒，他想說“你去請就是了，哪怕皇上來了，我也不怕。”

這時，蘇紫卻過來了，她帶笑道：“駙馬，你和嬤嬤在這兒站了好半天，難不成是在說我壞話？”

秦初看了眼她臉上的笑，心知她是來為他解圍，心裏的怒氣便散了些，麵上卻依舊緊繃著。

蘭嬤嬤忙賠笑道：“公主，這可冤死老奴了。老奴不過是請駙馬多陪陪公主，不要整天惦著看書，對身體也不好。”

“我也是這樣說呢，不過駙馬有心念書，我也不能阻攔啊。”蘇紫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著道，“蘭嬤嬤，你別擔心了，過了這陣子，駙馬自然就有工夫陪我。”

蘭嬤嬤道：“話雖如此，到底是委屈公主了。新婚夫妻哪兒有這樣疏離的？我看，駙馬還是搬回公主房裏睡才好。”

“沒有這個必要罷。”蘇紫笑意微頓，她也覺著這個老嬤嬤太愛管閑事了些。

“皇後娘娘還惦著公主明年能生個小世子呢，公主該不會辜負娘娘的期望罷？”蘭嬤嬤笑眯眯地道。

聽了這話，秦初便用看好戲的眼神瞥了眼蘇紫，見她神色微僵，他忽覺心裏痛快了些，被這老嬤嬤刁難的人似乎也不止他一個了。

秦初沒法回書房去，也該是用午膳的時候了，他便同蘇紫一道回房吃飯。當晚，他搬回了屋裏，照舊是鋪了棉被睡地上。

***

過了七八日，蘇紫便同駙馬一道去秦府過節。本是定好要待三日，蘇紫卻在當天便獨自趕回了公主府。她沒料到清柏竟也會陪著秦雨晗來秦府，兩輛馬車在大門口相遇了。

蘇紫坐在馬車內，聽見了秦雨晗嬌柔的聲音，“夫君，你真好，我還以為你不會陪我回家呢！”

頓了頓，淡淡的聲音道：“下車罷。”

蘇紫想到那日涼亭裏他說的那些話，便仍是感到憤怒，他要她別招惹他，活像是她怎麽勾引過他似的！

見她發愣，秦初便道：“公主？”

“你一個人去罷。”蘇紫道，“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回公主府過年。”

秦初仿佛明白了原因，他道：“也好。”

秦初掀開車簾，下了馬車，便正看見妹妹與七皇子站在大門口，七皇子的眼神卻是盯著自己身後的馬車。

秦雨晗喜悅地笑道：“大哥，我好想你啊！”

“嗯，大哥也想你。”秦初微笑著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聽見了車輪的聲音，他回過頭便看見馬車揚塵而去。

秦雨晗看了看走遠的馬車，道：“她沒來？”

秦初看了清柏一眼，道：“沒有。”他又叮囑妹妹，“不要這樣沒規矩，小妹，你該叫大嫂。”

“不要。”秦雨晗任性地搖頭。

“晗兒，我有件事情要辦，你先呆在這裏。”清柏忽然走來，道。

“什麽事情？”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秦雨晗又乖順地看著他，“好罷，夫君，你要快點回來。”

清柏輕輕頷首，經過秦初身邊時，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透著幾分寒意。

看著他的馬車消失在了視線，秦雨晗方笑著道：“大哥，我們快進去罷，爹娘看見我們，一定高興極了。”

秦初分明看見七皇子離開的方向與公主相同，他略微憐憫地歎了口氣，“小妹……”

“怎麽了？大哥？”秦雨晗已上了台階，聽見歎氣聲，她詫異地回過頭。

“沒事。”秦初不願撒謊，卻也不願妹妹傷心。

秦雨晗卻狡黠地笑了笑，一步跨過門檻，道：“我知道，一定是公主惹大哥不高興！你還說我沒規矩，她才是真正的沒規矩！哪裏有這樣做人家媳婦的，過年也不過來！”

秦初微微無奈地笑了，“小妹，你不是不要公主來麽？”

“那不一樣！”秦雨晗瞪大了眼睛，“我不要她來，是我討厭她。她不來，卻是她沒有規矩。”

“好了，就你話多。”秦初寵溺地看她。

秦雨晗哼了一聲，走到了庭院裏，她道：“你看著罷，爹娘也會不高興，必定會認為她擺公主架子，不把他們看在眼睛裏頭。”

“你放心，爹不是多話的人，娘呢，又不喜公主。”秦初溫和地笑，“隻要小妹你不提公主，他們也不見得會提起公主。”

“我偏要提！我要爹娘一起罵她！”

“過年該高高興興不是麽？你要讓爹娘不開心？”秦初與她講道理。

“那麽……我不提就是了。”秦雨晗撇了撇嘴。

“就是這樣才好。”秦初笑了笑。